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蘭溪眉梢一動,有些詫異的瞧向緊閉的門。
攬香樓?
思緒一動間,祝煊已經穿好了衣衫,再次變成了泠泠君子,一散方才的旖旎。
祝煊在她腰間輕拍了一記,“起來。”
沈蘭溪依言站起身,遲疑的問,“郎君可要去攬香樓?”
“自是要去。”祝煊邊說邊理了理身上褶皺明顯的衣袍,與門口的阿年吩咐道:“去牽馬。”
說罷,他瞧向一旁垂着腦袋若有所思的人,稍頓,“我是去辦案的。”
聞言,沈蘭溪漆黑的眼珠子一轉,唇角不受控的勾起,她腦袋湊到他胸前,揚起,揶揄道:“郎君這話……是想說什麽?”
祝煊一臉淡色的擡手推開那灼灼視線的腦袋,擡腳往外走,“我會晚些回來,你自行用晚膳。”
沈蘭溪心不在焉的‘嗯’了聲,送他出門。
“元寶,你去——”沈蘭溪說着一頓,瞧了眼黯淡的天色,“罷了,去東院兒與夫人說一聲,我明日去陸家拜訪。”
“是,娘子。”元寶颠颠兒的去了。
她家娘子還送郎君出門,可真喜歡郎君,嘿嘿嘿~
沈蘭溪等到夜半,遲遲不見祝煊回來,歪在床上睡了過去,醒來時脖頸扭得酸疼。
“東西準備好了?”沈蘭溪問。
綠嬈點點頭,“都按娘子吩咐的備好了。”
“成,走吧。”
沈蘭溪起身,帶着兩個女婢出了府,掀起車簾便是一愣。
“這是什麽?”
元寶跟了上來,順着她的視線瞧向車裏五六盒的禮品,貼心的解釋道:“婢子昨兒聽娘子吩咐去與夫人說了一聲,這些都是夫人給的,索性今日要帶,婢子便讓人直接送到馬車裏了。”
沈蘭溪:“……”
綠嬈也跟了上來,往裏面瞧了眼,再看看自己手上的一小包糕點,輕飄飄的。
嗯……有些寒酸。
一刻鐘後,馬車停在了陸府門口。
“娘子,這是鴻胪寺李家的馬車。”綠嬈低聲道。
沈蘭溪倒是眉梢微揚,興致高漲,“倒是碰巧了啊,你們猜,李家是來商議親事的,還是來退親的?”
她聲量如常,被迎上來的小厮聽了個正着,不免面色古怪。
元寶扯了扯她的衣袖,一本正經的與那小厮道:“我們是祝家的,勞煩與主家通報一聲,祝家少夫人前來探望陸老夫人。”
“是,還請祝少夫人稍候。”小厮連忙道,腳步匆匆的折了回去。
沈蘭溪閑情逸致的吃着果脯點頭,瞧着眉眼甚是和善。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朱紅色的門內出來幾位婦人,沈蘭溪要找的陸夫人便在其中。
“娘子,左邊那穿着海棠花色衣裙的夫人便是李夫人,她旁邊那位面色稍白,穿着青灰色衣裙的是李大人的胞妹,李家二娘子,也就是阮娘子的母親。”綠嬈低聲與她耳語。
沈蘭溪神色如常,大大方方的掀着車簾看戲,瞧着那面色不一的三人悠哉道:“看來,陸夫人今日印堂發黑啊。”
她說罷,擦了擦手上的糖漬,帶着兩人下車。
“娘子,夫人準備的禮還沒帶……”元寶小聲道。
“浪費。”沈蘭溪丢下兩個字,落落大方的走向客套寒暄的三人,行了一晚輩禮。
“原來是祝少夫人,從前鮮少見。”李夫人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沈蘭溪,語氣不詳的道。
沈蘭溪只當作沒聽出其中不滿,笑得客氣,“我性子腼腆內斂,尋常不見外客,李夫人沒見過我也不足為奇。”
李二娘扯了扯嫂子的手臂,上前一步,笑與沈蘭溪道:“在家時聽我家五娘說起,祝少夫人率真溫善,如今一見,果真如此。”
“夫人謬贊。”
“少夫人若是得閑,便來家裏坐坐,五娘念着你呢。”
“多謝夫人,得閑時晚輩定當登門拜訪。”沈蘭溪好生應下,臉上挂着虛與委蛇的笑。
若是真感念,她在坊間的名聲還能壞成那樣兒?
送走李家的兩位,沈蘭溪臉上的幸災樂禍藏都不藏,瞧向一旁僵着臉笑的陸夫人。
“幾日不見,陸夫人都生了白發,想來這流言傳得不易啊。”沈蘭溪陰陽怪氣道。
陸夫人眼角的細紋動了動,神色愈發的僵,“今日家裏不便,祝少夫人若是無甚要事,我就不請你進去喝茶了。”
趕客的意思明顯,沈蘭溪卻是擡腳便往裏面走,裙擺掃過鞋面上綴着的白玉珍珠,語氣卻不似那珍珠溫潤,“那日我告誡過陸夫人,若是傳言不實,我沈二娘定會登門拜會你家老夫人,走吧,一起去瞧瞧。”
土匪作風,流氓習性。
後面的兩個女婢也雄赳赳氣昂昂的連忙跟上,綠嬈手裏還提着那寒酸的油紙包糕點。
陸夫人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寬袖下的手隐隐發抖。
混賬!
門口的小厮眼觀鼻鼻觀心的垂着腦袋,裝聾作啞。
廳堂內,沈蘭溪掃過那明顯憋着氣的臉,故意問:“陸夫人不請我坐嗎?陸家就是這般待客的?”
陸夫人咬了咬牙根,剛要開口,便被那笑盈盈的聲音搶了先。
“陸夫人既是不請我坐,那我便直接去老夫人院兒裏看望她老人家吧,陸夫人可要來?”沈蘭溪狀似一臉真誠的問。
這熟稔的姿态,陸夫人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強壓着怒意道:“祝少夫人來得不巧,我家老夫人身體抱恙,正卧床歇息呢,怕是見不了客。”
沈蘭溪對她的敵視毫不介意,一副頗為贊同的神色點了點頭,“有陸翰羽這般孫子,真是苦了陸老夫人了。”
說罷,她端莊的在椅子上坐下,遺憾道:“我還給老夫人帶了包糕點來,如今瞧着,老夫人是沒有這口福了,還是我自個兒吃了罷。”
元寶險些沒笑出聲來,艱難的忍了又忍。
陸夫人聽着這荒唐的話,胸口迅速起伏幾下,對上了那吃着糕點的人清澈的眼神,頓時額頭的青筋一跳,便聽她又開了口。
“李家夫人是來退親的嗎?”沈蘭溪閑聊似的問。
“祝少夫人若是無事,便請回吧。”陸夫人雙手握拳,也丢了規矩,直接下逐客令。
沈蘭溪屁股都不帶挪一下的,“陸夫人是腦子不好使,還是耳朵聽不清?我說的不是事嗎?”
她語氣亦不善的問,稍頓,又道:“還是你覺得,你欺負了我這事,便這麽算了?”
陸夫人被氣得臉黑一片,“祝少夫人想做什麽?”
“你猜”,沈蘭溪把手裏的點心渣渣擦了擦,站起了身,“陸夫人最好把陸翰羽如珍如寶的捧着,不然——”
她說着,輕笑一聲,“走了,你們陸家的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喝。”
主仆三人剛出院子,便聽得裏面傳來噼裏啪啦的碎裂聲,沈蘭溪腳步一頓。
元寶:“娘子……”
沈蘭溪唇角緩緩勾起,眯着眼享受似的聽了聽那聲兒,不吝啬的誇贊道:“真悅耳!”
元寶:“……”
三人出了陸府,沈蘭溪一改方才模樣,蔫頭耷腦的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元寶癟着嘴,一副憤慨又委屈的神色,聲音清脆如黃鹂,“少夫人快別哭了,明明是陸家夫人摸黑您的名聲,你還好心上門與陸夫人道歉,反倒被罵了一通又趕出門來,”
沈蘭溪抽抽噎噎的軟聲道:“不可這般說,陸夫人是長輩,便是用茶盞砸我,我也不該躲的。”
元寶連忙跟上她這話,“少夫人別犯傻,若是被陸夫人傷了臉,郎君瞧見會心疼的!”
“?”沈蘭溪,“罷了,我們還是走吧,被人瞧見,既丢祝家臉面,也會惹得陸夫人被人非議。”
說罷,沈蘭溪捏着手裏的帕子拭了拭眼睛,一副柔弱模樣,被綠嬈扶着上了馬車。
仔細瞧,那雙腿還有些一瘸一拐的。
府門前人來人往,不管是這話還是沈蘭溪如柳枝般的柔弱模樣,都落了人眼。
馬車上,元寶一臉喜滋滋的邀功,“娘子,我說得好不好?”
沈蘭溪點了點她額頭,“聰明死你了。”
綠嬈尚且有些回不了神,呆呆愣愣的瞧着有些木。
元寶拍拍她肩膀,寬慰道:“無事,姐姐在娘子身邊伺候的時日短,等過個一年半載,也能如我一般了。”
綠嬈瞧着她驕傲神氣的小模樣,吶吶的點了點頭。
難怪她家娘子進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腳步匆匆的出來了,原來後面還有這一出……
沈蘭溪拆開祝夫人準備的東西,撚了顆栗子肉扔進嘴裏,“還不錯,你倆也吃。”
“嘿嘿,多謝娘子。”元寶笑嘻嘻的道謝,毫不客氣的抓了一把栗子肉樂呵呵的吃,還不忘分給綠嬈一些。
“娘子,可要婢子也找人把陸家被退親的事散播出去?”元寶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不必。”沈蘭溪喝了口花茶,“這事早晚會傳出去,何必花銀子呢?”
“那要不要婢子找兩個人把那陸家郎君套麻袋揍一頓?”元寶又問。
沈蘭溪擡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安分些。”
元寶癟了癟嘴,“婢子就是氣。”說着還望嘴裏塞了兩個果子,吃得香香甜甜的。
“陸翰羽的事,那是沈蘭茹的,至于我,陸翰羽被退親,便是對我那些坊間傳言最好的反擊。”沈蘭溪懶懶道。
“沒聽懂。”元寶懵懵的搖頭。
沈蘭溪又塞了把果子給她,“嗯,吃吧。”
馬車行至東龍大街,沈蘭溪叫了停,“元寶,你去打聽打聽攬香樓昨夜出了何事,機靈些。”
“是,娘子。”元寶又抓了把小果子塞進荷包裏。
“我在前面的荟萃樓等你,給你點燒鵝吃。”沈蘭溪給她鼓勁兒。
元寶立馬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