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曾經仰不可及的人跪在自己腳下是什麽感覺?好,很好, 非常好。姚妍并不想笑, 可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挑。纏繞她兩世的噩夢終于過去,從此她徹底新生。
捐給廟裏千兩白銀供應往生燭, 囑咐了幾句後日南下事宜,姚妍便帶人離去。誰料張氏開口:“好外甥女, 你們姐弟二人年紀輕輕卻扶靈南下, 孝心雖可嘉,卻困難重重。正好你兩個親表兄在家賦閑,可以陪你南下, 幫一幫忙。”
張氏年輕時可能是個絕色美人, 可惜多年刻薄多年,臉也如刀刻一般走了型,連笑都僵硬。此時卻笑得很是親切, 真如和藹舅母一般。
“妍兒, 表哥不放心你一個女子孤身前行,我陪你如何?”三表哥依然溫潤君子模樣, 只眼底一片青,可見日子不好過。也是,一件事接一件事, 讓侯府越來越成為京城笑柄, 他再裝儒雅也依然是笑話。
這會子望着姚妍一片情深義重模樣,讓姚妍差點吐了出來。最讨厭明明薄情,卻偏偏裝深情的渣男, 比一開始就渣的明明白白男人還讓人厭惡。
而四表哥,往日裏眼角眉梢全是輕佻,如今卻沉默許多。這會子被張氏拽過來,眼睛還是垂着,面無表情。
姚妍齒間擠出一聲笑:“表哥就是表哥,怎麽也成不了親的。我爹有兒子,用不着他們。有這功夫倒不如出去找點事情做,省得再過幾個月,侯府窮的要了飯。”
說什麽怕她孤身一人,當初火急火燎将她從蘇州府帶出來,也不過是幾個奴才陪着而已。且那些奴才目的也不是保護她,而是保護她的財産而已。
張氏想怒,卻還是擠着笑:“還請外甥女求一求安王,将那些欺負咱們侯府的人教訓一番。”
姚妍點頭:“很是。不過話多之人不讨好,該閉嘴還是要閉嘴。”說完轉身離開,只留下搖曳裙擺。
三表哥眼色黯淡,像是被人抛棄一般。四表哥冷笑:“當年她就看不上你,如今咱們成了狗,她會看上你?”
三表哥看了弟弟一樣,連吵架都懶得吵。表妹一句話說得對,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找事做了。這個家,已經不能給他庇護。
當初在京城闖出君子名頭,是為了待價而沽遇明君,而如今卻被父親狠狠連累。三表哥眼底也流出一絲狠。
這陣子父親消失,他覺得一死百了也好。如今侯府只是沒落彷徨,若是父親活着,很可能就是罪狀累累,最後抄家流放了。趁有緩沖,他快快投靠哪位大樹才好。
看着三哥明明最市儈卻努力維持一副清高模樣,四表哥嗤笑一句,眼裏卻全是狠。不過一個女人,還想在他這裏嚣張,還真是找死。只有他活着,就一定找機會弄死她。
不管人心如何,姚妍只一心忙碌南下之事。
Advertisement
從大運河南下,一重田,一重水,一重山,一路全是美景,與冬季颠簸北上完全不同。也可能心境變了,當年處處危機,今日心願幾乎達成。
至于侯府之人還活着這件事,在姚妍這裏不算大事。畢竟活着才更好承受折磨,她還不舍得讓這幫子人早死。
沒有了糟心事,還有父親棺木相随,姐弟二人或輕聲說笑,或聊童年趣事,或聊日後人生,近一月水程與當初北上完全不同。
到了江南之地,日日煙雨,小雨飄灑在人身上臉上,從小在此長大的姐弟二人反而不适應。
景元笑:“不過去了京城小半年,卻感覺活了半輩子,适應了闊朗大氣,倒覺得這細雨愁人。陰雨天總是容易讓人多思惆悵,還是陽光普照來得亮堂。”他說得是真心話,感覺前世就是京城人一般。只是前世夢裏過得一般,這一世過得順心如意。而且有姐姐相伴,人生美好。
姚妍也跟着點頭:“可見咱倆都過得好,不然早日日想回老家。不過咱們尋回父親,母親也在此地,京城再好,我還是不舍得離開家鄉。”
聽姐姐這樣說,景元覺得也很對。爹娘在此,他們姐弟二人卻北上,太過不孝。“姐姐說得很是,爹娘就咱們兩個,豈能丢下爹娘出門。姐,我覺得考中舉人就不錯,然後在家鄉教書,如何?”
姚妍:“……”她不是這個意思。“好好讀書,爹聽着呢,生氣了打死你。咱姚家幾輩子從商了,爹娘可對你寄予厚望。”
景元吐吐舌頭:“是是是,知道了,光宗耀祖咱們老姚家還靠科舉,給姐姐當靠山也要靠科舉成名。”
“胡鬧,沒個學子正經模樣。”姚妍扯了弟弟耳朵一下,二人正閑聊說笑,船也停好。二人低着頭一前一後踏着狹長船板往岸上去。
剛一到岸上,姚妍便覺頭頂上一片陰影。一擡頭,神色僵住。
安王一臉笑:“終于等到你了。”明明不到一月未見,卻如十年一般,真是抓心撓肝的難受。
曾經聽話本子,說害了相思病的男女,一日不見如三秋,三日不見消瘦不已,他覺得這形容太浮誇。不就是女人,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箅子,和男人有什麽不同,有什麽好想的?
到了自己,才深知話本子來源于生活!打臉來的就是這樣快。
姚妍怕受傷害,怕貴婦娘娘也如唐家一般羞辱于她。她習慣了自我保護,習慣了用蠶繭包裹住自己身軀,躲在裏面求安全。
所以安王的臉湊上來一瞬間,姚妍吓得往後退了一步。背後就是狹長船板和廣闊河水,一不留神差點就掉進河裏。
在一片驚呼聲中,姚妍安安穩穩落入安王懷抱。
安王見她躲閃,眼中黯淡許多,此時将美人抱在懷中,只覺全天下滿天空都是甜的,絲絲繞繞纏住了他。
落入安王懷裏,姚妍恨自己沒用。明明只是躲閃,卻成了欲擒故縱一般!羞人。
推推懷抱,安王不動。戳戳他胸膛,反而抱得更緊,簡直要勒死她。為了不被活活勒死,姚妍只好開口求道:“好痛的,快放松呀,喘不過氣。”
明明最普通一句話,落在安王耳中卻變了味道,這小貓兒喵喵喵叫一般的話,就像是有其他含義一般。尤其這推推搡搡的軟軟小爪子,簡直就是撓他的癢,整個人都麻酥酥軟酥酥了。
景元此時對唐狀元家裏人很有意見,但并不代表他就喜歡安王。見這男人抱起來還沒玩沒了,從後面直接将安王長臂扯開,将他輕輕往後推了一下。
這也就是景元經過百味書院半年歷練,人成熟許多,若是當初小孩子脾氣,早直接将安王推水裏去了,管你是王爺還是天王老子,占姐姐便宜就不成!
安王:“……”真軟玉溫香在懷,突然被人攪局,心情可想而知。
正要發怒,見姚妍身後站的是小舅子,瞬間便将火氣壓下。那個姓唐的呆子憑啥能接近姚妍,還不就是因為讨好了小舅子,在這點上,他不能輸!
安王臉上堆笑:“景元呀,比上次見可長個不少,再不是當初小孩子模樣,徹底成了有擔當大男人了。這一路你護着姐姐南下辛苦了,有機會和哥聊聊一路見聞,也算是幫助哥了解風土人情。”
景元笑着客氣道:“不敢當,不敢當,護着我姐是應對的。”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呀,他護着自己姐姐,用得着一個外男感謝?
果真皇家出品心眼子都多,套路防不勝防。當然,也怪他心性修煉不夠,容易被人左右情緒。
只不過剛剛臉色都帶笑了,這會子景元也不好意思直接拉下臉了,只好道:“我們連日奔波,姐姐有些疲勞,不方便與王爺多聊,咱們改日再相見。”
安王笑道:“很是,很是,趕遠路确實受罪。所以我讓人準備了四驅馬車,車輪全部用棉氈包裹,裏面還鋪有幾寸厚波斯地毯,絕對比尋常馬車轎子好受很多,至少不颠簸。”
姚妍和景元一看,怪不得碼頭沒有往日熙熙攘攘,二人還以為是陰天之故,沒想到是安王提前清路。
前面橫着兩輛四驅馬車,後面還綴着無數護衛,這陣仗讓姚妍覺得自己成了高門貴女,不,普通高門貴女也沒這陣勢,簡直堪比公主出門待遇。
被一群人盯着,姚妍有些發怯:“我不過一介民女,實在不堪坐此等豪車。”本朝雖民風開放,等級沒有前朝嚴苛,但平民穿、住、行還是有限制。
安王長眉一皺,心疼道:“你值得最好,何必自謙。”他能做到的,就一定做到極致,絕不讓自己女人受委屈。只是再次感受到姚妍疏離,安王覺得自己要瘋。
女人果真善變。他不在京城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哪個賊男人敢背着他挑撥他與姚妍關系,找死。心裏還道,姓唐的一直跟在他身邊,沒有任何異動,那應該就是姓謝的?
好一個姓謝的,小時候還稱兄道弟,長大後卻搶他女人!
心裏想了許多,安王面上卻維持笑容:“求求您了成不成?這麽多兄弟看着,您就丢下我自個兒走了,日後讓我怎麽帶隊伍?他們看不起我,日後能聽話?莫看我是皇子,其實那幫子文臣武将個個賊精,這些個侍衛也是如此,心裏未必真敬服于我。您要是先給了沒臉,開了壞頭,日後我可真沒好。”
一向傲嬌自大之人突然賣慘,姚妍有些撐不住,猶豫片刻,只好點頭。
景元捂臉,果真他們一家人臉皮都太薄,心地又善良,防不住皇家套路嘞。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早晨電腦崩了,今天發晚了,以後還是中午12點更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