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子:“他們選擇和逆徒一起受死。”
管陵喊道:“怕什麽,來啊~!”
許白瞪他:“你腦子不好吧,現在他們把我們當成段長生一夥了。”
管陵:“但是顧金湯都不怕死,我更不能慫!”
許白嘆一口氣,灰溜溜地出列,走到高階弟子們一邊,“我是古墓峰的。”
他出去之後,李成前也站了出來,“我是墨陽峰的。”
兩人歸隊後,再次問:“你呢,你是哪個峰的?不說,就等于自認和段長生一黨了?”
管陵發現自己站在弟子們的中央,享受着所有敵視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做選擇。
“我是谷神峰的!”管陵痛快地說。
衆弟子:“拿下!”
管陵油然而生一種豪邁的情懷。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加書簽,謝謝大家。我繼續努力,争取把這篇寫好看。其他我就不強求了,希望大家給我點動力吧~
☆、背書
位于雲浮峰的誡院廣場上聳立一根石柱,上面挂着不少粗釘和鐵鏈,現在段長生挂在上面。他很從容,雖然頭發散亂,卻依舊筆直而立,不像等着被罰,而像神都裏等着舉行及冠儀式的那些皇子。
殷情和顧金湯站在柱子下,過了一會兒,他們又把管陵帶了過來,但其他兩人卻沒跟來,殷情也知道了他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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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個只是從犯,充其量算是被蒙騙,而且顧金湯只是預備弟子,最嚴酷的懲罰也不過是逐出明臺而已。
但這個“逐出”,顯然不是許白和李承前能承受的。
這根柱子是鳳鳴大陣的陣眼,它可以将大陣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柱子上。
殷情記得上一次使用它,是在三百年前,傀儡之亂的時候。
那時候鐵鏈上綁的都是被人複活的煉體傀儡,陣眼一開,所有的傀儡就被劈成灰燼。
怎麽她才不在幾天,這鐵鏈已經開始綁明臺自己的弟子了?
各峰主、長老和高階弟子們全都禦劍而來,一時間頭頂天空烏泱泱地,好像鬧蝗災。
所有人下劍站定,注視着前方。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雲浮峰、墨陽峰、古墓峰、鹿頭峰的峰主,都是明臺的第二代弟子。
殷情看着他們,就想起很多年前,看着那幾個七八歲的小童被師兄帶着,來拜見自己的情景。
雲浮峰的峰主列道人,酷愛“抽打”,石頭絆了他的腳,他也要用他的小羊皮鞭抽打半天。所以雲浮峰的弟子,好戰好勇,睚眦必報。
墨陽峰的峰主阮渺,生得好看,能言善辯,又寫得一手好字。她的弟子時常為明臺寫些應付神都的文書,或者代表明臺出面。
古墓峰的沉淵,幾歲便能熟練背出道藏,後來就呆在道藏墓裏,他的弟子,主攻的也是道藏。
鹿頭峰的柳清溪,自己天賦不佳,主動承擔着整個明臺的吃喝拉撒,清理修繕。
段長生最初就是鹿頭峰的預備弟子。
但他卻是所有人中天賦最好的,只是被柳清溪最早相中,帶入明臺罷了。
殷情已經閉關五十年,但明臺發生的一切事情,她都了如指掌。比如這個誡院,是在她閉關之後,列道人在他的雲浮峰所建,還沒有得到她的同意,也沒得到她的蓋印。
沒有被蓋印的建築,按道理來講,鹿頭峰應該及時拆除的。
只是看這幾個小輩現在站得都比列道人靠後,就知道他們表面上,已經以列道人為尊了。
列道人站到段長生面前:“你的謊言,是揭穿的時候了。”
鹿頭峰的柳清溪招了招手,讓弟子搬上來一盆鹿蔥。随後列道人對着鹿蔥說:“我問你,段長生說您是他的道侶,可是真的?”
鹿蔥以殷情的語調說:“此人撒謊,是大逆不道的叛徒,應該殺之以儆效尤!”
列道人:“大家看,只要我找一盆鹿蔥,讓它認一個聲音與神珈散人聲音相仿的人做主人,它就能輕易說出語調與神珈散人相似的話來,這麽容易辨認的騙局,為何數日之前,無人想到?”
底下衆人面面相觑,恍然大悟:“是啊,怎麽沒想到呢……”
殷情皺了皺眉。
這鹿蔥普天之下,只有一盆,就是她那盆。
牟修樓陀為了要一株,還得幫她大忙,列道人是怎麽有的?
倒也不難猜……也是過去不知何時,從她那盆裏摘下的一株吧。
列道人又伸出手,從旁邊的古墓峰峰主沉淵手裏接過一卷冊,說:“這是其一。其二,我們都忘了麽,教規明列,道侶需得相互蓋印以作辨識,以免有人随意以道侶名義混入明臺。有道侶的,誰沒有相互蓋印就能進明臺的,站出來?”
在場的不少弟子們紛紛挽起袖子,舉起右手臂,上面都有靈力所蓋的烙印,和紋身一樣,刻着心愛之人的姓名。
列道人:“神珈散人從來不會出錯。讓我們來看看,段長生可有神珈散人所蓋之印?”說着他舉起段長生的右手臂,光滑得什麽都沒有。
殷情沉思,這還真是她的疏忽。規矩都是三百年前所定,多數為師兄宋讓的手筆,關于道侶的部分,她從未關心過。
而且,為什麽她就不會犯錯?
“這是其二,還有其三。掌教之所以為掌教,并非是由一枚戒指決定,掌教戒指不過是普通的銀戒罷了,而成為掌教的關鍵,則是祭劍。當年所有的劍沉入洗劍池,神珈散人引血入池,所有的劍上都沾染了她的血跡,她因此能操控明臺所有的劍。如果段長生不能操控明臺之劍,又算什麽明臺掌教呢。”
底下衆人點頭,自己的劍只有自己能掌控,是常識,但明臺所有的劍都能為掌教所操控,也是常識。掌教之位意味着權力,在明臺,劍就是權力。
殷情聽完列道人的陳述,點了點頭。他說的是對的。
列道人說:“最後,神珈散人飛升之前,難道會不未雨綢缪嗎?她若要讓出掌教之位給段長生,怎會沒有可信的大人物為她佐證。當年傀儡之亂的五位聖護都是至交好友,如此大事怎麽會無人知道呢?”
未雨綢缪……
殷情望天。
她剛剛已經放出了信號。
天上的雲飄得很快,就像周圍有什麽東西在推動一樣。
一片濃雲漸漸靠近,蓮座徐徐降落在半空,坐在上面的赫然是牟修樓陀。
“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叫我?”
列道人擡頭一看,目光發愣。
熟記道藏的古墓峰峰主,一眼就依模樣辨認出了那是誰。
其他幾位峰主也陷入震驚。
“我可以為段長生背書,的确是殷情那小屁孩兒親口跟我說的。”牟修樓陀說着,向殷情揮了揮手。
殷情無語。
過了一會兒,又看遠處濃雲中站着一個身着月白衣的抱琴人,“殷情飛升前讓我來此,說有位小朋友需要我幫忙。”
曾經在多年前神都見過此人的墨陽峰峰主阮渺,也震驚地念出他的名字:“是前朝太子寂真……五聖護之一,我也只在神都大朝會的時候,遠遠看到過他一次。”
少頃後,一片黑雲壓頂,濃霧襲來,空中又多出一人:“我來看看殷情是不是真的死了,順便瞧一瞧她的那個小白臉。”
阮渺一臉黑線,低下頭說:“陰墟悉氏的公子悉檀……也是聖護之一,神珈散人的至交好友。”
轉瞬之間,空中就熱鬧起來。
三百年前的五大聖護,已經有兩人羽化而去,現在活着的三人,都輕易絕不會出現在人前。
以阮渺常年出席各大場合的經驗來看,除非神皇親自出馬邀請,否則是他們三人是不可能聚齊的。
但現在全都出現在明臺上空……目的還是為這麽一個乳臭未幹的段長生,背書。
殷情擡頭看了看,見他們三人都在專注地望向下方,仔細尋找。
最後與她對視。
牟修樓陀哼了一聲。
悉檀給了她一個白眼。
寂真朝她點了點頭。
殷情松了口氣。
列道人所料不錯,在她死前的布置中,确實有向各位老友交代後事這一項。
三人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出來過,很多年輕的明臺弟子,并不知道他們是誰。
已經聽到峰主們驚愕地叫出他們名字的人,開始紛紛向後傳。
“啊,陰墟的公子?前朝的太子?四海雲泥的首座?”
這些聽起來很玄幻的名字,和他們本人,現在就在頭頂上漂浮着。
但是天空的雲彩還在變動,那三位聖護都紛紛轉過頭去,随後,他們讓開了一條道。
一輛八馬拉至的金辂車徐徐駛來。
金辂車……
宮裏的标志。
只有皇帝、皇後和當今太子才能駕駛的車具。
這下可無人不識,明臺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殷情也默不作聲,跟着微微屈膝。
列道人頓了頓心神,朗聲問:“請問是宮中哪一位尊客駕臨?”
拉車的車夫回道:“是當今皇後。”
所有人頭皮發毛,列道人哆嗦地問:“……皇,皇後本人?”
金辂車的簾帷突然被掀起,露出皇後的衣飾和冠冕,金光四射,閃耀如熾日,刺眼光芒立即讓所有人相信這是真的。
皇後哼了一聲,把簾子放下,車夫道:“皇後也願為段長生背書。”
列道人低下頭,連連說:“小的知道了。”
車夫:“那為何還将他綁在上面?”
列道人立即命人把段長生放了下來。
車夫:“瞧瞧,把人折磨成了什麽樣?還有,你們這些人的衣着為何如此粗鄙?皇後十分不喜,過幾日會送布匹過來,給你們用作制服。”
列道人只能硬着頭皮稱是。
其他人,只能埋頭在地上,擡也不敢擡。
八匹馬轉了身,皇後的車架瞬時離去。
列道人看到馬車屁股,急忙大喊:“恭送皇後!”
所有人緩慢地從地上站起來,望向了段長生。
場面寂靜,幾乎再也沒人說話。
殷情望着上空,也陷入短暫的思考。
牟修樓陀的聲音傳到她耳邊:“你什麽時候和宮裏打了交道?”
殷情嘆:“我也不知道……”
陰墟的悉檀也傳音過來,“既然有皇後坐鎮,我們來不來有何意義?真是多此一舉。”随後擡腳離開。
殷情苦笑:“這個不賴我……”
前朝太子寂真也傳音過來:“你是為了故意作賤我?”随後甩袖離去。
殷情無奈:“這個真不是……”
她和皇宮一向沒什麽交道。
那這位權力之巅的皇後,到底是受誰的邀請來為段長生背書的?
是段長生自己?
老友們相繼離開,只留下牟修樓陀,突然對着地面的列道人說:“鹿蔥這世間就只殷情有一盆,你這株是從殷情盆裏擇的吧,她生前可答應分我一株的啊,我看就拿你這株算了。”
說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下來抱起盆栽,坐着蓮花溜走了。
有這麽多人背書佐證,前面的三條理由,似乎已經微不足道。
列道人立在當場,衆人更是不敢言語。
墨陽峰的阮渺上前一步,勸說道:“既然如此,師兄還是承認了吧。”
“承認段長生?”
“這四位都是大路上最……”
“那又怎麽樣!至少他的身份依然存疑!”列道人情緒激動,“他為什麽身上沒有道侶的蓋印?誰能解釋?”
“他有!”管陵突然舉手說。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管陵的身上,令他十分受用,“不信,讓他擡另一側胳膊!肯定有!”
管陵很有把握地說,随後給殷情瞟來一個眼神。
剛才殷情低聲告訴他,她在段長生的手臂上,看到了道侶的烙印。
管陵很驚訝:“剛才不是沒有嗎?”
殷情說:“剛才列道人抓錯了他的胳膊。”
管陵:“原來如此。”
殷情看他一眼:“但是好像沒人發現這一點。”
管陵興奮地說,“我告訴他們!”
于是他就舉了手。
列道人驚了一詫,緩慢又存疑地舉起了段長生的左胳膊。
左手手腕上,赫然是殷情的名字。
那是殷情剛剛補上的烙印。
突如其來的滾燙和刺痛,讓段長生更加仔細地在人群中尋找,等到管陵說出那句“他有,”他望向管陵的眼神變得複雜。
列道人依然不服輸,“還有,他未曾祭劍……”
突然之間,所有人手中的劍鞘劇烈晃動,四個峰主的劍亦不例外,在劇烈的震蕩中,他們的劍全都飛出了劍鞘。
廣場上的半空,劍指向上空齊齊飛去,又突然折返,直插回他們的劍鞘。
而在廣場之外方圓五裏之處,又有一批劍蹭蹭飛起,圍着廣場漂浮一會兒,又全部離去。
接下來,是方圓十裏外的劍,全部升空,又墜下。
再然後是十五裏,二十裏,二十五,三十,一圈圈向外,如石子擊落水波,開始放射出一道道接連不斷的波紋……
這時顧金湯走出來說:“段長生掌教已經祭過劍了。”
就在片刻之前,當廣場上的劍騰空而起的時候,顧金湯發現了什麽。他看向殷情。
“你可以操控我的劍。”
殷情點了點頭。
“所以你也可以操控別人的劍。”
殷情又點了點頭。
“所以你……”顧金湯愣愣地,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
殷情繼續點了點頭,随後說:“你幫他,也是幫我。你願意幫我嗎?”
顧金湯遲疑良久,終于踏出一步,說出那句話。
所有人又看向顧金湯,這個名不見驚傳的預備弟子,甚至連模樣都讓人記不住的小人物,向剛才的管陵一樣引人注目。
段長生的懷疑再次被打亂。
接下來是殷情。她站出來,用顧九雛的嘴,看着列道人:“你現在還有什麽疑問?”
列道人喃喃:“……鹿蔥……”
殷情:“鹿蔥說的是真是假,還重要嗎?”
是啊,一株植物說的話,還重要嗎?
世上那麽多大人物為他作證、道侶烙印為他作證、所有明臺之劍為他作證。
所以一株植物說的話,還重要嗎?
“重要嗎?重要嗎?”
列道人口中不住地喃喃。
段長生抖了抖身上沾染的塵土,朗聲道:“如果沒人再有異議,那麽從今日起,諸峰峰主請來谷神峰與我議事。”他目光朝四位峰主掃過去,“沒其他事的話,我和我的幾位弟子,就先回谷神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關心的色究竟貓貓目前在殷情的袋子裏,本來想這章放出來,但是這章實在放不出來了,下章再放吧~
求收藏~書簽~
我家女主有種總攻的感覺。
☆、做飯
“等等!”列道人喊, “現在還沒到比劍試考核,各預備弟子都是各峰自己出山所收,應當繼續留在原峰修煉。這規矩,不能廢吧?”
管陵和顧金湯,都是他雲浮峰上的。當時段長生要幾個人陪他出山,列道人就在峰內挑選了兩個差的丢過去,先讓段長生享受兩天掌教待遇,然後再讓他嘗一嘗跌落谷底摔死的滋味。
但現在他自己有種後背着地的感覺,這兩個弟子反而成了他僅存的自尊,絕對不能讓段長生帶走。
列道人讓弟子攔住管、顧二人,轉頭又看到了顧九雛。
這個有驚人之姿的少女,好像剛才還反駁過他,只怪他剛才思考得太專注。
而随着列道人的目光,所有人也都注意到了顧九雛,然後再移不開眼睛。
列道人上下打量:“你這身子陰煞氣極重,壽命活不過三個月。”
“所以呢?”顧九雛淡淡。
“你不可能被收進來。”
顧金湯站出來:“她是我的道侶。”
列道人抓起她右手臂一看,果然有顧金湯的名字。
鹿頭峰的峰主柳清溪聽到說:“如果是以道侶身份入峰,預備期應該先在鹿頭峰。”
如果能被明臺選中,就肯定不會以道侶身份入山,既然是用這種關系才進來的,自然也不可能有好的去處。只能繼續留在鹿頭峰做清掃、膳食,甚至有的人,還要給內峰弟子疊被。
不過好在這些人也可以參加比劍試,通過的人也可以有別的選擇,那也要看各峰峰主們收不收了。
但從鹿頭峰的歷史上看,這樣的人沒有幾個。
列道人臉上輕松了許多。現在段長生要去谷神峰,很好,那裏是一片焦土,沒有任何弟子長老,而且這三個人也不能跟随他。
很好。
段長生點了點頭,向在場弟子掃視一番:“一個月後的比劍試,并不止是預備弟子要參加。所有人都要參加。包括峰主。”
此話一出,嘩然一片。
比劍試本是內門選擇正式師承的考核,除此之外,明臺只有雲浮峰會做弟子的比試,因為他們每年都要選拔最強的幾名,代表明臺參加大朝會。
除了雲浮峰,其他峰的弟子們一向過着優哉游哉的修煉生活,現在一聽,登時都着急上火。
“為什麽?不公平!”說這話的是鹿頭峰的弟子們,他們天賦本就差,平日幹活就已經受人白眼,還要再被告知一次他們是孬種無用嗎?!
“我們既然沒去雲浮峰,當然就是不願鬥武,難道明臺只剩下窮兵黩武?”說這話的是墨陽峰和古墓峰的不少弟子。
雲浮峰的不說話,他們已經是最強的,他們恨不能天天毆打其他峰的弟子出氣揚威。
除了列道人,其他三個峰主想向段長生抗議,但見他已經禦劍,向谷神峰方向去了。
墨陽峰阮渺:“他是什麽意思?”
古墓峰沉淵:“剛才他說,要我們去谷神峰跟他議事。我看他是仗着皇族後臺,在耀武揚威。”
鹿頭峰柳清溪:“比試不是目的,他是要摸清我們的底。”
一旁看着他禦劍離去的列道人哼了一聲:“他現在已經是皇族欽點的明臺掌教,有三位聖護加持,又能輕易卸掉你們的劍,還能不聽他的?既然他說去谷神峰商量,那就去。”
列道人也立即禦劍去了谷神峰。
衆人都沒反應過來,他居然成了第一個接受段長生執掌明臺的人。
墨陽峰的阮渺,精于人事算計,此時一看列道人的變化,立即知道他是不想惹怒神都的大人物。
但他絕不是真的妥協。畏服于權力而不滿的人是很可怕的。
阮渺也不再猶豫,乘上劍跟了過去。
其他兩峰主見狀,也都搖搖頭,上劍。
弟子們看到此情此景,都知道,段長生是掌教一事,已經鐵板釘釘了。
所以一個月後的比試,所有人都不可能會避免了。
鹿頭峰的大弟子茗乾轉頭來對殷情說:“顧九雛,你跟我們走吧,接下來有很多事情要做。”
殷情看向這名高高瘦瘦的男弟子,他身後跟着不少女弟子,其中有些露出的手腕上都刺有用靈力可看見的他人姓名。
茗乾等人禦劍回鹿頭峰,殷情獨自開始下山。
茗乾看見,把劍停在她身邊:“你怎麽不禦劍,走回去得有三個時辰。”
殷情:“我還沒有劍。”
茗乾說,“那也不急,你上來,我帶你。”他伸出手來。
殷情道聲好,卻沒遞手上去,只輕松一跳就穩穩站在他劍上。
其他女弟子們看到後,相互湊近耳語幾句。
殷情知道這個茗乾。他實力很強,論比劍,可以在明臺前十,因為他是兩歲時被鹿頭峰峰主柳清溪撿回來的孤兒,所以一直跟着柳清溪。
柳清溪不放他去別的峰,他也不強求,平時除了諸多明臺雜事要做,還能保持修煉,劍術不凡,這在鹿頭峰很少見。
兩人共乘之後,大多沒有道侶的單身女弟子們都有些不太愉快,偷偷在背後讨論。
殷情的耳力太清楚。
這些女孩兒在讨論她的長相,和茗乾的偏好。
到了鹿頭峰,茗乾帶着她去山間的洞府,安排妥當。他不該問的不問,對于誡院前發生的事也選擇性忘記,完全盡職盡責只當他的鹿角峰的大師兄。
可是其他女孩兒就不同了。這洞府裏住着另外兩個女孩兒,回來看到出現這麽一個美得令人發指的女人,她們都不敢再去照銅鏡。就算幹活,也不願意和她同行。
殷情其實對這些都沒感覺,根本絲毫都沒有看到過,只是有時不得已聽到她們在小聲讨論,似乎不太喜歡她。
不過那又怎樣呢,只是如此小輩而已。
茗乾帶着她去領了被褥、碗盆等放在洞府內,然後帶着她去介紹峰內各樣打掃和做飯的工具,問她擅長什麽。
殷情:“灑掃可以,做飯不會。”
灑掃時常看見,自然就會,做飯沒看見過。
茗乾點點頭,“做飯我可以教你,也不難。嗯,現在有個職缺,是谷神峰。”
茗乾很會看人安排。剛才鬧得那麽厲害,他只是嘴上不說,但怎麽會不知道她還有顧金湯等人,已經是被內定給段長生的弟子。段長生的後臺,所有人也都看見了,他以後會更加注意滿足這位新掌教的需要。
“以前谷神峰沒人,只有一個人……在那裏司職灑掃,而且因為神珈散人閉關,也不需要做飯。但現在不一樣了,掌教住在那裏,需要有人做飯、灑掃,所以我打算派三個人過去,你是其中之一,你覺得呢?”
茗乾說話考慮很周全,提到過去在谷神峰灑掃的人,也沒有提那就是段長生,而且說完之後還會真誠地問她的意見。
怪不得是柳清溪一手□□出的好弟子,服務意識一流。
“可以。”殷情說。
可以?茗乾在心裏笑了笑,新來的人總會有錯覺,覺得他們還可以自主選擇。實際上詢問只是一種說話手段。
不過他的友好态度是真誠的,他當然對美貌的女孩也很有好感,但對于同修的道侶也很尊重。只是有點遺憾罷了。
“就是和你在一個洞府的兩個女孩兒,每日三班輪換,你今天排亥時到寅時。”
這時間剛好是一晚。
殷情無所謂她要幹什麽。只需呆一個月,就能徹底回到谷神峰去。現在一天能回去四個時辰,也算是半只腳在自己的洞府吧。
後半夜,色究竟會奪她的身子,谷神峰正好也沒人,可以任她折騰。過了今日再想想辦法,以後都在谷神峰過夜,比較安全。
安排後,茗乾也将其他兩人叫了來,一個叫林五月,一個叫裴香,兩個人在做飯上都是公認的一等一,墨陽峰有時宴客,都是她們上手準備。鹿頭峰的膳房新人,也都是她們兩個教的。
但提到教殷情做飯一事時,茗乾卻說要自己來。
林五月和裴香互相看了一眼,也不說破。
茗乾交代完,就帶殷情去了膳房,想教她做飯。
“嗯……段掌教雖然也在鹿頭峰修煉了五年,但他甚少和別人來往,所以我也不清楚他的口味,你知道嗎?這樣我們才好準備食材。”
殷情瞧他一眼,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當然不是像那林五月和裴香這兩女孩想的一樣,只是借此接近她,而是想借機掌握新任掌教的習慣。
殷情當然不知道段長生的口味,但她知道自己的口味。雖然已經辟谷不需吃飯,但她除了閉關之外,卻一直有吃飯的習慣。
最早是師父每日會吃早晚兩頓,所以這兩頓她會陪師父吃,飯是宋讓師兄做。傀儡之亂中,師父受傷後決定閉死關,從此再無音訊,宋讓師兄就只給她一個人做飯,等到宋讓師兄死後,她就閉關了。
她于是說:“蜜藕片、醉魚幹、酒釀饅頭、蛋黃翅。”
茗乾聽完:“南方濕地的口味,可段掌教聽口音是神都人啊。”
殷情:“神都什麽沒有呢?”
茗乾一拍腦袋,“這些也不難,我來教你。”
林五月和裴香偷偷躲在膳房門口看,聽見茗乾:“拿錯了,那是醋。不對,那個才是醬油,不對,那是糖不是鹽,那是鴨不是雞,那不是蛋清是蜂蜜……”
林五月說:“這人莫不是傻的吧?”
裴香:“神都足不出戶的大小姐也這樣,不比咱們命賤。”
林五月咬咬嘴唇:“那又怎麽樣,來修仙就都一樣。這是給新任掌教做飯,她那樣哪行,等我伺候好了掌教,誰不定比誰命賤呢。”
裴香瞧瞧她:“你不會異想天開吧。”這林五月什麽都敢想……她還當是做丫鬟,能給少爺做填房呢。
但明眼人又如何看不出來,有這麽一個出塵脫俗的顧九雛在身邊,誰還會記得小丫鬟做的飯呢……
作者有話要說: □□貓說讨厭,下章……
我天天寫,大家天天看~這篇想寫長,不太想考慮成績。所以希望大家千萬要給我留言大氣~喵喵噠~
☆、辯論
林五月正好值未時到戌時,恰恰就是今日下午頭回到谷神峰去。
偷聽到食譜後她異常興奮,她自己就是南方濕地出來的人,這幾道小的下酒菜別提多熟悉,認真地打扮了一番後,拿了食材就禦劍上了谷神峰。
另一邊殷情看着茗乾把這幾道菜做了一遍,又把油鹽醬醋、花椒大料都放在手心裏嘗了一嘗,心中大致推演出過去宋讓師兄做的味道,只是這酒,味道實在差別太大。
宋讓師兄的洞府在雲浮峰,殷情揣摩她還得去一趟。當下只說她還沒有劍,要早點上路,茗乾說可以帶她先去洗劍池取劍,被她回絕了。
茗乾覺得蹊跷,每個入明臺的弟子,第一件事就都是想擁有自己的劍,而且洗劍池的劍是任取的,雖說初初進門的弟子,取的都是淺水裏泡着的廢劍,但總能做禦劍的工具吧。他們鹿頭峰做活比較多,但每日每個人至少也會給四個時辰來修煉,這新晉的弟子第一課就要學禦劍,否則山裏這麽多的路,走起來耽誤時間得很。
但眼前這顧九雛卻不是往谷神峰去,而是去了雲浮峰。
她的道侶顧金湯就在雲浮峰。茗乾皺皺眉。第一天來就開小差,忍不得相思,又能成什麽氣候。
再來他也遺憾,如此美貌又有天賦,卻早早有了心上人,這叫他們這些單身弟子多傷感。而且他還知道那顧金湯是個什麽貨色……
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有這想法的還真不少。殷情上得雲浮峰去,用了一個半時辰。
正巧預備弟子已經在山腰演武場練劍,嗖嗖地頭頂直飛,但她出現後,所有人的劍都懸停住了。
如果說上一世十五歲前,殷情嫌惡這種被注視的目光,但就在換掉身體,經過之前無數年月後到現在,什麽目光也引不起她眉頭的抽動了。
“九雛,”顧金湯飛快地跑至,周遭立即一陣嘩然。預備弟子們方才都沒随着峰主到誡院去,都還沒見過顧九雛,這會兒看到她手臂露出半截的“顧”字,都無形生出嫉恨。
殷情只是向他點了點頭,詢問他有沒有按照她教的辦法修煉。
“有,我運劍也精益了不少,能打敗同修裏的三個人了。”
殷情往後看了看,光雲浮峰的預備弟子少說也有兩百人,但比劍試的名額一向總共也只有四十個。
只能打敗三個人……
殷情說:“還不夠。”
顧金湯紅着臉,“我除了早晚課,都在演武場上,可我很笨。”就算睡覺,也只在演武場打坐打着睡。
他的刻苦,已經是雲浮峰的一大笑柄了。不管什麽時候有人過來都會看見他,或是打坐或是笨拙地練劍,這時候他們會用他們的劍來故意撩撥他。
現在他的臉上就有兩道血絲,是某兩個控制不好力度的弟子劃出來的。
殷情想了想,“以後我每天來這裏找你。”
顧金湯眼神裏滿懷期待:“可以嗎?”
殷情:“可以,不過這裏人太多,和我去上面。”
顧金湯正要擡頭看,殷情一凝神,他的劍已經從劍鞘劃出來,停在兩人腳邊。殷情站上去,顧金湯立即跟上。
演武場的雲浮峰弟子們看着他們這一對騰空而起,徑向山頂飛去了。
“哼!”不少人紛紛棄劍發洩。
仿佛遭受了什麽重大的打擊。
殷情帶着他飛到一處長滿荒草的狹小洞口,鑽了進去。顧金湯跟上,兩人在裏面爬了一段路程後,山洞陡然大了一些,兩人都能坐直了身子。
地上有一個木樁,殷情用顧金湯的劍刨開泥土,裏面赫然有酒壇子露出來。
顧金湯奇怪:“你怎麽知道這裏有酒?”
這是宋讓師兄埋酒的酒窖,是宋讓師兄擇出的岐山最适宜的埋酒之地,除了她之外沒任何人知道。宋讓師兄死後,列道人搬進他的洞府當起了峰主,洞府裏的格局也一應改換,還好這一處,依然是片淨土。
但要回答顧金湯的問題,就要把這些都說出來,很麻煩。
她抱出一壇,拆開來,背靠在木樁上仰頭喝下,“以後每天,我就來這裏看你修煉,直到這裏的酒被我喝光為止。”
顧金湯點點頭,打坐下來。閉上眼睛,聽得她的手指在敲擊酒壇。他依着這敲擊呼吸,在識海中追逐那只總也追不上的鹿。
追着追着,他突然略略走神。自己還沒有突破道種發芽的【破境】,那眼前的顧九雛,又在什麽境界?
他雖然笨,沒法想到奪舍這一層,也明白她能操控明臺所有的劍,那就一定是至高無上的人。
殷情看他在盯着自己發愣,好似能讀懂他心事似的,直接說:“我和你一樣。”
殷情也還沒突破【破境】。顧金湯和她很像,靈力充沛,靈根旺盛,但道種卻遲遲沒有破土而出。
“你的那些同修大多目光短淺,将來你會有一天讓他們驚嘆的。”她淡淡說。
顧金湯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為什麽依然那麽強;不知道牟修樓陀會用什麽法子讓她活下去,讓她一點也不着急;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當自己的道侶,就更不知道她怎麽還能在這裏單純地喝酒。
但他知道她說的一定是對的。
這讓他有了信心,更加沉心靜氣地去跟随她的節奏。
等快到了戌時,殷情禦劍和顧金湯一起到了谷神峰,随後顧金湯一個人飛回去。
這些都被雲浮峰的弟子,還有暗中觀察的茗乾看在眼裏。雲浮峰已經有幾個高階弟子去向長老舉報,說顧金湯只顧着和道侶私會不修煉,還故意在人前招搖。長老們對這個可有可無的弟子根本就無所謂,反正通不過比劍試考核的弟子,如果沒有其他峰願意收留,就只能離開明臺了。
茗乾倒是不急着舉報,因為他還等着從顧九雛那裏獲得新掌教的習慣,這才是最重要的。
林五月見顧九雛已經到了,便過來和她交代事宜,一邊說,一邊看着顧九雛臉上有兩坨杏紅,雖然依然是沒什麽表情,但卻更加妩媚動人了。
當下氣不打一處來:“你那什麽食譜,新掌教根本就不愛吃。他只聞到甜味和酒味,連筷子都沒動就讓我拿下去。我一生氣,全都倒掉了!”
殷情點點頭,“我并沒說過他會喜歡。”
林五月登時着惱,可是看她走路時還羸弱,又聽人說她就剩下三個月壽命了,當下想吵什麽都說不出來,抿着嘴唇禦劍去了。
剛才林五月已經和她交代過,下午時各峰主來和段長生吵吵嚷嚷,最後都悻悻而歸。
殷情能猜到他們讨論的是什麽,無非就是比劍試所有人都參加的決定。
如果所有人都參加,那将是耗時耗力的大工程。
殷情思着這件事,走入了廚房,開始做那四道菜。
段長生一整日都沒吃什麽東西。甜食和酒,他從來不沾,所以林五月的蜜藕、醉魚、酒釀饅頭都不碰。最後一個蛋黃翅,偏偏他也不吃蛋黃。
聽那些峰主們吵了一天,他也餓了。過去他在谷神峰上,餓的時候直接去山裏采酸果子,溪裏打魚烤來吃,渴了就喝溪水。
所有人散去之後,他走出用來議事的鹿角殿,聞到外面的廚房依然還有一股甜味和酒味。
他屏息越過,繼續像過去一樣采果子,烤魚,打水。
然後他将鹿蔥從乾坤袋裏拿出來,重新種在原來的位置。
這裏的焦灰還有很多,他從過去他放雜物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