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蹤
洛河失蹤了。
電話打不通,發短信不回,整個人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沒有任何征兆,像下太陽雨那樣,迎着陽光在夏天心上砍了一刀。
他去了學校,王崇說不清楚,上面給的通知是請了假。
他去找了洛河的導員,給的答複也是有事請了假。
夏天強忍着怒意離開。
再問上去估計也是請假,真到頭了,也沒人說實話。
他去了‘緣來’,芸姨說洛河也跟他請了假,說以後不過來上班了。
違規翻網找到了洛河父親的地址。
過去詢問一番,對方除了一瞬的驚愕沒有任何的擔憂,毫無人性的說了句:“他三年沒回來了,我不知道。”
門內一個孩子跑出來拽着他的腿喊爸爸。
夏天在他開口趕人之前甩手走了。
每一步都像踏在了刀刃上,又氣又心疼。
他不會傻到,真的以為洛河是自己走的。
個人信息和相關手續都辦得天衣無縫,想讓人不懷疑都難。
夏天可能被氣暈了腦子,氣勢沖沖的直奔皇城根,剛進家門,還沒開口就被他哥拖着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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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浩把人甩進車裏,鎖上車門開車回朝陽。
夏天一路上也不吭聲,就直直的蹬着他。
夏浩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發現夏天居然哭了。
外窗不斷劃過的風景帶着腦子也跟着閃。
到家是陸遠開的門。
三個人走進客廳相互對視。
夏天咽了咽堵在嗓子裏的哽咽,看着他哥:“把人還給我。”
聲音出口,委屈壓過了怒意。聽得夏浩心裏難過。
他已經很多年沒見夏天這樣過了,像個孩子,執拗又帶着點幼稚。
“人是自己走的,不是我藏起來了。”夏浩開口。
夏天聽着他毫無波瀾的口氣,擠壓了一周的憤怒瞬間洩了洪。
他沖上去掄了他哥一拳,把人摁倒在地一頓揍。
夏浩沒反抗,陸遠也沒管。
最後夏天望着他哥嘴角的血才住了手,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洛河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像是代替了洛河的份,把十多年沒掉過的淚給流完了。
洛河走了。
夏浩給他辦的手續,送他去西部支教三年。
臨走沒收了他原來的手機和所有可查詢證件。
人一生能有幾個三年?
三年可以讓一個嬰兒長大懂事,能讓一個初中生成為高中生。洛河在大學也不過才剛過完三年。
陸遠把夏天送回公寓,返回來看夏浩。
他還和自己走之前一樣,坐在客廳地上發呆,嘴角的血都已經凝固了。
夏浩家空的厲害,平時看着都不像是住人的,沒什麽人氣兒。
他找到藥箱走過去給人處理傷口。
碘酒碰到傷口,夏浩皺了皺眉,像是剛醒過神兒。
“小天怎麽樣?”
“沒事兒,最近太累,已經睡下了。”陸遠捏着他的下巴,給他上藥膏,“替你爸背鍋什麽感覺?”
夏浩看着他,扯着嘴角想笑,傷口一下掙開疼的他差點哭出來。
“我和我爸的意思一樣,算不上背鍋。”他盯着被陸遠握住的手,手背上不知道沒什麽東西劃了一道,滲了血。
“洛河太小,沒入過社會,我不放心把小天給他。”夏浩輕笑,“我爸是不放心小天,怕他做不到一輩子,最後傷人傷己。”
陸遠上完藥,擡頭看他:“如果洛河堅持不了三年,夏天會怪你一輩子。”
夏浩輕笑了聲:“那我心甘情願。”
三年都守不了的人,配不上他弟弟。
小時候,巷子口有個賣烤地瓜的大爺,是個鳏夫,無兒無女。
每次夏天出巷子的時候,他都會遞一個紅薯過去,笑着誇他長得俊。
小孩叛逆又心氣高,夏天一次都沒理過他。
可他那溫和的笑和熱烘烘的紅薯卻陪了他三個冬季。
第四個年頭,他發現巷子口的人不見了,跑回去問老媽。老媽說,他秋天的時候就過世了。
一輩子,什麽也留下,來的幹淨,去的也幹淨。
傷心難過不過三天,夏天就把這人忘了。
直到上大學後,有天在後海見到一個同樣賣紅薯的大爺,那段記憶才像條蟲一樣鑽出來,然後就再沒忘記。
有些人活在了記憶裏,有些人活在了習慣裏。
時間可以帶走很多,但曾經住進心裏的人,就算想不起來了,也依然留在了心底,從不曾離開。
夏天開始寫日記。有時候寫一大篇,有時候寫幾個字。有時候三天都不寫,但第四天一定會補上。
日記他是寫給洛河的。
缺席的三年,每天他都記着。
夏浩把洛河的手機還給了他。
裏面有兩張手機卡。一個是狗崽子,一個是馬甲小哥。
夏天每個月都給兩張卡交話費,雖然沒人用,卻也一直沒停機。
有天午後,他看着辦公室桌上的透明玻璃瓶,裏面是洛河寫給他的小紙條。
想起那段往事,心血來潮,用百度查了查西藏的天氣,拿起手機,給‘狗崽子’發了一條短信。
“今日西藏天氣,4到15度,晝夜溫差大,別着涼。紫外線強,注意防曬。”
末了想了想,又加了句:“變成黑狗,我就不要你了。”
日子開始周而複始的轉起來,記日記,發短信,在日歷本上劃掉一天。
夏天開始跟陸遠學做飯。
不過可能技能點全點在計算機上了,烹饪渣一枚,在他作亂了陸遠廚房三次之後,陸遠就放棄他了。
讓他跟他哥一樣,會煮個面就行。
他想着自己和洛河都不會做飯,日後保不齊被自個兒毒死。
死乞白賴求着陸遠,最後拽着他哥跟着一塊學,才被重新進行治療。
陸遠耗費了近半年,才教會了兩人幾個簡單的菜式。
夏天樂呵呵的回家做給老兩口吃。
夏媽媽表示比之前的毒粥好多了,至少能咽下去。
一年末了,夏天去了趟學校,問洛河的學業問題。導師告訴他,洛河申請了提前畢業,論文和學業證明都弄好了。正好把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一并給了夏天。
夏天跟着王崇回宿舍,把洛河的東西全部收拾走,幫他結束了大學的生活。
他走在人大校園,突然感慨人生是真的奇妙,一如他認識洛河,也如他們走到一起,而今又天各一方。
他迎着傍晚的夕陽,給口袋裏的手機發了個消息。
“狗崽子,爺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