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氏高層辦公室。
陸景深靜靜聽完秘書的彙報,随意搭在桌上的手早已緊握成拳。冷白的燈光照下來,襯得那張臉格外森然。
秘書站在桌邊,額角因忐忑滲出冷汗。
在有關秋念的事情上,他從來摸不準總裁的心思。要說在意,卻又晾着她,對倪姍寵愛有加;要說不在意,偏又要求他盯着秋念,不定時彙報情況。
搞不懂了。
“陸總,這幾天打探到的情況就這麽些了……”秘書幹笑了聲,努力挖掘自認為的好消息緩和氣氛,“聽說太太最近心情不錯,沒再把自己關卧室裏不吃不喝,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
誰知,陸景深臉色更沉,周身釋放的氣壓低得人喘不過氣。
秘書連忙閉嘴,不敢再吭聲。
心情不錯?
整個人精神了很多?
想到那日她來公司宣告決定離婚時的灑脫模樣,陸景深眼底的情緒便又晦暗了幾分。
她的這一系列舉措,到底是裝的……
還是…真的……?
窒息的氣氛籠罩在辦公室。
良久後,陸景深擡手捏捏眉心,擺手示意秘書下去。
無論她是真的想通決定放手,還是又一次的把戲,他都不在意。她要折騰就繼續折騰好了,反正兩年時間一到,婚姻關系就會自動解除。屆時,他就能永遠擺脫這個心機深重的女人,實現對倪姍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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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松口氣,躬身離開。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助理手持一份文件匆匆趕來。
秘書給他使眼色,讓待會兒再來,現在總裁心情肉眼可見的差,趕着送死麽?
助理看了眼手裏的文件,面露遲疑,小聲說:“是太太那邊送來的……”
秘書還沒替他拿主意,背對二人的那張皮質辦公椅已經轉了過來,靠坐椅背的陸景深站起來,曲指敲了敲桌面,沉聲命令:“拿過來。”
他倒要看看,那個女人這次又搞什麽幺蛾子!
助理依言把文件遞上。
陸景深擰眉拆開,只一眼,便滞了呼吸。
這是……
離婚協議書?!
見他臉色驟變,助理和秘書對視一眼,擔憂地問:“陸總,怎麽了?”
陸景深此刻耳畔嗡然作響,聽不進也聽不清他們的話,近乎粗暴地将文件袋徹底撕開。
完整的離婚協議書映入眼簾。
右下角白紙黑字寫着“秋念”,字跡潇灑,宣告主人對這段婚姻徹底放手。
——“我認真想過了,既然你和倪姍兩情相悅,我又何必當那個棒打鴛鴦的惡人?所以,我決定成全你們。”
——“陸景深,我們離婚!”
此時此刻,他才終于意識到,這一次,秋念并非做戲,她說的都是真的……
就在這時,秘書的手機響了,是秋念那邊打來的。不過現在不是接電話的時候,秘書便趕緊挂斷了電話。
那頭又打了兩個,見他依然沒接,便不再打。
這樣的動靜并未引起陸景深半分注意。他把那三份離婚協議書翻來覆去地看,卻一個字都看進去。最後把東西放下,走到窗邊,看着腳下一棟棟冰冷的商務大樓,沉默了片刻,讓秘書和助理出去。
門關上。
總裁室徹底安靜。
陸景深擡手松掉領結,眸底情緒交織。
和秋念離婚是他盼望已久的事,如今終于實現,他以為的欣喜和輕松卻并未出現。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喉嚨裏發酵,腦中一片混亂。
窗外陽光燦爛。
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秋念的時候,也是如此晴天。
那年他16歲,歷經人生中最難熬的時刻。
陸家生意破産,父親跳樓自殺,母親傷心過度很快病逝。一夜之間,他從天之驕子淪為四處躲債的清貧少年,看盡一切涼薄醜态。
好在他中考成績優秀,雖然交不起學費但還是破例入讀了沛城最好的高中。
開學報到那天,他站在教學樓旁的樹下和老師交談貧困生補助的事。
有少女的嬉笑由遠及近。
他不經意地擡眸,看到三名結伴而來的女孩,秋念明明是裏面最安靜的一個,他卻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少女微低着頭,唇邊兩點淺淺梨渦,山巅白雪般剔透純粹。
他一時間失神,連老師的問話都忘了回應。
察覺他的目光,她若有所感地擡了頭,濕潤眼眸就這樣朝他看了過來。
視線相撞的瞬間,他心髒狠狠一跳,竟是狼狽地別過了臉。
太幹淨了……
總覺得多看一眼,就會不小心亵渎那份美好。
沒有刻意地打聽,他也很快知道,這個女孩是秋氏掌舵捧在手心千嬌百寵的寶貝獨生女。垂涎的人不計其數,卻礙于她的身份不敢輕舉妄動。
即便在陸氏破産前,這個人也不是他可以肖想的存在,現在的他,更加沒有資格。
只是誰又會料到,高不可攀的秋氏千金會對落魄的他一見鐘情,甚至不顧矜持地倒追!
他表面冷漠相待,心底卻是掙紮的歡喜。
怕弄髒這縷不經意灑落指尖的月光,更怕她只是一時興起,一旦陷進去難受的是自己。
他不敢接受,卻也舍不得趕她走。
就這樣從高中到了大學,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那場車禍……
盯着玻璃窗上的光斑看了太久,視線被印上一片黑,陸景深閉了閉眼,不願回想之後那段混亂不堪的記憶。
因為,一切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深夜10點。
來自沛城的航班在樂城機場降落。
大廳服務站。
秋名唯斜靠着桌臺,将手機裏的SIM卡扯出來,換上剛買的新卡。
從現在開始,她将以秋名唯的身份在樂城享受最後的三個月,原身的過去将随着這張廢棄的電話卡一起被扔進垃圾桶。
看也沒看微信上的留言,秋名唯直接退出,申請了一個新號,順便綁定原身的銀行卡。
畢竟是沛城有名的豪門。
從祖輩開始一點點打拼積累,到了秋父手中一躍成為商界巨頭,錢多得只剩一串數字。
也不知道這家人是不是刨了作者祖墳,秋太太英年早逝,秋父也在半年前撒手歸西,剩下的獨生女秋念也離死不遠。
秋氏落到了渣男手裏,那一大堆股份債券不動産也不知道最後會便宜了誰。
秋名唯替這家人可惜,都是好人,卻不得善終。
看了眼秋念名下的流動資金,她毫無壓力地包下了樂城奢侈之最的五星級總統套房,乘坐酒店專車徑直前往。
兩道的風景在車窗外飛速倒退,遠處霓虹閃爍,照亮這座城市的繁華。
之所以選擇樂城作為的度假地,是因為樂城在這本書的世界裏有着“享樂天堂”之稱。
作為全國第一大經濟城市,樂城發達程度世界前列,文娛産業也最為發達,紅遍娛樂圈的藝人都會來這裏舉辦活動,也因此帶動了各大服務業。
這裏是無數人實現星夢的舞臺,也是富人們紙醉金迷的樂園。
上輩子秋名唯癡迷極速競技,一心想要創造賽車界的神話。她把所有精力都用在這一夢想上,從來沒有好好享受過。所以最後的三個月,她無論如何都要放縱一把!
到酒店登記入住後,秋名唯洗了個澡,換上之前在機場臨時買的衣服。
街頭風,寬大舒适。
常年在賽道上跑,她向來都是輕便的裝束,原身滿衣櫃的清純淑女裝她真的穿不慣。
弄完這一切剛過11點。
之前在飛機上打過盹,秋名唯現在毫無睡意,于是離開套房,打算去附近的酒吧放松一番。
……
這頭,秋名唯腳步輕快地跨進一片燈紅酒綠中,那頭,陸景深帶着滿身煙草氣回到了公寓。
倪姍一直等着他回來,聽見動靜立刻從沙發上竄起來,小跑着撲進他懷裏。
“景深你終于回來了!廚房裏煲了湯,我再去給你熱熱。”
她說着要過去,卻被男人扣住腰,死死鎖在懷裏。
“怎麽了?”她笑着擡頭,沒來得及看清他臉上混亂而壓抑的表情,就被他俯身狠狠吻住。
她閉上眼睛,擁住他脖頸熱情回應。
從玄關到客廳,再到卧室,衣服散落一地。最後,在浴室朦胧的熱氣中,陸景深一聲低吼,這才徹底結束激戰。
倪姍倒在浴缸裏,渾身跟散了架似的。
和他冷靜自持的性格一樣,陸景深在這方面也規律克己,今晚不知道怎麽回事,簡直瘋狂得不像他!如果不是他一直吻她後背上的傷疤說愛她,她險些要以為,他不是在求又欠而是單純在發洩!
緩了會兒,她走出浴室。
陽臺上,立着男人沉默的背影,清貴倨傲,惹人心動。想到這個曾經讓全校女生輾轉遐想的男神屬于自己,她就忍不住勾出得意的笑容。
她沒有秋念的家世和美貌,對于倒追陸景深這件事半分勝算都沒有。所以,當年她也只能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一點點被秋念打動,內心嫉妒難熬。
直到那場車禍……
她眼波微晃,反手摸上後背的傷疤,指尖清晰地感覺到它的猙獰醜陋。
這是她故意弄出來的傷疤,下手的時候疼得她直接暈過去,每到陰雨天還會隐隐作痛,酷暑也奇癢無比。但值得的是,她用這條傷疤成功地騙到了陸景深,冒充秋念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她萬分慶幸當時的铤而走險,否則,她這輩子對陸景深來說都只是“秋念的閨蜜”,不可能得到他的人,更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感慨片刻後,她上前擁住他,親昵地問:“景深,發生什麽事了?今晚這麽熱情。”
陸景深沒說話,白煙散開在涼薄的唇邊,缭繞着爬上面龐,遮住他眼底翻湧的情緒。
從收到秋念寄來的離婚協議書起,他就開始變得混亂,腦中接二連三冒出荒唐的念頭,幾乎要沖垮他所有理智。
包括剛才……
即便懷裏擁着的是倪姍,可他眼前卻該死地閃過秋念的臉,還因此而沖動更甚。
這樣的感覺很不妙……
他拿掉煙,也壓下內心的掙紮和不确定,轉身用力回抱住倪姍。
這個女人冒着生命危險救了他,他發過誓,要一輩子對她好,絕不辜負。
所以……
“姍姍,我們結婚吧。”
“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我承諾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