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沈蘭溪被綠嬈伺候着梳洗完, 阿芙已經擺好了飯菜,桌前還坐着一個小孩兒。
“你晌午也沒用飯?”沈蘭溪委婉提醒。
這是給她留的飯菜!
祝允澄起身與她見一禮,“用過了, 只是母親一人用飯着實冷清, 我陪着吃兩口。”
真是個大孝子。
沈蘭溪:“……倒也不必。”
祝允澄似是沒聽出她的言中之意, 夾了個油光紅亮的鴨腿給她,“母親昨夜照料父親辛苦了, 孩兒幫不得什麽, 陪着母親用一餐飯還是可以的。”
他說着, 自己也夾了個鴨腿,啃得美滋滋的。
熱過一次, 倒是更入味兒了。
真香呀!
盤子裏就兩個鴨腿,一人一個, 空了。
沈蘭溪深吸口氣, 勸告自己,不要與小孩子計較嘛。
夜裏, 院子裏的兔子少了一只, 沈蘭溪啃着麻辣兔肉,嘴巴都微微腫起了。
又辣又香, 很夠味兒!
只是……對面的小孩兒似是要哭了呢。
沈蘭溪嗦了口麻辣兔頭,瞧向對面癟了嘴的人, 故作疑惑,“怎的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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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允澄眼睛裏都憋出淚花了, 忍無可忍的起身往內室跑,扯着嗓子與卧床休養的人告狀, “父親, 母親把兔子吃掉了!”
祝煊無奈的嘆口氣, 瞧了眼一臉委屈的兒子,坦言道:“本就是獵回來給你母親吃的。”
祝允澄嘴巴都張成了一個‘哦’,震驚得無語無倫次:“怎,怎麽這樣?!我還每日喂它們吃草,那都是我養着的,我還拿了胡蘿蔔——”
忽的,帶着哭腔的話戛然而止。
少年郎嘴裏被人塞了塊兔肉,麻辣鮮香的滋味瞬間竄遍口腔,兔肉燒的恰到好處,瘦而不柴。
不知是舌頭先動了,還是牙齒先咬的,左右不過他回神時,一塊兔肉已經嚼吧嚼吧吞進了肚子裏。
嗯……有點好吃……
祝允澄意猶未盡的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那人端着的盤子裏,垂涎三尺。
沈蘭溪靠在一旁,故意問,“還要嗎?”
明晃晃的逗小孩兒玩。
祝允澄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面頰有些燙,不高興的撅着嘴不說話。
祝煊無奈的扯唇笑了下,在沈蘭溪的細腰上輕拍一下,教訓道:“沒有規矩,去好好坐着用飯。”
“哦。”沈蘭溪随意應了一聲,施施然的端着麻辣兔肉走了。
祝煊又看向跟自己較勁兒的兒子,“本就是獵來吃的,不必想太多。”
祝允澄神色頗為不自在,哼哧哼哧的,小聲吐出一句,“父親下次帶我一起,多獵幾只回來。”
祝煊:“……”
祝允澄說罷,幾步出了內室。
祝煊一手捧着書冊,瞧得分心,尤能聽見外面兩人争食的動靜。
就這般好吃?
倒像是……養了個女兒似的。
祝煊眼眸一震,倏地一張臉爆紅。
沈蘭溪吃飽喝足,終于等到了遲遲未歸的人。
“怎的這般晚?”沈蘭溪問。
元寶笑嘻嘻的把荷包掏出來遞給她,興奮道:“今日來了好多客人,娘子是沒瞧見,好生熱鬧,直至方才,我才忙完,這袋子銀子可都是今兒賺的。”
沈蘭溪颠了颠,是有些沉手,“賺的多自是好,但也不可太晚,你一人這時回來,我總是不安心的,好飯不怕晚,便是遲幾日,該賺的銀子也自會賺得。”
“婢子記下了。”元寶認真點頭,把她手裏的荷包又拿回來收好。
她明日可是要記賬的~
“娘子今日沒出去,許是不知,聽說昨夜國舅爺的府宅燈火通明,被禁軍與羽林衛圍得跟鐵桶似的,還有兵器相撞的聲兒,那條街上的人都聽見了,我今日也沒功夫去瞧,不知那府邸是不是真的被封了。”元寶叽叽喳喳的與她說着自己聽來的閑話,說到最後,還頗為遺憾。
“若是傳的沸沸揚揚,那約莫是真的了吧。”綠嬈在一旁道。
“那可是皇親國戚啊!”元寶驚嘆一聲,“也不知是犯了什麽罪,弄得那般大的動靜。”
沈蘭溪屈指在她腦袋上敲了下,“去用飯吧,這兒不用你們伺候了。”
綠嬈笑了一聲,與捂着腦袋的元寶一同屈膝告退。
兩人剛走,沈蘭溪便迫不及待的進了內室,一把搶走床上的人手裏的書冊,眼睛亮晶晶的問,“郎君可知,昨日刺殺你的人,是誰派來的嗎?”
那眉飛色舞的模樣,祝煊卻偏是使壞,不讓她如意,淡聲吐出幾個字,“國舅爺。”
沈蘭溪瞬間沒了樂趣,不高興的瞧他,“你如何得知的?”
祝煊勾唇一笑,“方才聽你們在廊下說的。”
沈蘭溪哼了聲,忽的一頓,氣得捏他,“你诓騙我!前些時日你忙的案件,便是與國舅爺有關吧!若不是如此,他何至于昨日朗朗乾坤的行刺你?那是狗急跳牆了。”
“嘶——”祝煊趕忙抓住她的手,老實交代道:“那罪證,前日夜裏向大人便秘密入宮呈到了禦前,只是他們得到消息時已經遲了,若是所料不錯,向大人昨日應是也被行刺了。”
滅了他與向涵之的口,便是有罪證又如何?只要皇上不信,便無人能治得了國舅爺的罪。
白家當年擁護聖上登基,功勞苦勞皆有,是以,當時四品大家的白家,出了一位鳳後。
沈蘭溪蹬掉鞋子上床,盤腿而坐,雙手托腮,“但殺掉你與向大人又如何?皇上早就提防着外戚勢力了,他受白家掣肘多年,雖然京中勢力盤根錯節,他從前對抗白家許是蜉蝣撼樹,也或是沒有拔這棵樹的由頭,但如今,你們呈上了白家的罪證,這般好時機,不論這罪證真假,皇上都會動白家。”
皇上當年便是在叔叔兄弟之間争得皇位,又如何不知遲遲不立儲君的後患?
五皇子中宮嫡出,除卻不受皇帝喜愛,便是皇上在提防外戚。
而上次攬香樓事件,皇帝對作死的三皇子和‘受害者’的五皇子各打五十大板,如今想來,約莫是為了制衡。
法術勢,三者如何平衡,是帝王窮其一生要學的。
“不可妄言。”祝煊捂她嘴巴。
朝堂之事,錯綜複雜,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得并傳揚出去,多半會帶來災禍。
但他也心驚,她竟能瞧得這般通透。
沈蘭溪拿掉他的手,輕聲說:“就關起門來說說嘛,郎君可莫要說出去……”
祝煊微微挑眉,瞧她不語。
“便是說出去了,我也不會承認的。”沈蘭溪歪了歪腦袋,悠悠的說完後半句,一副‘我就無賴,你能奈何’的架勢。
祝煊神色嚴肅的叮囑,“這話,與我說說便罷了,除我之外,斷不可與旁人語。”
“知道的。”沈蘭溪認真點頭,依偎過去,嬌聲嬌氣的道:“你這傷何時好?我想吃你烤的雞了,兔子也行。”
祝煊:“……不給烤。”
剛吃過麻辣兔肉,這便又惦記燒雞了?他連那兔子的味兒都沒嘗到。
“作何這般小氣?你若是嫌累,教教澄哥兒也行。”沈蘭溪的如意算盤撥得叮當響。
“……他還小。”祝煊無奈扶額。
“也可以幹活兒了。”沈蘭溪理直氣壯。
“……”
不過一息,原本沒骨頭似的賴在祝煊身上的沈蘭溪忽的坐直了,一雙眼睛圓溜溜的,透着些氣憤,“那我豈不是給人做了筏子!”
秦嫣之事,是她要計較的,人,也是她送去官府的。
如今倒好,他們順着秦嫣這個小蝦米查到了國舅爺身上,皇上查辦白家,于公于私,都是朝堂之事,而她沈蘭溪……
哼!
“你們都……”沈蘭溪皺了皺鼻子,“顯得我好蠢哦。”
也虧得她無心對這個朝代改變什麽,不然,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哪裏還能這般開開心心的吃吃喝喝呢?
沈蘭溪氣餒的嘆口氣,再次堅定自己的定位。
上天沒有給她經世之才,也沒有對她委以重任,意外來這兒,只當得是彌補她上一世社畜打工人的心酸吧。
“這世上之事,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樹不靜,風不止,誰人又能說自己一輩子都活得清醒明白呢?無愧于心,暢快一世便足矣。”祝煊輕拍她後背,讓那炸了毛的人松軟下來。
“你是這般想的?”沈蘭溪頗感意外的問,直視着那雙清淡的眸子,“你身在官場,世事浮沉,不怕有人會利用你嗎?”
“萬事都論是非對錯。”祝煊答。
“若那利用你的人是天子呢?你正直之名遠揚,若是當一把刀,最是鋒利不過。”沈蘭溪嘟囔一句,想起了自己看的那些話本子,裏面落得凄慘下場的,哪個不是正直之人?一身铮铮鐵骨,卻留得身後污名,遭後世唾罵。
沈蘭溪中了邪似的趕忙搖搖腦袋。
不能想這些,不吉利!
吉利?
“郎君,你昨兒見了血,破了我的財運,嘤嘤嘤~”沈蘭溪撒嬌似的靠在他身上,氣得蹬了蹬腿。
祝煊本還擰眉想她那一問,聞言,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摟住她的腰,不讓她亂動,哄道:“我的銀子都給你。”
沈蘭溪才不要,她分的甚是清楚,“你那只是交于我保管,日常走賬都是從那裏走,只有我自己賺得,才是我的。”
當然,她的嫁妝也是她的~
還有那落了她名字的莊子和宅子~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