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賀書淵被她問得一時語塞,卻也同樣無法跟她解釋這其中的套頭,只能又笑了笑,溫聲回到:“你放心吧,以後為兄一定會考上的,別說是秀才,就是舉人,進士,只要為兄想,也都通通能給你考下來,以後一定會讓你做富貴的官家小姐,嫁得風風光光的!”

賀書琪其實只是單純的好奇,為什麽自家兄長的學問,明明做得比二伯家的二堂兄好,可是考上秀才的,卻是二伯家的二堂兄,而自家兄長卻是屢試不第。

可是,這會兒被自家兄長把話題扯到了出嫁上去,小丫頭雖然年紀不大,可還是羞紅了臉,跺了跺腳,轉身跑進了正屋,去看賀夫人去了。

把小丫頭調侃走的賀書淵,也擡腿向自己住的東廂房走去,他可沒有多少功夫在這裏傷春悲秋,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賀書淵一回到東廂房,便翻箱倒櫃,從箱籠裏拿出一個黑漆描金的小匣子,放在桌案上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塊通體晶瑩剔透,細膩潤澤,一看便不是凡品的玉佩,舉到眼前,細細的端詳起來,好似要把這塊玉佩的模樣,牢牢的印在腦中。

“少爺,你這是要做什麽?!”正在這時,劉嬷嬷從門外快步走了進來,見他舉着賀三老爺生前給他的玉佩發呆,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賀書淵擡頭看了看從門外沖進來的劉嬷嬷,把手裏的玉佩,重新放回了小匣子裏,合上蓋子問到:“劉嬷嬷找我有事兒?”

劉嬷嬷原本是來安慰他的,可是這會兒見他舉着玉佩發呆,不由得驚疑不定的追問到:“少爺,你把老爺給你的玉佩拿出來做什麽?”

然而賀書淵卻并不想跟她談論這個話題,一邊拿着裝玉佩的小匣子,往箱籠那邊走,一邊轉移話題到:“可是母親那邊有什麽事情?”

劉麽麽見他這幅模樣,心中已經隐隐有了猜測,上前一把奪過賀書淵手裏拿着的,裝着玉佩的小匣子,護在自己懷裏,臉色有些發白的低聲喊到:“少爺,你不會是想拿這玉佩去換錢吧!這可是老爺給你留下的唯一一件貴重的遺物!你怎麽能這麽做!”

“這不過是個死物,不趁着現在還有轉圜的餘地,拿出去換了錢,謀個好生路,以後還能贖回來,難道等以後沒錢吃飯時,賣了換那一口臨死前的飽飯麽!”賀書淵難得冷着臉回到。

倒是讓這幾天,一直習慣了看他笑呵呵模樣的劉嬷嬷,愣了愣神。

片刻後,她才回過神來,抱着懷裏黑漆描金的小匣子,嗫嚅着說到:“可…可這是老爺給你留下來唯一一件貴重的遺物,夫人還想着,将來要傳給賀家的後人,做傳家寶呢,如今…如今你要是把它給當了,過後卻沒錢贖回來,到時候可怎麽向夫人交代,怎麽向過世的老爺交代啊!”

賀書淵見她滿心想的,都是為賀家打算,也不好再給她冷臉,便神情稍緩的邊向她伸出手去要小匣子,邊開口說到:“劉麽麽,你可是糊塗了,如今咱們家這狀況,如果不趕緊想法子改變,這塊玉佩,早晚都留不住,莫不如早做打算,放手一搏,興許還能有個出路!”

劉嬷嬷心中知道他說的對,而且對于賀夫人剛才的話,她也不是很認同,少爺以前一直在讀書,可是卻總也考不中,科舉之途,除了學問,多少還有些運氣的成分在裏面,少爺明顯是沒有那個命,再在這上面蹉跎,終究也沒什麽意義。

如果家裏還像以前那樣,吃穿不愁,那就供着少爺一直讀下去,也沒什麽,可是如今他們家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哪裏還能任少爺這樣蹉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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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自己經過分家這件事情,倒是率先清醒了過來,可惜夫人卻還…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又有什麽用!如果當初夫人不是看上了驚才絕豔的平民才子賀廷卿,為了嫁給他,不惜與家裏鬧翻,又怎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劉嬷嬷想到這裏,眼中神色急轉,過了半響,好似終于下了什麽決心般,咬了咬牙,一臉決絕的看向賀書淵道:“少爺,我這裏有些銀子,你先拿去周轉吧!”

劉嬷嬷一臉的決絕,好似下了天大的決心般,可惜賀書淵卻并未如她想象中的那般,驚喜歡欣,反而有些無奈的看着她道:“劉嬷嬷,你一心為了我們賀家着想,書淵這裏先謝過劉嬷嬷了,可惜,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手裏攢的那點體己錢,真不夠幹什麽的,你老還是自己留着吧!”

劉嬷嬷聽他這麽一說,臉上決絕的神色又重了一層,神色十分鄭重的說到:“少爺,如果我有你想要的那麽多錢,你能不能保證,将來一定會盡快歸還給我?”

賀書淵看到劉嬷嬷鄭重的神情,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夠拿出自己想要的銀子,不由得愣了愣,不過還是同樣神色鄭重的回到:“如果劉嬷嬷真的能夠拿出我想要的那麽多錢,我保證,一定會如數,不!我會再加二分的利,盡快歸還!”

劉嬷嬷見賀書淵的神色鄭重,便點了點頭道:“那我晚上來給少爺送二百兩銀子,這件事情少爺不要張揚,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便罷了!”

二百兩銀子!賀書淵雖然嘴上保證着,心裏卻從沒有想過,一個月只有二兩月例銀子的劉嬷嬷,竟然真的能夠拿出這麽多的銀子,不由得神色驚訝的問到:“劉嬷嬷怎會有這許多銀子!”

劉嬷嬷被他問得神情一頓,随即扭過臉去,不看他,一邊往門口走,一邊低聲回到:“這是…這是我贊了一輩子的養老錢,之前夫人也沒少賞我東西,湊湊總還是有的。”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劉嬷嬷突然又站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着賀書淵不放心的囑咐到:“少爺,你年紀輕,又沒什麽經驗,到時候,多聽聽宋掌櫃的意見,你早日長大成熟,我們這個家,也就有指望了!”

說完後,又對着賀書淵揚了揚手裏裝着玉佩的黑漆描金的小匣子道:“這個玉佩,我就先替少爺保管着了!”

說完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向外走去。

陽光下,她那逆着光的身影,雖然瘦弱矮小,可是竟然隐隐透出一絲破釜沉舟的氣勢,讓賀書淵的心底,也不禁騰地騰起了一絲昂揚的戰意,為了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他必須成功!

……

七日後,臨安府山陽縣,漕運碼頭上。

一個身材高壯,皮膚黝黑的壯漢,正舉着一張印滿了字的大紙,坐在人來人往的運河碼頭邊。

不遠處,一個小厮模樣打扮的少年,看見他舉着個奇怪的東西,一臉便秘的模樣,忍不住從旁邊走了過來,用好奇中帶着點輕蔑的語氣,高聲說到:“你認識字嗎?還裝模作樣的舉着看!”

壯漢聽見他的話,擡頭暼了他一眼,有些不滿的甕聲甕氣的高聲斥到:“我認不認識字,跟你有啥關系?我願意舉着看,管你啥事兒?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在這裝什麽,一邊玩去!”

那小厮模樣的少年聽他這樣說,自是十分不滿,故意探頭過去,看向他手中印滿字的大紙,好似炫耀般的高聲念到:“被自己娘親藏在暗格裏的男孩,雙拳緊握,兩眼赤紅,瞪着外面正大開殺戒的黑衣蒙面人,目眦欲裂,可是腦海裏卻牢牢記得娘親把他藏在這裏時,囑咐他的那句話:你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出來,将來等你長大後,一定要為我們展家報了這個血海深仇!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道長,站在他藏身的暗格前,低聲道:我到底是來晚了…”

少年的聲音清脆響亮,念的內容,又十分的吸引人,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兩人的身邊,便聚集起了一大幫,原本四處散落在碼頭上等活的壯漢,或坐或蹲,聽得津津有味。

只是念着念着,少年突然“咦”了一聲,擡手指着大紙最下面的那幾行字,有些驚奇的道:“這裏怎麽還印有百家姓?哎?旁邊這幾句話,不是弟子規裏的內容麽!”

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大紙下面印的百家姓和幾句弟子規吸引了去,可是圍在他身邊的那些壯漢,卻只想聽他念故事。

有人便高聲喊到:“小後生,你倒是接着念啊!咱們正聽到興頭上呢!”

“對呀,對呀!那個小男孩被道人帶走後,怎麽樣了?是不是拜在了他的門下,将來學得一身武功,回來給家人報仇啊!”

“說到報仇,你們聽到滅了他家的那些黑衣蒙面人,到底是誰派來的了嗎?”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好像沒有提到吧,那他将來要找誰報仇去?”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讨論了起來,那小厮模樣的少年,卻突然擡頭看了看天,驚呼了一聲到,“哎呀,怎麽都已經這麽晚了!”便分開人群,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正在讨論得熱火朝天的衆人,不由得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弄得面面相觑,等到他跑遠後,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的壯漢們,才突然意識到,沒得聽了,不由得有些悵然若失。

可惜,他們這些在碼頭上讨生活,負責漕運的壯漢們,卻是沒有人識字的,只能垂頭喪氣的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圍在旁邊聽故事的人群中,有幾個壯漢,卻突然站起身,走到了拿着印滿字的大紙的壯漢身邊,高聲問到:“你這個東西,是從哪裏弄來的?反正你也不認識字,莫不如借哥幾個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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