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終章

“書淵, 書淵,你也太厲害了吧!”賀書淵剛剛,從貢院裏出來, 就被跟他一起,出來的霍榮鈞, 連拉帶扯,興奮的拖上了, 勇毅侯府的馬車。

賀書淵無奈的端着, 勇毅侯府下人,遞上來的熱參湯, 邊一口一口的抿着,邊聽坐在他對面的霍榮鈞,興奮的喋喋不休地說着。

“你之前不是讓我做過,關于都察院,行使監察權的策論麽, 我尋思着,那個跟今天的題目, 也差不多, 我記得,當時你幫我, 改文章時,還說過,凡事都有兩面性,不能一概而論, 應該辯…什麽來的?”霍榮鈞一時,想不起來那個詞,擡手撓了撓頭,求助的看向賀書淵。

“辯證的看問題。”賀書淵将嘴裏,熱乎乎的參湯,緩緩咽了下去,這才慢條斯理的回到。

“對,對!應該辯證的看問題,所以,我這次的時務策論,就是這麽寫的…”霍榮鈞興奮的,将自己如何破題,又是如何承題,比比劃劃地一一講給賀書淵聽。

賀書淵微微點頭,臉上露出,真切的笑意,一般考生,只能答出,第一層意思,而霍榮鈞,卻已經答出了,第二層的意思,這就已經比,百分之六十的考生,都要強了,再加上,經義策論,雖然說,重在考察,考生的文章功底,但是因為“民心”這個題目,太過老套,自己已經帶着他,模拟過相關題目的文章,就算做得,沒那麽優秀,也不至于,差得太遠,所以,霍榮鈞高中春闱的機會,應該不小,大概,他自己也有所感覺,所以才會,如此的興奮。

要不是兩人,剛從貢院裏出來,又疲憊,又憔悴,霍榮鈞簡直想,現在就拉着,賀書淵去酒樓,好好慶祝一下,管他中不中的,好歹這趟恐怖之旅,他是結束了,再不用遭那個罪了!

就如同現在的高考般,不管考得怎麽樣,大多數的考生們,此時的心情,都跟霍榮鈞差不多,因此,在歇息了兩天,恢複了元氣後,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快活起來,有些自覺,考得不錯,也有些門路的考生,已經開始,四下走動,為了将來的入仕,作準備了。

跟放松悠閑的考生們相比,此時的考官們,卻是最辛苦,忙碌的時候。

春闱負責閱卷的考官,都是翰林院的學士,作為日常與各種學問和文章,打交道的考官們來說,着實是見過,不少的好文章,可是,眼前這兩篇,被所有考官們,公認為,寫的最好的文章,仍然讓他們,驚豔異常。

“這兩篇文章,不用看名字,也能知道,定是有着,文昌星下凡之稱的賀書淵所作!”坐在上首的主考官,禮部尚書任志倫,起身走了過來,伸手拿起,被衆考官們,圍在當中,細細品評的那兩篇文章,笑着說到。

“哦?何以見得?”衆考官看着,名字還被糊着,沒有開封的兩篇文章,看向自信滿滿的主考官任志倫,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開口問到。

“你們沒有發現嗎?別的考生,寫的是策論,他寫的,卻是奏折!”主考官禮部尚書任志倫,拿起那兩張考卷,擡手将,糊在名字上的紙撕掉,瞬間,賀書淵的名字,便驟然出現在,大家眼前!同時,他的話,也讓所有的考官,頓時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這兩篇文章,竟然真的如,主考官禮部尚書任志倫所說,真的是那,有着文昌星下凡,之稱的賀書淵所作!

衆考官唏噓,感慨中,不禁湊到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賀書淵所作的,這兩篇文章,之所以,讓見多識廣的翰林學士們,都覺得,無比的驚豔,不僅僅是,他文章做得好,更是因為,他文章中,所蘊含的那份,非同一般的眼界和格局。

其他考生們的文章,不管是穩紮穩打,還是飄逸華麗,在考官們眼中,皆是處處漏洞,有種幼稚的青澀感。

而賀書淵所作的文章,從破題,到承題,都有一種絲絲入扣,渾然天成的成熟感,不僅有建設性,更有可操作性,真的是,像主考官,吏部尚書任志倫,所說的那樣,可以直接當做奏折,拿去朝堂上,甚至就算是,那些經年的老臣子,在某些方面,也未必,比得上他!

所以說,這不單單是,在做文章上的差距,更多的是,一種眼界和格局上的差距,按理說,這種眼界和格局,在還未入仕的年輕學子們身上,是不可能存在的,是需要,在今後的歲月裏,不停的淬煉和提升後,極少一部分的人,才能夠,最終擁有的。

可是,賀書淵卻偏偏現在,就擁有了,這份眼界與格局,不得不讓人感嘆,這大概就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吧!也就不奇怪,為什麽,他會有着,文昌星下凡之稱了!

禦書房中,皇上看着,眼前書案上的考卷,原本有些,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眼中甚至浮起,一抹釋然的笑意與興奮,讓站在書案對面,本屆春闱的主考官,吏部尚書任志倫的嘴角,也不禁微微翹起。

原本以為,自己看到的,肯定又是那些,老生常談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方能長久”之類的,雖然明明知道,是對的,但是卻讓人,心中十分厭煩言論的皇上,此時卻是,神情愉悅中,透出一絲,難耐的興奮。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蓋天道之于表者,附于悠悠衆民之心,顧政之所興,在順民心也!

好,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禦書房裏,傳來皇上清朗,興奮的聲音,那其中蘊含的喜悅,與釋然,讓在禦書房內外,伺候的宮人們,都不禁,心情跟着輕快,愉悅起來。

看着皇上,毫無抵觸,拿着試卷,欣然向下讀去的任志倫,也不禁,在心中暗暗稱贊,賀書淵小小年紀,竟然對人心,特別是上位者的心思,如此的了解。

沒有哪一個,手握天下的君王,願意被民心裹挾,即使明明知道,順應民心,是件極其正确的事情,但是,心中也會,不自覺的産生,抵觸的情緒,落實到實際行動中,就難免會走偏,變得與民心,越走越遠。

可是,賀書淵的這篇文章,卻十分巧妙的,從天地間的根本入手,指明民心,其實就是天道,在世俗間的具體體現,因此,順應民心,其實就是,在順應天道!

作為天道之子的天子,遵循天道行事,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這樣一來,皇上對于,民心的順應,也就會少了,心裏上的抵觸。

能臣是什麽?擁有超出一般人的能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讓自己的這種能力,被當權者,所賞識,所認同,最終,能夠落到實處,否則,再強的能力,也不過是,空中樓閣,水中之月罷了!

皇上興致勃勃的看完了,賀書淵關于本屆春闱,“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的經義策論後,又有些意猶未盡的,擡起頭,看向站在,書案後的任志倫,笑着開口問到:“賀書淵所做的時務策論呢?想必,也定會,十分精彩吧!”

任志倫被皇上,這麽一問,也不由得笑着,點了點頭,上前一步,将拿在手上,賀書淵所做的時務策論,平鋪在皇上面前的書案上。

皇上忙低頭,迫不及待地看了過去。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其正無,正複為奇,善複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矣!”

皇上呆呆的看着,眼前試卷上的字,只覺得頭皮發麻,半響後,才低聲,喃喃的自語到:“福禍相依,正邪反複,善惡有變,最終結果如何,全在…全在,朕的态度…”

“風聞言事”這項制度,從最初,起了十分重要的積極作用,到現在,變得越來越,捕風捉影,弄得人心惶惶,讓他內心深處,漸漸變得,迷茫起來,不知道,這項制度,到底該不該,繼續實行下去,朝中一些,高官大員們,也俱是争論不休,最終,也不能,得出個,具體的結論來。

所以,吏部尚書任志倫,才在本屆春闱的時務策論上,出了這個題目,原本,也沒想過,真的有人能夠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只是想要看看,朝堂外的讀書人,都是怎麽,看待這個問題的,但凡能有,一絲的啓迪,也是好的,可是沒成想,賀書淵的回答,竟然真的能夠,解開這團亂麻!

他們一直以來,都糾結于,“風聞言事”這項制度本身,而沒有考慮到,其他的問題。

其實這項制度本身,沒有任何的問題,而最終,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則是完全,在于上位者的态度!

上位者,事無巨細,慘礉少恩,則人人自危,人心渙散;上位者,苛責言官,堵塞言路,則無人敢言,群臣靜默;只有上位者,公正自持,真正做到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才能讓這項制度,不偏不倚,非惡非善,只作為一項制度,發揮出,它最大的作用!

皇上眼中的神色,漸漸變得,越來越清明,甚至有些熠熠發光,他突然之間,意識到,也許長久以來,他的身邊,就缺少一個,像賀書淵這樣,有着超強的能力,超凡的眼界與格局,冷靜從容,大氣沉穩,又能把建議和意見,完美的表達出來,不讓人,反感和抵觸的人在,他才會,常常覺得無力。

回想起,自從賀書淵,在秋闱中,所作的那篇,“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時務策論起,他實際上,就一直,在幫助自己,解決各種,棘手的難題,皇上心中,漸漸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幾日後,春闱的成績,出來了,賀書淵毫無意外的,奪得了,本屆春闱的會元,仿佛衆望所歸般,并沒什麽人,覺得意外,倒是賀書淵自己,終于松了口氣。

本屆的春闱,第一名倒是,實至名歸,無人意外,可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卻是,最後一名!

霍榮鈞這個,京城裏,曾經有名的闖禍精,竟然,也高中了春闱,雖然是最後一名!

勇毅侯簡直要樂瘋了,他從來也不敢想,自家只會闖禍的小兒子,竟然有一天,能夠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勇毅侯府十分招搖的,大擺了三天宴席,熱熱鬧鬧的鬧了好幾天,京城的勳貴們心中,真是羨慕嫉妒恨,五味雜陳。

可是,這樣兒孫,憑自己的能耐,給家族掙得,榮耀的事情,就連禦史們,也十分知趣的,沒人說些什麽。

待到有人費盡心思,打聽出,闖禍精霍榮鈞,之所以能夠,春闱高中,都是因為,與賀書淵交好,受了他的指點後,賀書淵家的院門,就幾乎要被,上門示好的勳貴世家們,給踏爛了,一時間,倒是比,朝中的一品大員,還要炙手可熱了!

坐在禦書房裏的皇上,一邊品着,手裏的熱茶,一邊聽着,小內侍繪聲繪色的講述着,外面的事情,臉上難得,閃過一絲,捉狹的笑意。

院子門坎,被踩爛了,有什麽?等到殿試後,估計院牆,都得被推到了吧!“哈哈哈哈…”皇上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倒是把,正講得興起的小內侍,給吓了一跳。

很快,便到了殿試的日子,坐在雄偉壯觀的大殿裏,禦座之上,還有天家,親自坐鎮,每個新晉的貢士心中,都難免升起,一絲緊張無措之感,有的心裏素質,差點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絲絲冷汗,待到打開,手裏的試卷,看清楚,殿試的題目,僅僅只有四個字,“富國之道”時,不禁更是傻了眼!

在推崇,“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哪個文人騷客,學子考生,會去研究,怎麽去賺錢?如何去富國?!這殿試的題目,不是難為人嗎!

雄心萬丈的新晉貢士們,一瞬間,都被殿試題目,打擊得或蔫頭蔫腦,或義憤填膺,都不由自主的擡起頭,向端坐在,禦座之上的皇帝,望了過去。

可是,他們卻先看到了,坐在最前排的,新晉會元賀書淵,此時,正神色淡然的提起筆,從容的落了下去。

負責巡考殿試的,春闱主考官,吏部尚書任志倫,有些好奇的,走到奮筆疾書的賀書淵身邊,低頭看了過去,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驚喜的笑意,讓大殿上,還在不知所措的,其他新晉貢士們,心下不由得,更加慌亂起來!

皇上看着離他不遠,容貌俊朗,淡定從容,芝蘭玉樹般的少年,嘴角微微翹起,沒想到,能做出那般字字珠玑,高瞻遠矚文章的賀書淵,竟然會是如此,年輕俊俏,氣質斐然,真真是未來可期,讓人羨慕啊!

皇上津津有味的,看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了,畢竟,他還有許多,公務要忙,不可能真的,在這裏陪着他們,直到殿試結束。

過了兩日,皇上禦書房的書案上,已經擺着,殿試前十名的卷紙,皇上掃視了一眼,伸手拿起了,賀書淵的考卷。

“蓋理財者,得其道,而自裕焉!”一行工整,而又不失風骨的小字,映入眼簾,其中蘊含的,自信與大氣,讓原本還有些許擔心的皇上,不由得,眼前一亮。

理財富國之道,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或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但是,對于前世,就是企業高官,每天與經濟,打交道,又系統學習過,歷史的賀書淵來說,卻是一件,信手拈來之事,做出來的文章,自然會讓,這個時代的人,不管是勳貴高官,文人騷客,還是貴為天子的皇上,都不得不嘆服。

沒有想到,就連經濟,賀書淵都十分的精通,衆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敬畏之心,這樣全能得,好似沒有弱點之人,除了真的是,星宿下凡,再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與他們有着,同樣想法的皇上,心中卻是,即興奮,又高興,上天派了星宿下凡,來輔佐他,說明什麽?說明他真的是天選之子,王朝中興,指日可待!

幾日後的傳胪大典上,集英殿前,長長的禦道旁,朝臣分列兩邊,新晉進士們,侯在下首。

待時辰一到,鴻胪寺官員,便手持禦旨,高聲念到:“康隆二十一年,四月二十五日,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鴻胪寺官員念到這裏,微微頓了頓,所有人,都知道,最讓人緊張的時刻,就要來了,都不由自主的,屏氣凝神起來。

“第一甲第一名,淮安府學子,賀書淵!”随着那鴻胪寺官員,連唱三遍名字的聲音,賀書淵已經被人,引出班,跪倒在禦道之上,所有人羨慕,敬佩的目光,瞬間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賀書淵靜靜的,跪伏在禦道上,聽着那鴻胪寺官員,繼續往下念到,“賜新科狀元賀書淵,翰林院侍讀學士,即刻上任!”

此言一出,集英殿前,頓時一片嘩然,按照慣例,新科狀元,是會被授予,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一職,而賀書淵被賜的卻是,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一職,這其中的差別,可不是,只差着,一個品級而已!

要知道,翰林院修撰,只是一個閑職,負責掌修國史,沒事兒寫寫慶典的稿子,也就是,在翰林院裏,熬資歷。

可是,翰林院的侍讀學士,卻是要為皇上和太子,講讀經史,随侍在側,備顧問應對的,雖然品級不高,卻是天子近臣,不是一般人,能夠當上的,而他這個,一□□,都沒有上過的新科狀元,竟然會被破例,授予了這個官職,如何不讓大家驚詫異常!

賀書淵的眼中,也不禁閃過,一絲詫異之色,不過,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從容淡定間,緩緩伏下身子,嘴中高頌,“謝主隆恩!”

長長的禦道上,跪伏在上的少年,沒有一絲的卑微,有的只是,睥睨天下的雄心壯志,在穿越過來,二年後,他終于,憑借自己的努力,金榜題名,高中狀元,入了這,詭谲多變的仕途。

正所謂,一朝科舉入官途,但願能,從此青雲步步高!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這裏,就結束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