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元佶一夜睡的不甚安穩,總感覺自己在發春夢,整理鋪面的時候,她發現床上有點古怪的痕跡,嗅了嗅還有點可疑的怪味。研究了好一會,她發現那是塊幹掉的精斑。
頓時一陣無語,她心中只有些不敢相信,元襄夢遺了?算算年紀,他十二歲,也到了男人發育的時候了……元佶頓時有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辛酸,她意識只有個小時候可憐巴巴長大了倔頭倔腦的小香香,又呆又蠢,每天只知道習武,就這麽個孩子他也長成男人了……
她将卧具換過,去屏風後頭找元襄換下的衣物,卻沒找着,也沒見到元襄人,它叫來宋碧問道:“阿襄呢?他起床沒換衣服?”
宋碧道:“一大早的就爬起來了,換了衣裳說是去找他的馬還有練箭去了啊。”
元佶到處找沒找着他将髒褲子藏哪了,心裏真是奇了怪了,這家夥還害羞了不成?她一早上挂記這事,愣是不信了,在元襄睡覺的屋裏去翻找了一陣,最後在他窗外園子裏一棵樹下的一塊石頭下縫裏那身衣褲。
她心裏真是服了,又想發笑,這家夥不好意思把衣服交給人洗,準備埋進土裏自然降解是不是?
元佶把衣服又撿回去給他洗了,他扔都扔了以後也不好再穿,回頭連同他的舊衣服一起收拾進箱子裏。衣裳穿個半年就不能再穿,但料子都是極好的,元佶也舍不得扔掉,兩人的衣服從一兩歲到十多歲的,全都洗幹淨了疊整齊收藏着。
早膳的時候元襄回來了,穿着單衫頭發衣裳都有點透濕,他往案前跪坐下,元佶掏出手帕給他擦汗,打量他嘴唇紅紅臉蛋白白,笑問道:“剛回來就起這麽早,也不多睡會兒?白天不打瞌睡?”
元襄搖頭:“不打瞌睡。”
元佶想想自己讀書時學了什麽生理衛生常識,很想正正經經給他上一課,然而只覺得開不了口。糾結了一早上也沒說個什麽像樣的話,最後只得做罷。
她很久沒跟元襄在一塊,用了早膳也不許他亂跑,囑咐他扛把小鋤頭跟自己去花圃幹活。元襄欣然點頭,兩人各換了一身短打扮,宋碧怕太陽曬着,還要給她戴上帷帽,元佶嫌擋眼睛不要,秋天太陽不太強,曬一會兒又曬不傷,臉也不抹直接去了。
太陽高起來,元襄盤腿坐在花叢裏,懷裏捧着一片紫色鐵線蓮編了個花冠,硬拉了元佶過去,要給她戴在頭上。元佶死活不要,他硬要給戴,元佶左躲又躲不成,給他按在地上,嚎叫道:“你夠了,我說了很醜,跟個傻/逼一樣,你別把你的審美強加給我成嗎?”
元襄道:“就試一下啊!”
元佶讓步:“就一下,一下就給我拿開。”
元襄高興,小心翼翼的将花冠戴到她頭上,大小剛剛合适,紫色的花朵綠色的葉兒,襯的黑頭發白臉蛋紅嘴唇,當真是漂亮極了。他很虔誠的跪着,一時看的歡喜,忍不住就低下去抱住要親,元佶笑哈哈擡了手臂擋臉側了頭躲,嘴裏道:“不許耍流氓!”
頭剛一轉過去,目光便瞥見側對的不遠處游廊下站着的賀蘭玉,一身白底金色滾邊小袖常服,正望着自己這邊,臉上沒有表情,不知已經看了多久。
Advertisement
她心頭一慌,元襄正貼了身抱住她,親在她脖子上,熱乎乎的一下。連忙伸手去推,元襄卻牛皮糖似的死死粘着她就是不放,身體又拱又蹭,她一着急擡了胳膊一撞,正打在元襄鼻子上,趁着他後退捂鼻子的工夫迅速翻身爬起來。
她眼睛餘光掃着賀蘭玉,低下身去攙扶元襄,心虛道:“沒打疼吧?你使那麽大勁幹嘛?”
元襄倒也沒生氣,自己擦鼻子:“疼死了。”
她莫名其妙的覺得尴尬,手腳不知道往哪裏放,顧元襄也不是顧賀蘭玉也不是。好一會兒她背後的緊張感漸漸消失,努力瞥再沒瞥見賀蘭玉的影子,回頭去看,游廊下已經無人,賀蘭玉走了。
元佶無心再玩,去了主殿,太子卻在見客,正是如今已經升了司隸校尉的梁王元骢。
擡眼見到元氏姐弟他止了話頭,賀蘭玉示意直接說無妨,元骢便繼續道:“臣查探得知,皇後昨夜偷偷派親信何林去了謝帷營中,意在邀請他帶兵入洛陽,并且承諾謝帷大司馬大将軍之職。”
元佶聽此言心中一震:邀請謝帷帶兵入洛陽,皇後這是要幹什麽?謝帷不用帶兵只單身一人進洛陽朝廷上就已經人心惶惶了,皇後竟然暗自授意他帶兵!
承諾謝帷大司馬大将軍之職,樓氏不得造反了?
她不由的插嘴了一句:“謝帷是個什麽态度?皇後這顯然是唯恐天下不亂,謝帷敢帶兵入京,逼反了樓氏,這邊還是東宮首當其沖要受池魚之殃。”
元骢道:“謝帷的态度還不清楚,庾大人昨日也已經趕去了,他似乎還在考慮。”
元佶擰了眉,覺得形勢有點不對,從荊州刺史一事到現在,朝廷中風聲言語傳的頗多,謝帷執掌荊州後,明顯的時局開始緊張了,仿佛随時會出事。
賀蘭玉同樓家一直保持着表面的良好關系,前幾日朝宴上還同樓國舅在一處喝了幾杯酒,即使謝玖懷了孩子,他同太子妃樓溫儀還是恩愛不移,伉俪情深,
最近也一直在樓氏房中睡覺。
元佶再蠢也看的出來其中緣由,謝帷執掌了荊州,賀蘭玉在安撫樓家。
謝帷之事,太子,樓家,皇後還有諸王都各懷心思,眼下的局面,恐怕還不止自己想的這樣簡單……
然而賀蘭玉卻不急,聽完元骢的話,臉上只笑了笑,他轉過頭,溫柔地招呼元襄:“你同謝帷該有些相熟,你琢磨着謝将軍對此會是什麽态度?”
元襄思考了半晌,道:“他心裏怎麽想的難說,但謝将軍為人謹慎,恐怕不能輕舉妄動。”
元骢離去後,元佶心中沉重,有一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殿下,你為何如此信任謝帷?他而今手握天下兵馬,殿下能保證他沒有半點不臣之心?”
賀蘭玉不以為然:“謝帷出身寒門,一輩子受盡了那些豪門貴族排擠窩囊氣,到七十歲才混了個荊州刺史,他要是連那點自制都沒有,你以為他能有今天?”
元佶道:“可皇後如此挑事,殿下便眼看着?”
賀蘭玉冷笑:“謝帷既然入京了,難得的是機會,她想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當別人都是傻子不成。”
眼下只等庾純那邊接謝帷入京,賀蘭玉并不急在一時,他提筆寫了一封信,命人送到成都王賀蘭闵府上。令有紙條交給下人,讓帶去給剛才的元骢。
這兩樣事辦妥,他靠在床上睡了會午覺。
元佶沒看到他信上寫什麽,跪在床邊守了賀蘭玉一會,突然她又想起了元襄的信,這件事像個肉刺長在心上,讓她不能釋懷。
她輕輕走進賀蘭玉的書房,案頭的信件文書羅列的很整齊。賀蘭玉這人記性好,做事十分謹慎細微又很有章法,他記得案頭每一份信件每一張筆墨的擺放位置,分毫不差,視線範圍內任何物品的輕微變動都逃不過他的眼,元佶輕易不敢碰他的私物。
她想找找元襄的信在哪裏,站在案頭看了許久不敢下手,因為上面文書擺放的方式整齊又有某種規律,一旦破壞了不能恢複,必定會被發現。
思考了好半天的工夫,她發現了門道。
心中有了主意,她開始放心大膽的去翻。這一翻沒翻到元襄的信,卻看見一份讓她震驚的文書。
紙張已經看的出舊,看時間至少是十年前的,裏面包括一張藥方,因為元襄的病,她跟着陶景有很長一段時間,說不上是在行,但對藥材也絕對不外行。那是一份劇毒的堕胎方子。
她心頭一凜,繼續往下翻,除了堕胎藥方,另有一份堂而皇之的毒藥方,外有一位叫做葛春的禦醫,一名宦官兩名宮女的詳細職位經歷檔案,都是二十五年前在福寧宮侍奉的……二十五年前……
皇後賈氏……
她腦子中的許多猜測,對照着眼前這份資料終于有了清楚的輪廓。賈氏在後宮一向專橫,然而始終未能生育,賀蘭玉的生母容修儀暴病而死,賀蘭玉生來體弱多病,在容修儀死後被賈氏認養并立為太子……元佶一直覺得這事疑點頗多,沒想到竟然是一樁陰謀。
外面突然“哐當”一聲響,元佶吓了個魂飛魄散,匆匆将文件做了複原,急忙趕出去察看,原來是貓打翻了燭臺。
賀蘭玉仍然在睡覺,并未聽見響動。她心有餘悸,長出了口氣,蹑着腳走過去給他身上蓋了張薄衾。
元佶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思考這件事,試圖還原當年的真相,容修儀暴病而死是賈氏所為毋庸置疑,賀蘭玉胎裏帶出的病症,恐怕也是拜她所賜!
皇後好狠毒的心,殺了別人的母親,還要讓那個僥幸沒能被她殺死的孩子認她做娘。
賀蘭玉十年前就已經查證了此事,卻一直隐而不發,問題恐怕還在皇帝身上,皇帝是個半白癡,對賈氏這個老婆是無條件的信任和寵愛,憑這種東西不但廢不了賈後,恐怕還會激怒了賈氏被反咬一口。
賀蘭玉若真想廢賈後,恐怕得一撸到底連皇帝一起廢,前有樓家強敵相抗,後有諸王虎視眈眈,他要是敢有這種舉動,恐怕只會死路一條。
那他現在把這個東西翻出來是要做什麽……
謝帷執掌豫州荊州,支持太子的勢力如今已經占據了朝廷地方大部分要職,難道他準備要對樓氏或者皇後動手了?若是如此為何又不見他有異常的動靜?
元佶再一次覺得自己智商有點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