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七十八條七鹹魚

慈寧宮的內殿之中, 四處都擺放着夜明珠,十幾顆夜明珠散發着淡淡的幽光,将殿內照的亮如白晝。

挎着藥箱的男人,許是嫌棄藥箱子太沉, 一進去便将藥箱子甩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聲響, 在安靜的殿內顯得十分突兀。

他走到榻邊,毫不忌諱的将被褥一把掀開:“賀檸,聽聞你前幾日咳血了?”

賀檸乃是太後的名諱,普天之下,連司馬致都要尊稱太後一聲‘母後’,可見此人狂妄一般。

被褥掀開後, 只有空蕩蕩的一塊玉枕,太後根本就不在榻上。

他皺了皺眉, 伸手朝着榻上摸去, 錦褥是涼的, 想來太後就沒睡就寝。

“哀家在這裏。”不鹹不淡的女聲, 在他背後響起。

他轉過身去,看到了面色蒼白的太後,眉間皺紋更甚:“你不是裝的?”

太後聽聞此話, 不禁輕笑一聲。

往日她帶上面具, 整日虛與委蛇, 卻從未有人懷疑過她是裝模作樣。

可她前幾日咳血,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裝的, 就連那小皇帝, 也不再對她有一分信任。

既然他們都認為她是裝的,那她便是裝的好了。

見她不語, 男人也沒有多問,他的眸光不經意間瞥到,她衣袖上沾染上了一滴墨水。

那墨水很淡,将她純白的亵衣暈染上一小片灰印,顯眼的很。

他剛剛展平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你方才在幹什麽?”

太後倒也沒有隐瞞,她坐在離榻邊不遠的圓桌旁,手中捧着一杯熱茶:“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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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她曾經最喜歡的事情便是作畫,那時她雖然身份低微,卻也曾以畫名動京城,驚絕一時。

後來陪嫁入宮後,她便不愛作畫了,但一入深宮,怎由得她愛不愛的。

先帝生前,最愛看她作畫,可先帝不是她的知音,她為先帝作畫是為了活命。

待到她成了司馬致的繼母後,她劃傷了自己的右手,從此她便再也沒有碰過筆墨。

說起來,她也有十幾年沒有作畫了,許是今日殿外下了絨絨細雨,她看着窗棂外黑漆漆的天空,突然就起了興致。

男人抿唇不語,半晌才開口:“上一次在寶蓮寺,你為何遲遲不對司馬致動手?”

她在寶蓮寺周圍派了重兵把守,他不好親自硬闖,每每派人入宮詢問,她都是同一句話——再等等。

他見她态度強硬,也沒說什麽,只是靜待佳音,可等到最後,她竟然一聲不吭的把司馬致給放走了。

她也不動動腦子想一想,司馬致疑似染上天花,她就直接将司馬致給扔到了寶蓮寺裏,那幾日對司馬致不管不問,怎麽會不讓司馬致生疑?

司馬致并非是傻子,便是以往信任她,出了這種事情後,若是再不醒悟,這皇帝之前就白當了。

她放他回宮,無異于是放虎歸山!

回宮

之後,司馬致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監視了她,還在皇城周圍增添了侍衛把守,他想再聯系上她,簡直比登天還難。

好不容易挨到了擊鞠比賽,他命人給她傳話,讓她跟他見上一面,她卻毫不理會,見也不見他。

“你是不是對司馬致心軟了?”他走到她身邊,聲音冰冷如霜。

太後不緊不慢的擡起頭,輕描淡寫的低笑兩聲:“姬旦将軍真會說笑,哀家有多恨他,你應該知道。”

圓桌上擺放着一顆夜明珠,淡淡的白芒照亮了他的面容,負手而立的男人,正是姬家的家主——姬旦将軍。

姬旦并沒有因為她這句話,便相信她,他冷笑一聲:“你恨的不是他,是他的爹娘。”

太後用茶杯蓋撇了撇茶杯裏的浮末,呷了一口茶:“将軍沒聽說過,父債子償?”

她的語氣很淡,但不難讓人聽出她的恨意。

“既然如此,你該在寶蓮寺殺了他才是,為何将他放虎歸山?”

姬旦五指攥緊,哐當一下砸在了圓桌上,咬牙切齒道:“你知不知道,司馬致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大換血,他将我麾下黨羽處死無數。”

太後當然知道,在這件事情,她功不可沒。

她讓人匿名給司馬致送了一份清單,清單上都是朝堂之上,對姬家唯首是瞻的官員。

除了那些官員的名諱,她還附上了他們受賄送禮、草菅人命、剝削百姓等等奸臣作為的詳細說明。

雖說她沒将證據一塊遞上去,但司馬致一向聰慧,不出兩三日,他便搜集出那些大臣們作奸犯科的證據。

不過短短七日,姬家的黨羽,已經被司馬致鏟除掉一大半。

太後捧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面色依舊不改:“看來他已經開始懷疑姬家了。”

說罷,她慢裏斯條的擡起頭,眸光略顯凝重:“這一次是哀家失策了,哀家沒想到,這次天花之事,其實是他設下的一場局。”

“什麽意思?”姬旦追問道。

“钰兒應該跟你說過,司馬致用石子射殺了一個寶蓮寺送飯的和尚,染上天花的人怎會有力氣去射殺旁人?”

姬旦點了點頭,姬钰确實跟他說過這事。

太後的語速不急不緩,一步步的将姬旦往她的套裏引誘:“之前為了遮掩小七跟皖嫔的醜事,哀家逼钰兒出手,将此事擺平。但齋宴中途出了纰漏,在那之後司馬致又将皖嫔的屍體轉移到了養心殿。”

“後來你也知道,哀家怕他查出皖嫔有孕,只好放火燒了養心殿,好轉移他的注意力,争取時間銷毀證據。”

說到這裏,太後嘆了口氣:“掖庭之中有人染了天花,哀家便想趁此機會讓他染病而亡。許是之前搞得動靜太大,再加上這天花之事,令司馬致起了疑心,他便将計就計,借此來試探哀家。”

姬旦越聽,臉色越難看,他的掌心攥成拳頭,額頭上的青筋隐隐躍動。

太後像是沒有發覺似的,最後補充了一句:“幸好哀家發覺的早,若不然讓他抓到了姬家造反的證據……”

後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下去,但姬旦不是傻子,造反可是要誅九族的死罪。

如果說司馬致是在裝病,他肯定私底下做了萬全的準備,姬家膽敢造反,他就敢将此事昭告天下,将姬家滿門抄斬。

太後見他面色凝重,眸光微微閃爍。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給他下套,方才說了這麽多,既解釋了她為什麽沒對司馬致動手,又将此事推的一幹二淨,全都推到了姬七身上。

姬旦表面上對姬钰很好,對外聲稱姬家下一任家主是姬钰,實則他最喜愛的兒子,是姬七。

若不是因為姬七和宮嫔有染,他們便不會因為設計殺死皖嫔,又放火燒掉養心殿,令司馬致生疑。

所以歸根結底,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姬家好,他該質問的人不是她,而是姬七。

姬旦陷入了沉默,他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面容一下蒼老了幾歲。

太後給他時間去消化,也不去打擾他。

半晌之後,他嗓音沙啞的開口:“如今事情已經成了這種局勢,再去責怪誰,這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太後挑了挑眉,對此毫不意外,姬旦護子,她自然知曉他會找盡理由為姬七開脫。

她的真實目的,并非是讓姬旦去責罰姬七,這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說的不錯,事情已然如此,倒不如想想法子如何挽回損失。”

太後放下茶杯,将杯蓋掀開,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寫下兩個字:“哀家以為,如今有個鏟除司馬致的好機會。”

姬旦看着那兩個字,輕聲喃喃:“春蒐?”

“不錯,春蒐在北山狩獵,那北山遼闊,若是有個大蟲豺狼的,也屬實正常。”她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

姬旦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了,他去尋一只大蟲來,趁無人之時,逼着司馬致寫下退位诏書,而後僞造出司馬致被大蟲咬死的假象。

現如今司馬致已經懷疑姬家,甚至開始剪裁他的羽翼,他若是再不反擊,司馬致早晚也要鏟除了姬家。

而此次春蒐,司馬致不再像往日一般龜縮在皇宮之中,在那北山的狩獵場上,就算有人貼身保護司馬致,也抵不住他提前埋伏。

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拿下司馬致,這主意真是妙哉!

姬旦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聲音中帶着一抹決絕:“此次我便與他拼了,不成功,便成仁!”

說罷,他便撿起地上的藥箱子,挎好在身上後,轉身離去。

太後看着他的背影,緩緩的勾起了唇角。

不成功,便成仁?

那他必然要成仁了。

司馬致又不是傻子,早就在狩獵場提前布置了重兵把守,他正發愁姬家不上鈎呢。

只要姬家一日不露出馬腳,司馬致拿不到姬家造反的證據,便一日不能動手滅姬家

滿門。

畢竟在百姓眼中,姬家乃為了保護晉國征戰沙場,乃是忠良之臣,司馬致若是無緣無故對姬家動手,那便是殘害忠良。

而且姬家在朝廷之中的勢力也是不容小觑,若不是她直接将那份清單給司馬致送去,他要見逐個鏟除那些官員,想必要廢不少力氣。

上一次在寶蓮寺,她沒有直接殺掉司馬致,是因為她早就知道司馬致是裝病。

她往司馬致寝殿扔的,根本就不是那個染上天花之人的衣物,他又怎麽可能被傳染上天花?

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她故意火燒養心殿,她故意往乾清宮扔破碎布頭,她故意将司馬致送到寶蓮寺……

就連司馬致被關在寶蓮寺中,她調動京城兵馬,也是刻意為之。

她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讓司馬致懷疑她,懷疑姬家。

帝王多疑,她就是要将姬家滿門送入黃泉。

當初她懷胎之時中了毒,她拼了命才将姬钰生下。

在臨産之前,她與姬旦做了秘密交易。

姬旦替她撫養姬钰,給姬钰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待到姬钰長大,時機成熟之時,她幫姬旦造反,奪下這晉國江山。

屆時造反成功,她許諾姬旦将晉國江山一分為二,劃分為南北兩國,姬钰為南晉國皇帝,姬旦為北晉國皇帝,各不相擾。

姬旦思量左右,應下她的請求,将姬钰帶離出宮。

可笑的是,姬旦認為她将姬钰送走,是因為她那時無權無勢,甚至連自保都做不到,只能步步為營,忍痛割愛送走姬钰。

但事實上,她将姬钰送走,跟那些壓根沒有關系。

姬钰不是先帝之子,留下就是個禍害。

她還沒有能力為這個禍害善後,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在她接手司馬致後,她漸漸培養出自己的勢力,與姬家拉幫結派的過程中,她暗中蠶食着姬家勢力,使自己日益強大。

姬钰不負她所望,成了一個全才,能文能武,除了體弱多病以外,毫無缺點。

姬家變得礙手礙腳起來,晉國的江山,她自然不會與姬家平分,所以姬家成了她的絆腳石,她必須要鏟除掉姬家。

僅僅憑她的勢力,是不足将在朝廷之中根深蒂固的姬家扳倒的,這時候司馬致的存在,就變得尤為重要了。

這一次春蒐,司馬致早已埋伏,屆時姬旦前去,便是自投羅網。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要借着司馬致的手,鏟除了姬家,待到姬家倒臺,司馬致便可以去死了。

太後不緊不慢的掏出手帕,将桌面上的水漬擦拭幹淨,嘴角的弧度趨于平淡,她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天邊隐隐泛起魚肚白,朝霞黃澄澄的暖光透過窗棂灑進永和宮內。

碧月小心翼翼的推開殿門,不出意外的又在貴妃榻上看見了皇上的身影。

她嘆了口氣,皇

上真是傻兮兮的,哪裏有女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她都知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但皇上卻不知。

主子找借口,說皇上身上有傷,怕壓到皇上的傷口,便讓皇上睡在床榻上,主子去睡貴妃榻。

皇上心疼主子,死活不答應,後來見主子态度強硬,只好過去睡貴妃榻了。

這都好幾日了,皇上夜夜宿在永和宮裏,讓衆嫔妃妒紅了眼睛。

偏偏外人哪個都不知道,皇上睡的是貴妃榻,而不是貴妃娘娘。

他甚至連跟主子睡一個被窩,都從來沒有過,未免也太窩囊了。

想到這裏,碧月看了看貴妃榻上的皇上,不禁又長嘆一口氣,這樣下去,貴妃娘娘什麽時候才能懷上龍種啊!

她感慨過後,便急匆匆的從外殿走開。

主子天天睡懶覺,每次皇上都走了,主子睡到半中午才起床,次次都錯過獻殷勤的好機會。

今日她要在皇上睡醒去上早朝之前,伺候主子盥洗梳妝,讓皇上一睜眼便能看到主子最美的一面。

碧月前腳剛走,司馬致便睜開了眼,他的眉骨微動,有些不耐的揉了揉太陽穴。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自打那日擊鞠比賽受傷後,沒過幾日,他那個讀心術的能力又回來了。

而且這一次,讀心術似乎升級了,原本最開始讀心術最管用的時候,離得遠一點都聽不到。

現在好了,五、六米以外的心聲,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讀心術回來,他本該高興,可這讀心術一升級,搞得他上朝的時候,那幾十個大臣的心聲,一塊往他耳朵裏湧,吵的他腦袋都大了。

夜裏也是,有時候宮人起夜,路過或是靠近了永和宮正殿,就會有心聲湧進他耳朵裏。

本來他睡眠就不好,現在他連睡個覺都睡不好,精神衰弱的都快原地飛升了。

失眠唯一給他帶來的好處,便是他能在深夜潛入沈楚楚的被窩裏,抱着她睡上半宿,然後在碧月進來之前,躺回貴妃榻上。

真是什麽主子,養什麽奴才。

這碧月奇葩的心聲,一點都不比沈楚楚差,什麽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哪有女子會喜歡無惡不作的流氓地痞?

他這樣的正人君子,難道還比不過那種小混混了?

司馬致對碧月的話嗤之以鼻,不管好男人還是壞男人,他自然有他的法子讨她歡心。

碧月的手腳很麻利,沒過多大會兒,便将睡眼惺忪的沈楚楚,打造成了睡美人。

沈楚楚一雙眼睛,像是被502強力膠粘住了似的,她迷迷瞪瞪的朝着外殿走去,接過了碧月遞來的龍袍,用手指頭戳了戳貴妃榻上的司馬致。

司馬致很享受被她叫醒的感覺,便仿佛是妻子喚丈夫起床一樣,這會讓他一整天都充滿動力。

他裝作剛睡醒的模樣,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看見她困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一直重複着小雞吃米的動作,

他又突然生出了些心疼之意。

“朕讓楊海來就行,你再去睡一會兒。”司馬致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碧月将她扶回去。

沈楚楚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她擺了擺手:“還是臣妾來吧。”

都被碧月折騰一炷香的時間了,若是她直接回去睡覺,總覺得有些虧。

反正來都來了,好歹化了半天妝,不能就這樣回去,最起碼得聽他誇贊她兩句才行。

司馬致眉頭一挑,哭笑不得的站了起來,原來她的妝容才是她留下的理由,他只是連帶附加的。

他伸直了兩條胳膊,站在她面前。

沈楚楚耐着性子将龍袍套了進去,一邊動作麻利的給他穿衣裳,她還不忘一邊擺弄風情。

一直到她将龍袍給他穿好,冕旒也扣在了他的腦袋上,也不見他誇贊她一句。

她蹙起秀眉,難道是她的動作不夠大?

為什麽他都不看她一眼?

沈楚楚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睛,出聲試探道:“皇上,你有沒有感覺……忘了點什麽?”

司馬致屏住笑意,面色不改的拍了拍龍袍,指着腰間:“哦,朕忘記系玉帶了。”

沈楚楚:“……”

她長吸一口氣,勉強扯了個笑容,将玉帶扣在了他的腰間:“行了,皇上趕緊走吧。”

這話頗有些趕客的意味了。

司馬致勾唇一笑,漫不經心的伸手環住她的盈盈細腰,在她沒反應過來之前,飛快的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愛妃今日甚是好看。”

丢下這句話後,他便松開了手,迅速的邁步離去,好似身後有狼在追趕他似的。

沈楚楚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才緩過神來,伸手碰了碰自己滾燙的臉頰。

“幹什麽呀……”她紅着臉,小聲嘟囔着。

碧月在一旁捂着嘴偷樂,皇上可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次。

沈楚楚看見碧月的神情,面色緋紅的逃回了床榻上,又睡了一個回籠覺。

待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她用過午膳之後,覺得胃裏有些撐得慌,便準備去禦花園裏散散步。

剛一出門,她就在院子裏撞見了嘉答應。

嘉答應看見她,面色微微一變,神色陰戾的像是見了殺父仇人似的。

自打那日擊鞠比賽,沈楚楚受傷之後,皇上便日日夜夜的陪着沈楚楚。

她每日住在側殿之中,一想起正殿內的皇上或許正在和沈楚楚颠龍倒鳳,她的心肝就像是被貓爪子狠狠撓了一下似的,疼的厲害。

姬七将軍受了傷,已經很多天沒來找過她了,她唯一的仰仗不見了,而沈楚楚卻還春風得意的在這裏,恨得她牙龈直癢癢。

沈楚楚見嘉答應一臉便秘之色,也沒想搭理嘉答應,那天嘉答應差點害死她,現在她看見嘉答應,就猶如看見飛在一坨粑粑上的蒼蠅。

嘉答應原本也不想搭理沈楚楚的,這院子又沒有外人

,她演姐妹深情給誰看?

可她一擡頭,就看見了停在院子外的步辇,她一眼便認出,那是皇上的步辇。

近來皇上總是來永和宮,次數多了,便也懶得命人通報了,是以皇上被擡到永和宮外,卻沒有人通報一聲。

嘉答應勾起唇角,這可是個讓沈楚楚原形畢露的好機會。

她往前一步,抓住沈楚楚的衣袖,往前探下身子,附在沈楚楚的耳朵,輕聲笑道:“皇上對嫔妾情深義重,又與嫔妾是青梅竹馬,姐姐便是再喜歡皇上,也改變不了姐姐是粗鄙的山鳳凰……”

沈楚楚微微一愣,這段話聽着怎麽這麽耳熟?

她眼睛一亮,是了,這是原文的劇情。

接下來,她應該扇嘉答應一個大嘴巴子,正好還被司馬致看到了,嘉答應便會立馬化身為白蓮,跪在地上嘤嘤哭泣。

司馬致會因為這事,罰她禁足三日。

沈楚楚真是太喜歡這一段插曲了,最近他天天黏着她,臨妃來找她玩,次次都被司馬致給拒絕了。

她已經好幾天沒看見臨妃了,若是被禁足,她最起碼還能安靜幾日,與臨妃見面了。

沈楚楚側過頭,用餘光瞥到了司馬致的衣角,她吸了口氣,立馬切換成憤怒的小鳥,擡手一巴掌就甩在了嘉答應的臉上。

這一掌,她用了十成的力氣,打的她手掌都泛紅了。

司馬致腳步一頓,皺着眉頭看向沈楚楚:“幹什麽呢?”

沈楚楚一聽這質問的聲音,立馬來了精神。

她趾高氣昂的揚起下巴,将惡毒女配的本質發揮的淋漓盡致:“她頂撞臣妾,按宮規應掌嘴三十,念在她初犯,臣妾便只打她這一巴掌。”

嘉答應的臉龐紅的像是過了敏,她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就是一聲不吭。

司馬致的眉頭越皺越緊,沈楚楚心中得意,要被禁足了嗎?

可算不用再天天看見他了。

司馬致挑了挑眉,而後勾唇一笑,執起她的手吹了吹:“愛妃把手打疼了吧?以後這種事情交給下人來做就好。”

沈楚楚:“???”

她和嘉答應兩人一臉懵逼的看着他,司馬致卻沒管嘉答應。

他握緊了沈楚楚的手:“這幾日将你悶壞了吧?朕待會還有事,便是過來看一看你。”

“明日你回丞相府省親,權當是散散心。”

沈楚楚怔怔的應了一聲,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司馬致已經走了。

碧月興沖沖的湊了過來:“娘娘,皇上真是太寵您了。”

只有受寵的妃子,才有權利回娘家省親。

而那些不受寵的嫔妃,只能在後宮之中孤獨終老,凄然一生,到死也回不去娘家,見不到自己的家人。

沈楚楚點了點頭,她沒理會跪在地上一臉呆滞的嘉答應,走出了院子,坐上了步辇。

去省親是大事,這種事一般要和太後知會一聲,雖說太後如今算是被變相的軟禁了,但該有的規矩,她也不能少了。

許是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步辇停在了慈寧宮外,侍衛們看見她,恭敬的請了安:“卑職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大安。”

沈楚楚微微颔首:“本宮有事要見太後娘娘。”

侍衛們相視一看,毫不猶豫的放了行,這可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他們才得罪不起呢。

沈楚楚順利的進了慈寧宮,奇怪的是,她進了慈寧宮後,并沒有看見雲瓷。

她禮貌的敲了敲殿門:“太後娘娘,臣妾來給您請安。”

裏頭沒人說話,殿門也是半敞着的。

沈楚楚猶豫了一下,推開了殿門,走了進去。

她并沒有冒冒失失的闖進內殿,而是乖巧的在外殿轉了一圈,又喊了太後兩聲。

當她走到書架旁,她的眸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書桌上的一幅畫。

她蹙着眉頭,将那副畫從桌子上拿了起來。

畫像上是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她十分熟悉。

是沈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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