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七十九條鹹魚

不, 不對。

太後的房間裏,怎麽可能會有沈丞相的畫像?

而且,這畫像明顯是個年輕人, 只是方才倉促瞥去, 有幾分和沈丞相神似罷了。

沈楚楚蹙起眉頭, 心中否定着自己的想法, 眯起眸子,細細的打量着畫上的人。

這人身着墨青色長衫, 一襲墨發披散于肩後, 削瘦的指關節微微彎曲, 握住一把竹骨傘,立于斜風細雨之中, 一派書生氣息。

唯一有些不和諧的是,他的身後是一片黑壓壓的廢墟, 那片漆黑中,隐約藏着三、四點看不清楚的暗紅色。

沈楚楚不禁咂舌, 許是她天生就沒什麽藝術細胞,這種詭異的畫風, 她實在是欣賞不透。

忽略掉那背後的廢墟, 她将視線放在了畫中人上。

她第一眼看到畫時,便從畫中少年上看出了幾分熟悉感。

如今細細一看, 才發覺他的眉眼像極了沈丞相,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沈丞相的私生子。

沈楚楚伸手輕輕的摩挲着少年眉心骨處的一顆痣, 神色僵硬的頓住了動作。

這是沈丞相,又或者應該說, 這是年輕時的沈丞相。

沈丞相的眉心處,有一顆不怎麽明顯的眉心痣。

她記得上次見丞相夫婦時, 相夫人還以沈丞相的這顆眉心痣與她說笑,打趣沈丞相這輩子是投錯了胎,原本是個天生麗質的俏美人,陰差陽錯就托生成了糙漢子。

晉國的女子都很少有長眉心痣的,更不要提沈丞相是一個漢子了,這在男人中的确很少見,是以一向記性不太好的沈楚楚,也算是将這件事記在了心裏。

哪裏有這麽巧,長得和沈丞相相似也就罷了,就連眉心痣的位置,都生的一模一樣?

這幅畫顯然是剛剛畫好的,連墨水的痕跡都是剛剛幹透,還隐隐帶着一股墨香的味道。

如今太後被變相軟禁在慈寧宮內養病,外人進不來,太後更是出不去。

慈寧宮裏的宮女和太監,大多都是窮苦人家出身,進宮之前連飯都吃不起的那種,更不要提學過畫畫了。

不是畫師作畫,不是宮人作畫,那這幅畫到底是誰畫的?

太後在寝殿中藏着一副沈丞相年輕時的畫像,這又是何意?

“你在幹什麽?”背後傳來太後不鹹不淡的嗓音。

沈楚楚吓得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将畫像藏到了身後,臉色煞白的轉過了身。

“太,太後娘娘……”她垂下頭,磕磕巴巴的喊道。

太後怎麽走路跟個鬼似的,連點聲音都沒有?

許是沈楚楚的神色太過慌張,太後面無表情的挑了挑眉:“你手裏拿的什麽?”

沈楚楚拿着畫像的手指打着顫兒,她總覺得這畫像中藏着什麽秘密,太後若是知道她瞧見了這畫像,怕不是會激動之下殺人滅口吧?

她不動聲色的将畫像藏好在身後,驀地伸出

左手指着太後的腳下,‘嗷’的一嗓子尖叫出聲。

沈楚楚一邊跺着腳,一邊嘶聲力竭的低吼着:“耗子!娘娘,您腳底下有只大耗子!”

許是她表情和動作太過到位,太後的眼角抽搐兩下,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這一下可将太後吓得不輕,便是她再強勢,也終歸是個女子,總會是有害怕的東西。

沈楚楚不等太後反應,又是一聲尖叫:“娘娘,快動一動!耗子想爬您的腿!”

太後面癱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驚恐,花容失色的蹦起了野迪。

她踩着花盆底的兩只腳,像是羊癫瘋發病一樣,左右腳替換着跳躍起來,渾身止不住的抽動。

“在哪裏?它在哪裏?!”她的聲音中是壓抑不住的恐懼和躁動。

沈楚楚一邊胡亂的指着地上,一邊趁着太後上下蹿跳,沒心思顧及她的這陣功夫,連忙往前走了兩步,不動聲色的将藏在背後的畫像放回了書桌上。

最終太後是在沈楚楚的一聲叫喊中,結束的蹦迪:“跑出去了,跑到院子裏了。”

太後毫無形象的叉着腰,心有餘悸的扶着一旁的高花瓶,心跳激烈的宛如要蹦出胸腔,氣息都沉穩不下來。

其實她最開始是不怎麽害怕耗子的,如果她沒有在亂葬崗,親眼看見一群大黑耗子和烏鴉啃食她爹娘的屍體。

沈楚楚調整了一下表情,像是戲精附體了似的,上前幾步走近太後,神色驚慌的扶住太後的手臂:“太後娘娘,您沒事吧?這慈寧宮是如何灑掃的,怎麽會出現這種腌臜的髒東西!”

太後連吸了幾口氣,才将心情平複下來,她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你來慈寧宮做什麽?”

沈楚楚見太後根本不接她的話,态度還有些冷淡,也絲毫不在意。

她的目的是将畫像放回去,不要讓太後發現她看過這幅畫,如今目的既然達到了,太後對她什麽态度,這個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沈楚楚面不改色道:“皇上允臣妾明日出宮省親,臣妾來慈寧宮給娘娘請安,順帶将此事跟娘娘知會一聲。”

說罷,她又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擅自闖進慈寧宮殿內的事情,便溫聲補充道:“臣妾沒瞧到雲瓷姑姑,在殿外給您請安,又不見您回應。”

“臣妾擔憂娘娘身體,才鬥膽闖了進來,是臣妾失禮了,還望娘娘勿怪。”

太後選擇性失聰,她只聽見了沈楚楚前面那一句‘出宮省親’,剩下後面的話,一個字都沒聽進耳朵裏去。

“你要回去省親?”她像是在問沈楚楚,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沈楚楚微微颔首:“皇上說的倉促,臣妾一知曉此事,連趕忙過來了。”

她以為太後是在責怪她,沒有将省親之事提前告知。

一般像這種出宮省親,都是提前半個月準備,壓根就沒有皇上臨時下決定,一時心血來潮便讓宮嫔翌日出宮的案例。

太後表面上最是守規矩,怕是會以為她故

意隐瞞,從而心生不悅。

“哀家知道了。”太後垂下眸子,纖長的睫毛遮擋住了她眸中的神色。

沈楚楚聽到這話,便知道太後是在趕客了。

她沒有表現出一絲不高興,恨不得立馬插上翅膀就走。

沈楚楚不怕太後趕她走,就怕太後留她在這裏喝茶。

她剛剛将畫像的事情糊弄過去,但太後這個老狐貍,只是因為被她一打岔将此事給暫時遺忘了,誰知道片刻之後,太後會不會又想起來這事。

雖然心中高興自己逃過一劫,但她面上還是保持着端莊淡然,對着太後福了福身子:“臣妾告退。”

沈楚楚轉過身子,朝着慈寧宮的殿門口走去,就差一步邁出慈寧宮時,背後傳來了太後不冷不淡的聲音。

“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太後的嗓音缥缈,輕的猶如從空中墜落的羽毛,若是不仔細聽,甚至都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

沈楚楚腳步一頓,愣了一瞬,而後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太後已經知道了她偷看畫像的事情。

可按理來說,太後若真的知曉此事,應該生氣或是惱怒才對,這種反應算怎麽一回事?

沈楚楚向來看不透太後的心思,她只知道趕緊離開慈寧宮才是正事,和太後相處之時,她只覺得後背發涼。

太後那雙眼睛,像是看透了人世間的一切,當她站在太後面前,就猶如赤裸的嬰兒般,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小心思,仿佛早已經被太後盡收眼底。

這讓她不由得生出一絲危機感,當司馬致與太後為敵,他真的能争得過太後嗎?

沈楚楚繃緊了後背,額頭上緩緩淌下一滴汗水。

這一晚,司馬致沒有來,只有楊海過來通報了一聲,說皇上讓她早點睡,不用等他了。

之前他忙碌的時候,她五六日都見不到他一面,那時候她也沒感覺到有什麽,還覺得樂得輕松。

可現在不知為何,沈楚楚卻感覺心中空落落的,就像是吃餃子的時候沒有醋,吃完餃子又沒喝到餃子湯,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她安慰自己,肯定是她最近沒睡好覺,又或者是因為今日那畫像的事,搞得心亂如麻,這才會産生這種錯覺。

其實他已經對她夠講義氣了,這幾日他除了上早朝,幾乎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

畢竟不管怎麽說,他是晉國的皇帝,若是真的閑下來什麽都不幹了,那他就成不理朝政的昏君了。

沈楚楚想,他是因為太忙了,覺得可能會顧不上她,所以才會突然決定讓她回去省親。

他近來下了早朝,便會來永和宮找她,他的右臂受了傷,批閱奏折時不方便,為了幫他減輕負擔,她會代筆幫他寫字。

所以她也不是對現在的情勢一無所知,她總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司馬致要對姬家動手了。

沈楚楚呆滞了好一會兒,在楊海的呼喚下,才回

過神來。

“皇上還說,殿內記得多燒些紅蘿炭,免得娘娘夜裏踢被子,再着涼就不好了。”楊海弓着身子,如是說道。

沈楚楚老臉一紅,他怎麽知道她踢被子?

難道他夜裏偷看來着?

她的唇瓣顫了顫,猶豫了半晌,末了才從喉間擠出來一句:“皇上明日還過來嗎?”

省親一般都是三兩日,也就是說,她這一走,有好幾日都見不到司馬致。

碧月正在給她收拾包袱,明日最遲不過午時,她就得從皇宮裏離開,坐上馬車前往丞相府。

司馬致下了早朝,也不過就是辰時,相當于早上七、八點的樣子,若是要見上一面,時間倒還寬裕。

楊海忍俊不禁的笑了笑:“皇上近幾日忙于朝政,明日怕是沒有時間過來探望娘娘……”

沒等楊海說完,沈楚楚便垂下眸子,急匆匆的打斷了他:“本宮便是随口問問,楊公公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她又補上一句:“皇上一忙起來,總是忘記用膳,還有那換藥之事,要多勞煩楊公公想着些。”

楊海笑的一張臉上滿是褶子:“娘娘就當此次省親是出宮散散心了,入了宮再想出去,實屬是難。此乃不可多得的機會,娘娘無需挂念皇上,老奴會照料好皇上的。”

沈楚楚點了點頭,讓碧月給楊海遞了賞錢,楊海倒也沒跟她客氣,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賞銀,恭聲謝了恩。

楊海走後,碧月笑眯眯的湊了上來:“娘娘今日似乎有些多愁善感,往日皇上不過來,娘娘高興還來不及呢。”

沈楚楚瞥了她一眼,手指頭戳了一下她的眉心:“本宮是怕沒人給皇上換藥,你這個小腦袋,天天胡思亂想什麽?”

碧月也沒跟自家主子争,主子已然對皇上上心了,早晚有一天,主子會自己察覺到的。

如今她便是說再多,主子都不會放在心上,反而會認為她瞎說八道。

雖然她沒有感情經驗,但她小時候聽娘親講過,感情這種事情,旁人都幫不上忙,只有自己将那層窗戶紙捅破了才行。

碧月将沈楚楚要穿的宮裝都收拾好,又拿了些日常需用品,見該拿走的東西,都拿的差不多了,這才将包袱打上了結。

她謹遵皇上的吩咐,将紅蘿炭燒的旺極了,那冰涼的床褥也都用湯婆子暖好了,生怕自家主子受了涼。

沈楚楚讓碧月回去睡覺,她自己躺在榻上,明明暖和的像是開了空調,但她卻一點困意都沒有。

太後和沈丞相之間,到底有什麽過往?

若是太後喜歡沈丞相,又怎麽會作為司馬致親生母親的陪嫁滕女入宮?

再者說,如今太後已經擁有了尊貴的身份和地位,那些前塵往事畢竟都過去了,她何必執拗的非要與姬家聯手,冒險再去幫姬家造反?

便是姬家造反成功了,太後不也還是太後,又不可能因為造反成功,太後的地位就比現在高多少了。

而且姬家根本就不

靠譜,太後怎麽就能打包票,姬家上位之後,能比司馬致對她更好?

沈楚楚以為,太後不是傻子。

就算司馬致的親生母親,曾經可能對太後幹過什麽不好的事情,太後憎恨他親娘,但他娘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明明可以百無一失的成為晉國最尊貴的女人,卻非要铤而走險去幫姬家造反,這其中莫非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或許待到明日回去省親,她可以試探着問一問沈丞相,沒準沈丞相知道一些內幕。

想着想着,沈楚楚就來了困意,她蹭了蹭玉枕,沒過多大會兒,便睡得沉了。

翌日一早,許是剛到辰時的樣子,碧月就進寝殿中,喚醒了沈楚楚:“娘娘,臨妃來了。”

沈楚楚以為臨妃是來送行的,便揮了揮手,示意碧月讓臨妃進來。

當她看到全副武裝的臨妃,以及臨妃身後婢子身上挎着的大包小包後,沈楚楚驚呆了。

“你……這是要搬家?”她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臨妃的面紗随風而動,清澈的眸子彎了彎:“聽聞貴妃娘娘要離宮省情,臣妾便去求皇上,讓皇上允許臣妾陪同。”

沈楚楚的小嘴都合不上了:“皇上同意了?”

這未免太不合規矩了,臨妃可是和親公主,她出宮回丞相府省情,臨妃跟着算怎麽回事?

她倒不是說不想跟臨妃同行,只不過有些太過震驚,她認為司馬致不像是會同意臨妃跟她一起走的那種人。

臨妃搖了搖腦袋:“皇上不同意。”

沈楚楚滿臉問號:“那你這是?”

“臣妾跟皇上說,貴妃娘娘走了,臣妾便天天去乾清宮找皇上。”臨妃歪了歪頭,不明就裏道:“然後皇上立馬就說,讓臣妾趕緊滾出宮去。”

其實臨妃并沒有聽全,司馬致的原話,是這樣說的。

——你當這皇宮是胭脂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趕緊給朕滾出乾清宮去。

沈楚楚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可臨妃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直接拒絕臨妃。

她一邊用早膳,一邊差遣小翠去乾清宮,準備讓小翠問一問,臨妃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很快小翠便回來了,氣喘籲籲道:“皇上不在乾清宮,奴婢四處找了,都沒找見皇上。”

沈楚楚蹙起秀眉,莫非司馬致還沒下朝?

可是現在都快早上八點了,一般來說,七點也能下早朝了,難道一個小時都不夠司馬致回皇宮?

臨妃搖着她的胳膊,眸中全然是渴望:“貴妃娘娘,咱們什麽時候出宮?臣妾已經等不及了!”

沈楚楚看了一眼碧月,碧月低聲道:“娘娘,時辰不早了,該離宮了。”

馬車在一個多時辰之前,便已經停在了神武門,一般來講省親都是提前走,沒有拖延到大中午再離開的。

若是一直讓人在神武門等着,傳出去也不好聽。

沈楚楚點點頭,對着臨妃道:“既然皇上

同意你出去,本宮便也不多說什麽了,只有一點你要記住,到了丞相府離那些男人遠一些。”

她沒去過丞相府,但從原文那些描述來看,沈丞相的幾個庶出的兒子,似乎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臨妃長得美若天仙,她就怕那些混賬玩意,萬一再對臨妃生出什麽邪念來。

聽沈楚楚願意帶上自己,臨妃連忙點頭:“貴妃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寸步不離的跟着娘娘。”

幾人坐上步辇,一同前往神武門,一直到坐上馬車,沈楚楚都時不時的朝着皇宮的方向望去。

司馬致到底去哪裏了?

他讓她回去省親,是怕她在皇宮裏待着,會礙到他的事嗎?

沈楚楚帶着一個個疑問,離開了皇城,望着那朱牆碧瓦,她突然有些迷茫。

她費盡心思的想要逃離皇宮,現在不過是離開幾日,她為何會覺得心中不舍?

這一路,沈楚楚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待到馬車停穩了,她都沒有想通。

臨妃掀開馬車簾子,率先跳下了馬車,沈楚楚在碧月的攙扶下,也跟着下了馬車。

丞相府是今天早上才接到消息,知曉沈楚楚要回來省親的,丞相夫婦根本來不及準備,好在沈楚楚的房間每日都有婢女按時打掃,倒也不算太緊張。

沈楚楚剛一下車,便看到了丞相府的匾額下,站着三五十個人,為首的是丞相夫婦,後面緊跟着丞相府的小姐和少爺,最後面站的則是一些下人。

看見那些人,她突然就緊張了起來,手心裏都冒出了冷汗。

其實除了丞相夫婦以外,根本沒人看她,他們的視線都黏在臨妃身上,挪都挪不開。

臨妃還是大大咧咧的模樣,她挎着沈楚楚的胳膊,環視了一圈:“難怪只有貴妃娘娘進宮,丞相府裏只有貴妃娘娘最好看,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棗。”

她的聲音猶如天籁,但說出口的話,卻略顯尖酸刻薄。

原本癡癡沉迷于臨妃容貌的人,像是被臨妃的話給刺醒了,紛紛神色不自然的移開了視線。

沈丞相上前一步,便要下跪行禮:“臣參見貴妃娘娘……”

顯然沈丞相眼裏只有沈楚楚,站在一旁的臨妃,毫無存在感。

沈楚楚連忙走過去,虛扶了沈丞相一把:“無須多禮,這裏沒有外人。”

相夫人看見自家閨女,淚眼婆娑,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閨女回家,她聽見這個消息,激動的連早膳都沒吃下去。

沈楚楚在丞相夫婦的噓寒問暖下,被衆人簇擁進了丞相府。

她跟沈丞相說話時,不斷有小厮上前與沈丞相低語。

但沈丞相毫不理會,只專心致志的聽着沈楚楚說話,面上笑的像是一朵菊花一樣燦爛。

沈楚楚看多了沈丞相的笑容,不由得開始懷念起沈丞相板着臉的時候,這種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笑聲,她真的有些承受不來。

她實在是想象不到,這樣鐵憨憨的沈丞相,是如何與

太後那個宮鬥滿級的老妖婆,有前塵過往的。

小厮再也忍不住了:“老爺,刑部侍郎将那些發黴的卷宗,都扔在您書房門口了!他說您再不過去,他就把卷宗和您的書房一塊燒了……”

沈丞相瞥了一眼小厮,臉上的笑容被肅穆所取代:“讓他燒去,沒看見老夫正在幹正事嗎?”

小厮抽了抽嘴角,原來聊天也算是正事嗎?

明明刑部侍郎提前好幾日,跟老爺約好了今日将卷宗送來。

老爺一聽說貴妃娘娘回來,便将刑部侍郎抛在了腦後,這都等了老爺快兩個時辰了,人家刑部侍郎能不急嗎?

也就是刑部侍郎與老爺是多年的好友,若是擱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甩臉子走人了。

沈楚楚見小厮一臉焦急,便知道這事情應該很重要,她不想耽誤沈丞相的公事,卻也知道沈丞相的倔脾氣。

她抿了抿唇,面上帶笑:“說起來,女兒許久未去過爹爹的書房了。”

沈丞相微微一愣,下一息嘴角便咧到了耳朵邊,楚楚喊他什麽?

他沒聽錯吧?

“去,去,咱們現在就去書房!”沈丞相笑的合不攏嘴。

沈楚楚本想讓臨妃先找個房間住下,好歹稍微休息一會,但臨妃死活不願意離開她半步,她只好讓臨妃跟在她身側了。

到了書房外,沈楚楚便看到了一臉怒色的刑部侍郎,他瞪着眼睛,指着一地的卷宗:“相爺真是讓我好等,也就是我手裏沒有火折子,不然我非要将這些卷宗連着書房一起燒了……”

刑部侍郎的話還沒說完,臨妃便蹲下身子,從衣袖裏掏出一只火折子。

“你,你幹什麽!放下,快放下啊!”他吓得臉都白了。

他只是說說氣話罷了,這都是刑部的卷宗,他哪裏敢燒了。

臨妃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要燒了它們嗎?你沒有火折子,本宮有啊。”

沈楚楚連忙拉住臨妃,尴尬的對着刑部侍郎笑了笑:“她說笑的,莫當真。”

刑部侍郎這才反應過來,面前的兩位,是宮裏頭的娘娘。

他連忙對着她們兩人行禮,心中将沈丞相罵了個狗血淋頭,貴妃娘娘回來省親,也不跟他說一聲,讓他出這種醜。

沈楚楚好奇的看着地上一卷卷的竹冊:“這是刑部的卷宗?為何都發黴了?”

刑部侍郎剛要說話,沈丞相便搶答道:“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卷宗了,這次拿出來,便是要将之前的卷宗再審閱一遍,看一看有沒有什麽冤案錯案,順帶着将卷宗清洗一番。”

說罷,沈丞相瞥了一眼刑部侍郎:“原本這事跟老夫也沒關系,偏生有的人懶得皮疼,非要找上門來,求着老夫幫忙一起審閱。”

沈楚楚道是沒想到,沈丞相還有這樣傲嬌的一面,她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蹲下身子拿起卷宗:“本宮可以看一看嗎?”

刑部侍郎剛要說話,沈丞相便又搶着開口:“随便看,這裏不夠,老夫再讓他去刑部拿。”

刑部侍郎:“……”

這個老不休的,當他刑部是什麽地方?

沈楚楚随手翻閱了幾個,的确都是很多年前的老案子了。

刑部掌管負責的案件,大多都是關于朝廷命官的,基本上這些卷宗上的犯人,不是滿門抄斬了,就是被流放了。

臨妃學着她的樣子,也拿起卷宗看:“貴妃娘娘,這一家人好慘哦。”

沈楚楚聽見她說的話,将腦袋伸了過去,這一冊卷宗比較久遠了,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

這個官員姓賀,犯的罪是涉嫌造反,準确的說,是幫人造反。

沈楚楚大概了解一點,先帝并非一開始就是儲君,好像是太子造反來着,後來太子造反失敗被處死了,先帝就被立為了新一任的太子。

那個姓賀的官員,就是涉嫌幫廢太子造反,才會受到牽連。

他家所有男丁都被處死,女眷有的被流放,有的成了最下賤的罪奴,被賣到了各個地方去當丫鬟。

沈楚楚的眸光,停在了卷宗的右下角,一個名叫賀林寶的女孩身上。

所有人的名字旁都是‘死亡’,或者是‘罪奴’,而這個女孩的名字旁,只有兩個字——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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