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局排位,十分考究。
走過長橋,對面便是長長的回廊,陸拾依将鳳茹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坐着,生怕鳳茹到處亂跑,回過頭吩咐柳絲意道:“看好你師姐,別讓她亂跑,我一會兒就回來。”
“嗯。”
柳絲意點點頭,表示知曉,放下手中的行李,盯着鳳茹稚嫩的臉。
天機閣的人都喜歡變成小孩子模樣嗎?當初陸拾依也只有八、九歲的樣子,而眼前這個還要小,看起來也就三四歲。行為舉止也像個孩子,怎麽會是年近四十的人呢?
被柳絲意盯着看,鳳茹也十分好奇,歪着腦袋看着柳絲意。
“你是何人?誰帶你進來的?”
正在思索的柳絲意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擡頭往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一位眉眼裏藏着冷冽氣息的女子,藍白的衣裙,腰配精致的香囊,臂彎裏睡着一只通體雪白的貓咪。
那女子目光在她臉上一晃,移到了一旁,頓時眉開眼笑,“小鳳茹?”
丢了貓咪朝着鳳茹跑去,無視柳絲意的存在,徑自抱起了鳳茹。
“師祖……”
鳳茹毫不抗拒,張開手臂迎接着那女子的懷抱,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線。
這一聲師祖,柳絲意立馬明白了眼前這女子的身份,頓時有些緊張的不知所措。
“我……我是陸姑娘帶來的,前來天機閣學習天象。”
雙葉這才多看了柳絲意幾眼,“哦?……”
緩緩伸出手,印在了柳絲意印堂之上,仿佛有什麽東西自雙葉的指腹游進了柳絲意的大腦裏,這感覺并不讓她覺得難受,反而覺得十分溫和。
Advertisement
雙葉收了手,兀自喃喃自語,“這孩子,什麽都往家裏撿,好在還是個好苗子……”
柳絲意聽着雙葉的話,有些懵懂。
雙葉抱着鳳茹,頭也不回地對柳絲意道:“你合格了,看看閣裏有誰還願收弟子,你就歸到她門下吧!”
柳絲意還沒反應過來,身後便有人輕輕推了她一下 回過頭,竟是陸拾依。
“這是同意你入門了,還不快謝謝師祖。”
柳絲意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行禮,“弟子多謝師祖!”
“現在叫師祖還早着呢!也不知道那幫丫頭誰願收你。”
雙葉抱着鳳茹,順手從邊上的梅樹上折了枝梅花,遞給鳳茹。
“還有你,小的時候多可愛,現在變回去做什麽?你功力恢複了?”
雙葉回過頭,瞪着陸拾依,語氣中滿是不滿。
陸拾依無奈地聳聳肩,“沒有,不過形勢所迫,我要是不提前變回來,就得耽誤大事。”
雙葉沉默了一會兒,正色道:“可是找到她了?”
“嗯。一切順利,就快結束了。”
陸拾依點點頭,唇角微微勾起。
柳絲意不明白兩人究竟在打什麽啞謎,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這邊連城內,百裏徵特意瞞着邺蘇蘇親自去衣莊,給邺蘇蘇挑了紅色的料子做衣裳。
看完了衣料,百裏徵很是滿意。
“姑娘來了,衣服正要給您送去,您這是又來給自己做衣裳?”
還是上次的掌櫃的,親切的問着百裏徵。
百裏徵輕笑道:“給別人做的。”
掌櫃的愣了一下,“那她人幾時過來?”
“不過來了,打算她個驚喜。”
掌櫃的面露難色,“額……這個不好辦……人不在,尺寸怕是不準。”
百裏徵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頓時尴尬了起來,“那……我比劃一下成嗎?”
掌櫃的驚訝了一下,“您知道?那再好不過了!”
連忙拿了尺來量,百裏徵用手比劃着。
“腰有這麽細……肩……肩這麽寬,胸……”
百裏徵捂住了臉,突然想起那日自己摔倒,直接埋在了……
百裏徵臉紅了紅,指了指自己,“比……比我大些……”
師父比她的還要大些,百裏徵還是第一次知道,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百裏徵只覺得現在自己擁有的這些,真的是太美好了。原來重獲新生,她竟幸運的擁有了這麽多。不論是邺蘇蘇,還是寒鬲、末華、晏瑾、陸拾依、歸兒……
她終于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你的嫁衣
柳絲意最終拜在了陸拾依的小師妹門下, 換去了原本的衣衫, 此刻身上是天機閣的弟子服, 粉白相間的服飾, 再配上一把紅傘。
陸拾依的小師妹常漪上前,在柳絲意的傘上刻下了咒印, 柳絲意擡頭,金色的咒光像是一些符文, 慢慢隐沒在了傘面上。
“天機閣的弟子每人都有一把傘, 今後這柄傘是你的武器, 亦是你的家人,傘在人在, 傘亡人亡。”
常漪收了法術, 微微傾身,“天機閣的功法修煉全靠你手裏的這柄傘,切記, 一定要保管好它。”
柳絲意拜謝常漪,“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常漪扶起柳絲意, 打量着眼前精致的人兒, 喜笑顏開, 回過頭不忘誇贊陸拾依,“師姐你真有眼光,也就我敢收了絲意,換做旁人還真沒那個膽子,今後怕是要差輩兒了。”
陸拾依哎了一聲, 嗔罵道:“瞎說什麽呢?”
“我可沒瞎說。”常漪跳躍着小步子,湊到陸拾依耳邊神秘兮兮道:“我可都~看到~了~”
刻意拖長了聲音,故作神秘,陸拾依挑了挑眉,沒搭理她,對着柳絲意揮揮手,“行了,拜師禮也行了,讓你鳳茹師姐帶你熟悉自己的房間。”
柳絲意握着手裏的傘,四下看了看,沒發現小鳳茹。
這時,人群裏走出一個樣貌十分可親的女子,來到柳絲意面前道:“師妹跟我走吧!”
柳絲意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鳳茹師姐呢?”
女子笑道:“我就是啊!”
……
柳絲意一時難以接受,莫非有兩個鳳茹師姐,一個是上次那個小孩子,一個是眼前的這位?她是完全都不敢想兩者是同一個人,那未免也太神奇了。
看出柳絲意的疑惑,鳳茹解釋道:“上午你看到的那個是我沒錯,我被師祖變成小孩子了,這才是我原本的模樣。”
柳絲意驚呆了,見着鳳茹原本的模樣,難以和上午那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娘相提并論,畢竟這差距也太大了。
陸拾依安排好了柳絲意的去向,成功讓對方有了一個安穩的家,當下也不在天機閣多留,立馬提出要走。
“哎,師姐!”
常漪叫住陸拾依,陸拾依回頭,“怎麽了?”
常漪看着已經十餘年未曾見過的面容,最後輕聲道:“你……早去早回。”
陸拾依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常漪,“你今天怎麽格外的婆婆媽媽?”
常漪嗔怒,揚手就要做打,好在陸拾依跑得快,常漪打了個空。
望着逐漸遠去的人影,常漪心中始終有個心結。她剛才其實是想說,她看到了陸拾依跟柳絲意的未來,一個算不得太好的未來。只是她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能開口,因為她也看出來了,陸拾依對柳絲意,似乎并沒有太多感情。
她只希望自己預測的有些偏差吧,畢竟那都是前段時間才算出來的,現在再算,她已經看不清楚陸拾依的未來了。
百裏徵十分艱難地跟掌櫃的量好了尺寸,最後交代了要做的款式和花樣。
“衣襟用那個……顏色,卷雲紋,腰封也一樣,簡單些,不要太過花哨,大概幾日能做好?”
掌櫃的記下了百裏徵的要求,回道:“不出三日就能做好,咱們衣莊的繡娘可是整個連城出了名的心細手巧,姑娘你就放心吧!”
百裏徵點點頭,轉過身的時候又看見那身嫁衣,袖上的連理枝十分矚目。
“算了,衣襟也上的花樣就用連理枝吧!衣袖也繡上連理枝,不要太過浮誇,細長一點便可。”百裏徵上前,輕輕撫上了那件嫁衣,想起了那日邺蘇蘇穿上的模樣。
那日師父心中想的可是她?滿臉嬌紅的模樣惹人垂憐,穿上大紅的喜服格外的豔美。如果有朝一日,師父真的能夠嫁給她就好了。
微微側頭問道:“那戶人家還沒來拿嗎?”
掌櫃的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苦不堪言,“哎,別提了!我本想着下午就把它燒了的!這……”
“你說這是什麽事兒啊!”掌櫃的一拍大腿,臉上吃了蒼蠅一般地難受。
百裏徵聽出掌櫃的話裏似乎有什故事,不禁追問道:“怎麽了?遇着什麽倒黴事了?”
掌櫃的連連唉聲嘆氣,起了好幾次頭,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那家新娘子生了個妖怪!怪不得大婚也沒怎麽商量着就定下了,原來是這般原因,這次上天有眼啊!不忍她禍害了旁人,讓那新娘子提前生了,結果……結果竟生出個妖物!”
百裏徵撫着華美的嫁衣,淡淡道:“所以這嫁衣便沒人來取了,今後怕是也賣不掉……燒了多可惜,畢竟這是十幾位繡娘共同的心血。”
針腳細密,花樣繁複而華麗,百裏徵拿在手上,只覺得可惜。
“誰說不是啊!好在定金付了大半,剩下的虧損我補給那些繡娘吧!”
掌櫃的一臉的無奈,這次他認栽了。
百裏徵放開了手,對掌櫃的道:“燒了太可惜了,這嫁衣并沒有錯。”頓了頓,百裏徵掏出了一塊靈石,“你把它賣給我吧!”
掌櫃的被百裏徵的舉動吓傻了,良久才趕緊推辭道:“姑娘這可使不得!咱們做生意的有虧有賺,我跟你說這事可不是博取姑娘的同情,這昧良心的生意我做不來!”
“我知道你沒有那種心思,不過這嫁衣就這樣處置了太過可惜,恰好我想要,你也賣不掉,這樁生意,掌櫃的你還是做吧!”
百裏徵将靈石放在櫃臺之上,拿着上次做的衣裳轉身離開了衣莊,“喜服包好,過幾日衣服做好了,我一并來取。”
掌櫃的看看櫃上的靈石,又看看百裏徵離去的背影。這塊靈石去換成銀子,價值遠遠超過了喜服和衣服的錢,他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頭一次對客人萌生了感動。
親自去換了銀子,到了城裏最好的首飾鋪子,給百裏徵要的嫁衣挑了一套首飾。
作者有話要說: 新一年了,遲砸在這裏祝大家元旦快樂!感謝有你們的陪伴,大師姐我不想爛尾,雖說前期的設定改了一些,個別章節裏可能會有些bug,但接下來完結的時候,會銜接到一開始的設定,接近尾聲的章節裏會是久違的感情戲,甜甜的~甜掉牙。
再一次謝謝大家!新一年,我們還要在一起,好嗎?
☆、蠱母在她身上
陸拾依獨自一人回來的很快, 還沒來得及到客棧, 便在街上遇見了百裏徵。
陸拾依錯身走過人群, 來到百裏徵身後, 輕輕拍了拍百裏徵的肩膀。
百裏徵回頭,看到陸拾依回來愣了一下, “前輩回來了。”
“嗯,這幾天怎麽樣?”
百裏徵點點頭, “一切安好, 百裏默也挺老實。”
陸拾依笑了笑, 湊到百裏徵耳邊,“我指的是你跟蘇蘇。”
百裏徵猛的回過頭, 正見陸拾依在那捂嘴偷笑着, 不禁疑惑,怎麽所有人都好像早就知道這回事似的?就她最近才知道?
百裏徵算着日子,她和邺蘇蘇互通情意也不過兩三日的時間, 就連知道邺蘇蘇喜歡她,也是因為那日邺蘇蘇被心魔控制。而她想通自己喜歡邺蘇蘇這件事, 僅用了兩天, 邺蘇蘇兩天時間裏對她的冷淡, 讓她明白了自己對邺蘇蘇的感情。
短短幾日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百裏徵到現在都還難以置信,結果身邊的人卻早就知道了……是她太過遲鈍嗎?
“愣着幹什麽?跟個傻子似的,不在客棧陪你師父,跑出來做什麽?”
陸拾依嬉笑着推了百裏徵一把, 對方還是一副愣愣的表情,陸拾依不禁替邺蘇蘇擔心。她生怕百裏徵這個木頭遲鈍到只知道單純的喜歡,給不了邺蘇蘇想要的幸福。
而事實上她真的是操心過度了,邺蘇蘇的單純程度,其實絲毫不亞于百裏徵啊!
陸拾依回到客棧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百裏默,好歹是單獨一間房,除卻綁住雙手的繩索,百裏默過得其實比她們幾人都要滋潤。
見到陸拾依,百裏默倒是淡定得很,坐到桌前對陸拾依道:“把我手上的繩子解了吧!我逃不掉,你放心好了。”
陸拾依狐疑地看着百裏默,對方長期被掩蓋的皮膚真的是異常的白,依稀能夠看到那薄薄的皮膚之下,隐約跳動的血管。
陸拾依手指一動,縛在百裏默手上的繩索便自己解了開來,收回了陸拾依的芥子袋。
百裏默的淡定超乎了陸拾依的想象,像是留有什麽後牌,随時可以反過來壓制他們。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否則,聞倡白那小子活不過晚上。”
陸拾依還是不太放心,決定逼百裏默說實話。
果不其然,一旦牽扯到了聞倡白,百裏默面上的表情就微微變化了一下,像是極力掩蓋,很不明顯。
“他的死活與我何幹,我只要自己能活着。”
陰鸷的雙眼死死盯着陸拾依,仿佛随時都會撲上來。
陸拾依絲毫不以為意,在她眼裏,百裏默依舊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如果她的功力能夠完全恢複,想要捏死一個百裏默,根本不在話下,可為什麽那剩下的兩成功力一點都恢複不了?
陸拾依凝起了眉,在百裏默眼裏,那似乎就是覺得棘手。如果對方不拿聞倡白做要挾,他哪怕是兩敗俱傷,也要逃脫出來。
陸拾依不再去想那兩成功力的事,專心問百裏默,“當年你們是怎麽救的百裏徵?百裏徵的身份特殊,你是不是想利用她的身份做些文章?”
百裏默移開了目光,明顯的心虛。
“說話!”
砰地一聲,一旁的桌子被陸拾依一掌打碎,百裏默登時被吓了一跳,咬緊了牙關,不肯吐露半個字。
陸拾依的眸子暗了暗,逐漸變得冰冷,手一招,房門砰的被風刮開,暴露了躲在門外的聞倡白。
真不巧!好不容易瞅着一個空隙,從房中的結界裏跑出來,結果來找百裏默被抓了個現行。
聞倡白撒腿就要跑,突然脖子一緊,一雙水狀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越來越緊。
陸拾依回過頭挑釁地看着百裏默,意思很明顯,對方再不說話,聞倡白必死。
百裏默已經見識過了陸拾依的瘋狂,她根本不會顧及手上人質的死活,要是達不到她的目的,她真的會對聞倡白下死手。
脖子上的涼意冰的聞倡白已經失去了知覺,只覺得血液不停地往頭上湧,太陽穴突突地跳,眼前發黑,随時可能要窒息。
扼住聞倡白脖子的手逐漸凝結成冰,百裏默看着門外瀕臨死亡的聞倡白,一時情急,一掌打向陸拾依。
“你給我住手!”
百裏默情急之下忘了自己內力被封,打在陸拾依肩上的掌一點效果都沒有,頓時慌了。
“我說!你放開他!”
話音剛落,陸拾依也松了手,門外的聞倡白無力的倒了下去,明顯是暈過去了。
陸拾依回過頭,拂了拂椅子上的灰塵,坐下。
“你放心,他只是暈過去了,性命并無大礙。”
百裏默狠狠地瞪着陸拾依,陰鸷的眼色似乎要将陸拾依拆吃入腹。
“他要是死了,百裏徵也休想活!”
陸拾依嗤笑一聲,“我還以為經過上次,你應該知道我的手法了,沒成想記性那麽差,要是下次再沒記住,我手一抖,用錯力,那可就尴尬了。”
“你!”
百裏默幾乎咬碎一口白牙,本就有些陰毒的面容,更顯得兇狠。
如果不說出陸拾依想要的答案,聞倡白還是會受折磨,和青松門的交易他可以放棄,也可以讓百裏徵擺脫他的控制,但前提是陸拾依得保證他的安全。
“我說了,你能給我什麽好處?”
“沒有好處,愛說不說。”
陸拾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百裏默知道跟陸拾依談條件根本沒用,幹脆直接說了自己的要求,以及陸拾依想要的答案。
“如果你能保證不殺我,并且不讓青松門的人找到我,我會解了下在百裏徵身上的蠱。”
陸拾依挑眉,“青松門自有萬法盟處置,臘月十二以後,修真界再無青松門。至于你的死活,我懶得去管,但你若想對我的人動手,要想清楚後果。”
陸拾依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輕松的聊天,卻擲地有聲,言表明了。
百裏默想通了,青松門不可能鬥得過這幫人,就算利用他的蠱幹脆放棄交易,能夠保全自身就夠了。
“當年我還小,那個人将百裏徵送來的時候,百裏徵就已經死了。恰巧我們煉制了蠱蟲,可以控制屍體,于是便和師父一起合力,将蠱母種在了百裏徵心間。下在那些青松門洗髓丹上的蠱,也都是當年從百裏徵身上提煉出來的。”
瘋了!!!
陸拾依怎麽也沒想到,白衣門的人竟然喪心病狂到将蠱母種在人身上。但一想到正是因此百裏徵才得以複活,不禁驚訝于白衣門的大膽。
難怪當初要交人的時候,百裏杘帶着人跑了,蠱母在百裏徵身上,他們又怎麽肯将人還回去?
那後來又為什麽将百裏徵抛棄?
☆、保護好他
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不是百裏默親口所說, 她根本不相信這世上竟然還有這般詭異的事。
百裏徵現在的“活着”算不得真正的活着, 她依舊是個死人, 而那些生命跡象,都是身體裏的蠱母給她的。
百裏徵是死過一次的人, 當初辛澤将她帶到白衣門的時候就已經咽了氣,而現在十五年過去了, 百裏徵已經長大成人, 有心跳有感情, 半點兒也看不出是個死人。
百裏默的話成功的激起了陸拾依的情緒,她不禁想到, 如果哪一天, 百裏徵身體裏的蠱母離開了呢?
陸拾依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看向百裏默,“如果被種在心間的蠱母被取出來了呢?”
百裏默輕揚起了嘴角, “蠱母和百裏徵的心已經長到了一塊,如果蠱母離開了, 百裏徵就沒了心, 你覺得一個沒有心的人, 會怎樣?”
會死。
陸拾依強做鎮定,不讓百裏默看出什麽來,但心早就被打亂,慌得不知所措。這件事怕是連辛澤都不知道,如果百裏默取出了蠱母, 百裏徵真的必死無疑,原來他說能夠掌控百裏徵的生死,是真的。
當初百裏杘之所以冒險将蠱母種在百裏徵心間是有兩個原因。其一,百裏徵身體裏流着人和魔族的血,是不可多得的寶貝,這血說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為過。其二,能救百裏徵的法子只有靠最強的蠱母來維持生命,他這麽做,一來可以替蠱母尋個安全的寄體,二來,可以用百裏徵的性命,換他白衣門的存亡。
只要百裏徵一日在他手上,辛澤就一日不得不保住白衣門。他手上握着的不只是蠱母,更是可以掌控辛澤的籌碼。不過百裏杘沒能真正用得上,天命如此,百裏徵的血唯獨救不了他。
而百裏杘過世以後,百裏默之所以将百裏徵抛棄,則是為了蠱母的安全,蠱母已經和百裏徵融為了一體,取出蠱母,兩者皆亡,百裏默不得不将百裏徵抛出去,讓辛澤來保護他的蠱母。
可最後無論是他,還是他師父,都沒能利用得上百裏徵。百裏杘是因為沒救,而百裏默,則是不能以聞倡白的性命做賭注。為了聞倡白,他放棄了白衣門的複興,也放棄了他和他師父幾乎耗盡一生而培養出來的蠱母。
“那你說你會解了百裏徵身上的蠱,是在騙我?”
陸拾依身上的寒氣越來越重,整間房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
百裏默身體弱,突如其來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哆嗦,身體受不住地咳了起來。
“不……我怎麽敢騙你……咳咳……”
百裏默咳得撕心裂肺,常年不見光的身體,真的太弱了。
陸拾依看着百裏默孱弱的模樣,想了想說道:“如果你沒騙我的話,只要百裏徵不死,我會讓你變成一個正常人,可以行走在陽光之下。”
這一句話真正驚動了百裏默,頓時忘了咳嗽,狐疑地看着陸拾依。
“我不屑說謊,只要你能做到,我自然會履行對你的承諾。”
陸拾依收了身上的寒氣,居高臨下地看着百裏默。
“我……”百裏默說話都很費勁,“我可以……可以解。”
頓了許久,百裏默才緩過勁來,端着桌上的茶壺猛灌了好幾口水。
“蠱母跟普通的蠱不一樣,不用取出來,解了百裏徵身上的蠱,今後沒有人能夠控制得住蠱母。而蠱母這些年早就和百裏徵融為了一體,已經沒有了自我意識,是無法自己脫離宿主的。只要你能答應我的要求,我會做到的。”
百裏默盯着陸拾依,他不敢在陸拾依面前耍花樣,因為他知道陸拾依這個人不按常理出牌,一旦沒有抓住陸拾依的所求,他就沒辦法再談下去。
陸拾依凝住眉頭,許久不曾說話。
生怕陸拾依不信他,百裏默又強調了一句,“我師父已死,這世上能解這蠱的人,只有我。”
死死盯着陸拾依的臉,百裏默一刻也不敢移開目光。
“可以。”
聽到這兩個字,百裏默終于松了一口氣。
“先解了她身上的蠱,配合我們除了青松門,你的那些條件,我會在事成之後奉行。”
陸拾依站起身,似乎要走。
“等等!”百裏徵叫住陸拾依,“你拿什麽保證?”
他不敢信陸拾依。
陸拾依淡淡道:“你不信我的話,能夠讓你覺得穩妥的就只有聞倡白的命了。”
百裏默攥緊了拳頭,陸拾依軟硬都不吃,他只能選擇相信了。賭一把吧!就憑他們控制住聞倡白,卻沒有傷害他,百裏默願意賭一把。
“好,我信你!”
陸拾依笑笑,轉身離開,出了門将暈倒在地的聞倡白拎了起來,到了寒鬲房裏。
百裏默愣愣地看着大敞的門,等到陸拾依走後,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門口走,伸出手試探了一下。
門上沒有禁制。
百裏默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後轉過身自嘲地放聲大笑着。
他這般不信任陸拾依,可對方卻解除了對他行動的限制,甚至連門上都不下禁制。他算計來算計去,卻發覺自己算計錯了人,頭一次,覺得擅于心計是那麽得令自己生厭。
回過身掩上了門,百裏默看着空曠的房間,思緒萬千。
陸拾依将聞倡白帶回房才忽然想起來,她剛才出門的時候忘記在門上下禁制了。
“完了!該不會跑了吧!”
陸拾依連忙回到關着百裏默的房間,訝異地看着緊閉的房門,而後小心翼翼地推開。
“還有事?”
百裏默正在梳洗,幾日以來一直被捆着,行動都不能自如,身上真是狼狽的可以。
陸拾依微微一愣,她沒想到百裏默竟然沒有逃走。
總不能說她是忘了下禁制,特地來看看人有沒有跑的吧!當下找了個話題,随便搪塞了過去。
“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聲,聞倡白的安危你不必擔心,我會安排人來保護他,決計不會讓旁人傷到他分毫。”
百裏默理了理雜亂的頭發,重新綁起。
“好。那我就放心的把他交給你了,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百裏默站起身,梳洗一下氣色都好了很多。
陸拾依點頭,“我向來不違背諾言。”
百裏默此刻已經是對陸拾依有了七八分的信任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始終保持着敵對。他思量了許久,與其為青松門賣命,最後連善終都不一定有,倒不如随着這幫人做件好事。
聞倡白從不知道他背地裏有多少肮髒的手段,如果知道了,那張臉上又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表情。百裏默不想讓聞倡白知道這些,更不想讓聞倡白疏遠他,他就這一個最重要的人了,哪怕誓死,也要保證他的毫發無損。
☆、不能讓她知道身世
蠱母在百裏徵身上, 陸拾依不敢對百裏徵說實話。
如果她告訴了百裏徵這件事, 那麽事情的前前後後都會被牽扯出來, 那些他們極力隐瞞的秘密都會被挖掘出來。現在正是緊要關頭, 青松門未除,百裏徵還沒有坐上萬法盟盟主之位, 陸拾依不敢告訴百裏徵真相。
事到如今,她不能驚動百裏徵, 得找機會問問百裏默, 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解蠱, 畢竟百裏徵一日被控制,隐患就多一日。并不是她不信百裏默, 只是她也不敢全信, 她不敢用百裏徵的性命來做賭注,畢竟那是她的親侄女。
不行,她還得再回去一趟, 讓百裏默把嘴巴閉勞了,關于百裏徵的身世, 一星半點的字都不能吐露!
陸拾依剛走到百裏徵房前, 轉身又風風火火地回了百裏默的房間。
她得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現在就差一點點就能完成任務了,這個節骨眼上丁點疏漏不能有。
邺蘇蘇看着換上新衣的百裏徵,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過了年,她的徵兒就十六了,只可惜今年過年她沒法陪在百裏徵身邊了。
邺蘇蘇面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失落, 百裏徵一眼久看出她有心事,疊好了舊衣,坐到邺蘇蘇旁邊。
素來不會安慰人的百裏徵只能将邺蘇蘇摟在懷裏,溫暖的懷抱讓人很是安心。
邺蘇蘇愣了一下,而後臉上滿是甜蜜的笑容,一雙眸子溫柔如水。
她的徵兒真的長大了,明明從前還是小小的一個,結果一轉眼就長這麽大了。雖說還是和從前一樣笨拙地不會安慰人,但這個懷抱卻能給她安全感,從什麽時候起,她的徵兒長這麽大了?
邺蘇蘇拉過百裏徵的手,将自己的手貼上去比着大小,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手比百裏徵小了整整一圈。明明不久前她還牽着百裏徵小小的手呢,結果一轉眼,竟比自己的手還要大了。
百裏徵看着邺蘇蘇的手貼着自己的手掌,五指細細長長,堪堪一握就能全部包裹住。
捉住邺蘇蘇的手,放到了唇邊,輕啄了一下。
邺蘇蘇不禁紅了耳根子,一雙晶亮的眸子擡起,對上百裏徵含笑的眼睛,溫柔似一汪春水。
她從未想過,做夢都得不來的幸福,有一天真的會降臨在她身上。
緩緩躺在百裏徵的雙腿上,邺蘇蘇雙手摟着百裏徵的腰,埋首在其中,竊喜的唇角上揚着,像個孩子似的蹭了蹭。
好在她遇到了對的人,也等到了回應,最幸運的事也不過如此。邺蘇蘇覺得,能夠和百裏徵相互喜歡,真的是用盡了她畢生的好運。
可能她沒辦法穿上嫁衣真正嫁給百裏徵,但只要能夠在一起,她就已經很滿足了,別的再也不敢奢求。
惜月已經順利完成任務,這次給青松門的火紫草全部被掉了包,外形上完全看不出什麽問題,可一煉制成洗髓丹,那效果可就一點都沒有了。除了火山妖獸,外人用了火紫草不僅半點修為無法提升,反而還會被用來透支生命來達到一時的修為高強。
雖說已經被百裏徵知道了自己目的不單純,但惜月依舊沒有放棄,畢竟百裏徵的身體是難得的寶貝,只要能吞噬了她,冒一冒風險也是值得的。
要說最慘的還是寒鬲,沒看勞聞倡白,差點讓對方跑了。現在不僅被陸拾依臭罵了一頓,還得被安排着保護聞倡白這個白斬雞。
他沒想到這次下山歷練竟然這麽刺激,興許這次下山,所有弟子當中,搞出動靜最大的就是他和百裏徵了。不過這次歷練的意外之喜便是自己終于突破了,一直卡在瓶頸期難以突破,這次終于到了金丹,實在讓他意外,或許回去的時候,師父也會大吃一驚的。
寒鬲光是想想自己師父察覺他修為的變化後露出吃驚的表情,都覺得十分自豪。此行多虧他師姐,一路走來真的受了不少的照顧跟指導。雖說百裏徵年紀比他小,可行事卻十分老成,全然不似這個年紀應有的,這一點寒鬲至今都覺得十分神奇。
百裏默想了許久,這解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想要當事人不發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陸拾依卻堅持不能驚動百裏徵,否則百裏徵的身世怕是瞞不住。
百裏默有些羨慕,那麽一幫人替那個孩子着想,處處隐瞞包庇,他突然覺得有些羨慕。無論是百裏徵的身份,還是身邊的這些人,無一不讓他羨慕不已。
“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解蠱根本不可能,蠱母已經和她融為一體,我單方面解蠱,她肯定會發覺。”
百裏默顯得有些為難,手指嗒嗒地敲着桌子,正在思量着對策。
陸拾依一拍桌子,“不行,無緣無故就說她被下了蠱,她肯定會刨根究底。有些事她不能知道,尤其是她曾經死過,以及曾跟你生活在一起的事。與其讓她知道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