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女巫
“你到底還是說了啊。”我啊嗚啊嗚吃飯, “然後呢?”
夏夏費勁地咽下?一口菜:“哇,你知?道?嗎?然後會長居然說這?确實屬于?隐私,讓我出?去?別提這?事——認真的嗎?那女生也太?可憐了吧?誰能接受追自己的人?同時還和男生撩騷啊!”
我說:“你看吧, 涉及取向就是很敏感啊。”
夏夏咬牙切齒地咬着嘴裏的肉:“冷漠的龜仙人?。你等着吧,那女生要是真被丁滿追到手了,你和會長都有責任!”
會長确實有些調解矛盾的能力在——她全程沒提過自己手上有截圖, 但還是把?事情全貌搞清楚了。
夏夏說的話, 她未必全信了,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主要目的不是批評夏夏, 而是鎮住丁滿。
“你還發朋友圈了?”會長說, “我怎麽沒看見?”
丁滿說:“會長, 我當時也不想事情鬧大的, 我就暫且屏蔽了你和老師……”
“你再給我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屏蔽了所有老師。”會長盯着他,“這?種朋友圈要是傳到老師們那邊,不僅你要被撤職, 我也要被撤職。”
丁滿再三保證:“我真的屏蔽了,每個?老師都屏蔽了!”
“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這?個?職位我到底能不能安心交給你?我能不能在這?個?會長的位子上做到畢業?”會長問他, “我現在真的很想直接把?你撤掉,但我一撤你, 導員肯定會追問我這?個?學生出?了什麽問題,然後你幹的那些子事兒兜都兜不住!”
丁滿立刻反應:“會長,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就是在氣頭上,想得?太?狹隘了!以後我一定謹言慎行、友愛同學。現在我也明白一切都是誤會,我可以向夏夏學姐道?歉, 希望以後還能好好的!”
夏夏一大步跳開:“髒東西別來沾邊!我他媽真是‘白雪公主開門——遇見一堆小人?’,現在會長在這?, 我話就放在這?裏,我就是不喜歡你,就是讨厭你!”
丁滿實屬能屈能伸:“夏學姐對我誤會太?大了。我加歸歸學姐那天,真的是以為她生氣了故意不理我,我是情緒不太?好,但我絕對沒有故意欺負她;然後說我對歸歸學姐外貌侮辱,這?我真的冤枉!因為別人?都說她漂亮,我對她印象也不深,就說了句‘也沒那麽好看吧’,但我絕對沒有侮辱她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別人?怎麽理解的!”
夏夏說:“你還狡辯!男生宿舍那邊每個?人?都能作證……”
會長打斷她道?:“你也別得?理不饒人?。丁滿你先出?去?,我跟你夏學姐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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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會長是這?麽跟夏夏說的——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這?原本不是什麽大事,是丁滿心思太?毒了,但是你得?跟他和好。”
“如果你繼續和他敵對,他就可以繼續賣慘,你的處境也會更?加艱難。但是如果你向他示好,哪怕只是表面和他成為朋友,私下?根本不搭理他,你的情況也會好很多。”
“你想,那個?歸歸對你是友善的,你再和丁滿把?關系緩和下?來,那麽剩下?唯一一個?對你有意見的就是墨大佬。墨大佬這?個?人?我早有耳聞,他根本不足為懼——他可能想做很多事,但他除了學術,其它的一件都做不成。”
“就像獎學金那個?事,別說今年?了,等到明年?都不見得?能搞他所說的刊物分級——咱憑什麽去?給刊物進行分級啊,怎麽定哪個?是水刊哪個?不是水刊啊?分界線在哪啊,差多少分合适啊?哦,人?家?辛辛苦苦辦的刊物,一個?出?版社養活那麽多打工人?,你N大上去?給人?貼個?水刊标簽,這?不明晃晃的罵人?嗎?這?不砸人?飯碗嗎?”
“你現在說人?是水刊,以後哪天人?家?要是辦起來了、牛起來了,你N大的稿子人?一篇都不帶發的。而且真要說起來,N大出?版社本身又有什麽呢?咱學校是還行,但咱的刊也就那樣啊,你要說分級,N大出?版社的刊劃到哪一級去??能劃最高等嗎?咱自己說自己二流刊物?這?不自己打自己臉嗎?”
“所以說,你只要穩住歸歸和丁滿,其他真的很無所謂。等時間?長了,你是什麽樣的人?,丁滿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看得?見。而且你以為墨大佬就看得?慣丁滿嗎?他之?所以懷疑丁滿,還不是因為知?道?丁滿什麽德行?總有一天墨大佬和丁滿也會有沖突,你到時候就看戲就行了,早抽身早了事。”
夏夏聽得?難受:“可是這?好惡心啊會長,我被他搞成這?樣,外面人?人?都在罵我呢,我現在還要和他做朋友?”
會長“啧”她一聲:“不是朋友,是利益共同體!你是有個?一等獎傍身了,你的朋友們怎麽辦?你可以破釜沉舟處處樹敵,那你讓你的朋友們怎麽安心地站在你身邊?丁滿他才無所謂呢,他又沒什麽朋友,他只顧他自己。可你就不一樣了,你的朋友就是你的軟肋,你得?讓你的形象好轉,以後投票時才可能會有他們的份!”
“嘔。”夏夏幹嘔,“知?道?了會長,我試試吧。”
我給聽懵了:“所以結果是?”
夏夏說:“所以我現在和丁滿是好朋友哦。他還約我今晚一起去?操場打羽毛球呢。”
我把?筷子一撂,起身道?:“我吃飽了。”
夏夏一把?抱住我:“你也得?來,姐!”
我掙紮道?:“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後來我确實沒有去?,因為這?超出?了我的認知?,這?太?他娘的恐怖了。
羽毛球場人?員密集,墨大佬他們那夥人?也經常去?鍛煉,之?所以約在羽毛球場,就是表演給他們看的。
據夏夏所說,丁滿和她有說有笑地走進羽毛球場的時候,墨大佬他們的表情像見了鬼一樣可怕。
當晚我就刷到了好幾條罵夏夏的朋友圈,無非是說她這?種事都能擺平,真是有手段、有心機。
所以我懷疑會長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哄騙着夏夏去?和丁滿和好——很明顯,就算夏夏和丁滿和好了,她的處境也沒什麽好轉。
但是會長有句話說得?不假——把?一切交給時間?,大家?總會知?道?夏夏是什麽樣人?,丁滿又是什麽樣的人?。
總之?,這?次事情真的結束了,再說什麽話,都已經不合适了。
只不過還有一點點尾要掃。
大約就是夏夏和丁滿剛在羽毛球場分開的時候,丁滿打了通電話給我,因為那是他唯一可以确定我和夏夏不在一塊兒的時候。
他說:“喂,歸歸姐。事情已經解決了,對,我也想明白了,不管她怎麽樣,大家?說到底還得?做同學,沒必要搞得?太?難看。我都能想開,就是你和墨大佬受委屈了。”
我說:“我沒什麽委屈的,結束了就好。”
他說:“有些事我想和你解釋一下?。加你好友那天,我承認我對你有些誤解,反應過激了,我向你道?歉。但是要說我對你外貌侮辱,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我本意絕不是這?個?。還有少民同學的事,我還是覺得?我沒錯……”
我說:“這?個?你不用告訴我,和我沒關系。”
他說:“好吧。然後就是你說的,你知?道?很多關于?我的事,是說我既追求男生也追求女生的事吧?”
我說:“這?你也不用跟我講。”
他說:“嗯……其實我只是還沒有想明白,我到底想要一個?什麽樣的人?。你知?道?嗎,歸歸姐,你在電話裏提起這?事的時候,我還挺希望你能把?它說出?來的。其實我一直不能完全正?視我的取向,我想着要是你說出?去?了,告訴別人?了,我就趁着這?個?勁兒逼自己一把?,正?大光明地選擇自己想選擇的。但是你并沒有。”
他聽起來真的好真誠:“我沒想到,你都那麽生氣了,居然還能為我保守秘密,我覺得?你是個?非常善良的人?。”
我的手又開始發涼:“我也向你道?個?歉吧,那天是我太?兇了。”
他哈哈笑笑:“沒事,我能理解,誰遇到這?種事肯定都氣得?不得?了,我覺得?你已經很克制了。實際上你仔細想想就能知?道?,關于?我的所有負面消息,其實都是夏夏告訴你的。我不知?道?我到底哪裏惹到了她,她卻一直在散播對我不利的言論,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她居然利用自己的朋友,這?種人?真的太?可怕了。”
我皺起眉頭:“你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
他說:“嗐,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做。歸歸姐,你和她在一個?宿舍才是最危險的,既然知?道?她是這?樣的人?,那我們以後就都留個?心眼。”
我沒答話,我說不出?來話。
他說:“嗯……其實發生這?種事也有好的一面,如果不是因為這?事兒,可能直到畢業我們之?間?的關系也不會這?麽近。那按我的理解,從現在起我們就是朋友了?”
我強壓着我內心的驚恐:“嗯,是朋友了。”
直到這?時我才明白,原來丁滿始終不知?道?夏夏在操場嘴賤的時候,我就在她旁邊。
所以在丁滿視角,我只是看了“晚節不保”四個?字一時沖動?去?怼的他。又因為夏夏喊了一聲“他就是個?賤人?”,所以他認為我脾氣那麽大是夏夏拱了火。
他認為從我的視角看,當我得?知?他并沒有造謠,一切都是夏夏杜撰的時候,我的所有認知?會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這?就是他在我這?裏洗白的好機會,因為夏夏能杜撰一次就能杜撰兩次,他試圖将之?前的所有事都描繪成夏夏故意向我說他壞話。
所以他認為我現在最痛恨的人?,應該是把?我當槍使的夏夏,他想把?我當成一顆定時炸彈,安放在夏夏身邊。
宿舍關系本來就難處,他覺得?“脾氣暴躁”的我,哪怕忍得?了一時,總有一天也會和夏夏撕破臉。
妙啊,這?要不是那天我在場,而且夏夏第一時間?就和我講過她那自作聰明的心路歷程,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真的會被丁滿拐溝裏?
不是沒有可能啊!因為夏夏在我眼裏一直就是個?愛玩心眼的,她一直很不滿我對丁滿忍氣吞聲,還跟我講了丁滿不少壞話,如果說她故意拱着我去?反擊丁滿,我說不定真的會信啊!
我突然覺得?這?世界很不真實,它就像一盤機關算盡的狼人?殺。
狼人?舉刀悍跳,平民紛紛站邊,獵人?舉起槍膛,預言家?中刀身亡。
我是睜眼的女巫,潑灑的是慢性毒藥,我将一直站在夏夏身邊,看着丁滿如何一步步将自己玩壞掉。
以我和丁滿吵的那一架為起點,未來他所要吵的架只會越來越多,因為他連和專業裏最沒存在感的人?都吵得?起來,日後再有争執,旁人?首先就會覺得?是他的問題。
那麽會忍着他的人?,就遠不如以前那麽多了。
至于?墨大佬,他有和我相似的一面——他并沒有和夏夏、丁滿他們一起去?找導員,他和我一樣非常抗拒這?些勾心鬥角;他在和丁滿描述事情經過時刻意不去?提我,可見也是不想将“無關的人?”一再牽連。
但他也有與我完全相反的一面。
我們一個?對夏夏橫眉冷對,老死不相往來;一個?被坑多次,還死活要貼在夏夏身邊。
當我們再次在校園相遇的時候,他沒有打招呼,我也沒有打招呼。
我們直挺挺地相向而行,擦肩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