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離逐漸拉進, 太過近距離的面對面讓邺蘇蘇感到難堪。她怕一轉眼,她的徵兒就會換上一種厭惡她的面孔。
終于離邺蘇蘇只有兩步之遙,百裏徵愈發地小心,朝着邺蘇蘇伸出手,輕聲道:“來,師父過來。”
泷澤站在遠處看着溫聲細語的百裏徵,只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熟悉。當初……他的主人哄路邊的野貓回家的時候,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了對方。不過後來前主人還是沒有得逞,就在快要抓住野貓的時候,對方突然受到驚吓,警覺地跑了。
邺蘇蘇擡起淚汪汪的眼眸,看着百裏徵伸出的手,許久都未做出反應。
這樣溫柔的徵兒,該不會又是假的吧?
就在邺蘇蘇有一剎那的失神的時候,百裏徵迅速上前,緊鎖住了邺蘇蘇的雙手,生怕邺蘇蘇會逃走。
不知道為什麽,她真的很怕,因為她有一種預感,如果再不抓住邺蘇蘇,邺蘇蘇就會逃走。
邺蘇蘇受到了驚吓,心中的恐懼被放大了無數倍,尤其是奮力掙紮卻不見對方松手,心中的恐懼更甚。
百裏徵牽制住邺蘇蘇的雙手,另一只手緊緊将邺蘇蘇禁锢在懷裏。
“師父別怕,我是徵兒,徵兒不會傷害師父的。”
眼眶有些發熱,百裏徵面對着這樣的邺蘇蘇,心裏十分內疚。
而邺蘇蘇反抗了許久,最後知道自己的反抗一點效果也沒有,逐漸放棄了。
這是她的徵兒?或者不是?
邺蘇蘇陷入了糾結之中,她已經無法辨別什麽才是真實,就是百裏徵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敢相認。百裏徵的話,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見邺蘇蘇逐漸停止了反抗,百裏徵輕輕撫着邺蘇蘇的背,鉗制住邺蘇蘇的手卻絲毫不敢放松。
一遍又一遍在邺蘇蘇的耳畔重複着“不怕”,最後使了幾分力捏了邺蘇蘇頸後的穴位,這才松了手,扶住昏倒的邺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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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徵看着剛才被她鉗制住的手腕,本就很細了,她又使了這麽大的力,師父掙紮起來又不顧疼痛,現在已經泛紅了,怕是要留有淤青。
終于見這狀況平息了下來,泷澤這才敢上前,看着昏倒在百裏徵懷裏的邺蘇蘇,伸出手道:“主人,我來抱着吧!”
百裏徵搖頭,拒絕了。
“不用了,還是我來吧!把雷雲劍帶着,我們回去。”
她抱着,至少師父會有些許安全感。
泷澤回過身,撿起了地上的雷雲劍,看着百裏徵毫不費力地打橫抱起邺蘇蘇,不禁感慨。
他對邺蘇蘇還是挺了解的,從當初一個小小的孩子,成長到如今天行宗掌門,百裏徵不知道的事情,他都清楚。還是孩子的邺蘇蘇天性善良,可愛懂事,前主人那麽多弟子,偏偏對邺蘇蘇寵愛有加,不是毫無道理的。
前主人對邺蘇蘇寵愛到随時随地帶在身邊,有什麽好的提升修為的東西,幾乎一半都給了邺蘇蘇,剩下的便由魏行雲等人均分。邺蘇蘇善良美好,天生的柔美容貌在金丹駐顏後便再也沒有改變過,依舊不減當初的溫和氣質。
邺蘇蘇雖好,但也不是沒有缺點的。邺蘇蘇固執,泷澤跟在前主人身邊看了邺蘇蘇那麽多年,對邺蘇蘇的性格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邺蘇蘇認定的人,她就會死心塌地地對別人好,不論對方做了什麽讓她傷心難過的事,邺蘇蘇都能原諒。可原諒并不代表着忘記和釋懷,發生過的事,邺蘇蘇會一直藏在心裏,由始至終難過的都只是她一個人。
邺蘇蘇膽小,害怕離別,所以前主人仙逝以後,她不敢收弟子,生怕自己或是對方會離去,留着另一個人難過。她膽小,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不敢生張,面對在乎的人總是小心翼翼,可旁人怎麽會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的,只有當局者。
這次打敗了心魔,不知道邺蘇蘇算不算成長了一點。
而自己那個不争氣的新主人,又不知何時才能發覺自己對邺蘇蘇的感情,只期望不要再讓邺蘇蘇等太久,畢竟這個過程中,最可憐的還是邺蘇蘇。
泷澤提劍跟在百裏徵身後,抱着邺蘇蘇,百裏徵只能一步一步走回去,畢竟禦劍支撐不了兩個人的重量。
百裏徵抱着邺蘇蘇都是輕手輕腳的,從未抱過邺蘇蘇,她都不知道師父竟然這麽輕,抱在懷裏幾乎感覺不到什麽重量。她怕自己稍一使勁,就會弄疼弄傷了師父。
抱着邺蘇蘇回客棧的路上,百裏徵想了許多。
想起這一世重生,師父陪着她坐秋千,她第一次懂得師父也有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想起每一次有事或者受傷,第一個趕來的總是師父,那滿臉的焦慮和擔憂,全是為她。又想起就在前日,師父在衣鋪裏滿臉期待地想穿嫁衣……
當時如果不是她找了個借口,師父是不會穿上那嫁衣的。而穿上嫁衣的第一反應,是怕她覺得不好看。
可她當時一心的難受,是猜測師父有了心儀的人,殊不知那個人竟是她自己。她竟然遲鈍到遲遲未能發覺師父對她的感情。
邺蘇蘇的種種,全是圍繞着她在轉,在邺蘇蘇眼裏,仿佛這世界上只有她百裏徵。從前百裏徵不懂,可她現在似乎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她明白的算不算晚?師父會原諒她嗎?原諒她的欺瞞?
百裏徵甚至還沒有想好該怎樣直面邺蘇蘇對她的感情,但此刻她最在意的,是邺蘇蘇會不會原諒她。她只有邺蘇蘇一個至親的人,是在前世,哪怕是死都想回到身邊的人。
她喜歡邺蘇蘇,重視邺蘇蘇,可她不知道這種喜歡,和師父對她的感情是否一樣。她做不到因為憐憫而接受邺蘇蘇,更做不到在感情上欺騙師父。
可她最怕的,還是師父離她而去,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這一世重生又有什麽意義?
☆、這裏很疼很疼
百裏徵回到客棧, 安置好了邺蘇蘇後又回到了轉角的那間房, 輕輕扣着門。
然而開門的卻不是任何一個她熟悉的人。
“姑娘有何事?”
百裏徵看着眼前陌生的人, 愣了一會兒, 而後搖搖頭,“無事, 只是先前我兩位朋友住在這,沒想到他們竟然走了。”
開門的那男子輕笑, 似在安慰心事重重的百裏徵, “不辭而別定是有他們的原因, 姑娘不必介懷,下次還會見面的。”
有原因嗎?
百裏徵這才回想起末華對她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現在她突然明白了。
“嗯, 打擾了,謝謝你。”
末華他們已經走了,百裏徵這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原來末華他們早就看出來了, 所以才特意來讓她認清自己的嗎?連晏瑾都這樣做了,原來師父對她的喜歡竟然明顯到這種地步, 可笑當局中的她還一直迷迷糊糊, 從不主動。
回到房裏, 邺蘇蘇依舊躺在床上,少了往日的靈動,百裏徵守着邺蘇蘇,第一次覺得有些不安。
這一次她重生的目的是什麽?
打破正道對魔道的偏見,鏟除青松門, 然後呢?
現如今兩道已經講和,簽訂了和平盟約,而鏟除青松門,也即将在臘月完成,這幾乎是一點懸念都沒有。
然後呢?她就快要做完了這一切,做完了之後她該何去何從?
這一世她還有師父,還有天行宗,還有一個可以回的家。做完這一切,她最想回到的還是師父身邊,想回到從前那般無憂無慮的日子,金絞閣內依舊熱鬧如常,那榆樹下的秋千,她們師徒二人依舊可以去坐……
百裏徵的目光落在了邺蘇蘇那張絕美的臉上,她從小看到大的那張臉,從未有過任何改變。笑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着,眉眼彎彎,眼中的情緒深沉而溫柔,一看就是個極其溫柔的人。
前世在那張臉上,除了笑容,她幾乎沒有看到過別的情緒。可這一世她看到了太多,多到令她有些局促、讓她覺得不安,甚至有的時候,會讓她心疼。
百裏徵從未見邺蘇蘇怒過,就是有,也不過是對她的佯怒,眼眸裏依舊帶着溫柔。邺蘇蘇這一世哭過,哭過好幾次,每一次都是因為她。百裏徵會感到心疼,會覺得難過,她只想看到師父歡喜的笑容,而哭,真的不适合師父。
滿腦子裏都是那日邺蘇蘇穿上嫁衣,緊張又羞赧的模樣,那時候她別過了頭,是因為她不想讓師父看到自己臉紅的模樣。邺蘇蘇真的很美,平日裏看習慣了從不這樣覺得,可當邺蘇蘇穿上嫁衣露出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甚至面帶嬌羞的時候,百裏徵被驚豔到了。
除了好看她找不到第二個形容詞,木木地看着邺蘇蘇,心都快要跳出胸膛。
“師父……我好像真的喜歡你……”
手指輕輕描摹着邺蘇蘇臉上的輪廓,這種話,她只敢在這個時候說。她怕師父醒過來了,自己沒有這個勇氣說出口,她也怕,怕自己的喜歡如果跟師父的不一樣,被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師父的傷心。
右手放在胸膛之上,百裏徵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急促有力,似乎應了自己的那句話,努力證明她是喜歡師父的。
邺蘇蘇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這種安靜感已經讓百裏徵感到孤單,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這一坐就是兩個時辰。
寒鬲不敢去百裏徵房裏打擾,他知道邺蘇蘇睡着了,而百裏徵抱着邺蘇蘇回來的時候,那深沉的表情,似乎表示這件事并沒有百裏徵說的那麽簡單。
【噓……師父睡着了,別擾了她。】
那時候,他想上前問問邺蘇蘇的情況,卻被百裏徵這句輕輕的話打發了回來。
不論邺蘇蘇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寒鬲都知道,只要他師姐陪在邺師叔身邊,就一點事都沒有。
只是看着這天逐漸暗了下來,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吩咐了店小二上了飯菜,輕手輕腳地推開了百裏徵的房門。
很暗,連燈都沒有點。
百裏徵一直保持着坐在床邊的姿勢,目不斜視地盯着邺蘇蘇的臉,目光一刻都離不開。
寒鬲輕輕地将飯菜放在桌上,點了盞燈。
噗————
一陣風将剛點起的燈吹滅,寒鬲擡起頭看向百裏徵,對方依舊是剛才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太亮了會打擾師父休息。”
像是在為剛才熄滅燈火做出解釋,而在這寂靜的房裏,那麽微弱的聲音,也完整的傳到了寒鬲耳裏。
寒鬲不敢說話,生怕擾了邺蘇蘇,于是便掩了房門出去了。
已經兩個多時辰了邺蘇蘇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百裏徵開始自責起來,莫不是她下手有些重了?
入夜了天有些冷,百裏徵怕邺蘇蘇冷着了,自己運氣暖着邺蘇蘇,一刻也不敢松懈。
她不敢離開床邊,她怕自己一轉眼的功夫,師父就不見了,更怕師父醒來看不到自己,會感到害怕。
寂靜的房裏突然發出了聲響,百裏徵心頭一跳,看着躺在床上的邺蘇蘇緩緩動了動身體,而後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入眼的一片黑暗讓邺蘇蘇感到不安,百裏徵連忙抓住邺蘇蘇的手,輕聲道:“師父醒了嗎?”
邺蘇蘇愣了愣,雙眼适應了黑暗之後才看到百裏徵,面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
百裏徵也笑,傻傻的笑着,握着邺蘇蘇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邺蘇蘇坐起身,百裏徵順勢攬過邺蘇蘇的腰,讓對方靠在她肩上。
“怎麽天黑了?我睡着了嗎?”
邺蘇蘇迷迷糊糊地靠在百裏徵肩上,只覺得疲憊不堪,仿佛随時都有可能再睡過去。
百裏徵愣了一下,而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嗯,師父睡着了,餓嗎?”
邺蘇蘇半倚在百裏徵懷裏,輕輕搖了搖頭。
百裏徵的懷抱讓她覺得很安心,但總覺得自己很奇怪,好像忘了點什麽,但仔細去想,卻覺得心裏很難過。
百裏徵詫異地看着邺蘇蘇,那不斷湧出的淚水讓她覺得心慌。
“怎麽了?怎麽哭了?”
百裏徵連忙摸出手帕,輕輕擦去了邺蘇蘇臉上的淚水,可新的淚水很快便又濕了邺蘇蘇的臉頰,怎麽也擦不淨。
邺蘇蘇擡頭看着百裏徵淹沒在黑暗之中的面容,淚眼模糊,“我……我不知道……好像忘了什麽,但這裏……這裏很疼很疼……”
邺蘇蘇指着自己的心,大腦仿佛要炸裂一般的難受,心口疼得厲害。
為什麽會這麽疼,這麽難過?好像忘了什麽,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邺蘇蘇緊緊揪着百裏徵的衣服,試圖讓自己好受一些。
而百裏徵面色十分差,輕輕順着邺蘇蘇的背,如鲠在喉。
“沒事的師父……忘了就忘了吧!怕是做了個噩夢……沒事的,徵兒在你身邊,徵兒陪着你。”
先前的事對邺蘇蘇而言的确個噩夢,很可怕的噩夢,所以她忘記了,才是最好的選擇。
☆、請恕弟子冒犯
人總是會在內心受傷嚴重的時候選擇逃避, 而邺蘇蘇選擇的逃避方式是遺忘。她似乎忘了自己因妒而誘發出了心魔, 也順帶着忘了那個默默愛着百裏徵的自己。
好似尋常的師徒, 她們之間的關系也僅止于師徒。
這些天百裏徵看在眼裏, 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她能肯定師父是假裝忘了那日的事情,可她一直沒說, 她沒找到合适的契機,怕師父尴尬。
可這天, 邺蘇蘇說她要走。
“拾依也快回來了, 這兩日我便要走了, 接下來你們自己保重,天行宗事務繁忙, 今後如非緊要事情, 我就不過來了。”
寒鬲望着近日以來十分奇怪的邺蘇蘇 ,有好多個問題不敢問出口,他沒想到師叔性子變得這麽奇怪, 好像陌生了許多。再觀百裏徵,規規矩矩地立在邺蘇蘇身旁, 臉色比平日裏更冷了。
“額……師叔, 你不是說已經将天行宗大小事務交給二師叔打理嗎?怎麽這麽快就要走?”寒鬲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他總覺得近幾日師姐跟師叔之間的氣氛很奇怪。
邺蘇蘇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疑惑,“是這樣嗎?”
寒鬲點點頭,“您自己說的,這次可以多呆些時日陪師姐。”
百裏徵目光停在了寒鬲臉上, 看不出情緒。
邺蘇蘇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寒鬲全數看在眼裏,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邺蘇蘇和百裏徵鬧矛盾了。
為什麽?
因為連着好幾日,師叔對師姐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态度 ,似乎将師姐視若無物。例如此刻,師姐站在師叔身邊許久了,可師叔由始至終說話的時候都沒有面對師姐,一直是在跟他說。
可師姐的目光……
寒鬲如芒在背,挺冷的天,他硬是出了一身的汗。
百裏徵擡頭對寒鬲道:“寒鬲,你先出去吧!”
終于得到了解放,寒鬲二話不說地出了門,最後還不忘把方面掩上。
邺蘇蘇有些緊張,這幾天她盡量避免了和百裏徵的單獨相處,可該來的還是來了,她還沒想好怎麽面對百裏徵,目前她一直在做的,就只是逃避。
本想着假裝忘記了,這一切就都能過去,她們之間不存在任何芥蒂,可實際上……百裏徵又怎麽看不出她的存心逃避。
說到底,她只是怕給百裏徵機會拒絕她,怕最後連最開始的師徒情誼都不在了。
自寒鬲走後,房內一直處于寂靜之中,邺蘇蘇不敢擡頭看百裏徵的臉,而百裏徵,只是盯着邺蘇蘇,像是要在對方身上盯出個洞來。
她該怎麽說?她要怎麽說才不會讓師父感到不安?她怕把邺蘇蘇吓着了,所以萬般的話,面對此刻如坐針氈的邺蘇蘇,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百裏徵垂下頭,看着邺蘇蘇右手緊抓着椅扶手,而後再是邺蘇蘇腰間那把雷雲劍。
雷雲劍外形真的很好看,美輪美奂,精致無比,美則美矣,可配在邺蘇蘇身上,倒是顯得有些不太适合。邺蘇蘇這般溫柔的女子,配上劍實在太過奇怪。
百裏徵盯着那把雷雲劍,抿着嘴,許久才朝着邺蘇蘇伸出了手,“拿來吧!”
“什……什麽……”
聲音細弱蚊蠅,邺蘇蘇差點咬着自己的舌頭。
“雷雲簪,你不是給我了嗎?”
百裏徵伸出去的手沒有絲毫動搖。
邺蘇蘇看了看身邊的佩劍,有些猶豫,尴尬地笑着,“我怎麽可能會把雷雲簪給你……”
話一出口,邺蘇蘇就有些後悔了,她話說的似乎有些重了。不敢擡頭去看百裏徵的表情,邺蘇蘇只知道把頭深深埋下,強作鎮定。
“我的意思是……這是我的佩劍,不太會離身。”
氣氛再一次顯得尴尬了起來,百裏徵就站在邺蘇蘇身邊,伸出去的手僵硬在邺蘇蘇面前,忘了收回。
良久,緩緩收回了手藏在袖間,“你不願給就算了。”
語氣中滿是藏不住的失落,百裏徵轉身就要走,邺蘇蘇感到心慌。這幾日她刻意疏遠百裏徵,除去醒來那日,兩人幾乎沒有說過話,她不願說,百裏徵也不開口,邺蘇蘇只覺得那冷冰冰的模樣讓她感到陌生。
雷雲簪……她當初給百裏徵的時候是怎麽說的?現在她想要收回來,想要收回自己對百裏徵的那些好,可卻發覺,并沒有那麽容易。難過的不只是她,還有百裏徵。
“等等!”
百裏徵頓住了腳步,“師父還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弟子嗎?”
十分疏遠的語氣,邺蘇蘇心中刺痛了一下,緊緊揪住自己的衣服,試圖不讓自己看起來在顫抖。
“沒什麽事情的話,請容弟子處理些私事。”
邺蘇蘇驀地擡起頭,這才發覺百裏徵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她面前,深邃的目光映在她的眼中。
邺蘇蘇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只見百裏徵緩緩屈膝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擡起那看不出情緒的面容。
邺蘇蘇慌了,她們之間何曾講究過這些虛禮?她是不是做錯了?這樣非但沒有維持她們最初的關系,反而連彼此之間的感情都破壞了嗎?
大禮行後,百裏徵站起身,“請恕弟子冒犯了。”
緩緩壓下邺蘇蘇的肩膀,百裏徵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擡起邺蘇蘇的下巴,彎下腰貼近邺蘇蘇的面龐。
“你……”
面對百裏徵,邺蘇蘇心如擂鼓,害怕地閉上了眼,雙手抵着百裏徵的小腹,顯得有些無力。
湊到了邺蘇蘇面前,百裏徵忽然頓住,輕輕撫摸着邺蘇蘇的臉頰,柔聲安慰道:“別怕。”
繼而頭往前傾,吻住了邺蘇蘇柔軟的唇瓣。
邺蘇蘇吓得完全不敢呼吸,身體輕顫着,心髒都快要跳出胸膛。
手被捉住,百裏徵捉着邺蘇蘇的手,放在了心口之上。
就像當初回不了天行宗那般的難受,恨不得将自己撕裂才能抑制住的那種疼痛。百裏徵無法接受邺蘇蘇對她的冷漠,更無法忍受邺蘇蘇收回給她的一切。明明都已經給她了,憑什麽一句否認就可以任性地收回一切?!
百裏徵恨恨地咬着邺蘇蘇的唇瓣,卻還是留了幾分力,不舍得弄傷邺蘇蘇。
忘記過了多久,百裏徵松開了邺蘇蘇的手,也放開了邺蘇蘇的唇瓣,直起身,眼神複雜地看着邺蘇蘇。
明明喜歡她,為什麽不肯承認?為什麽一定要故作冷漠地對待她?
邺蘇蘇擡起手捂着臉,不敢直視百裏徵的眼睛,心跳遲遲不能平複。
“為什麽……為什麽親我……”
邺蘇蘇感覺自己的臉頰都在冒着煙,雙手間只留着一條小縫悄悄看着百裏徵。
百裏徵伸出手,覆在邺蘇蘇手上,“因為師父剛才的表情,像是在說要我親親才能消氣。”
什麽啊……她哪裏在生氣?她只是不敢面對百裏徵,只是害怕得到的答案是拒絕。至少她不給百裏徵拒絕的機會,自己就可以假裝不知道,可以一直喜歡着百裏徵。
百裏徵拉下邺蘇蘇的手,小心翼翼地親了一口邺蘇蘇紅彤彤的臉頰,“因為我喜歡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有點忙,不知道還能不能雙更,有一個不算太壞的消息……就是……我高估自己了,以為25萬就能完結,然而實際上……我估計完結得30萬○| ̄|_
☆、第一次給你了
百裏徵的舉動太過大膽, 換做平日裏, 她這種念頭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偏偏邺蘇蘇惹惱了她, 仿佛再不認清自己的感情, 再不做點什麽,師父就會離她而去。
邺蘇蘇紅着臉, 瞪圓了眼睛盯着百裏徵,有些難以置信, “你……你說什麽?”
邺蘇蘇的反應實在太過可愛, 百裏徵看在眼裏, 眼神不禁溫柔了起來,她從前只覺得師父溫柔沉穩, 現在卻覺得師父有些可愛, 甚至還有些遲鈍,于是再一次輕啄了一口邺蘇蘇的臉頰。
“喜歡師父。”
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百裏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才知道, 原來自己也有十分欣喜的時候。喜歡師父,會讓她覺得心裏暖暖的, 會很開心。
邺蘇蘇冷不防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疼得龇牙咧嘴, 手臂頓時紅了一塊。似乎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邺蘇蘇輕喃着:“怎麽還沒醒……”
百裏徵噗嗤一聲笑出來,揉了揉邺蘇蘇的腦袋,“傻瓜師父。”
她算不算真正找到了自己重生的意義?此刻說出“喜歡”這個詞,身上的擔子已經輕了一大半, 長久以來抑郁在心的問題豁然開朗。百裏徵從未覺得身心如此舒暢過,一直以來她想要的不只是滅了青松門,她真正想要的、真正重視的,還是她的師父啊!
此時的寒鬲正在房裏,跟聞倡白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觑,眉頭緊皺了起來。
最近師叔對師姐的冷淡明眼人一眼都看的出來,是師姐惹怒了師叔,還是旁的?邺蘇蘇那裏他不敢說什麽,雖說邺蘇蘇面上一直挂着笑,可他總覺得有些冒冷汗,他甚至都在思考該怎麽勸師姐看開一點了。
“兄弟,你說兩個女人鬧矛盾,會是什麽原因啊?”
寒鬲手指習慣性地點點桌子,這個問題是真的難到他了,畢竟他從未和女人打過交道,他師姐是個例外,因為相處不存在問題。
聞倡白撐着下巴,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誰是你兄弟……”
呵呵,問了等于白問。
寒鬲冷笑一聲,轉過頭不再看聞倡白。他好心好意待人家,結果人家不領情,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時不時嘲諷他。
算了算了,這麽高深的問題還是他自己一個人慢慢想吧!
翻了個白眼給寒鬲,聞倡白八卦道:“還能是因為什麽?女人之間的塑料姐妹情,一遇着男人,分分鐘都撕裂。”
“男人?”寒鬲不禁疑惑,“男人!!!”
寒鬲立馬跳了起來,指着聞倡白道:“你是說師叔和師姐是因為男人鬧矛盾?!她……她她她們喜歡上了同一個男人?!”寒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師姐怎麽看也不像是會懂情愛的人啊!師叔更不用說,天人之姿,這世上怕是沒幾個配得上師叔的人,能讓師叔看上的男人,那是得有多出衆?!
啊呸呸呸!他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還沒個影兒呢就腦補這麽多。
寒鬲的反應實在太過激烈,聞倡白只覺得耳邊太過聒噪,捂着耳朵,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可還什麽都沒說,都是你自己腦補的啊!”
“男人……”
寒鬲完全沒把聞倡白的話聽進去,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還沒從那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寒鬲越想越多,最後腦補了一個很可怕的結果,師姐讓他出去,那……那房裏只剩下了兩個人,她們……該不會是要動手?!因為搶奪同一個男人動手?!
被自己的念頭吓了一跳,寒鬲立馬奔出了房門,跑到隔壁砰的踹開了房門。
“師姐!”
寒鬲跳進房裏,恰巧看到百裏徵雙手撐着椅扶手,将邺蘇蘇困在裏面,頓時驚掉了下巴,一個箭步沖到百裏徵面前,拉住了百裏徵的手。
“師姐你不能以下犯上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就算是再大的矛盾你也不能對師叔動手!”
百裏徵有些猝不及防,被寒鬲用力一拉,一個失重,倒在了邺蘇蘇身上,面上觸及到了一片柔軟。
寒鬲驚了,吓得撒了手,愣愣地站在兩人身側,目瞪口呆地看着百裏徵倒下去的方向。
邺蘇蘇漲紅了臉,恰好又有異性在,眼眶頓時紅了。
“你……你給我出去……”
邺蘇蘇指着門口,咬着嘴唇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湧出來。
寒鬲被吓到了,他好像幹了錯事……
見寒鬲不為所動,邺蘇蘇氣得發抖,頭一次大聲對着別人喊了出來。
“出去!”
寒鬲縮了縮脖子,完了,他惹師叔哭了。完了完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師叔哭,後果可能很嚴重。
腳底抹油一溜煙兒地跑了,帶上了那扇被他踹的有些變形的門,寒鬲心懷忐忑地回到了房裏。
百裏徵這才撐着扶手從邺蘇蘇身上起來,鼻腔有些發熱,擡頭看向邺蘇蘇,對方卻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師……師父……”
吧嗒……吧嗒……
百裏徵有些驚訝,擡手摸着邺蘇蘇的臉頰,眼淚明明沒有流下來,為什麽會有液體滴落的聲音?
吧嗒吧嗒…………
人中有些癢……
百裏徵曲起手指撓了撓,再一放到面前,手指上赫然一片鮮紅。
…………
……
鼻血吧嗒吧嗒地往下滴着,染紅了邺蘇蘇的衣衫,百裏徵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鮮血,只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邺蘇蘇臉頰火燒似的燙着,看着她面前的百裏徵,鼻血不住地流,害怕地哭了。
“這……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
邺蘇蘇慌亂的擦着百裏徵的鼻血,卻根本止不住。
百裏徵看着邺蘇蘇的反應,愣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師父該不會以為她是生了什麽病,或是傷到哪裏了吧?真是的,這麽蠢,究竟是怎麽好好活到現在的?
百裏徵捂住鼻子,不讓血再滴下來,安慰邺蘇蘇道:“沒事的,就是流了個鼻血。”
連鼻血都不知道,師父還是太過單純了。這樣單純的師父,又是怎麽喜歡她的呢?活了幾百年的師父才情窦初開,并且喜歡的人還是她,她是有多幸運。
百裏徵擡起衣袖,胡亂擦了擦鼻血,生怕把邺蘇蘇急出什麽毛病了。
衣服還是被弄髒了,百裏徵暗罵自己定力太差,人生中的第一次流鼻血不是被打的,竟然是因為師父的……
百裏徵臉紅了紅,直起身子,向邺蘇蘇伸出手,“衣服髒了,去換一身吧!”
拉着百裏徵的手站了起來,邺蘇蘇臉上的緋紅依舊沒有褪去,“嗯……”
☆、柳絲意入天機閣
陸拾依二人終于到了天機閣, 緊趕慢趕, 終于在陸拾依預算之內趕到了。
陸拾依一踏進天機閣大門, 迎面而來的弟子便驚呼出了聲, “師……師叔!!!你什麽時候出關的?”
陸拾依就知道,她偷跑出天機閣, 除了師父,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天啦!師叔你變回來了!”
“快快快!快去通知閣主跟師祖!”
天機閣的弟子們手忙腳亂, 竟然都忘了迎接陸拾依。去通知師祖的去通知師祖去了, 去告知閣主的也去告知閣主了, 只剩下一個含着手指粉妝玉琢的小姑娘站在陸拾依面前,一雙無辜的大眼眨啊眨, 最後張開了手臂要抱抱。
“師叔……抱抱……”
奶聲奶氣的小姑娘朝着陸拾依張開手臂, 柳絲意難以相信這麽小的孩子竟然也是天機閣的弟子。
陸拾依頗為無奈地扶了扶額,蹲下身将鳳茹抱起,回過頭對柳絲意道:“行李拿着, 随我進去吧!”
她師父的毛病又犯了,鳳茹師侄好好的又被她變成了孩子。
陸拾依抱着她的鳳茹師侄, 等不及她師父出來, 帶着柳絲意風風火火地跑進了後山。
陸拾依退位以後, 一直跟她師父住在後山禁地裏,說是禁地,實則只是兩人為了圖個清淨特地立得規矩,閑雜人等不可擅入。
鳳茹含着手指頭,圓溜溜的眼睛在柳絲意身上打着轉兒, 笑嘻嘻道:“漂亮姐姐!”
柳絲意也只把鳳茹當做普通的小孩子對待,伸出手逗弄了一會兒鳳茹,一路而來的疲憊都煙消雲散了。
察覺到柳絲意在逗弄鳳茹,陸拾依淡淡道:“她是你鳳茹師姐,今年約摸着也該是四十的年紀了,尊卑有別,她被變成了孩子不懂事,你還能不懂事嗎?”
柳絲意尴尬地收了手,難以想象陸拾依懷裏可愛的小姑娘竟然已經年近四十,頓時覺得一股惡寒。
天機閣後山只有一個建築,那便是風水臺。一擺一設一布局都十分講究,就連柳絲意見了,雖說看不懂其中奧妙,但結合這個名字也懂得了。這裏的一景一物,都嚴格按照風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