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公道
說來慚愧, 在逮到雜總的那一刻,我想的是讓他幫我一塊找人?。
我說:“這不重要?,你能幫我堵一下夏夏他們嗎?從教學區到導員辦公室兩條路, 我……”
他說:“他們剛在樓下吵完,走了有一會兒了,你跑斷腿也追不上, 除非有電動車。”
我說:“你電動車呢?”
他說:“在家?裏, 我沒騎。”
那倒是不用急了,反正是攆不上了。
我氣得想抽他:“你聽見了就不能攔一下?!”
他高大的個?頭坐在教室的座位裏, 看起來有些憋屈:“我為什麽要?攔?我也不想摻和這些事兒啊, 我不累的嗎?”
“沒有正義感的東西。”我一邊罵他, 一邊在他身後一排坐下了。
因為跑得太急, 我到現在氣兒還沒喘勻,我得緩緩。
他在狹小的座位裏艱難地扭過身來看向我:“而且阻止他們為什麽非得找到他們?明明有的是辦法。”
喘氣對我來說忽然又不是特別重要?了。
我立刻擡頭看向他:“展開說說?”
他說:“你知道現在最?不希望他們去見導員的是誰嗎?”
我說:“我。”
他說:“不對,是學生會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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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有道理, 他們去找導員屬于跨級彙報,會長要?倒黴。”
“是個?理由, 但這還是輕的。”雜總說,“丁滿這人?确實不是什麽好東西, 但他做事滴水不漏,你要?找他把柄肯定是找不到。可夏夏的處境已?經變得非常艱難,現在針對她發生的已?經是一場冷霸淩,還是規模非常大的那種。其他人?有沒有去蓄意擴大事态,我們沒證據,但丁滿将?這件事發酵起來的全過程, 卻證據确鑿。”
我又懂了:“你說丁滿的群消息和朋友圈?可是他幾乎都已?經删了啊。”
雜總說:“我全部截圖了。”
我說:“你截這個?幹嘛?”
他說:“類似的信息我都會截一下,保不齊以後有用。”
我雞皮疙瘩直起, 不敢想象我以前是在跟一個?什麽玩意共事:“你好他娘的可怕啊!”
他不理會我的謾罵,只繼續道:“你要?知道丁滿是什麽身份,他是比較核心的學生幹部,他的這個?崗位以後是可以拿很?多優秀榮譽的。像這樣的人?不維護穩定,反而像條瘋狗一樣不斷擴大事态把水攪渾,這合适嗎?”
我說:“不合适。”
他說:“是的,就算夏夏使了再大的壞,捅了天大的簍子,作為學生幹部想的都該是如何平息事件,而不是帶頭将?事情鬧得越來越大,鬧到必須老師出面才能解決。從這個?角度來說,我覺得丁滿是蠢上天了,他完全在反其道而行。”
我說:“那把這些截圖發給夏夏會有用嗎?”
他說:“有用,會讓夏夏的處境更加完蛋。她風評都差成什麽樣了,女?魔頭也就這樣吧?現在人?人?都等着看她遭報應,你再讓她在導員面前撕贏了,她會直接犯衆怒。”
“而且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這些截圖只要?讓導員看到,不僅丁滿要?被撤職,就連學生會長,也得被撤職。”
“因為那些優秀榮譽,你給導員一萬個?膽,他也不敢給到這樣一個?能惹事的人?頭上。保不齊以後丁滿也會成為那個?犯衆怒的人?,到時候你說榮譽給他吧,衆人?不滿;不給他吧,他又确實在這個?崗位上幹實事。左右都是為難,那最?穩妥的方法就是直接換個?人?做。”
“你再想丁滿為什麽敢發這種朋友圈出來?那說明會長根本鎮不住人?啊。但凡有個?能服衆、壓得住場子的人?,丁滿他敢這麽嚣張嗎?事情從發生到現在幾天了?兩個?關鍵人?物都是學生會的,你看會長出來調解過嗎?讓這樣的人?來率領組織,組織的形象如何維持?學生群衆如何信服?”
雜總說着擰開保溫杯喝了口熱水,然後繼續道:“當然,據說這個?會長還挺負責、挺有公信力的,估計丁滿發朋友圈時屏蔽她了,導致她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但是到了導員那裏哪有這麽多理由?只要?導員知道丁滿這段時間?幹了什麽,對會長的印象就是‘不負責、不管事、無威信’。居然讓事情鬧到了導員面前,這就是會長的失職。”
他說:“也就是說,兩條路。第?一,把截圖發給夏夏讓她去導員面前撕丁滿,丁滿和會長雙雙撤職,衆人?驚嘆夏夏手段狠辣,為會長感到惋惜的同時更加敵視夏夏;第?二?,把截圖發給會長,會長辦公室在導員辦公室樓下,她完全可以攔截夏夏和丁滿,将?事情解決在會長的層面上。”
怎麽就又到我選了呢?
如果選一,夏夏剩下的一年半時間?裏就會在衆人?的口誅筆伐中度過,而且還會波及到一覺醒來天都塌了的會長——她都幹到研三了,正是找工作的時候,正常人?都不可能受得了這個?。
如果選二?,夏夏的處境會維持現狀,而丁滿的職務則會被保留。
按我的本意,我自然傾向于讓事情平緩解決,我不希望夏夏受到更大的沖擊,也不想再牽扯更多的人?。
但是還是有些糾結,因為丁滿保留職務的話,他真的會得到很?多榮譽獎項,會順風順水地找到優越的工作。這樣可怕的狼會到更大的平臺上去攪弄風雲,甚至可能會爬到很?高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他的行為會影響到很?多老百姓,那我會後悔我今天的選擇嗎?
再反過來想,我需要?為了一個?對很?遙遠的未來的推測,把夏夏和會長徹底祭天嗎?我真的要?将?事情鬧得更大嗎?這真的應該是這麽大的一件事嗎?
雜總似乎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決定上卡住,他好笑地看着我:“沒想到你想要?的不多,操心的還不少?。”
一點不假,我也覺得這不該是我操心的事兒,所以憑什麽是我來做這個?選擇?
我有點頹了:“你先把截圖給我吧。”
他說:“已?經發給會長了,估計這會兒他們已?經在會長辦公室了。”
我松了一大口氣,擡頭問他:“你為什麽要?發給會長?”
他說:“我覺得你肯定會選這條。夏夏和丁滿前腳剛走,我消息就發出去了,會長剛還感謝我來着。”
我說:“你怎麽不早說?”
他說:“直接說結論我怕你聽不明白。”
我頹然靠在座椅靠背上,長嘆了一口氣:“丁滿會有光明的未來的。”
雜總笑笑:“日子還長,結局誰也說不好。想點好的吧,至少?以後是沒有妖魔鬼怪敢招惹你了,聽說你打?電話罵街的時候特別可怕。說實在的碰上這種事你還能把自己擇出來,你也不是什麽一般人?呢。”
“啊啊啊你別提這個?!”我腳趾又蜷縮起來,如果可以的話我只想把這段記憶從腦海中徹底删除。
他也放過了我,低頭看看手機時間?:“師姐接下來有事嗎?快到晚飯時間?了,等我錄完這頁賬,一起去食堂?”
我說:“不了,我在這兒坐會兒,等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找夏夏,晚飯就和她一起了。”
“過河拆橋啊。”他搖搖頭,轉回身去錄賬本去了,“以前的老板用完我,還知道給我點好處呢。”
這話說得姿态挺低,我忍不住抿嘴笑笑:“辛苦你了哦。”
他“嗒嗒”敲字的聲音響起,答話也信手拈來:“給師姐做事,應該的。師姐以後別忘了我就行。”
“油死你算了。”我在後面踹他椅背,“你以前就這麽舔老板的是吧?”
他說:“我舔老板可沒這麽賣力。”
我咯咯笑笑,倚在靠背上放空。
空曠的教室內,只有雜總敲鍵盤的聲音,以及鐘表走針的滴答聲。
有那麽一瞬間?,我還真想過如果我和雜總真的成了,那這叫什麽。
這叫“史上最?大齡校園戀情”吧。
後來我去接了夏夏,夏夏向我跑來時,像一只快樂的小鹿。
她說:“姐,我們沒去導員辦公室,因為正好在樓下遇上會長了。會長問我們幹嘛去,丁滿還抓着我去會長辦公室,說讓會長也聽聽我幹了什麽。結果會長聽完就對丁滿大發雷霆,我在旁邊都害怕……”
晚飯時,夏夏繪聲繪色地向我講解了整個?過程。
話說夏夏和丁滿去了會長辦公室後,夏夏搶不到話頭,就由丁滿從頭到尾地把他口中的“真相”完整複述了一遍。
“這事兒還真挺複雜的。”會長說,“那你倆現在這是要?去幹什麽?”
丁滿說:“我受不了這個?委屈,我想讓導員來主持公道。可能最?後壞人?不會受到多嚴厲的懲罰,但至少?……”
會長打?斷他:“你要?找導員?你是覺得我主持不了這個?公道嗎?”
丁滿頓了頓:“不是的,因為我平時接觸導員多一些,我太慌了,我第?一反應就是……”
“所以現在是嫌我管你們管少?了,只有導員才能管事了是嗎?”會長的聲音驟然拔高,“你到底怎麽想的?你還想鬧到導員面前去?你對我有什麽不滿你早說,我沒你能幹,把我撤了換你行嗎?”
丁滿聞言立刻坦率承認錯誤:“對不起會長,這是我的問題,我欠考慮了,還好還沒有釀成大錯!”
會長還是沒提截圖的事兒,只是說:“你倆給我講詳細點,我看看到底是多大的事兒。你們這矛盾今天我要?是解決不了,明天我陪着你倆上樓,找導員。”
于是接下來就到了夏夏輸出的時候。
因為終于有人?願意坐下來聽聽來龍去脈了,所以夏夏真的是從頭講的。
所謂的“頭”,是從“洗衣機事件”開始。
她從“洗衣機”講到“加好友”,然後又講到“外貌侮辱”、“操場偶遇手拉手”。
她說:“我當時就是看他們牽手了才去問的嘛,然後墨大佬一直問我誰在造謠,連問了兩個?我的好朋友,我都說不是。這時候他突然問到丁滿了,我就想他肯定是有懷疑丁滿的依據啊,而且我跟丁滿關系又不好,我幹嘛要?幫他說話啊,我就說那我可不知道。誰能想到他會以此為依據跑去質問丁滿。”
再後來就講到了丁滿是怎麽擴散流言的,怎麽發的朋友圈,怎麽在研一研二?群裏發公告,怎麽串的宿舍,怎麽找的事件女?主角。
不得不說夏夏還是有點撕逼經驗在身上的:“會長,我知道這個?事情鬧大了嘛,那我肯定就希望能迅速平息下去,所以不管別人?怎麽說我一直是閉麥狀态。你稍微一打?聽就會知道,男生那邊已?經罵我罵得眼紅了,女?生這邊都還是用探索的眼光在吃瓜,到底是誰不想讓事件平息下去,是誰想要?搞死誰,這簡直一目了然!”
說到“搞死”,夏夏又想起了其他的,于是開始講丁滿欺負少?民同學的事,和其他人?的種種矛盾,以及同時追男又追女?的事。
丁滿氣得臉紅:“那是因為我是雙!我就是既會喜歡男的也會喜歡女?的,這是我天生的取向,你憑什麽把我的隐私拿出來講?”
夏夏徹底怒了:“我他媽就是雙,我們雙才不是你這樣的!雙的一段感情裏也只有對方一個?人?,雙才不會同時談兩個?!媽的渣就是渣,關我們雙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