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少,比劍試大會上知道他乃是劍體,每一個人都無法從他手上得一點甜頭,她就真的是從好奇到崇拜了。
更別提他說會記住她的名字,還那麽機緣巧合地撿到她的劍……
可是,她還不夠優秀。
所以無法像顧九雛一樣,獲得那麽多丹藥,還能得到段長生的垂青,在他洞府修煉了一年。
她唯一能有一點安心的是,掌教的手臂上依然寫着神珈散人的名字,而顧九雛的手臂上也依然寫着顧金湯。
如果他們做了雙/修的那種事,手臂上的旁人名字就會自動消失了。
“想什麽呢,看日落。”墨陽峰主阮渺突然站在她身邊,重山雪沒順着她的目光去看日落,反而看到阮渺在自己旁邊那麽明豔動人。
比她優秀的人實在太多,也不知道要追趕多久,才能到她們這層面上。
阮渺看她老是有股憂郁氣質,要是不看正面,還以為是那死氣環繞的顧九雛。
“這世上一人有一人樣,若比是比不完的,你得做好你份內的事。”
她有意開導重山雪,畢竟她是明臺的好苗子,而且是谷神峰的大師姐,那就算段長生的左膀右臂,拉她絮絮姐妹情誼絕對有百利無一害。
更何況從輩分上,段長生算師叔一輩,這女孩兒就算她師妹了。
“我份內的事?”
-“你原先在古墓峰不怎麽需要出來,現在不一樣了,你是明臺掌教的首徒,是外界靠近掌教的壁壘,多長眼睛盯着才行,還有功夫愁眉苦臉?”
見重山雪好像聽進去了,她又說,“這回入神都,雖然我們墨陽峰已經熟門熟路,但是掌教的意圖喜好我肯定不如你清楚,你當然是都得幫我緊把關,有的你忙呢。”
對啊。重山雪聽了這幾句提點,開始對自己重新定位了。首先就是,不能在情感上哀怨地祈求什麽憐愛,這是道侶的範疇,不是谷神峰大師姐的範疇。她可還沒往那層面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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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渺是個人精,知道有了重山雪,以後谷神峰的事情,她也不會抓瞎了。她這次去神都,也有很多事想做,這裏頭說不定還得靠重山雪呢。
……
船在神都碼頭停下,碼頭邊上勞作運貨的人流不息,遠處幾座相連的通往大道的橋上都有叫賣的小販、行走的貨郎。
弟子們一下船都湧到攤位上去買這買那,衆人一看是仙師,一個個恭恭敬敬。仙師們有的是錢,不吝啬,而且靠近他們,他們還能沾上靈氣,所以全都圍上來瞻仰了。
重山雪看見好幾個女孩兒釵環首飾之類的攤位,有點想上去看,但性子又拘束,軟綿幹脆把她拉進去給她挑。
女修者們雖然着道袍,身上頭上比較樸素,但實際上是“少即是多”的審美,不代表頭臉一件好的也沒有,只是不像宮妃貴女們走那奢侈滿頭的路線。
段長生路過也瞥了一眼,瞥見挂着小銅鈴铛的腳繩,立刻買了幾根下來。
轉頭,殷情已經不知去向。
她是去先天閣了。
她每天都會召喚劍,随着自己的境界提升,劍的反應也越來越靈敏。而自己越靠近神都,就能感覺到劍越來越興奮,所以她必須第一時間就見到它,以讓它感覺到安慰。
只不過先天閣她還進不去。
中元節還得幾天,這高大的閣樓和後山,方圓十裏內都被禁制包圍,如果不是皇族祭祀,确實進不去。
巧的是,先天閣旁邊不遠的梅巷裏,就是聞名天下的墨齋藍院。
藍院是墨齋齋主所住的地方,現在他閉了死關,在他的死訊或者飛升的征兆出現之前,墨齋沒有新的人繼任齋主,所以這地方也就一直空着。
殷情記得她十五歲和師父慕隐麟來此,這藍院裏也只有齋主和小鐵匠兩個人。小鐵匠什麽活都幹,尤其是現在,黃昏時分,小鐵匠就會把院子裏的落葉全都掃一遍。
現在落葉已經積得有小腿厚。
藍院外面是沒禁制的,禁制在地底下的熔爐,也就是齋主閉死關的地方。
此地還沒有死氣。
殷情斷定,齋主還依然健在。
如果以她無垠境的身手,狠狠跺兩腳,齋主可能就會意識到老友來看望他。
不過她沒這麽無聊。
其實比起平禦門使的府邸,這裏更适合她近日住下,雖然如果有人想打她的主意,她會麻煩些,但至少——這天下能達到無垠境的人還不多。
耳朵裏聽到鈴铛聲,似是很遠,殷情還道是外面有聲響,也沒做理會,打開以前被剖血喂劍的時候住的那小屋,看枕頭和床被上雖然有灰,卻也是近年換的。
也是,這都百千年了,如果還是那兩張被子,早就爛成紙了。
床邊上有個木頭凳子,卻很格格不入地顯老,她記得好像那小鐵匠給她天天喂飯的時候,就把凳子搬來她床邊坐着喂。
耳邊的鈴铛聲依然十分清脆。清脆得讨厭。
殷情坐在床上,從窗子望過去,正好能看見先天閣的後山圍牆。那圍牆上空的禁制很嚴密,這種東西只有修仙的人才看得出來。
她當時就躺在床上,每天盯着先天閣的圍牆看。
先天閣這守備森嚴的地方,各個方向不僅有禁制還有神兵把手,只有這面牆放心地交給了藍院。
這面牆果真那麽堅不可摧?
還是藍院和先天閣有什麽天然聯系?
她現在還沒有想太多,只覺得如果這裏能有突破口,那最适合逃跑。中元節先天閣開放祭祀,她如果跟着皇家的人混進去了,拿到了劍,自己承認身份,這還好說,如果拿不到,緊緊以皇家禁衛中就有五個無垠境以上來論,她都有可能兇多吉少。所以想好退路是應當的。
“鈴鈴鈴……”
鈴铛的聲音好煩啊!
尤其是在她思考的時候。
論道理講,她腦袋應該是非常冷靜,非常澄澈的,想聽什麽就聽,不想聽什麽都可以屏蔽。但這鈴聲怎麽就屏蔽不了!
……
段長生已和明臺衆人坐上了平禦門使府邸家派來接人的馬車上。
這回出來低調,沒說是明臺什麽大人物,只告訴了平府是平道生和自己的師兄弟們過來神都做客,所以只有兩輛馬車,擠着一堆人過去。
清點的時候少了一個顧九雛,段長生告訴衆人,“她是神都人,回家去瞧了。”
衆人心想她家可能是太拮據,怕丢人才沒說,也都沒當回事。
顧金湯默默不語,怎麽卻連他都不告訴。
段長生自己一個人自顧自地很高興,俯身把銅鈴紅繩系腳上。
重山雪瞧見後低聲問:“掌教,那鈴铛是做什麽用的?”
段長生抖了抖腿:“也沒什麽,只是個能讓道侶聽見聲響的小玩意。”
重山雪臉有點黑,渾身一冷:“讓道侶……聽見……”
她是知道的,身上烙印了道侶名字,那只要用點小術法,就能讓對方聽到自己身上聲響。這一般是為了互相救命用的。
段長生胳膊上是被蓋了“殷情”二字的,但神珈散人現在已經死了,屍體就躺在先天閣裏……這這這,這他還想把鈴铛聲傳給死人聽麽……
作者有話要說: 淘氣~!
☆、壞蛋
到了晚上,殷情把色究竟從乾坤袋裏拿出來,等着子時好變成貓去試探試探。
這眼看着也就快子時了,色究竟已經在外面溜了兩圈,它也聞出了這周圍空氣當中有強大的氣場隔離了前面的院子,頗感興趣地在牆邊端詳。
鈴铛又響了。
說來這死鈴铛時不時就會響,過一會兒又會停,以為它從此消停然後将它遺忘之後,它便又恬不知恥地響了起來。
殷情還沒想到這是段長生的把戲,因為她以前清心寡欲從來沒有涉足過這種男女之事,根本都還不知道給別人印上道侶印會有這麽多麻煩。
當下吐息修煉,發現越是想專心,那鈴铛越是鑽耳,消磨不了。
吐息了半個時辰,就有三次岔氣,如果強硬下去,會讓她走火入魔的。
過了片刻,看到段長生走入了藍院,向她的小房子走過來了。
殷情正盤坐在床榻上,段長生進來,她也并沒起身。早已經習慣段長生在面前走來走去,反而他一來,焦躁去了不少。
“你來得正好。墨齋為世代守護先天閣的隐秘門派,但這座院子在先天閣的後院,如果有捷徑進入先天閣,你應該會知道吧?”
段長生就勢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看起來,除了眉眼變深邃了,其他都和那許多年前一個樣。真是光陰蹉跎了他都不會蹉跎。
“我的确是知道。”
殷情一激動,“那你告訴我。”
段長生咂嘴,似是很認真地思考,“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更何況你白吃了我一年的珍鼎丸,你知道你欠我多少麽?”
殷情淡淡:“那是你讓我留在谷神峰所出的代價。”
段長生繼續他自己的話:“你吃的這一年的珍鼎丸,是皇宮丹丸庫裏所有的珍鼎丸。你可知道,這需要一個無垠境往上的丹修十年的功夫,才能煉制一爐十二顆。至少這十年內,宮裏已經無人能吃到珍鼎丸了。”
“十年,很快就過去了。”殷情未有波動。
段長生嘆口氣,為了她這一年在自己身側,他已經答應了皇後,等神皇大行之後,就回去繼承皇位。
這不是個好差事。
皇後不是他親娘,而是第十八任繼後,他的親娘早在百千年前便已經羽化。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活這麽多年。他的生父神皇,和他的師父、養父墨齋齋主,已經是在世最老的兩個大修了。
神皇終其一生,都只能修到無垠境第十三層,墨齋齋主比他高上一層,十四層,這是人類修煉到極限。
這大陸上曾經修到過參天境到就只有一個人。
這個人就在他的眼前,突然盯着他笑了起來。
段長生摸了摸自己的臉,确定上面沒東西,不知道她笑什麽。
只聽殷情說:“終于清淨了。那折磨人的鈴铛……”
段長生聽完,整了整袍腳,把腳腕子擋住,“過幾日我便和你裝成太監,趁着祭祀大典混進去,其餘的,我也沒法幫你。”
劍是殷情自己的,取不取得到,就只能看她的本事。他能帶她進去,可是他也沒有能力掘地三尺為她開棺。
因為先天閣不止是陳列先賢這麽簡單,裏面的每一個棺材,都是上古補天石所造,世間最硬最沉。而每一個棺材裏沉睡的先賢,都将他們身上最強的靈力留存下來,用以護佑這一方土壤。
他們的目的,在于永久鎮壓地底下的一扇門:玄牝之門。
道藏雲:谷神不死,是為玄牝,玄牝之門,是為天下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玄牝之門是大陸靈力的泉眼,但實際上,在門後的并不只有靈泉。
慕隐麟、夜摩以及最初的神皇,以三大絕招将玄牝之門保持在門縫狀态,出來的就只有靈氣,而阻止了其他東西進入大陸。這門不能關上,關了,則大陸将再無靈物,而沒有靈物,在資源枯竭的大陸一切都會毀滅;而開得大了,讓那些可怕的東西進來,大陸還是個毀滅。現在三大先祖所保持的門縫現狀必須永久維持下去,而每一個死去的夠分量的先賢,也就不得不躺在這裏,釋放自己的餘熱。
所以不是段長生沒法,就算是殷情自己,想撬開自己的棺材都宛如天方夜譚。
殷情低下頭:“墨齋一定有通向先天閣的密道暗室,可以供你們的人在內守護,這你別想瞞過我。另外,棺材既然能釘上,就一定能打開。棺椁是陰虛所制,鐵釘是墨齋所出。你應該知道,我不止要你帶我進去這麽簡單。”
殷情說得高冷,但心裏早就已經狠狠撞了十回牆了。
因為她現在的無垠境一層,說高吧,還比最強的禁衛低好幾層,就別提先天閣進制了。沒有段長生,她的确連門都進不去。
這一點她雖然早有預料,但也是直到自己站在先天閣門口,才知道自己和先天閣禁制的差距有多高。
而進了門呢,段長生要是撒手不理她,她靠近自己的棺椁那刻,就要先将力量耗費在守護棺椁的墨齋弟子那裏。而棺蓋要想打開,還得靠段長生這墨齋的“釘子戶”。
一切都仰仗在他的身上,讓她活脫脫變成了小綿羊。
段長生知道這一點,他故意說沒法再幫忙,其實就是要她滿足他的條件呗。
想清楚了這一點,殷情深吸一口氣:“我答應你。”
段長生納悶:“我還沒說我想要什麽。”
殷情擡頭盯着他的眼睛,心裏久違地,感覺到一怵:“不會是……我吧?”
段長生點點頭。
殷情指着這張床:“不會是……在這裏吧?”
“此時,此刻,此地。”
段長生一字一頓,清晰地說出來,目光裏的不是火苗,是火山爆發。
殷情望了望窗外,深吸一口氣,她在思索清白之身,和自己的劍,孰輕孰重。
拿回自己的劍,她就可以用殷情的身份強勢回歸,不懼任何威脅,她就可以去做她想做的那些事情。
但她也可以重新修煉,花費接下來的千把年,努力将無垠境的二十層度過,九死一生,以萬分之一的可能,重回參天境,然後再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再或者,把閉死關的墨齋齋主叫出來,重新給她打造一把驚世奇兵。
總而言之,彌補她現在境界缺陷的只有一把足夠分量的劍,不能達到的話,她将無法做她接下來的事情:去劈開師父閉死關的洞府。
她太想進去看看了。
太想知道結局。
師父是死了,還是活着,還是和她一樣,重來了……
上一世的殷情尊重了他的所求,從此将她與他隔離在那一堵山牆外。
這一世的殷情,不會再當他的乖徒兒了。
當下,她打定了主意,閉上眼睛。
段長生的唇漸漸地靠近,他等這一刻,到底等了多少年啊。
子時到了。殷情從人的身上游離出去,色究竟的元神在人身上落定。
這個時機剛剛好。
不清白的只是軀殼,殷情松了口氣。
色究竟睜開眼睛,瞪着段長生靠上來,親在它的嘴唇上。
它雖然是不怎麽會拒絕人類的好意,但現在太唐突了好嗎!它一爪子朝段長生臉上揮去。
段長生抓了個正着,呼吸極熱:“你答應了,沒得反悔。”
答應什麽了?關它什麽事?
段長生還沒發現任何不對勁,而是将顧九雛的身軀壓在床上。
貓很震驚,但是,它揣度,人類總是很喜歡和它玩耍,将它翻來覆去,摸來摸去。
所以現在只是要玩吧。
讨厭。它不自覺地喵了幾聲。
段長生的眼睛正落在顧九雛的鎖骨,他正要俯身去舔舐,卻忽然聽到了這聲喵。
他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說不上來。
他腳邊一動,鈴聲響起,色究竟開口:“什麽聲音,還有,我不想跟你玩。今日好不容易不醉,我還要到處去看看。”
段長生皺眉,因為她的語氣變了。
似乎經常聽到她這種怪異的語調說話,雖然已經習慣,但這和剛才的那個她,太不相像了。
“你……”
段長生沒說話,但色究竟已經操控着人身熟練地站起來。
他看着她走向屋外,望向房頂。
随後她,四腳用力,攀爬跳躍上牆,再房脊上,一步步地走去。
怎麽這麽像……貓?
……
殷情在院牆的邊沿試探,發現了最底下布滿青荇的那層院牆,有幾塊磚縫的泥巴比其他地方的要新。
貓的身體就是更靈活,也能讓她以與人的思維不同的角度來看這世界。
這幾塊磚的磚縫比別處厚,最外面的一層很新,她用爪子蹭下一層,發現裏面還有許多層,且越裏越舊,不知道重新砌過多少回。
也是啊,墨齋總有人要出入的,他們絕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回到地面,而是只有受召的時候,才能用特定的方式上來。
還待再研究什麽,讨厭的鈴聲又響了。
越來越近,随後,段長生居高臨下地看過來。
“好險啊!你這小壞蛋。”他把她抱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怎麽能叫人家小壞蛋!人家是大佬呢!
☆、誰敢
殷情驀地渾身一緊,知道自己無法掙脫。
雖然貓是無量境的貓,但她一使靈力,段長生的力氣也會跟着上來,他是菟絲的道種,跟着敵人力量自己力量也會上漲,而且體內那叫“天子”的劍也不知境界幾何,她越用力,越是被反彈得沒法動彈了。
簡直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罷了,當真是逃不脫這冤家。殷情眼巴巴地看着牆角那塊可以撓開的磚頭離她越來越遠,自己卻在段長生懷裏一癫一癫地往外走了,欲哭無淚。
她覺得這一世自己的情緒很……雜亂。
段長生抱着她,縱身一躍跳起來,去追顧九雛去了。
色究竟操控着顧九雛的身體,跑在神都逛街。
它好奇得不行,就朝着那大晚上燈亮的地方去。這時候還有什麽地方能亮得吸引了它的眼球,也就只有在高樓彩門上挂着大燈籠迎客的青樓了。
樓山院的姑娘崔果兒正搖着扇站在二樓欄杆上,對月惆悵。今兒個她的客被頭牌趙清醇拉去,她正傷心着,就見對面崇慶樓那十幾丈高的屋脊上立着一姿容飄逸的仙師。
仙師站在月下,懷抱一只綠眼黑貓,仿若從月中來。
這如仙似幻的美妙場面一時迷了她眼,等到那仙師都踏着屋脊從對面施施然跳過來了,低頭瞟着她問:“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貌美的女子?”
崔果兒立即臉紅了。神都這地方,仙師出入的當然是多,來青樓的也不少,畢竟據說和仙師做那種事,能幫助仙師修煉,增進境界。像她們雖然靈力低微,但也練着點兒,好采補仙師。為了擴大生意面當然就得藝多不壓身。
她嬌羞地垂眸說:“仙師謬贊了,您快進來坐,讓果兒好好伺候您……”
段長生嗤笑一聲,也不再看她。本來他就是個臉盲。
旁人都對顧九雛的容貌驚為天人,但他其實是因為殷情的關系,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顧九雛的臉記熟了。
要不然說他當初比劍試大會上說要記住重山雪的名字呢,其實他是每個人的名字都記了一遍,再加上對聲音敏感,這才好将來認人。
殷情想趁他說話松勁的時候逃走,但她一溜,立即又被彈一股力道,他的手簡直和橡皮糖一樣黏着,貓毛都被他手心的汗抱濕了。
“別動啊,小壞蛋。”段長生揉着她腦袋說話。
殷情頭皮發麻,再不能再讓他嘴裏吐出這個詞兒了。
段長生從欄杆上翻進去後,也不管崔果兒在後頭叫他,他就直接到了二樓內院的大廳,往下一看。
烏泱泱的人頭,一張一張的臉,叫他個臉盲有些想哭的沖動。
好在看見了顧九雛。
因為她是這場子裏的焦點。
人的氣質存乎元神,色究竟的好奇懵懂一下子讓底下人誤以為有機可乘。
一個看似有些地位氣度的中年男人搭上她袖子,上下蹭了蹭。笑眯眯地說:“裏頭有好東西,姑娘随我到裏頭去。”
色究竟已經被殷情提醒過,不能讓人随便碰她,但殷情不在,她就不想把手抽回來。以它的智慧,就算它自己也會說人話了,也聽得清旁人說什麽,但思維卻是兩個世界,實在是不足以理解為什麽不能親近笑臉人的。
它是貓,真貓,境界再高深,它依然沒人性。
憑着好奇天性一進去,它就看見了一桌子的菜肴,魚肉、牛肉都上了幾盆,還沒涼透,開始用手抓着吃了。
這中年男人是宮中宦官朝林子,乃是神皇的禦前太監,神皇病篤也有十來年了,他得了空和人換了班,就流連這些青樓酒樓,因為這裏脂粉重,能沖死氣晦氣。
他就是那崔果兒的老客,但這樓山院裏的頭牌趙清醇卻總是勾他,今日就像換換口味,奈何卻突然看見了這種姿色人間難見的極品,還以為是樓山院的新人。
他也不管這屋子是那趙清醇的,直接就把人趕了出去,引着眼前的極品進來了。
朝林子油膩地臉堆笑,跟侍奉神皇似的,坐在床邊上,“來,姑娘來這兒讓我一親芳澤,樓山院誰不知道我有的賞頭。”
結果就看這極品美人兒用手撈着一整條魚在吃,而且吃得滿嘴,滿臉、滿身都是!而且還跪在桌上,整個人趴在那裏,把刺吐得七七八八。
朝林子當下有些惡心,這恐怕是個傻子。轉念又一想,反正擦剝幹淨了好辦事啊。
想完了就自己脫得精光,露出一身肉,過去。
這極品美人擡頭看了一眼,竟然不覺得他脫光了不妥,那更好辦了,于是抱起兩盤大肉就放去了床上。
色究竟這貨吃完手裏的,聞着床那邊的肉味,還真下了床過去了。
那朝林子把盤子給了她,色究竟待要吃,朝林子竟把手伸到了她身上要解衣服。
這人類真是,想做什麽勞什子。
她不爽,見這人還要剝她衣服,正要一爪子把他喉嚨廢了,結果屋門突然被踢破。
段長生一手抱着貓,另一手一吸,那脫得精光的男人瞬間就被吸到了他手邊。
他眉頭一皺,再往邊上一甩,朝林子撲倒了桌子,被殘羹冷炙撒了一身。
“惡心的東西!”段長生罵一句。
我的人,你也敢碰?!
再往裏看,顧九雛正在舔自己的手。
看到段長生,顧九雛并沒反應過來,只是一哆嗦。但看到黑貓,它卻立即把手背了過去,端端正正地站好。
殷情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身上黑毛直豎,滿身都是怒意,靈力都外洩了。但段長生依然壓住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走到她身邊:“你還好麽。”
色究竟在顧九雛的殼子裏惴惴。
段長生用袖子抹去她臉上的髒東西,“跟我回去,我給你準備比這更好吃的,可以麽?”
眼睛裏流露的是憐愛,殷情估摸他沒有猜出什麽來。
以一般人的思維,最多也只能想到她經常會神智不清,那是之前的後遺症。誰又能想到她和貓互換了身體?
色究竟在殷情面前哪敢亂動,乖乖地被段長生牽着手站了起來。
一旁摔着的朝林子,卻瞅見了段長生袖子裏手腕上的字。
殷情?
這世上還敢有別的人叫殷情嗎?
還是,就是那個殷情?
那最近傳說的,殷情的一日道侶,不就是……
朝林子緊急地以傳音的方式,将消息傳了出去。
“大皇子在樓山院,速速接駕。”說完趕緊将桌布一裹身,朝着段長生跪着爬過去了。
爬到段長生腳邊一擡頭,突然聽他冷哼一聲,“倒是忘了你。”
說完回頭微笑着對顧九雛:“你等等我,”随後手在胸口,徐徐抽出一把劍。
天子明黃,光耀四射,周遭入眼的都刺痛地叫喊,随後發現他們眼睛盲了。
殷情和色究竟,也忍不住躲避了一下這光亮。
而在躲避的這當口,段長生已經完成了一抽,一送,血液在天子劍上慢慢滲入,又變得光潔一新。
随後他重新插回胸前。
天子劍不能一直不見血的。
今天正好能為了眼前的人出劍,就直接把這精光的爛人血喂給劍了。
誰敢動她,誰就會死。這是個非常淺顯的道理。不用你喂用誰喂?
殷情沒有看仔細,但那外洩的靈力強大的程度,幾乎與她的那把“成孤”劍不相上下!
竟是墨齋齋主留下的另一件足以撼動大陸的絕世神兵?
段長生一轉頭,帶着顧九雛抱着殷情,回平府去了。
一進屋,就把顧九雛關進了旁邊的耳房,下了禁制。這回的禁制是無垠境二層。
是的,這一年,他也沒閑着。
他又比殷情高了那麽一點點。
殷情:“……”
段長生抱着殷情到了床上,默不作聲地撸她的毛。
越撸殷情越炸毛,但毛越炸他撸得越上手。
撸着撸着,殷情聽到段長生的胸膛起伏,好像是……氣不順。
非常不順!
他都快把殷情撸禿嚕了!
殷情盼着他快點睡覺,睡了好讓她放松一下身心,待會兒天一亮,元神穿回去人身上,還得去洗澡。
她現在都能想得到,這貓應該正在用舌頭自己舔身上的髒東西。
令人無奈。
段長生就這麽一直枯坐,捱到快天亮的時候,他才将貓放了開。
殷情早不願意在這屋裏待了,趕忙溜出去喘口氣。
就這一個當口,看到外面值夜的小厮,已經停了段長生的命令往廂房中送去了溫水和木澡盆。
殷情有了極其、極其不好的預感。
……
段長生不緊不慢地給顧九雛解衣服。色究竟雖然不怎麽情願,但也沒有阻止。
他将她裏外所有的衣扣都解開,拉扯着她一個衣帶,說,“你走吧。”
顧九雛走出一步,衣裳被那他手裏帶子一扯,散亂脫落。
段長生欣賞了這副身體後,滿意地抱起,将她摁在水裏。
貓怕水,在水裏就一動不動,生怕水會把它吞沒。
段長生就在旁邊看着,目光本來漠然,直到看見顧九雛眼睛裏那懵懂的光逝去,變出了犀利、不悅、煩躁等諸多複雜情緒,他才似笑非笑地說:“來吧,咱們繼續昨晚未竟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段:哼!讓你耍我!
繼續求收藏,求書簽,很重要……
(加過很多次書簽的就不用啦,麽麽噠,沒加的加個吧,感謝)
☆、處子
殷情在溫水中低頭俯視自己的身體。
白皙,柔軟,胸上豐滿,腰肢纖細,雙腿修長。
她的臉,是讓人忽視不了的那種臉,連她自己都很難忽視。
這副身體是父母所生養,有凡人的弊病,而用了千百年的陰墟那副身體,就全無這些誘惑。
嗯,雖然元神不大樂意,但身體好像很想要啊!
段長生盯着她脖子下面看,殷情知道他是為這副身體着迷。
無垠境一層可以将元神短暫分離出腦中泥丸宮,也就是凡俗所稱的元神出竅。這段時間身體可以短暫處于本能狀态。段長生即然前晚和昨晚都沒有染指這身體,就說明他是知道了,眼下躲也躲不過,倒不如……反正在那一刻元神出竅就算了,滿足身體自己的需要,也很重要!
段長生盯着她:“是我進去,還是你洗完自己出來?”
殷情将身上殘渣用皂角洗淨,段長生眼睛眯着,支手慢慢欣賞,見她洗完還主動遞巾帕過來給她擦。
他這是以為她不敢。
殷情只覺得他想多了,這許多年壽數裏,如果有什麽事情她不做,也只是因為她不屑于做,沒有什麽是她不敢做的。
她也不接帕子,就直接站起身,将那白筍似的滴水的手臂撐在桶邊上,叉開腿邁出來。
很多地方就是不想看見都不行,段長生嗓子悶哼,實在是忍不住,把頭偏到了一邊。
殷情越發看他是為女人身體着迷,這和逛青樓的人也沒甚的差別。她這副身體也是同樣以各種方式回應,見他臉到脖子都紅得不像樣,她自己也熱得口舌生津,伸舌頭舔了舔上唇。
她身上的水一滴滴往下掉,段長生右手不自覺地伸到嘴邊。他狠狠咬住自己虎口,強迫自己不看。
事到臨頭了自己慫,難道是因為大白天?或許是男人在晚上便被狼上了身,白天又成膿包了。
她已飛升過,旁人認為她是飛升失敗,但她卻知道她是真正的飛升成功,既然飛升便是重來,那沒有必要再完全一致地走回老路去。據說做此事還能迅速突破瓶頸減少修煉時間,段長生境界也夠高,采補起來,于凡人頂得上吃一鍋千年人參了。
見他就坐在旁邊凳子上,膽怯,又期待,殷情也就直接上去坐在他身上,直接靈力催動元神出竅,讓元神滾在半空。反正是本能想要,不是她想要。
本能靠在段長生身上摩挲幾下,也不知蹭着他哪了,終于把他刺激得精蟲上腦,直接抱起上榻,解了衣就覆上去。
殷情可不看這青樓場面,想到昨天那磚頭,便催元神出去找着色究竟,讓它回墨齋藍院去看。
色究竟正在外邊窗臺上歇息,一看到她的元神,弓身就想逃竄,硬是被她從千裏外的明臺飛出來的幾只劍頂着屁股,趕它到了藍院牆根底下。色究竟不高興地喵着,但還是給她把磚頭用靈力挖了出來。
這一挖,磚頭底下露出了一把鐵鑰匙,殷情讓色究竟咬在舌後帶回去,估摸段長生已經和她身子雲雨完了,趕緊把元神催了回去——境界不夠參天境,沒辦法僅憑借元神就長出身體,時間長了沒有宿主會灰飛煙滅。再者,因為靈力和功法都需要身體才能施用,她現在元神裸露,就是個靶子,說不準被什麽人一砍,也是個灰飛煙滅。
元神飛回去一看,果然事已辦完,段長生卻還不放開她身體,竟是赤身将她抱在懷裏,對她耳邊說着悄悄話,眼角含笑不止。
殷情就算再不想回去,這次也不成了,只能迅速鑽回腦內,随後立即起身要去穿衣,卻又被他擁在懷裏,“別走,和你多待一會兒。方才已說好了,那我便盡早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什麽?”殷情突然開口。
段長生叼了一下她耳垂,殷情身子渾身酥麻,只得閉目念訣平靜。
“你這方才是太投入,都沒聽我說的?你我已然結合,我這個皇子是繼承不了大統了,做神皇就得斷情絕性。”
殷情皺眉,“如果神皇斷情絕性,你是從哪兒來的?”
段長生笑一聲,“這事本是宮中絕密,原先不能告訴你,不過現在,你實實在在是我妻子,我可得跟你說了。只不過,你可別覺得惡心之類。”
這皇宮中生育子嗣的事,怎麽和惡心沾邊?
段長生繼續說,“我父皇為了保持處子之身,每回讓皇後妃子侍寝,便會取出她們的元神,只和她們的軀體結合。所以我母親根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有了我。她因是我父皇第一任妻子,是真心愛慕我父皇,卻對我父皇這拔出她元神和她結合的行為不齒,後來自盡了。”他提到他母親,神情萎靡。
殷情面目抽搐:“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傷心事。不過……只和軀殼結合,還能保持處子之身,也是不錯。”
這給想要解脫欲望又想修煉的人提供了好方法啊。
段長生卻愠怒:“這如何好了?對旁人來說,這軀殼就是人,但對皇族來說,沒有元神的軀殼雖有本能,卻不能算作是人。軀殼與元神分得十分清楚。就像狗來勁了,會對着木樁來上一翻一樣。”
殷情:“……”
那這回,只能算是他找了個木樁子?這神皇宮中實在令人無語……
“父皇前後十八個皇後,數百妃嫔,皇子至今有百人,但沒有哪個想繼承神皇之位的。我是嫡長,少時就被逼迫練就鍛體,為的是以己身鎮守社稷,不為四海湮滅,不為外族所侵,不為內亂所吞,保持地底玄牝之門平衡,不為外物幹擾,不能愛我的女人,必須頂天立地,跟個柱子一樣杵在天地間。不過,如果沒了處子之身,自身便會衰老,失去守護大陸平衡的能力,”段長生撫着她下巴,“不過現在,這些都跟我不相幹了,我已經有女人了,他們愛誰當誰當去罷!”
殷情心想,你爹病篤,你就不怕你爹氣死?畢竟神皇也算與我有舊,我抽出元神,算是救了神皇一命啊。
不過仔細想想,聽他說數千年間神皇一直拔出女子元神和軀殼那啥,确實有一點惡心。
就像素食者戒了肉,再吃就反胃,她這上輩子戒了八卦的,乍一聽這麽大八卦也消化不良。
如果段長生要是知道自己還是處子之身,會不會想到自己母親的慘痛,進而痛恨自己?
殷情嘆息一聲,那也是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