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星擇陪着蔣梨,心裏卻一直在惦記着謝舟堯。

蔣梨也看得出他一天都心不在焉的,不過這樣的陪伴已經許久都不曾有過了,所以就算心裏失落,蔣梨的臉上也沒表現出來。

等逛到甲板上一個人都沒有了,蔣梨才停下了腳步。

她倚在護欄邊上,海風吹了許久,手腳都快凍麻痹了,李星擇卻沒有問過她冷不冷。

他們在高中時候就認識了,直到去年才正式在一起。可不管是什麽樣的關系她都明白,李星擇的心始終沒有在她身上過。

每一次約會都是她主動提的,無論是吃飯看電影還是兜風或逛街,她都沒有過戀愛中該有的甜蜜的感覺。

對于她提的話題,李星擇不會無視,但也經常會陷入接不上話的尴尬境地。而對于李星擇擅長的,又都是與船舶設計有關,或是一些她根本不會去觸及的知識面。

她知道,她與李星擇一直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在勉強李星擇,也在勉強自己。

可是,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樣的嗎?

她咳了兩聲,摸了摸手臂,道:“好冷啊。”

李星擇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脫下外套披到了她肩上。

等那帶着溫度的衣服終于将她包裹住的時候,她苦笑道:“每次都是我說冷了你才會做,如果換成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你還會這麽被動嗎?”

蔣梨的話讓李星擇想到了謝舟堯,也想到了維京號的第一個晚上。

當時他看着謝舟堯站在護欄邊,看着那單薄的身影孤單的迎着月色和冷風,确實想都沒想就把衣服脫下來了。

但其實,他不只是想脫外套的。

他更想把那個人擁進懷中,想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那個人,不想再看到那雙曾寫滿愛意的眼睛裏只剩下對他的誤解與恨。

“抱歉,我知道這樣很差勁。”李星擇愧疚的開了口:“但是我真的給不了你想要的。蔣梨,我們不能再錯下去了。”

蔣梨歪着頭看他,并沒有因為這番話而有什麽情緒上的激動,反而挺淡定的問:“那天你沒有回答我,是已經找到那個人了嗎?”

李星擇還是不想回答。

即便是騙人的,他也不想讓徐瑾的名字取代了謝舟堯。可他也很清楚,今天蔣梨剛剛登船,自己一直陪着,所以蔣梨聽不到那些閑言碎語。

那明天呢?後天呢?

下一次靠岸是一周以後,這段時間裏,蔣梨遲早會知道的。

他只能解釋:“不能算是喜歡,只是他讓我感覺到了久違的自在。”

蔣梨垂下眼睑,長長的睫毛卻擋不住眼中的苦澀:“所以,即便我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還是沒辦法讓你輕松,對嗎?”

李星擇又一次說不出話來了。

蔣梨也沉默着,片刻之後才道:“那個人叫什麽?可以讓我見見嗎?”

李星擇道:“還是別見了吧。”

蔣梨笑了:“怎麽?怕我會做出過分的事?”

李星擇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見面你們都會尴尬的,實在是沒有必要。”

“那個人在船上嗎?”蔣梨繼續追問。

李星擇在她面前本來話就不多,今晚她的幾個問題更是尖銳,李星擇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才不會太傷她,只能又選擇了沉默。

蔣梨将目光投向了晦暗的遠方,這次安靜了許久才道:“那天我就說過,這件事不是我和你能決定的。”

李星擇道:“我知道,我會跟我爸還有蔣叔叔好好談的,不會讓你難做。”

蔣梨搖着頭:“我和你的婚姻除了我們自己之外,還聯系着兩個家族的生意往來。你要用什麽理由去拒絕?要告訴他們是因為你不夠喜歡我嗎?”

李星擇想要解釋,蔣梨卻繼續道:“這是不現實的。不喜歡也許可以成為一般人拒婚的理由,但絕對不适合我們。”

她說的這些李星擇都想過的。既然到了這一步,李星擇也不想再瞞着她了,便道:“等試航結束後我會離開公司,也不會再留在李家了。”

蔣梨轉過臉來,吃驚道:“你要去哪裏?”

“去哪裏都可以。”看着遠方遼闊而沉寂的海面,李星擇平靜的說着:“我太累了,也受夠那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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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紙條上工整的字跡,謝舟堯仿佛看到了六年前,那個總愛在學習的時候偷偷寫字條推到他面前的大男孩。

他不知道李星擇是怎麽喜歡上自己的,他只知道,等李星擇對他表白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清楚李星擇成績下降的原因,畢竟李恒生在找到他的時候就說過,希望他可以約束李星擇,把李星擇導向正途,不要去想學習以外的事。

他是一個omega,這點讓李恒生猶豫過,但他優秀的學分以及挑不出毛病的表現都讓李恒生更期待他能教好自己的兒子。

他知道不可以的,要斷了李星擇的念頭。可李星擇就是不肯,不但追到他的學校去,甚至蹲在他家樓下堵他。

除了不斷的給他制造驚喜外,還體貼的無微不至。他不知道李星擇是從哪裏學到那麽多追求人的方法,可他卻漸漸的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抗拒了。

彼此的身份成為了他唯一可以依賴的安全線,本來李星擇也肯聽他的,在考上大學之前不能有肌膚之親,可那次意外到來的發情期卻讓他們都失控了。

謝舟堯的掌心又一次放在了小腹上。

發現有了孩子的時候他很矛盾,畢竟那時距離高考只剩不到一個月了。他不能讓李星擇分心,就想着等高考結束後再把這件事說出來。即便李星擇不想要這個孩子,他也可以生出來自己撫養。

他這樣決定了,便極力在李星擇面前掩飾着孕初期的辛苦。

可在高考結束的那一天,他沒等來李星擇,卻被李恒生帶走了。

聞着手邊爆米花依舊香甜的味道,謝舟堯卻忽然清醒了過來。

他到底在做什麽?他怎麽可以又退回去了?!

他展開那張紙條,最後看了眼上面的字跡,将紙條撕碎了扔進莫吉托裏,起身離開了。

他徑直回了房間,從小冰箱裏拿了兩瓶洋酒出來,到陽臺去,打開一瓶仰頭就灌。

辛辣的液體順着喉管湧進了胃裏,好幾次都差點嗆到了。但他沒有停下來,喝完了一瓶又開第二瓶。等到兩個空酒瓶都倒在腳邊的時候,他才坐到了牆角的小沙發上,去看遠方的天。

同樣是烏雲密布的黑夜,同樣是又濕又冷的空氣,他仿佛又陷入了那一年的絕望裏。

那時的溫成坤花大價錢将他買來,本想着養在外頭玩玩,沒想到還沒碰他就發現他懷孕了。一怒之下将他鎖在了別墅的房間裏,每天只給他一餐飯,還不準任何人跟他說話。

他不止一次的想過逃跑,可日漸隆起的肚子卻讓他不敢亂來。畢竟他不知道自己被關在了哪裏,只知道這座別墅建在深山,平時除了兩個傭人外再沒有活人了。

他只能等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但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真的要生的時候,居然沒有人來幫他。

他痛了兩天兩夜,那種錐心刺骨的,像是要被撕裂的疼痛是這輩子都忘不掉的。他拼盡全力的呼救,那兩個傭人卻像死了一樣,等到孩子在他的肚子裏沒了動靜,她們才出現。

他昏了一個多月,等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傭人拿了一張照片給他看。

那是一座新立的墓碑。

海面上的黑像是能把人吸入萬丈深淵,也不知是不是酒精麻痹了視覺神經,他總覺得在那片黑暗裏又看到了那座墓碑。

後來溫世爵帶他去拜祭過一次,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觸摸到自己孩子的墓。

那孩子連名字都沒有,黑漆漆的碑石上空蕩蕩的,只在右下角刻着他的名字:父 謝舟堯。

謝舟堯閉上了眼睛。他喝的太急了,以至于連傷心的情緒都來不及感覺到,就這麽昏沉沉的醉了過去。

等到李星擇打開他的房門時,他已經在陽臺上吹了許久的海風。

看着那兩個空蕩蕩的酒瓶,李星擇知道他一定是心情不好了,便想先把他抱回床上去睡。結果剛碰到他的臉就發覺了不對勁。

他的體溫很高,手腳卻冷冰冰的,無論李星擇怎麽叫都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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