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頭,才發現殷情走到了相反的方向

看他來了,舔了他兩口,恐高症也好了些。

本來它是很容易對人好的,奈何殷情這座大佛一直看不上它,讓它這個以前最愛給主人賣萌耍乖的家夥愣是被嫌棄得忘了怎麽讨主人歡心了。

它用肉墊子摩挲着段長生的臉,心想這娃就能得殷情歡心,得了她歡心,怎麽惹事都不要緊,委屈眉頭一皺,叫娘子她都得聽着。作為一只如此高境界的靈貓,它也應該反思了。畢竟以前,夜摩喜歡時而高冷時而又慫的性子,對人如此,對它也如此,它當時就是照着祖師喜歡那人學的,現在只要照着段長生學,管保能讓殷情主動投懷送抱。

殷情低頭看下去,那百丈高的結界禁制,蓄積了幾代神皇的力量,由各氏族并以神衛拱衛的這從外面看來堅不可摧的宮城,實際上,還遠遠不是極致。

殷情突然将正在遐想如何讨她歡心的色究竟提起來,朝下面扔去。

色究竟驚聲尖叫,掉落下去,就聽那禁制結界上砰地一聲,和玻璃一般被撞出一個洞,色究竟四個爪子在上面抓了半天,什麽也抓不着,繼續向下跌去。

殷情這才悠然縱劍從那洞裏長驅直入,在色究竟落地前将它接住,以免再把內髒摔壞。下了地又直接将他扔下去。

色究竟心裏想,到底是它不夠可愛,還是這屆主人心太狠?

眼下雖然已經将将入夜,但因為剛才結界穿了洞,洞口現在燃了火,顯然是給神衛們提醒的。但她都已經朝神皇寝殿宣和殿走了半天,都沒有人來,倒很是奇怪。

今天的神皇宮氣氛很詭異啊,這個時候皇帝剛去,應該正是群臣慌亂奔走,準備後事的時候。

走到了池邊,倒是看見一艘船往中心游去,裏邊坐着十幾個身着皇子衣衫的人。

這個時候,皇子們集體游船?

再一看覺得不對勁,他們各個腦袋耷拉着,沒精打采似的。

船突然翻了,段長生騎着貓在旁邊指着,“掉下去了!”

殷情躍過去一看,這些皇子們臉上早就都七竅流血,船一翻,一船的屍體都沉入了水中。

然後發現,這池水邊上又無聲漂來了第二艘滿載皇子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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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第三艘,第四艘 ,第五艘……無人操控地船,也不知道是怎麽出現在水邊的,就這麽全都游到水中自動傾覆。

殷情一個一個船跳過去,一一在他們鼻息探過,全都早已死去多時了。

一百來具屍體,一個個沉落,殷情望向段長生。

如果都是皇子,那這些沉落的酒都是他的兄弟。而他還懵然無知,看着他們沉落當落水玩具,在貓背上鼓掌。

誠然他厭惡神皇,厭惡神皇宮的所有人,但是如果此刻他神志清晰,可會為他們痛哭,報仇?

殷情走過去,看到就這麽不到半日出來的功夫,他又長大了不少,也快有兩歲模樣了。

殷情對貓說一聲,“咱們走吧,看看還有沒有活人。”

她已經有了這皇宮裏可能一個活人也不剩的念頭。

“駕!駕!”段長生夾貓,色究竟很順遂地跟着殷情的腳後跟繼續向前。它也感覺到了這裏的凄慘。

宮裏只有一處亮着燈,看那方向,是東宮。

東宮一直無主,但也一直默認是段長生為主。他幾歲上還只是普通皇子時就出了宮,而後宮裏就将他的東西全都搬進東宮去,将屬于他的四海雲泥長明燈點燃在他殿閣門口,和殿頭風鈴一樣招搖。

而其他皇子,其他殿閣,包括神皇寝殿門口的長明燈,此時都已經滅了。本來是用來側他們血脈純淨不純淨,有沒有被女人“玷污”的,但如果連命都沒了,自然也都滅了。

殷情還不知道這些,只是唯看那一處有亮,感慨了一聲,上了宣和殿的臺階。

大殿門虛掩着,殷情推開,空無一人,裏面連白幡也沒挂了一條,就只停着一口巨大的棺椁。這棺椁滿打滿算能裝五六十人,相當于是先天閣給先賢們準備的棺椁大小尺寸了吧。

靈力穿透進去,聽到了不少震蕩聲,間或女人□□。

有活人!

殷情立即沖上去,一腳将那棺蓋踹開。

裏面橫七豎八,上上下下,躺着堆成山一樣的女子,一個個穿着後宮妃嫔的衣物,手腳和嘴上全都塞着。最下面有血腥和腐臭傳來,顯然那下面的早已經死了。

殷情一手提一個,将活着的提上來,底下的二十多個都已經死了。

活着的給她跪成一排,各個哆嗦着哭泣,殷情給他們松了綁後,她們嚎啕大哭幾聲,又噤聲,有個膽大的才對殷情說:“突,突然,昨夜裏宮裏闖進來一個明臺小道士,見人就殺,見人就砍,連神衛都擋不住他,還命令我們宮裏的人把我們綁成這樣,随後就把我們宮裏的宮女太監都殺盡了,再把我們扔進這口棺材裏來。”

“是啊……皇後是第一個被扔下去的,這麽多人壓着她……”

殷情是記得皇後的。雖然印象不佳,但這種被壓死的慘狀實在也不忍想象。她閉氣看着棺內的那二十幾具屍體,決定還是再探探有沒有活着的。

她扒拉開幾個人,翻到下面,突然發現那皇後瞪着一雙圓目看着她。

殷情只感心驚,仔細一瞧,她的睫毛在微微顫動,于是拽着她的肩頭,将她拔了出來。

皇後得了自由,驚魂甫定,但她比周遭這些妃嫔鎮定多了。

她一看到殷情,“是你……你是大皇子身邊的人。快送我回我昭山國,召集兵馬,還有她們,都是各族之女,都可以召集來各諸族人馬,将那個不人不鬼的寂庶子趕出去!再去告訴大皇子,回來登基,萬不能讓寂庶子先登基。一旦先登基者,就可號令各部,到時候就完了,那寂氏子,就是要各部到來,然後将他們全都煉成傀儡,重現三百年前的傀儡之亂便會重現了!”

殷情觀她在這麽多人身子底下壓了這麽久,居然還能立刻做出部署,神思清明,倒是有點本事。

不過什麽?又是傀儡?

這煉體傀儡術,寂氏真是幾百年都玩不膩啊。

殷情回溯起三百年前的傀儡之亂,就是前朝神皇寂融搞出來的。後來,她和悉檀、寂真等幾人才将傀儡制住。而後這一代神皇、前朝最大的諸侯國主段氏才弑主上位。而她,也沒有反對。只不過後來,她就再也不想出面,管他們皇家的事罷了。

“大皇子呢,大皇子現在在何處?他的人多嗎,是不是明臺全都來支援了?速速登基,由他來號召各部,下令讓他們在神都外留候,等着那家夥放出傀儡一起攻入。”

殷情指了指身後那坨黑貓背上趴着睡覺的家夥。

“這就是大皇子。”

皇後及衆妃将目光齊齊向下看去。一個兩歲小童打着鼾,從貓背上跌下,翻了個身繼續睡。

衆人:“……”

還是皇後見多時廣,“是鍛體修者受了傷,用元神和劍重塑真身?”

殷情點點頭。

皇後跌坐在地,癡癡道:“完了,這天下毀于我手中了……”

殷情道:“你也不用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

這皇後倒是個想對天下負責的,竟也不簡單。從她幾次為段長生出面,也能看得出來她有多想讓神皇這個皇位順利承繼下去。

但顯然,她并沒吃了自己的安慰。殷情轉念想了另一辦法安撫她:“大皇子雖然變小了,還是可以登基啊。不過”

衆妃哭成一片,皇後道:“姑娘是不知道我說的‘登基’是什麽意思吧?!咱們這宮裏最中是登基臺,上面有擎天石柱,要轉動了那個才算登基。你說他這模樣,是轉得起來的嗎?說什麽傻話,現在他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怎麽登基,連個扶持他的人都沒有,我們這些弱質女流,根本就是被那寂庶子,還有他的那紅眼小道士跟班虐殺的份。再者,各部也未至,無人支持,而寂氏一個人在宮裏,已經開始煉傀儡了!”

殷情默默地思索了一下,道:“無妨。”

皇後早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聽她淡淡定定地說什麽無妨,她都要跳了,“三百年前,還是諸侯國主的段氏是在神珈散人的扶持下才能上位,號令天下來殺傀儡,你現在說無妨,那你說說,誰能扶持大皇子上位,號令天下?”

怎麽段氏将自己上位,變成了她支持下才上位?她只是沒有反對而已。不過,過去的事他們怎麽理解也不重要。至于現在嘛……

殷情緩緩答:“現在,也還是神珈散人。”

皇後啞然失笑了,“那你說,神珈散人是從棺材裏出來,抱着大皇子登基嗎?”

殷情點點頭,“對,我抱着他登基,有何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掉馬時刻,猝不及防。

☆、虎牙

皇後聽得險些跪下去,但在想明白她說的“我”指的是誰之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跪了下去。

其他妃嫔亦都止了哭,直盯盯地瞧着她看,她的眼神和氣場無一不再告訴她們,這話絕對不是編的。

再者說,這個場合編造這種話有什麽用,她可是要抱着大皇子登基,這在登基臺前勢必就會遇到那殺人狂魔寂庶子,她犯得着編嗎?

她們都信了,不得不信,也不得不服。

當世除了神珈散人,還能有誰有這個實力?沒有。

她們統一給她跪下,眼中含淚地要給她磕頭。

殷情說,“你們之前給我磕的也不少了,現在也免了,我送你們出去,立即回去通知你們家長。”

衆小輩妃嫔們點了點頭,見已經從殿外飛來了二十餘把劍,她們一個個爬上去,劍便送她們從那結界的洞裏出去了。

最後就剩下皇後,殷情說,“你也走吧,否則,我還得分心為你留神。”

皇後冷靜地咽了口唾沫,說,“您不用留神我,只是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想我是沒臉回去了,只有看到大皇子登基,知道神皇的基業不是因為我才亡的,我才能走得安心。”

殷情說,“我也不是就有十足的把握。”

皇後,“那我更不能走了。”

殷情也不明白她說的“因為她”是什麽意思,也沒時間再管那麽多。

登基臺的石柱她知道,其實是個主烽火臺,石柱也是四海雲泥所築,轉動後能散出佛舍利種子到各諸侯國的烽火臺去,種子會點燃,告訴他們新皇登基,過來朝見。如果他們不遵守皇命,舍利中會有某種瘴物消散出去,傳播瘟疫,使這片土地淪為瘡痍。

一直以來,這就是皇族統治大陸的方式,而轉動這個柱子,不僅僅是成為神皇可以統治天下的權力的标志,還是能夠支撐起大陸平衡不被四海淹沒的一個力量證明。這顆石柱同時也是天柱。

皇後恭送殷情和段長生從宣和殿出去,看他們向登基臺走過去,正是月下,清輝灑在殷情身上,令人忍不住感慨神仙再世,而她腳邊黑貓上馱着的孩童,又寄托着帝國的未來。

皇後獨自前往造作所,她要親手把神皇登基要用的冠冕和衣服鞋子剪裁出來,保持皇族的尊嚴,是她現在唯一能做,也是她覺得最重要的事。

殷情和段長生到了皇宮中苑,那登基臺,實際上長數百丈,寬數百丈,實際上便已經是一座極高極陡峭的石山了。

四面萬級臺階,登基臺在雲層頂端,臺階盡頭。到了這裏已經沒法禦劍了,只能走上去。

殷情步伐極快,好在色究竟也爬得毫不喘氣。坐着的段長生帶着好奇望向四周。

登頂的那一剎那,對面的石階上,也顯現出了兩個人。

舉着劍走在前面的,是顧金湯。

他的眼睛血紅,手裏的劍尖不停地滴血。

他身後慢慢走上來一個騎馬之人,那是神皇的馬,一直養在骐骥院裏,名叫白麒麟。

那馬的目光也深紅,四蹄下似有火焰,踏上之後,石階震裂。

殷情向着對方說:“煉體傀儡術裏的控制傀儡。但是控制一個人,只能控制很短的時間,還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還是煉屍劃得來些。”

那馬上穿着廣袖博衫的男人抿唇笑了笑,“那是當然了。可煉一個屍體少說也要十天半月,我這不是急用麽,只好先把這小道士借來用了。”

殷情看一眼顧金湯,繼續說,“這是我的徒弟。”

那男人靠近,“哎喲,那我要是讓他親自來殺你,你可不要介意哦。當然如果他要是不敵你,被你所殺,那你肯定也會很心痛吧,哈哈哈。”

殷情仔細觀察,這人很像是那天皇後來平府見段長生的時候,踩在她腳下的那個男寵。

怪不得皇後會覺得這事是她惹出來的,原因原來在這裏。

“我見過你。”那男人也發現了,騎着馬繼續靠近,“你不是大皇子看上的青樓女子麽,其實咱們兩人一樣,都是被人玩弄的玩物,他們這些人,總是以為像我們這樣的永遠會匍匐在他們身下,只會嗷嗷叫一聲爽,可不止我要是不爽起來,會有多可怕。”

陰陽怪氣的男人。殷情嘆了一聲,“神皇被你弄到哪裏去了,不會是你要将神皇的屍體,煉成傀儡吧?”

寂庶子在馬上拿起一個手掌大的熏爐,放在鼻尖深一聞。

殷情能聞出來那裏面有珍鼎丸的味道。

他在靠這個補充靈力。

寂庶子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可不僅僅是要将神皇的屍體練成傀儡,我還有已經練成傀儡的神珈散人呢。”

殷情擡頭,“神珈散人是你煉制的?”

寂庶子點點頭,“這是我父皇寂融從四海雲泥以驚天秘密換回的秘術,他沒有給他的嫡子寂真,而是給了我,當然這世上只有我才能煉制傀儡。”

“那墨齋齋主?”

寂庶子笑一聲,“哈哈哈,他只是用珍鼎丸,買了我幾個引路傀儡,用來幫他引路而已。現在,她和神皇兩人,正躺在我的爐子裏,等着過些時日,再同天下人見面呢。不過你,又是哪路蠢貨?竟然敢來擋我的道?!顧金湯,快把他們殺了,好讓咱們帶回去做傀儡!”

顧金湯依言舉起了劍,向前幾步。

突然間,兩歲的段長生從貓背上跳了起來,拔出天子劍,奶聲奶氣地說:“誰也不能靠近我娘子!”

“娘,娘子……哈哈哈哈……”寂庶子擺弄着熏爐,笑得花枝亂顫,随後突然陰狠地盯着下方段長生,“這不會是大皇子吧?”

段長生高昂着下巴:“什麽大皇子,我是你爸爸!”

寂庶子一瞪眼,“哎喲,很有氣勢啊,可惜啊可惜,我爸爸早就死啦,小畜生,你要死我可不攔你。你這把劍倒是好得很呢。”

說着便掌風襲來,他的手竟然能夠無限伸長,夠到了段長生身前,握住了天子劍。

剎那間,那天子劍如熾日冒出火光,寂庶子的手被天子劍灼傷,又哀痛一聲縮回。

段長生笑:“哈哈哈,笨兒子!”

寂庶子憤恨一聲,念着上面發光的字體,“天子劍,這劍我非得到不可!顧金湯顧金湯!快幫我解決了他們!”

顧金湯張開了嘴,兩顆如血狼一般的虎牙露出,吼叫着向他們撲來。

作者有話要說: 例行求收藏和評論。

順便,就沒有人想小金湯麽

☆、登基

顧金湯舉着劍,一邊狂叫一邊撲來狠刺,在殷情的面前,他的勇猛狠厲都只是軟綿綿的。但很快,坐在馬上的寂庶子雙手放在腿邊一翻,憑空就出來了一把冒着氤氲光線的七弦琴。

琴是寂氏一族的武器,殷情登時想到不好。這是要用琴來給顧金湯增力,同時又要來擾亂他們心神。

她當即轉頭告訴段長生:“捂耳朵!”

段長生瞪着大眼睛點點頭,篤定地嗯一聲,拿兩只小胖掌死死捂住耳朵。他不僅捂了自己的,還用兩只腳把色究竟的貓耳朵給踩下去蓋上。

做好之後,睜圓眼睛看前面。

顧金湯在那琴聲助力下,渾身也開始冒着和那琴一樣的光。這琴聲将靈力導入他身,使得他越發狂躁,連手上的劍,都發了亮。

殷情這時候才注意到,他用的已經不是在明臺所用的廢劍了,上面寫着“獨攬”,是神皇用過的劍。

看來神皇一死,寂庶子便物盡其用地,将這把劍給顧金湯認了主。

不過“獨攬”,給她的弟子,她倒覺得配得上。

殷情見他撲來,遂拔出情愫劍來與他對招。

琴音她已在心中屏蔽,看着他用幾百倍于他的力量施展着這把神皇的名劍,做出格擋的姿勢,口中對他說。

“想使用這把劍,你先得知道它曾經的歷史。它曾經斬殺過十一萬三千具傀儡,還有你身後那個人的父親。這是弑君之劍,也是為君之劍,它也曾經啓動石柱,頂住天地不塌四海不淹,所以它本身,就不會淪為一個傀儡。現在它沾染了你的血,你也沾染了它的靈力,你得試着讓它進入你內心,和你并肩作戰。”

寂庶子自己被自己的琴音掩蓋,只看到殷情口型一直在洞,不陰不陽地笑說,“你還在勸說他呢?不濟事的,你當我幾千年修煉是兒戲?”

他加大了力度,彈得手指缭亂,狂風肆虐,頭發亂得不成形狀,連臉上亦都痙攣至極。

段長生突然叫了一聲:“哇,好醜!”

寂庶子分心望去,“你說什麽?”

段長生不理他了。

寂庶子大叫:“賤小子!”一撥琴弦,一股音浪朝着段長生而去。

段長生見狀趕忙拔劍,這一拔,耳朵忽然劇痛,開始流出血來。

底下色究竟其實根本不用捂耳朵的。以它的境界,聽這聲音跟撓耳朵癢癢似的。

耳朵打開後,它感覺到有意思刺耳,又看到段長生耳朵裏流出了血。

它在聲音的教唆下煩躁了,而更煩躁的是,騎在馬上的這人,身上有薄荷的味道。

一個行走的貓薄荷。

它沖了出去,發了一聲貓尖叫,縱身一跳,直接咬在了寂庶子的臉上。

殷情轉頭一瞧,看到段長生兩耳的血跡,當下心狠狠揪了一把,将他抱入懷中,一耳貼着她胸前,一手護着他另一只耳。

情愫劍她已不再持,而是飛出去,迅速地對着顧金湯展現着萬般缭亂的用法。

顧金湯那狂躁的眼睛,變得越來越茫然,随後漸漸被劍法洗得澄澈,而後,頭頂閃亮起了突破的光芒,數丈根盤延伸出去,将整個登基臺上換發了好看的明光。

他醒了。

但是在醒來的那一刻,他突然跌坐下去。

殷情現在還顧不上他。

她抱着段長生,向登基臺上的石柱走去。

石柱的上空是濃密的雲,而這柱是頂着天的。若要把它轉動,那便又要再戮力同老天較一次勁。

段長生耳朵的血暫是止住了。眼下只能她一人用全力。

殷情伸手去觸碰那石柱,還未碰到,便已經感覺到老天的抵抗,讓她手一陣生疼。

佛舍利在石柱頂端,轉動石柱,舍利會點燃,随後迸發向各地烽火臺。

殷情猛地一轉,那石柱使勁要回去,便摩擦着她的皮肉,殷情用盡全力,感覺到那石頭漸漸靠近筋骨。

眼見指甲一片片脫落了,手心的皮肉就更別提,段長生懵懵地看着,眼睛裏滑出豆大的淚,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只是将腦袋貼靠在她胸前。

突然聽見一聲扣響,軸承對上了。

石柱上空的火焰點燃,火星子飛上天空,以美妙的弧線向四面八方而去。

呼,殷情長籲一口氣。

此時,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在下方臺階上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殷情抱着段長生轉頭,見是皇後跪在下面,手裏捧着小孩子能穿的帝服和冠冕。

段長生好像突然懂了什麽,說:“你起來,到我身邊來。”

殷情皺着眉頭瞧他,“元神恢複了?”

段長生仍是孩童的懵懂:“什麽元神?”

觀他眼神,好像還是什麽也不懂,但卻明白皇後是在對着他喊。

他這是因為和神皇血緣的本能麽?

貓壓在寂庶子的身上,皇後走過的時候,斜眼一看,吐了一口唾沫。

那寂庶子說,“傻女人,你在我身子下面的時候那浪的模樣忘了?現在就敢這般對我,小心我弟弟不放過你!”

皇後絲毫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寂庶子在後面冷哼,“你們以為我能有什麽本事?你們這些奪我至親,毀我族人的賤人們,你們等着罷,我弟弟的兩只眼睛,都在看着你們。傀儡術,你當我父皇會交給我?我父皇哪只眼睛裏能有我這麽個庶子?哈哈哈……我弟弟寂真,才是未來的天子,等他回到這裏時,他會讓蒼生都為我哭泣!為我陪葬!你們就等着傀儡大軍來的那天罷!”

寂庶子的臉早就被色究竟撕得爛了一片又一片,兩片嘴被色究竟咬下來,他最後一句遺言也說完了。皇後自然也不會多看,走得更加快了,至于他在後面絮絮叨叨說什麽,她根本就沒在意,就聽到一句什麽“為我哭泣”,她冷笑了一聲。

缺了這一個男寵,還有無數個。作為帝國的太後,她終于可以安枕無憂了。

走到殷情和段長生面前,她跪下來,請殷情為段長生換上冠冕。

随後,便看到神都上空,密密麻麻而來的各族人馬,皆齊齊地跪在天上,向着下方三叩九拜,呼喊萬歲。

聲音震天。

段長生木然地瞧來瞧去。

登基臺下的階梯上,穿着紫衣玉帶的大臣從下方紛紛趕來,咯咯走得氣喘籲籲。

“臣,救駕來遲!”

一個個地在底下磕頭認錯,随後便有神衛長和兩個近臣,抱着一摞本子折子上來,呼喊“陛下。”

段長生哇地一哭,将頭埋在殷情胸前。

殷情嘆口氣,“諸位,我們先回明臺。等陛下長大了,我再把他送回來。這地方,你們好好守着罷。”

大臣們叽叽喳喳地纏上來,殷情也懶得理他們。眼下她關心的,是要找到自己和神皇的屍體的煉屍處在哪,但走到那寂庶人面前,卻已經被色究竟給吃了腦子了。

殷情轉頭,瞧見正在臺階上頹然坐着的顧金湯。

他渾身顫抖,盯着自己帶血的雙手,還有那把獨攬劍。

殷情只說,“跟我回去。”

顧金湯點了點頭,見她已經禦劍而上,自己也跟在她的身後,向明臺而去了。

……

明臺正處在震驚當中。

神衛和各族的部隊已經跟着殷情和段長生鋪過來了,在明臺上空排成陣列恭候着。

明臺回來送消息的,自然是之前還逗留神都的阮渺等人,她們回來後便召集諸峰,眼下,正圍着跪在谷神峰下,等待神珈散人,不,是殷情的歸來。

殷情已經直接上了峰頂,回到洞府去。

她将穿着帝服的段長生放在地上,将他推到鹿蔥邊上,說,“一邊玩會兒。”

随後把袖子遮着的手掌打開。

背面還能看,但反過來,便露出森森的白骨。

太慘了。

幸好色究竟這只死貓,将寂庶子那只帶有貓薄荷味的熏爐帶回來了。

殷情從貓口奪食,将熏爐踢爛,從裏面找到了一顆珍鼎丸。

正要吃呢,段長生從後面跑過來。

“給我看。”

“看什麽。”

“看你的手。”

“小孩子,看小人書去好嘛。”

段長生十分強硬地,用他的小胖手去翻她的手掌。當然是翻不開的。殷情用了一點點力,他便拿她沒辦法。

但是側邊薄了一半,指甲也都沒了,這已經被他看在眼裏。

殷情好煩,他不會又要狂哭了吧。

不過等了一會兒,好像他沒哭,卻皺着眉頭,沉思不語。

殷情咳咳兩聲,手沒辦法抓東西,那珍鼎丸在地上的熏爐裏,這該讓她怎麽吃呢。這是她現在發愁的問題。

色究竟在旁邊虎視眈眈。這珍鼎丸上還殘留着貓薄荷味。

也真是的,那寂庶人非在裏面加什麽香料,還加了貓薄荷,這下好了吧,腦子都丢了!真真的是沒腦子。

段長生突然俯下神,撿起那刻珍鼎丸。

殷情兩顆眼睛瞪着,“那是我的……”随後嘿嘿一笑,“小朋友吃了這個會消化不良的,乖,給娘……子拿過來。”

認慫,殷情為了吃一顆丹藥,何時這麽慫過?

段長生咽一口唾沫,将丹藥放在她嘴邊說:“張嘴。”

殷情張開了嘴,他卻沒将珍鼎丸放進去。

段長生繼續說:“閉眼。”

殷情無奈了,小兒難養啊,還是順着他好了,于是閉上眼。

珍鼎丸被他放在她嘴裏,她合上嘴唇。

突然唇上一陣溫熱濕潤,殷情睜開眼睛。

段長生閉着眼睛,像模像樣地親吻着,吮吸着她的嘴唇。

完蛋玩意兒,他是元神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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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喂,喂,我們還在外面跪着呢!你們倆人別太過分啊!

☆、嫌隙

喵道通天

42

殷情意識到,一掌就把他推了出去,可憐的段長生後腰摔在石桌上,一手捂腰一手指着她:“你不怕斷子絕孫!”

殷情哼一聲,“我本就不會有。”

段長生:“我還要同你生呢。”

殷情捂着眼:“你別靠過來。”這二歲小兒,幾千歲的年齡,着實再對應不上。

枯木站在外面問:“師父,列位峰主、還有神都來的大臣們,都在咱們峰腳下跪了一個時辰了,您看您還是出去見一見罷,如您不出面,恐怕他們不肯走。”

段長生捂着腰說:“我去,你在家中休息。”

枯木尴尬地對他說,“那些人是沖着我師父來的。”

段長生腰又要一閃,但護妻心切:“她受了傷,我不能讓她出去吹風。”

殷情看他是元神恢複,但在神都發生的事情,卻好像不記得什麽。若不然,定會為他那死去的上百名兄弟,還有他的父皇傷心的吧。

罷了,還是由她将下面那群人解決了,讓他自己好好地縷一縷思緒。

殷情遂說,“你還是乖乖待着別動的好,否則打你屁股。”

段長生待要嚴厲反對,一聽大屁股,不知道為什麽臉紅了,便沒有再阻止,只是局促地說“小心,護着手。”

殷情點了點頭,下了山,枯木跟随她而去。

穿過層層林間道,山前等候的衆人已經急不可耐。枯木率先到他們面前來宣告:“我師父很快就到了。”

衆人還愣了一下,很快看到殷情的袍腳從山間露了出來。她沒有禦劍,只是就這麽緩步輕移,大臣們已經開始喊:“神珈散人!”

諸位峰主此時擡頭看向殷情的方向,他們不可思議地要見證殷情的回歸,但他們都齊齊望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顧九雛。是那個讓他們争搶的女弟子?!

鹿頭峰的峰主柳清溪,此時卻瞪着枯木。怪不得這老家夥要離開鹿頭峰,原來他是最早知道顧九雛就是殷情的人。

列道人已經從和大臣們的攀談中知道了神都的狀況,而如今他愁眉緊鎖,也不知在想什麽。

沉淵還是那樣,蔥他的臉上看不出波瀾,似乎是清冷,實際上是呆。他也不理人,也沒人理他。

阮渺卻是一等殷情走出來,先愣了一下,再然後就提出:“師叔,顧金湯犯下了滔天惡事,他将您的屍體……”

這話怪怪的,但卻也是實情。

殷情說:“這事不關他,那屍體是被寂家庶子煉成傀儡了。”

阮渺窮追不舍:“他被寂庶子所用,殺死那麽多皇親和宮人……”

殷情打斷:“這也不關他,他只是被控制了。”

阮渺被噎住,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立即覺得羞恬,不再說話了。

而神衛長等人一聽殷情的态度,便知道顧金湯不能追究。他們底下有怨言的不止一個兩個,但礙于殷情和新一任神皇段長生,他們都知道現在的确不能計較這些人命了。

底下發出不少不屑的哼聲,但誰也不敢擡頭。

殷情說:“如果你們跪着,是想問個安,那我就說一句,我很好。諸位可以回去了。”說罷便轉了身,向谷神峰上去了。

這清淡寡言,從不多加解釋的模樣,倒是像極了師叔。列道人等靜靜地望着她,知道她不想多說,誰也別想再從她嘴裏撬出什麽。

但他們真的有太多疑問了。

好在師叔就在谷神峰,一切都能來日再問。

列道人轉身對着阮渺,“那咱們就,恭送師叔先去歇息吧。”

阮渺此時對顧金湯很是執着,心裏還想說無數個“但是”,卻被列道人的眼神壓回去。

他們看着殷情的背影消失了,又聽到枯木作最後的陳述:“我知道諸位平輩和小輩一定都對師叔的複活、模樣的改變心存疑慮,但這些,在日後都能一一明白,也不急于一時。今日為了神皇登基,我師父已經耗費太多心力,必須要好生休息。”

柳清溪清晰地切了一聲。什麽平輩,之前可是叫她作師父的,現在竟然踩了她一頭。

不過此人也是枯木逢春,誰知道竟然能碰上這種好機緣。

她偷偷觑列道人的神色,心裏冷笑。列道人的那些小九九,想當峰主,還與各勢力勾結,以為自己真要上位了,結果全被師叔算計着,讓段長生代為登臺,他便又謀算着什麽時候搞掉段長生,結果呢,現在師叔又活了,他想成為明臺之主的希望當真是全部破滅,心情絕對是好不了。她還知道,列道人之前和寂氏還多有往來,現如今呢,想稱帝的那個,被師叔一出手就解決了,哎。

她嘆了口氣,哼笑一聲,列道人立即轉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柳清溪咽了一口唾沫。

因為列道人方才的眼神,陰鸷得過于可怕。

好像是想……殺了她。

難道……她的那些眼線,都被他發現在偷聽了?

突然列道人叫她:“柳峰主?可起來吧,旁人都站起來了,你還在跪誰?”

柳清溪惴惴地想了半天,突然才回過神來,站起。

阮渺已經領着這神都的諸位尊客們去金碧輝煌的墨陽峰大殿去享宴了。前面墨陽峰清一水站着或英俊颀長或窈窕的男女弟子,境界頗高,叫人看了羨慕,柳清溪再看看自己身後……

萬一列道人真的想殺她滅口,連幾個能幫她擋上一擋的人肉盾都沒有。

她開始害怕了。

除了谷神峰外,這場宴會其他幾位峰主,都陪着外客觥籌交錯,吃到了極晚。

當夜的谷神峰,卻是另一翻光景。

段長生坐在石床上,漸漸地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而殷情,則在他身邊緩慢地吐息,讓那個吞進去的珍鼎丸慢慢恢複她的傷勢。

殷情聽到幾聲哽咽,偏頭一看,段長生竟然鼻子酸紅,微微抽泣。

殷情嘆了口氣:“我從皇後那裏得了個相對好的消息。那些皇子,與你,并非親緣。這樣能使你好受麽?”

段長生沉吟良久,回答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并非為他們任何一人而哭,而只是為你,你會不會覺得我無情?”

殷情擡起手掌,血肉已經重新長了出來,“你還有什麽好難過的?”

段長生盯着她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殷情:“真不知道。”

段長生半天才說了一句:“我不怪你。”說完便自己默默抹淚去了。

小孩子的情緒是很難控制的,他也不想哭,但奈何管不住。眼下他的身體還想嚎啕,硬是被他憋住了。

如果是他清醒着,在成堆的屍體,即将到來的傀儡之亂前,也依然不會選擇登基為神皇。

因為從他記事起,這所有的一切都跟他無關。

跟他有關的,唯獨只有眼前的這個人而已!但卻是她親手把他拱到了那個更加無情的位置上。

難道上次與她說得還不夠清楚?做神皇必須滅情絕性,他是不可能像他父皇那樣,随意奪走女人的元神,借用她們的身體來滿足欲望和傳宗接代的,他只想擁有對這眼前一個人的愛,就不行嗎?!

管他生靈塗炭!只愛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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