第20章 (20)

那這個聞倡白怎麽處置?”

寒鬲将聞倡白丢到陸拾依面前, 聽候發落。

陸拾依看了看百裏默,再看看細皮嫩肉的聞倡白。一個不人不鬼, 這輩子都無法以真面目行走在陽光下, 一個纨绔子弟, 成天拈花問柳。這兩人同為白衣門弟子,一個學有所成, 青出于藍, 一個一無所成無所事事。

陸拾依都不敢信這兩人是師兄弟 ,反差不要太大。但她看得出來,百裏默雖然對聞倡白惡言惡語, 實則卻十分重視聞倡白,否則依他此行的目的, 是斷不會經過連城的。

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 陸拾依決定留個後手。

“寒鬲, 要麻煩你走一趟了。”

“前輩請說。”

陸拾依看着百裏默,忽然咧嘴一笑,“你去聞府走一趟,就跟聞倡白他老爹說一聲,你是修仙門派弟子, 看中聞倡白骨骼驚奇,希望聞倡白能夠入你門派修行。”

寒鬲無語。

陸拾依吩咐這一切都時候,絲毫沒有避諱百裏默的在場,這就是專門說給百裏默聽的。

事實上陸拾依把人心拿捏得很準。聞倡白這小子在連城是出了名的纨绔,聞老爺一聽寒鬲願意将自家的混小子帶入門派修行,還能給自己少惹事,頓時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聞倡白臨走的時候還拿着白眼翻着看聞老爺。

如果陸拾依的猜測沒有錯的話,今後能夠牽制得住百裏默的人,就是聞倡白了。邺蘇蘇的禁制固然難解,但以防萬一,還是得留個後手。

從萬法盟離開後,陸拾依與辛澤聯系了幾次,大致知道了百裏徵和百裏默的聯系。她當初知道辛澤和末華在一起的時候,兩人就已經反目了,就連他們之間有個孩子,也是辛澤在後來才告訴她的,不過那個時候辛澤并沒有說出那個孩子的去向,甚至死活。

陸拾依了解了百裏徵的身世之後,對自己這個侄女更是呵護小心了。當年辛澤逆天産下百裏徵,經歷了非人的痛苦以後,孩子僅僅到達這個世界片刻,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辛澤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無法保住這個孩子,最終找到了白衣門的百裏杘,用一個承諾換取百裏杘全力救活他的孩子,當時百裏杘身邊有一個渾身充滿邪氣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現在的百裏默。

百裏杘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救活了他的孩子。可正當辛澤前去赴約的時候,百裏杘反悔了,他帶走了辛澤的孩子,最後取名百裏徵,輾轉幾番,百裏徵成為了流浪的孤兒,最後被天行宗的人帶走。

辛澤當初找到百裏徵的蹤跡的時候,很不巧人已經被魏途帶走了,最後思忖再三,天行宗對百裏徵也算是個好的歸宿,辛澤也就沒去将人領回來。

Advertisement

只是辛澤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會影響到修真界的存亡,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保住百裏徵,讓百裏徵一世無憂。而陸拾依,則需要留在百裏徵身邊,防止可怕的一個結果的誕生。

“徵兒。”

百裏徵回頭,看着邺蘇蘇無奈地躲着歸兒的騷擾,最後伸出手将歸兒從邺蘇蘇的肩頭拎了下來。

“歸兒,不準對師父無禮。”

被百裏徵一訓,歸兒立馬老實起來,癟癟嘴“哦”了一聲。

邺蘇蘇有些無奈,小家夥喜歡纏着她,她雖不覺得厭煩,但總歸是有些不習慣的。見歸兒被訓斥以後,邺蘇蘇又覺得歸兒可憐巴巴的模樣實在讓她狠不下心不理他,最後又去安撫一頓。

陸拾依看着師徒二人,心中思緒萬千。

“徵兒,百裏默就交給你處置了。”

百裏徵點頭,“徵兒知道了,多謝師父。”

才剛至小寒,離臘月十二還有好些日子。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等到時日一到,讓百裏默如期赴約,而他們則做最後的那只黃雀。

惜月只給了青松門三株火紫草,現在惜月已經答應不再幫青松門,洗靈丹就無法煉制,他們只需要将正在流通的洗靈丹收購,就可以截斷源頭了。

只是這樣一做,青松門多少也會發現其中端倪,到時候還會再聯系惜月。

“那條蛇呢?”

陸拾依問道。

百裏徵還沒來得及說話,寒鬲就搶先道:“我和師姐還真當岩蛇并無惡意,原來主意還是打在了師姐頭上!”

陸拾依一聽話裏有話,連忙挑眉,“怎麽說?”

她就知道岩蛇的事不可能那麽簡單。

“她對師姐不懷好意。”

寒鬲正色道。

見陸拾依一臉不明所以,百裏徵補充道:“是這樣的,惜月她似乎有別的企圖 ,泷澤說她對我有惡念。不過我們簽了靈獸契約,她暫時不敢對我怎麽樣,等眼前的事情解決完以後,我就解除契約,和她斷絕來往。”

邺蘇蘇面色十分凝重,擡頭道:“你還是謹慎為妙,靈獸契約并不算一個完美的保障,她要是寧願自損八百也要折你一千,你又當如何?”

邺蘇蘇話一出,百裏徵瞬間愣住了。她只當有靈獸契約在,惜月就算對她有惡念也不敢怎樣,如今邺蘇蘇話一說,她算是知曉其中嚴重性了。要是惜月真的這麽做,最後吃虧最多的無疑是她,看來必須要警惕惜月。

陸拾依抱手,“既然你知道,自然要小心謹慎。不過眼下還是用得到惜月的,讓她繼續送火紫草給青松門,不過要給假的,畢竟就月餘的時間了,不能讓他們發覺事情有異,洗靈丹的煉制不能斷,假的火紫草就算練出來了也沒有任何效果,就讓他們繼續賣吧!”

“還是陸前輩想得周到。”

“好了,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安排去吧,趁這幾日我回一趟天機閣,剛好順道把柳姑娘帶走。”

陸拾依拍拍一塵不染的芽黃色衣裙,執起桌邊的傘扛在肩上,出門前還不忘囑托邺蘇蘇,“看好你的寶貝徒弟,省得又被誰看上了。”

百裏徵一臉尴尬,邺蘇蘇則是啼笑皆非。

☆、師父在外不安全

次日一早, 陸拾依帶着柳絲意便動身前往天機閣了。天機閣位置稍顯偏遠, 還得往西返回, 陸拾依算算日子, 帶着柳絲意趕路,花傘承載不住兩個人的重量, 哪怕騎馬也得要個三五日。

“我将你送到天機閣,今後你好好修煉, 也算我沒白給你開這個後門。”

走路太慢, 陸拾依雇了輛馬車, 晃晃悠悠地往西駛。

柳絲意抱緊懷裏的包裹,裏面并非什麽細軟, 僅僅兩件換洗衣物, 跟來時邺蘇蘇讓備着的吃食。

“那你呢?”

柳絲意小心翼翼地問道。陸拾依先前還是孩子模樣的時候,她就對陸拾依十分敬畏,現在陸拾依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眉眼十分淩厲,更是讓她打心底裏畏懼。明知道陸拾依是個好人, 可柳絲意在面對陸拾依的時候還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得罪了陸拾依。

掀開轎簾, 陸拾依看着轎夫駕車的方向,确定沒有錯之後才回頭道:“我自是随百裏徵解決青松門一事,怎麽?你還有事?”

柳絲意搖搖頭,不敢再看陸拾依。陸拾依的樣貌是出衆的,眉間一抹鮮紅的花印, 給本就出塵的容貌又添了幾分,只是陸拾依身上的淩冽氣息硬是把那豔美給壓了下去,不怒自威。

柳絲意原是青樓頭牌,姿色自是不差,但在陸拾依面前,她自卑的擡不起頭來。雲泥之別指的就是她們二人,柳絲意想和陸拾依的距離再近些,可她不敢、不能、不配……

就連一個去處都是陸拾依給她的,她又有什麽資格企盼自己跟陸拾依是平等的。

瞧出柳絲意的狀态不對,陸拾依也怕一路上一言不發氣氛尴尬,便關心地問了一句,“你有心事?”

柳絲意一驚,原來她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陸拾依又怎麽會看不出?擡頭怯生生道:“也……算不得什麽心事。”

只是自己一時想不通,或許等到一個人冷靜下來的時候,就會明白了。

陸拾依瞧着柳絲意的反應,有些不自在,“你怕我?”

“不是不是……”

柳絲意連忙搖頭,緊張的神色完全寫在了臉上,連忙否認。

陸拾依往後靠了靠,抱手道:“要還是想着百裏徵,我勸你就打消那個念頭吧!蘇蘇都綁不住百裏徵的心,何況是你。”

诶?柳絲意有些懵。怎麽突然就說起百裏徵了?她是十分感謝百裏徵沒錯,但這和百裏徵的師父有什麽關系?什麽叫……綁不住百裏徵的心?

“我累了,休息會兒。”

眼一阖,陸拾依抱着傘休息。她變不回去了,這并不是一件好事。維持成年體要耗費靈力,不利于她恢複功力,都十五年過去了,當年的創傷還沒辦法完全修複。當初光是為了修複辛澤的傷就耗費了她不少功力,後來天機閣又出了那樣的事情,她修為盡損,最後雖說挽回了不少人的性命,但自己卻不得不閉關修複傷勢,這孩童的模樣一維持,就是整整十五年。

修真界有多少人沒見過她本來的樣貌了?天機閣弟子又有多長時間沒有見到她本人了?這次回去,必定轟動天機閣,怕是那幫弟子還以為她在後山閉關呢!

寒鬲自告奮勇地看守百裏默,聞倡白被單獨放在了一個房間,門上被下了禁制,根本逃不掉。

連城其實也沒有什麽特色,普普通通的小城,商貿也不是很發達,百裏徵帶着邺蘇蘇出門,出塵的樣貌在這街上十分惹眼。行人一步三回頭,百裏徵都覺得太過引人矚目,她師父的确好看不假,但也沒必要一直看吧!

像是習慣了這樣的目光,邺蘇蘇對此絲毫不介懷,反倒是百裏徵介意得不得了。

旁人灼灼的目光幾乎要把邺蘇蘇身上盯出一個洞來,更有些形容猥·瑣之人似乎在打着別樣心思,百裏徵本想好好帶邺蘇蘇出來逛一逛,好心情硬生生被這些人給破壞了。

“師父,我們回去吧!”

百裏徵面色不是很好看,拉着邺蘇蘇就要回客棧。

“這才剛出門,師父好不容易得空,不陪陪師父嗎?”

百裏徵臉又黑了黑,“客棧裏陪着師父也是一樣的。”

邺蘇蘇這才發覺百裏徵的奇怪之處,“怎麽了?是不是外面不安全?”

鮮少看到百裏徵的臉色那麽差,更何況她們才剛剛出門,百裏徵就要回去,邺蘇蘇潛意識裏就認為此處有什麽危險。

百裏徵瞪着前面兩個躍躍欲試往她們跟前湊的男人,冷下聲道:“對,師父你在外面很不安全。”

話音剛落,那兩個長相粗鄙的男人便走到了百裏徵跟前,全程忽略了百裏徵幾乎要殺死人的目光,在邺蘇蘇面前甚至還有些緊張。

“姑娘是新到連城的吧?這是要去哪?人生地不熟的,要不哥倆兒陪陪你?”

對着另外一個使了使眼色,作勢就要去摟邺蘇蘇的腰。

“哥們兒帶你走走。”

百裏徵只覺得胸腔有一團怒火,握緊手中的泷澤劍,上去對着兩人的胸口就是一腳将人打趴下了,劍鞘重重擊了其中一人的小腹,那人頓時連痛呼聲都發不出來。邺蘇蘇被吓了一跳。

百裏徵踩着腳下的人,目光兇狠,“你眼瞎嗎?把我當空氣?”

說完腳下用力,狠狠碾了一腳,心中怒火依舊揮之不去。一想起剛才這兩人企圖用他們的手觸碰師父,她就恨不得将他們的手剁了。

“徵兒!”

邺蘇蘇驚呼一聲,徵兒這是要做什麽?

百裏徵一愣,連忙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看着腳下一臉惶恐,甚至吓得失禁的男人……她……她剛才竟然失去理智,如果不是師父叫住她,她真的差點把對方的手給剁了。

收起腳,将泷澤劍收回劍鞘。百裏徵看着躺在地上的兩人,依舊不解氣得狠狠打了兩人一頓,這才收了手。

邺蘇蘇看着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兩人,問道:“他們是青松門的人嗎?”

百裏徵拍拍沾了灰的衣擺,呼了口氣,“不是。”

“那……是壞人?”

“嗯,壞得淌屎!”

百裏徵爆了一句粗口,回頭看看兩人惡心的臉,又想上前打一頓,這次卻被邊上看熱鬧的人拉住了。

“姑娘夠了夠了,教訓一頓就行了,不要把人打出個好歹來,到時候還要訛上你。”

“就是,他們哥倆兒就沒幹過什麽正經事,你教訓一頓他們也長長記性!”

……

……

邊上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沒人說百裏徵的不是,倒是覺得百裏徵把這兩人打一頓實在解氣,看來和兩人在連城也是臭名遠揚。

百裏徵出氣出得也差不多了,倒是不知道邊上什麽時候圍了這麽多人,生怕再有幾個類似的人對邺蘇蘇不敬,連忙拉着人走了。

邺蘇蘇直到現在都不明白百裏徵為什麽打人,還有那句“壞得淌屎”的意思。

“徵兒,我剛才聽你說壞得淌屎,那是什麽意思?”

邺蘇蘇一臉懵懂地看着百裏徵,在這樣的目光下,百裏徵突然有種罪惡感,她不能把師父教壞了。

“師父你就當沒聽見,反正不是什麽好詞。”

“好。”

☆、師父穿嫁衣

經過先前的事件, 百裏徵完全沒有了繼續逛街的心思, 就想趕緊拉着邺蘇蘇回客棧, 最好近幾日都不出門, 省得再讓旁人惦記。

“下山時就沒帶幾件衣裳,身上的這些都舊了, 一起去新做幾件吧!”

然而事與願違,百裏徵一心想回客棧, 可邺蘇蘇左瞅右瞅, 覺得百裏徵什麽都缺。

“不用了師父, 衣服還能穿……”

“兩套衣服,全破在肩膀上, 師父做衣裳的錢還是有的。”

邺蘇蘇拎了拎百裏徵肩膀的破洞處, 直接拉着人就去找裁縫鋪。

“真的不用了,破在肩膀不礙事的。”

邺蘇蘇回頭瞪了百裏徵一眼,百裏徵這才乖乖閉上嘴, 由着邺蘇蘇拉她。

小寒,街上行人裹得一個比一個嚴實, 活脫脫一群行走的粽子。邺蘇蘇看着百裏徵身上不合時節的衣服, 沒由來地心酸。她成日忙着天行宗的那些瑣事, 都忘了百裏徵下山的時候不過帶着幾件單薄的衣裳,現在衣服又破了,這傻孩子竟也沒換。

“你一個人在外也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就知道讓師父操心,衣裳舊了破了也不懂得換。天冷了, 要是病了凍了怎麽辦?”

邺蘇蘇絮絮叨叨地說教着,百裏徵跟在身後也不知該怎麽答話,埋頭看着邺蘇蘇牽着自己的手,十指瑩白,柔軟的像棉花似的。

說起來,她似乎很少和師父有過肢體接觸,前幾世的過往都快忘光了,這次重生倒是給她留下了不少特別的回憶。她看到了不一樣的邺蘇蘇,明白了自己在師父心中的位置,原來師父一直都關心她,所以前世,師父也一定沒有抛棄過她。

邺蘇蘇一直念叨着百裏徵穿的少,自己卻也好不到哪去,十指冷冰冰的。百裏徵握住邺蘇蘇的手,想也沒想地就往嘴邊湊,緩緩呵着熱氣,兩只手包裹住輕輕搓揉着。

邺蘇蘇有些訝異,随着手掌的逐漸回溫,心也暖了起來。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将邺蘇蘇吓了一跳。

“兩位姑娘要什麽料子的衣裳?是新做還是現成的看看?”

裁縫鋪掌櫃的見着兩人進了門大半晌不說話,光在那說教暧昧,實在是忍不住了。

邺蘇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人已經到了裁縫鋪,光顧着和百裏徵說話,竟忘了正經事,連忙抽回手,掩飾尴尬地随手摸着一匹布,“你看這個花色怎麽樣?”

大紅刺繡,許是當地繡娘的拿手工藝,上面的鳳凰都栩栩如生,好一個百鳥朝鳳。

百裏徵看了看邺蘇蘇手裏的料子,良久才委婉道:“料子很好,就是不太适合平日裏穿。”

“不适合嗎?”

邺蘇蘇回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料子,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咳,的确不适合,看看別的吧!”

火紅的錦緞,上繡栩栩如生的鳳凰,邺蘇蘇見過的。那年她還小,師父帶她下山,大街上人擠着人,八擡的轎子,一陣風掀開轎簾,露出裏面新娘子火紅的嫁衣,衣擺上的長長的鳳尾,繡花精致。

後來師父對她說,那大紅的叫喜服,繡了鳳凰的,是新娘子的嫁衣。好看歸好看,可一個女人一生只能穿一次,大婚的那日,必定是喜氣洋洋的。

【那蘇蘇能穿嗎?】

【能,蘇蘇穿上一定好看,到時候師父一定親自把蘇蘇送上花轎。】

邺蘇蘇走到邊上,看着架上挂的整齊的嫁衣,平整到一絲褶皺都沒有。衣襟是鳳首,衣裙是鳳身,衣擺是鳳尾,半臂的邊上繡着百鳥銜枝。手情不自禁地撫摸着那火紅的嫁衣,恍然想起那年師父對她說的話。

可她等不到了,她此生無法嫁人,而師父也無法将她送上花轎,那仁厚的男人早已仙逝,她再也見不到了。

邺蘇蘇回過頭,這才發覺百裏徵一直在默默看着她。

“好看嗎?”

面對着眼前的嫁衣,邺蘇蘇像是個羞澀的大姑娘。

百裏徵點點頭,她看出了邺蘇蘇對嫁衣的喜愛,也看出了那眼中逐漸升起喜悅,和慢慢消退後出現的悲傷。

百裏徵不知道邺蘇蘇為何在這短短的瞬間轉換了那麽多情緒,只是在看到邺蘇蘇回頭時的遺憾,她無法鎮定自若。

師父是想嫁人了嗎?可是有心儀的人?但又為何露出那般遺憾難過的表情?

百裏徵心裏有些堵,莫名的情緒低落。

擡頭看着邺蘇蘇戀戀不舍地盯着嫁衣,最後抿了抿嘴,問旁邊的掌櫃。

“能試嗎?”

“哎喲姑娘,這是旁人定制的嫁衣,過幾天要來取……”

掌櫃的話還沒說完,百裏徵淡淡道:“給錢。”

“姑娘盡管試,要不要幫忙?”

邺蘇蘇有些驚訝,“徵兒……”

百裏徵走到衣架旁,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衣服,對掌櫃的說:“不必了,你告訴我哪裏試就好。”

“裏邊裏邊。”

百裏徵拉過邺蘇蘇的手,将人牽到了裏間。

“徵兒你這是做什麽?”

邺蘇蘇有些慌了,她怕被百裏徵看出自己的心思,也怕自己在百裏徵面前表現得太過難堪。

百裏徵将衣服理了理,“我覺得挺好看的,師父你穿給我看吧!”

百裏徵怕邺蘇蘇覺得尴尬,刻意找了個借口。她看得出來,邺蘇蘇很想穿上這件嫁衣 ,只是自己不好意思表露出來,可實際上那眼神那行為,處處都體現出了她的心思。

百裏徵不知道邺蘇蘇心裏在想什麽,也不再去揣測邺蘇蘇是不是真的有心儀的人,畢竟那只會讓自己心中煩悶的情緒逐漸遞增。她只知道,只要是師父想要的,她能夠滿足就好。

邺蘇蘇愣了半天,腦海裏全是百裏徵那句“穿給我看”。穿給百裏徵看,穿給她的徵兒看,只是這樣一想,邺蘇蘇就覺得臉頰發燙,杵在那兒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竊喜逐漸爬上嘴角,邺蘇蘇看着百裏徵好奇的擺弄着嫁衣,心中有感動也有苦澀。感動于百裏徵在乎她,苦澀于這種在乎,就只是師徒之情,而這嫁衣,也只是穿着看看。

如果有一天她能夠穿上這身嫁衣嫁給百裏徵,她怕是做夢都求不來的,她原意拿出自己的所有去換,哪怕只是一天的時間也滿足了,哪怕真的只是一個夢。

“師父,要解衣嗎?”

百裏徵終于找到了穿衣的順序,拿着裏衣走到邺蘇蘇跟前。

邺蘇蘇臉上剛褪下去的潮紅又席卷而來,一把多過百裏徵手上的衣服,支吾着:“我……我自己來,你不準看。”

被邺蘇蘇這般羞赧的模樣逗笑,百裏徵轉過身去,“我不看就是。”

身後傳來寬衣解帶的聲音,以及衣物墜地的動靜,百裏徵餘光看到自己身邊的嫁衣一件件變少,白藕一般的手臂意料之外地細。心下沉了沉,師父瘦了。總是一個勁兒地說她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結果到頭來,師父連自己都沒有好好照顧。

臨行前吩咐了寶兒要多做些吃食給師父補補,這都補到哪裏去了?人愈發消瘦了。

“好……好了……”

邺蘇蘇捂着臉,不敢看百裏徵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身形不如從前,穿上嫁衣必定不是那麽好看,可她不怕這些,最怕的是百裏徵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會離開你

“好……好了……”

百裏徵回過頭, 心跳沒由來地加速着。她好奇邺蘇蘇穿上喜服的模樣, 那種期待讓她的心情難以平靜。

轉過身, 大紅的喜服跟放在架子上完全是兩個模樣, 邺蘇蘇身材姣好,喜服穿在身上, 竟像是量身定做。擡首朝天鳴叫的鳳凰像是活了一般,整套嫁衣穿在邺蘇蘇身上, 頓時活靈活現了起來。百裏徵一邊驚嘆這做工手藝之精湛, 一邊震驚邺蘇蘇穿上嫁衣的絕美。

百裏徵走上前, 輕輕握住了邺蘇蘇遮住面龐的手。

“師父你把手放下。”

邺蘇蘇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聽從的放下了手, 一雙眼睛躲啊躲, 始終不敢直視百裏徵,耳根子都紅了。

空氣仿佛凝固住,耳邊只剩下了彼此的心跳聲, 百裏徵看着一身紅裝的邺蘇蘇,臉頰有些升溫。心髒仿佛都要跳出胸膛, 有種莫名的情緒氤氲開來, 心都要化了。

百裏徵一直沒有說話, 邺蘇蘇緊張的捏着衣角,殊不知衣角都被她捏皺了。

“不……不好看嗎?”

有些失落地低下了頭,邺蘇蘇心道早知不穿就好了,原來她穿上喜服真的不好看。

百裏徵掩面,好不容易将目光從邺蘇蘇身上移開, “好看……”

好看得不得了,再配上師父的點點嬌羞,更是別有韻味,百裏徵只覺得心都要化了。但她自私地不想看到師父再穿第二次,這麽好看的師父,如果只是她一個人的就好了。

她想獨自占有師父,但師父卻不是她一個人的,突如其來地吃起了飛醋,百裏徵心裏覺得有些煩悶。

“不過以後不準再穿。”

百裏徵轉過頭,嚴肅道。

剛剛的雀躍被打得煙消雲散,邺蘇蘇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而後瓦解。

“好……不穿就是……”

許久沒有體驗過什麽是心痛,邺蘇蘇此刻終于想起來了。只是一句話而已,為什麽會這麽令人難過?難過于百裏徵不準她再穿,難過于此生不可能與她愛的人兩情相悅。

看着邺蘇蘇臉上難過的表情,百裏徵心裏愈發難受。原來師父真的想嫁人嗎?不讓她穿就這麽難過嗎?

百裏徵鎖緊了眉,始終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糾結什麽,氣憤什麽。

邺蘇蘇轉過身,緩緩褪去身上的喜服。

“師父是有心儀的人嗎?”

百裏徵終于沉不住氣,問出這話的同時,卻發覺可笑的是,她希望聽到否定的答案。

邺蘇蘇脫衣的動作頓了頓,靜默了許久,不知該怎樣回答。她有心儀的人,而且就在她面前,就是問她問題的這個人,可她不敢說。從百裏徵拒絕劉照心的那時開始,她的這個秘密就注定不能公諸于世。

她不知道自己從何時起對百裏徵擁有的這份感情,只知道一回過神來的時候,事事以百裏徵為中心,張口閉口都是她的徵兒,難過為她,歡喜也為她。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百裏徵的心就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她甚至在想,哪怕師父只要回答了,不管是什麽樣的答案,她都能接受。可她最怕的就是沉默,沉默就意味着默認,這比任何一種答案,都要令人難過。

“有……我喜歡她,可我不能告訴她。”

百裏徵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看着邺蘇蘇。

沒想到師父竟然真的……

“為什麽?”

邺蘇蘇揪緊手裏的嫁衣,“因為我覺得她還有更好的前途,不能被感情束縛住,更何況,她從來沒有接受過旁人的示愛,許是對情愛淡薄得很。”

并且還和她同為女子,她更開不了這個口。

百裏徵握緊了拳頭,面上閃過掙紮,“你又沒開口,怎知他對情愛淡薄?”

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她其實更想說的是讓邺蘇蘇斷了這個念頭,可看着師父凄楚的面容,她無法開口。

面對在心儀的人面前退縮的邺蘇蘇,百裏徵更多的是心疼,她甚至有些懷疑,邺蘇蘇是不是對每一個人都這樣?如果師父對待每一個人都是溫柔以待,那她是不是不算特殊的那一位?那她……在師父眼中到底算什麽?

“你總是為別人想好一切,自己卻躲在後面不聲不響,一句為了對方好就打發了自己,那你呢?誰替你想過?”

邺蘇蘇逐漸紅了眼眶,不知該8如何作答,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心裏難受的緊。

百裏徵見狀有些慌了手腳,“師父……”

邺蘇蘇擡頭淚眼汪汪地看着百裏徵,“我如果說出來了,她拒絕了,我又該如何自處?”

百裏徵頓時語塞,她沒考慮過這個答案,在她眼裏,任何人都是無法拒絕邺蘇蘇的。

“拒絕了……”百裏徵躲着邺蘇蘇的目光,有些慌亂。

拒絕嗎?有誰會拒絕師父呢?師父的一喜一怒,一颦一笑,連她都時常心跳不已。

“拒絕了……也總好過你不開口,成日裏忐忑不安。”

“我可以說嗎?”

邺蘇蘇十分不安。

百裏徵別過頭,她的引導方向錯了,真的錯了。私心想要師父打消這個念頭,可事情卻發展成了鼓勵師父向對方表露心意。

對啊,她沒有理由阻止師父,也不可能像個孩子一樣,耍着賴皮不讓師父喜歡別人。哪怕想要找個牽強的理由,她……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去說吧……”

百裏徵只想祈禱着對方拒絕師父,然後師父就只是她的,身邊再也不會有礙眼的人。明明她才是和師父最親近的人,師父此生只收了她一位弟子,一世又一世經歷過來,除了她,師父身邊再也沒有過旁人。所以說這次重生,為什麽事情變化會這麽大?她想要的變化,并不是在這種地方啊……

看着眼前她一手帶大的孩子,邺蘇蘇猶豫了許久。如果她真的開了這個口,無論答案是否,都注定了事情沒有辦法挽回,她不只是簡單的表露情意,這是在賭,甚至有可能連眼前的所有都失去。

如果退縮,她還能擁有眼前的,她依舊是徵兒的師父,只是不能以另外一種更親密的身份在一起。可如果她開了口,徵兒拒絕了,那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邺蘇蘇無法抉擇,她不敢賭。

手中火紅的嫁衣似乎十分燙手,邺蘇蘇攥緊了那精致的刺繡,內心無比掙紮。

“徵兒……”

百裏徵回頭,邺蘇蘇話已經到了嘴邊,看着百裏徵的臉,明明到了唇邊的話,此刻卻一個字也出不來。嘴唇顫抖了許久,“你會離開師父嗎?”

她還是不敢。她膽小,她怯弱,她不敢拿着手上最重要的東西去賭,她怕自己一旦失去了,精神就會崩塌。

小心翼翼,甚至是祈求般問出這句話的邺蘇蘇,百裏徵看了之後只想将師父緊緊摟在懷裏。事實上,她也這麽做了。

原來師父也怕,怕自己會離她而去。

邺蘇蘇十分意外,甚至是出乎意料。她們之間最近的距離無非就是此刻,一瞬間連呼吸都收了幅度,邺蘇蘇生怕自己異常的心跳被發現,一雙手還緊緊抓着喜服,不知該往何處放。

百裏徵抱着邺蘇蘇,将臉埋在邺蘇蘇發間,悶聲道:“不會……永遠都不會,只要師父不趕我走,徵兒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的。”

就像她前世,只要邺蘇蘇沒有親口告訴她,她不要她了,她就會一直把天行宗當作家,哪怕是死了,她也要回到天行宗,回到師父身邊。她不會主動抛棄任何一個人,除非是對方親口告訴她,不要她了。

旁人抛棄她無所謂,但如果是師父不要她了,百裏徵想,她可能真的沒辦法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抱歉,最近家裏折騰出了一家店,什麽事情都要親自打理上陣,忙到我懷疑人生=-=

大師姐預計元旦左右完結,謝謝喜歡“大師姐”的讀者,斷更了幾天實在抱歉!

☆、返回看看

最後還是量着尺寸給百裏徵做了兩身衣服, 邺蘇蘇捧着手裏的嫁衣, 有些內疚剛才用力抓着衣服, 嫁衣都皺了, 可把她心疼壞了。最後把衣服恢複了原狀,才慎重的交給掌櫃。

“多謝掌櫃的, 衣服盡快趕制,送到豐悅客棧, 有勞了。”

邺蘇蘇一開口, 掌櫃的立馬喜笑顏開道:“姑娘放一百個心, 不出三日肯定能送到您手上!”

邺蘇蘇客客氣氣地點頭。

百裏徵不免疑惑,原來制衣這麽快嗎?最後付了定金, 帶着邺蘇蘇回去了。

令百裏徵覺得心裏堵的是師父可能要和她生疏了, 師父有了心儀的人,自當不會再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