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不讓我畫畫,總該給我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
陸星願說了三個字:“陸瀾星。”
陸瀾星——國畫大家陸元的獨生女,從小就有天才少女畫家的稱號,天賦異禀,卻在十九歲那年不知何故銷聲匿跡。
他們不知,陸瀾星十九歲那年因為未婚先孕與父親陸元決裂,改名陸星願,離開S市整整十七年。
陸家人天生左撇子,陸星願也是,但在陸初的記憶裏,自己的母親跟她一樣,大部分使用的是右手。
那天,陸星願沒再多說一句話,只是握住自己的那只左手,手心異常冰涼。
“媽,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是沈家嗎?”陸初摩挲着鏡面喃喃着,低低的聲音在浴室裏飄蕩。
若此刻有人往鏡子裏看一眼,便會發現她那對茶色的瞳眸間有恨意一閃而過。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浴室的門被人敲響——
慕雲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阿初,不要洗太久了,小心着涼。”
陸初垂了垂眸,掩住眼底的所有情緒,扯了條幹毛巾,擦着濕頭發出門。
慕雲深坐在床頭,拿着陸初最近正在閱讀的《悲慘世界》随意翻着,聽見動靜,他把書簽夾回原位。
陸初走過去,拿走他手裏的書,“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手上一空,慕雲深看着陸初把書放到床頭,背對着他坐在梳妝臺前,開始擦拭一頭濕頭發。
許是手腕舊傷複發的緣故,她的動作并不連貫,揉擦一陣便要停下幾秒鐘再繼續。
慕雲深記得,陸初以前有一頭柔順的及腰長發,但現在卻只堪堪到齊肩的長度,還是這半年新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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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願再蓄長發的原因,是因為手?
思及此,慕雲深眸色一深,起身走到陸初身後,拿過她手裏的毛巾,不明情緒地開口:“我來。”
147章 強勢,逼她臣服
陸初怔了一瞬,握住毛巾的一角,從鏡中對上慕雲深的目光,淡淡道:“不用。”
慕雲深問:“不是手疼?”
“不太疼了,而且這麽多年,都習慣了。”
氣氛沉寂了幾秒,慕雲深的話語緩慢卻又堅定地響起,“習慣可以改變,你現在有我。”
“慕先生,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那就慢慢改,一輩子那麽長,還怕改不過來?”
男人聲音低沉,猶如大提琴般醇厚的音色重重敲擊在陸初的心湖,激起一片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漣漪。
陸初盯着慕雲深,後者也在盯着她,古潭般沉邃的雙眸間,辨不清真假。
最終,還是她緩緩撒了手。
慕雲深拿過毛巾,開始給陸初擦頭發、吹頭發。
但他明顯沒有這樣伺候過別人,有些力不從心,好幾次都拉疼了陸初。
陸初嘴唇動了動,忍住了提醒他的沖動。
打理好陸初的頭發,已經是半小時後。慕雲深拿着衣服去洗澡,陸初望着他走進浴室背影,緩緩攤開了手掌。
手心有些潮,可明明,剛才屋裏很涼快。
陸初蹙眉,将手心往睡衣上蹭了蹭後,壓下心底的異樣,掀開被窩鑽了進去。
身側床墊陷進去時,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陸初條件反射地睜開眼睛。
慕雲深見狀,拉被子的動作一頓,垂眸淡聲問:“還沒睡?”
陸初視線在他臉上聚焦片刻,搖頭,重新閉上眼睛。
“阿初。”慕雲深叫了她一聲,聲線似乎有些啞。
陸初閉眼“嗯”了一聲,然後,她感覺有兩片微涼的東西落在自己額頭。
慕雲深的唇。
男人灼熱的呼吸鋪灑在臉上,癢癢的,陸初被下的雙手下意識地揪緊了床單。
索性男人只是吻了下她的額頭後,并無再深入的動作,陸初揪着床單的手也慢慢松開。
夫妻之間,同床共枕平常,夫妻之事也平常。
慕雲深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在陸初搬進初雲居的時候,他已經申明過這一點,她并不認為自己能躲多久。
更何況,這男人曾經連強迫的手段都用過。
但這幾日,二人雖然同起同居,慕雲深卻極其恪己守禮,除了早晚一個吻,并沒有再深的舉動。
今晚大抵也是如此了。
想着,陸初松了口氣。
但她這口氣還沒松到底,身體就僵住了,因為慕雲深的吻離開她的額頭後,又落在她的眼睑處。
然後是鼻尖、臉頰,還有繼續往下的趨勢……
動作溫柔,卻也霸道。
雙唇被銜住的時候,陸初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便與慕雲深的眼睛近距離對上。男人如墨的眼底染了些許**,不濃,卻也沒那麽容易平息。
四目相接時,他稍稍離了陸初的唇,不置片語,視線卻鎖着她眼睛,不讓她有一絲逃脫的機會。
慕雲深是強勢的,縱使給予她無底線的縱容,但始終把主權牢牢捏在自己手上。
就好如此刻,他看似在等陸初做決定,但其實大掌已經捉住了她在被下意欲反抗的手。
慕雲深是在逼她臣服。
無條件地服從。
二人僵持着,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然後,陸初緩緩閉上了眼睛。
慕雲深見狀,呼吸一沉,俯身毫不猶豫吻住陸初的唇,氣息略有些急。
略帶薄繭的大掌滑進了她的腰身,拖住陸初往後縮的動作。
慕雲深承認自己有些卑鄙,今夜察覺到陸初緊閉的心門剛有些松動,就忍不住趁虛而入,他等不及想将自己陷入那道好不容易撬開的縫隙中,然後完完全全占據她的身心。
這種變相的占有欲在得到陸初默許的時候,升騰到了極致,他此刻只想把懷裏這個女人狠狠地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卧室裏溫度節節攀升,身體傳來的陌生感覺讓陸初下意識地想躲,但慕雲深就好似提前預知她的想法般堵住她所有的出路。
一時間,竟也不知是被迫的,還是順從了自己的身體。
二人身體契合的那一瞬,陸初疼得弓起了脊背。
“阿初,放輕松。”慕雲深一點點地安撫她,試圖讓她感受到些許愉悅。
陸初咬緊了牙關,額頭上卻因為疼痛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二人初次時,她被憤怒占據了理智,絕望得只想殺人,因而忽略了疼痛。
今夜,卻将疼痛感受得清清楚楚。
慕雲深摩挲着陸初因為疼痛而蒼白的臉,在她的耳廓處咬了一口,趁她低吟的電光火石,将自己的手掌塞入她的齒縫間後,拉開了動作。
這是一場歡愉和疼痛的拉鋸戰。
陸初咬破了慕雲深的手掌,口腔裏血腥味混雜着沐浴露的皂角香。
後來,慕雲深又重新将她掠奪了回去。
沉沉浮浮間,她迷失了自己,任由男人将她掌控……
次日中午,陸初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酸軟得不像話。
慕雲深早已穿戴整齊,站在陽臺在打電話,指間夾着根煙,猩紅閃動。
似是察覺到什麽,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正欲起身的陸初。
“晚點再說。”慕雲深對電話那端的單銘說了句後,碾滅煙頭闊步走了進來。
與此同時,陸初一腿沒站穩,又跌回了床。
慕雲深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走近俯身在她額頭吻了吻,“醫院那邊我已經改約到下午了,你要覺得身體不舒服的話,我再改時間?”
話落,陸初擡頭瞪了他一眼。
“不用,我沒事。”陸初出聲,這才發覺自己的嗓音啞得可怕。
她臉色僵了僵,對慕雲深說:“你先出去。”
慕雲深沒有錯過妻子眼底惱怒的神色,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我去樓下等你。”
說罷,便出了門。
陸初撐着床起身,不免又是一陣龇牙咧嘴。
真是……典型縱欲過度的後遺症。
……
右手複查的結果如陸初所料,并不怎麽樂觀。
慕雲深想起中午單銘的那通電話,捏着她的手指柔聲安慰:“別沮喪,單銘或許有辦法。”
陸初想說她沒事,卻被慕雲深的電話打斷。
慕雲深看了眼來電,道:“是馮清,我接下電話。”
陸初點頭,從他手裏掙出:“我去外面等你。”
手上一空,慕雲深眉心幾不可查蹙了蹙後,接通電話。
那端,馮清聲音着急:“慕總,出事了,你快帶陸小姐離開醫院。”
馮清話落,慕雲深就聽到陸初驚慌地“啊”了一聲。
148章 寵她,關你屁事
慕雲深倏地擡起頭,視線聚焦到陸初身上時,瞳孔頓時狠狠一縮。
耳邊,馮清的聲音繼續傳來,“慕總,陸小姐的身份爆光了。一個小時前,有人在網上發了個帖子,貼出上次您陪陸小姐去婦産科檢查的正面照,不僅如此,還挖出了她是S大在校生的身份。記者不知從哪得知你們此刻正在醫院的消息,正大批往醫院湧去,您先帶……”
“來不及了!”慕雲深沉聲打斷他的話,挂斷電話闊步朝陸初走去。
陸初剛踏出醫院大門,記者就從四面八方湧來,鎂光燈拼命地閃,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推搡間不知誰撞到她的右手,頓時一股疼痛鑽心而來,讓她疼得驚呼出聲。
與此同時,耳邊一片亂遭遭的聲音響起:
“陸小姐,請問你和達铖的慕總是什麽關系?
“陸小姐,你就是慕總藏在初雲居的那個人嗎?網傳你已經懷孕了,是不是真的?”
“陸小姐,你知不知道達铖慕總和沈家大小姐的關系?還是你覺得慕總一定為了你和沈家作對?”
陸初咬着唇,額頭因為疼痛沁出了冷汗,耳邊亂哄哄,記者争先恐後地提問讓她有些頭昏腦漲。
身體不由晃了晃,就在這時,一只有力臂膀從身後伸來将她攬住。
身體陷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慕雲深攬住陸初的腰往自己懷裏帶着後退了一步,才低頭看向她,沉聲詢問:“沒事吧?”
陸初搖頭,但臉色卻有些發白。
慕雲深瞥見她按着右手,深邃的雙眸有寒芒閃過,他摟緊陸初,“我先帶你出去。”
二人腳步方動,就又被記者堵得水洩不通。
雖然之前關于慕雲深金屋藏嬌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但卻都是捕風捉影,這次娛記們好不容易逮到實錘,怎會輕易放過二人?
答案,明顯是否定的。
可知,慕雲深是S市被譽為傳奇的商業新貴,更因為與S市第一財閥沈氏千金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他的花邊新聞帶來熱搜效應堪比當紅明星。
豪門的狗血三角戀,永遠為人所津津樂道。
“慕總,網傳陸小姐就是你金屋藏嬌的那個女人,聽說你甚是寵愛她,甚至不惜為了她得罪沈家,消息是否屬實?”
“慕總,陸小姐是否真如網傳那樣已經懷孕了?據說你和沈小姐好事将近,不知她知不知道這件事?”
“慕總,有知情人透露,陸小姐之前在學校因為想攀上梁大公子而不惜搶了閨蜜的男朋友,這次是否又是故技重施,想用孩子栓住您?”
話落,慕雲深腳步一頓,陸初的臉色更是因為聽到“梁生”兩個字,愈發難看了幾分。
慕雲深擁着陸初轉身,視線停留在剛才發問的那個記者臉上,緩緩道:“你說什麽?”
他的聲線很淡,但不知為何,記者被他盯着,卻覺得後腦勺發寒。
後者哆哆嗦嗦地把剛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聽畢,慕雲深冷笑了一聲,“呵。”
與剛才鬧哄哄的氣氛不同,慕雲深這一聲冷笑過後,四周頓時寂靜一片。
與此同時,馮清帶着保全,在記者的包圍圈中給慕雲深和陸初隔出一條可以行走的道來。
慕雲深睇了馮清一眼,低頭溫聲對陸初說:“你先去車上等。”
陸初瞥了眼亂糟糟的記者,心中有種極不好的感覺,她蹙眉問:“慕雲深,你想幹嘛?”
慕雲深:“總得有人告訴他們真相。”
陸初潛意識拒絕:“不好!”
慕雲深頓了一會,才深深看了她一眼:“可我不願意你受委屈。”
心底某處好似被什麽攪動,陸初垂眸掩住自己的情緒,從他懷裏掙出,“慕雲深,你應該明白,我們不過是在互相折磨。”
這話,像在提醒他,又好像在提醒自己。
慕雲深道:“那便正大光明地互相折磨!”
陸初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最終抿了抿唇,一語不發地在馮清的保護下坐上了停在不遠處的車內。
玻璃隔絕外面亂糟糟的聲音,陸初透過車窗看着慕雲深,後者也在看着她,男人抿着唇,冷峻的臉上是她熟悉至極的漠然。
或許,還有幾分她不明的情緒。
陸初不由捏緊了右手,剛才混亂的那一撞,正好撞到了她的手腕,現在腕關節裏處好似被無數鋼針紮一樣,密密地疼。
她看着自己的手,嘆息:怕是又要腫了。
慕雲深看着陸初上車,這才眯眸回身,目光淡淡掃過剛才的那個記者,緩緩道:“你剛才的意思是……阿初不擇手段攀高枝?”
男人聲色淡淡,威壓卻十足。
衆人緘默,方才這名記者的原話雖不是這樣,但意思也不差。
他們做這一行的,設計些文字陷阱給人想入非非,是常有的事。
那記者漲紅了臉說不出話。
陸初的事情一個小時前才被挖出,她之所以能把陸初和梁生的事情知道得那麽清楚,是因為剛才來醫院的路上,收到一封匿名郵件,便當做第一手料提了出來。
真相如何,尚待考證,她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噱頭。
慕雲深笑了,他說:“她不需要。”
衆人尚在困惑,就又聽見慕雲深又道:“你們既然已經知阿初身份,難道不知她外公就是國畫大家陸元先生?業界人皆知陸元先生存世作品不多,可謂有價無市,陸初作為他唯一的外孫女,只要願意,随意拿出一幅她外公的存畫拍賣就足夠衣食無憂,又何需攀高枝?”
話落,記者臉色各異,有人拿出手機開始查陸元到底是何方神聖,借以彌補自己的無知。
慕雲深掃了衆人一眼,緩緩道:“陸初出生書香世家,慕雲深卻不過一介商人,自古商賈不如書香,若論高攀,當是我高攀了她!”
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卻沒有人能出聲質疑慕雲深的話。
若真如慕雲深所說,陸初不僅出生書香門第,還不是普通的書香,而是傳承百年的書香世家。有人搜到,陸家祖輩出過好幾位書畫名家,且都是慈善義士,只不過到了陸初外公這一代,子嗣凋零,這才漸漸不為人所熟知。
至于剛才記者提到的梁家,不過是靠着跟沈家沾了些親緣關系,勉強跻入S市富商行列,頂多算富而已。
至于攀高枝,呵呵,不存在。
“慕總,不知您剛才說自己高攀了陸初是什麽意思?”這時,記者中有人回味慕雲深的話,終于發現了些許不尋常。
大夥心中有個猜測,但都沒敢往那想。
慕雲深聞言,随手抽過一名見習記者手上捏着的報紙,好巧不巧,正是之前報道着他金屋藏嬌的那份,心想,這些人倒是準備充足。
他倏地高深莫測一笑,撚着報紙冷嗤:“陸初是我的太太,我寵我的太太,關你們屁事?!”
說完,他不再理會呆若木雞的記者,扔下報紙,闊步離開。
記者們反應過來,頓時七嘴八舌炸開。他們想追上慕雲深探個究竟,卻被一位戴着眼鏡的斯文男人攔住。
有人認出來,這是慕雲深的助理馮清。
于是接下來的事情,從熱門豪門三角戀,變成達铖科技拟好的公關稿。
記者一:“馮助理,剛才慕總的意思是他和陸小姐已經結婚了嗎?”
馮清答:“是的。”
記者二:“慕總和沈小姐不是未婚夫妻嗎?”
馮清反問:“是你親耳聽慕總或是沈小姐所說?我不知道大家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誤解,但慕總和沈小姐只是關系比較好的普通朋友而已。”
他如此說,大家才發現,慕雲深的确從未對外界表态過和沈歆瑤的關系。
果然,臆測是件很可怕的事。
記者三不屈不撓:“可聽說沈氏財閥的沈董曾經當衆宣布過二人的婚事,這又怎麽解釋?”
馮清笑眯眯地答:“哦,沈董酒後失言,當得了真?”
衆人啞口無言。
馮清見狀,道:“各位,這裏還在醫院門口,慕總不想因為自己的一點私事給社會造成不良影響。今天天氣這麽熱,大家站了這麽久,想來已經口幹舌燥,慕總說他做東請大家喝杯飲料,各位要不給個面子?至于他的私事,還請大家不要再為難。”
他話語很客氣,但字裏行間卻強硬地表達出無可奉告的姿态。
衆娛記心知再無消息可挖,識趣地順着馮清給的臺階下了。
馮清安撫好記者,口袋裏的手機适時響起,慕雲深沉沉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陸小姐的身份前腳剛爆光記者後腳就趕來醫院,不是巧合。”
馮清皺眉:“慕總,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操控這一切?”
慕雲深:“有人利用陸小姐,挑唆我和沈家的關系。在S市,既不想讓我好過,也想要沈家難堪的人,屈指可數。”
馮清腦中馬上浮現出了一個名字:“梁生。”
因為梁氏的事情,梁生本就對慕雲深恨之入骨,更別提沈錦文壽宴上,陸初的那一刀,差點直接廢了他的命根子。
而事後,沈錦文為了封口,看似給了梁家許多好處,但實際卻處處打壓,梁生心底多半憤怒難平。
方才在記者面前,慕雲深為了維護陸初,不得已捅破她的身份,便意味他徹底和沈家撕破了臉面,如此一來,惹來沈錦文的遷怒不可避免不說,今後達铖也必然步履維艱;
至于沈家,被慕雲深拂了這麽大的面子,對沈錦文這種極重顏面的人來說,亦是十分難堪。
梁生這一招一箭雙雕,可真夠毒的!
想至此,馮清臉色難看:“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慕總,我馬上去查梁生的下落。”
“不用,你忘了匿名貼的照片是從哪裏流出來的?”
醫院!
馮清扭頭看了眼身後的醫院大門,“我明白了。”
若梁生就在這所醫院,早前又正巧碰上慕雲深帶陸初來檢查手臂,那麽他知道二人今天要來醫院複查的事情便輕而易舉。
如此,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處理好!”慕雲深沉聲吩咐了一句,便挂斷了電話。
車上,陸初聽着慕雲深給馮清打完電話,擰眉問:“是梁生?”
慕雲深拿着手機,不知給誰發了串短信後,把手機放到儀表臺上,道:“**不離十。”
想起梁生不久前沈家對陸初做的那些事,他眼中有陰鸷一閃而過:“放心,我不會讓他好過。”
陸初亦是想起那夜在沈家發生的事情,自然也沒有忘記那時慕雲深無動于衷的态度。
她扯唇笑了笑,将頭扭向窗外,“确實不該放過他,畢竟今天若沒有梁生,你也不會因為我而得罪沈家。我只是有點好奇,現在全S市都知道你我已是夫妻的事實,你該如何向你的沈小姐解釋?”
她的語氣很平淡,帶着幾分熟悉的譏诮,可明明二人昨夜剛抵死纏綿過。
昨夜,慕雲深分明看出陸初是動了情,可她現在的話語偏偏又是如此無情。
心中驀地有些煩躁,他擡手壓了壓眉,突然很想抽根煙。
可最終只是将手壓回到方向盤上,就連情緒也不曾洩露半分,慕雲深淡聲問她:“你想我怎麽解釋?”
陸初說:“不應該實話實說?”
“怎樣才算實話?”
“實話就是你為了你的未婚妻免于刑事責任,不得已娶了我。”
“這并不是實話。”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慕雲深扭頭看向陸初,湛黑如墨的眼底寂寂如許:“阿初,實話我已經說過了,只是你不信而已。”
陸初側臉對着他,抿唇不語。
慕雲深看着身側的女人,有股無力感油然而生。陸初心底明白得很,卻故作不明白,因為一個已逝之人,她将他徹底排除在心門之外。
但可笑的是,活人尚且可争,死人又如何争高低?
這世上,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
即使那人是他的親生弟弟。
慕雲深自嘲笑笑,視線重回正前方,他并沒有注意到陸初放在腿上的手指随着他的話語下意識地蜷起。
車疾馳在S市寬大的街道上,陸初盯着車窗倒映出的男人模糊輪廓,看了許久。
胸腔裏悶悶地,堵得慌。
在提及沈歆瑤的那一刻,更是澀得不像話。
她不明白,從何時開始,慕雲深竟已經可以這樣影響她的情緒。
二人回到初雲居,陸初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喝茶的單銘。
慕雲深在她身邊解釋了句:“是我讓單銘過來的,剛才那個場面,不方便回醫院,但你的手不能放任不管。”
陸初捂着手的樣子,他一直看在眼裏。
單銘聞言,若有深意地睇了慕雲深一眼,接話:“是啊,某些人在短信裏說得不知多嚴重,我看到信息後,吓得趕緊抛下我那些阿貓阿狗趕了過來。”
陸初:“……”
原來慕雲深在車上的那通信息是發給單銘的。
慕雲深顯然對單銘這陰陽怪氣的語調接受無能,蹙眉:“講人話!”
單銘無視,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對陸初說:“你看,他這人就這樣,無趣!”
陸初保持沉默是金。
慕雲深的手機鈴聲适時響起,他涼涼地掃了單銘一眼,“幹正事。”
單銘聳聳肩,收起一副嬉皮笑臉的神色,讓陸初坐下,給她做檢查。
慕雲深見狀,這才捏着還在響的手機進了書房。
單銘看着陸初已經明顯腫起的右手腕,一邊給陸初檢查一邊例行公事般詢問:“我剛才來的時候聽周芸說,雲深帶你去醫院做複查了,怎麽又傷到了?”
陸初斟酌回答:“從醫院出來後,遇到一些意外,不方便再回去了。”
單銘不疑有他,“以後注意些,你這傷手再這麽折騰下去,怕是真的要廢了。”
聞言,陸初心微微一顫,“單先生的意思是……?”
單銘見她如此反應,“咦”了一聲,奇怪地看向她:“雲深還沒跟你說?”
陸初搖頭,“沒有。”
方才在醫院做完複查出來,慕雲深只是安慰她說單銘或許有辦法,沒來得及詳說其他,就發生記者圍堵事件。
“雲深不跟你說,也有他的道理。”單銘從醫藥箱裏拿了一管藥膏,擠了些均勻地塗抹在陸初的患處,“我看過你在醫院拍的片子,你的手若想康複,必須再動一次手術。重新塑骨的過程會很痛苦,疼痛也會是現在的數倍,這些暫且不論,問題是就算是動了手術,也未必能完全康複,至少目前,我只有一半的把握。雲深不告訴你,大概是不想給你希望然後再次失望。”
陸初抿唇沉默了一會,“單先生,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你真的只是個獸醫嗎?”
“你要這麽認為也可以。”
陸初不說話了。
單銘見狀,微微挑眉,“怎麽?看不起我這個獸醫。”
“不。”陸初搖頭,看着他神色認真道:“我只是在權衡一個獸醫給我動手術的風險性。”
她認真的模樣,莫名愉悅了單銘,他哈哈大笑後,問:“那你得出什麽結論了?”
陸初:“死馬當活馬醫。”
149章 用心,亦或動心
單銘收起臉上的調侃之色,認真道:“我現在确實只是個獸醫,也只能是。雲深沒有告知你這件事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我近期內并沒有辦法給你動手術。”
至于為什麽,單銘沒有說,看起來有難言之隐。
陸初點了點頭,她盯着自己的右手淡淡道:“沒關系,反正我也沒抱多大希望。”
過去整整五年,她不知經歷多少回失望,到現在,已經變成了絕望。
所以,無論到時候結果如何,她都能接受。
單銘嘆了口氣,接過周芸遞來的繃帶一邊給她固定手腕一邊道:“這件事,你也無需太沮喪。你這手是陳年舊傷,治療起來本就不是什麽易事。有段時間做緩沖也好,我再完善一下治療方案,到時手術成功率也高些只要不錯過黃金時間就可以……好了,最近注意點,不要再傷上加傷了,否則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陸初收回右手,朝他致謝:“有勞你了,單先生。”
“客氣了。”單銘颔首,讓周芸把東西收好,起身去洗手。
陸初思忖片刻,問周芸:“今天有熬花茶嗎?”
周芸:“先生吩咐後,每日都熬着,太太要喝嗎?”
陸初下颌朝單銘的位置擡了擡。
周芸了然,取過單銘喝過的杯子,道:“我這就去換。”
單銘洗完手回來,便發現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多了一杯味道濃郁的花茶,頓時挑眉微詫地看向陸初。
陸初笑了笑,說:“我記得上次單先生說喜歡這茶。”
單銘坐下端起茶飲了一口,感慨:“陸初妹子,我發現你比雲深可愛多了,我過去找他,他從來只給我一杯白水就兌付過去了。”
陸初擡頭看了他身後,伸手拿了一個橘子剝,沉默不語。
單銘扭頭,就見慕雲深不知何時已經接完電話從書房出來站到了自己身後。
他眉梢挑起,看向每天板着一張棺材臉的好友,一點都沒有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的自覺,“慕雲深,你自己摸着良心看看,難道我說錯了?”
慕雲深涼涼地睇了他一眼:“對,因為我不需要用可愛來形容。”所以你只有白水。
單銘:“……”
這話茬,完全沒法接啊!
慕雲深懶得理他,徑直走到陸初面前,拿過她手上正單手努力奮鬥剝的橘子,一邊剝一邊溫聲問:“怎麽樣,手還疼不疼?”
陸初還沒答什麽,單銘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慕雲深,你這是在侮辱我的醫術。”
慕雲深果斷無視,只是望着陸初,等她回答。
陸初躲開他灼灼的視線,道:“不會,單先生處理得很好。”
“瞧瞧人家阿初妹子多會說話。”單銘“嗤”一聲,低頭去摸自己的手機,“再看看你自己,活該被人家無視那麽多年。”
單銘話落,就感覺身側有些冷飕飕的,擡頭便不負衆望地對上一道警告的目光。
他回神想了想,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漏了什麽,吓得他差點把剛拿起來的手機抖了回去。
單銘定了定神,有些心虛地看了陸初一眼,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們繼續,我刷新聞。”
陸初莫名其妙。
慕雲深目光恢複如常,他挨着陸初坐下,問單銘:“你下午沒事了?”
單銘端起杯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良畜無害地笑:“有事,但是阿初的心意不能浪費。”
這話,他是故意說出來刺激慕雲深的。
單銘看得出來,這兩個人,從進門開始氣氛就有些不對勁。
話落,果不其然看到慕雲深剝橘子的動作一頓。
阿初?
才幾分鐘時間,兩人已經這麽熟了?
陸初不覺有它,盯着慕雲深手裏才剝下一片皮的橘子,心想,這速度,還不如她這個手殘,考慮着要不要重新拿個橘子自己動手,比較豐衣足食。
單銘斜眼打量着二人,一邊啜茶刷新聞。
忽地,他就翻到了一條頭條:驚!達铖總裁慕雲深已婚,妻子不是沈家小姐而是……
還沒看到內容,單銘就笑得果斷一口茶水沒忍住直接噴出來。
對這突發事件,陸初一臉懵逼。
慕雲深則是毫不掩飾自己眼底的嫌棄,一手撈過紙盒直接丢到好友懷裏:“擦幹淨,要丢人別丢到我家裏來。”
單銘摸了摸鼻尖,窘窘地抽了紙把自己制造的狼藉處理幹淨。
他失态,是因為這新聞标題的語氣實在是……搞笑!
慕雲深的老婆,不就在他對面嗎?
待看完新聞內容,單銘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确實過激了些,他拿着手機問二人:“所以,你們今天遇到的意外是這個?”
陸初不語,慕雲深則是淡淡“嗯”了一聲。
單銘:“你們不搞地下戀情了?”
“地下戀情”這個形容讓陸初不适地擰了擰眉,她忍不住率先出聲糾正單銘,“單先生,是夫妻。”
慕雲深原本想說什麽,但聽到陸初的話,将剝好的橘子遞給她,順着她的話語道:“嗯,夫妻。之前也不算地下戀情,算隐婚。”
陸初聽到慕雲深的解釋,忽然發覺自己剛才似乎糾正過于順溜。
沒等她接橘子,慕雲深卻臨時想到什麽,剝了片橘瓣先嘗了,這才攤開陸初的手,把剩下的橘瓣放在她掌心,溫聲道:“很甜,吃吧。”
陸初看着他,突然就愣住了。
單銘見狀,默默抱起西西撸了一把。
萬萬沒想到,今日來初雲居,會被喂了一噸的狗糧。
剛開始知道二人夫妻之實時,單銘對并不看好。因為陸初性子太冷漠,而慕雲深又過于強硬,兩人性子實在南轅北轍,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二人竟有讓他吃狗糧的本事了。
單銘想着,腦中卻不期然掠過一張怯怯的臉龐,記憶久遠的關系,那張臉龐有些迷蒙不清,但卻好像是确實存在的。
他晃了晃腦袋,把腦中奇奇怪怪的東西晃走。
這初雲居……實在沒法呆了。
單銘心底嘆息,放下西西起身,對二人道:“寵物醫院那邊還有點事,我先回去。”
慕雲深跟着起身:“我送你出去。”
兩人走出初雲居外,慕雲深問單銘:“你跟阿初說了手術的事情?”
單銘詫異挑眉:“你把陸初的片子送來不就為了這個?”
“那你行?”慕雲深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些憂色。
“你說那件事?”單銘不知道想到什麽,垂眸:“無妨,早晚都要面對。”
慕雲深沉默片許,薄唇輕啓:“多謝。”
“兄弟之間,客氣什麽。”單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到新聞上的內容,問:“只是,你今天是不是沖動了點?”
雖然他對沈家無感,但也知道沈氏在S市的影響力,慕雲深就這麽公開在記者面前放話,相當于公然表示要與沈氏作對。
慕雲深聞言,笑了笑,“我看起來像是沖動之人?”
單銘見此,便知道慕雲深有所準備,他松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麽,“那你自己小心點。”
“嗯。”
單銘離開後,慕雲深轉身進屋,只見陸初捧着手機不知在看什麽,橘子只吃了一半放在一旁。
陸初在看新聞,看得正是剛才單銘看到的那一版頭條,不得不說這些記者功底深厚,但用詞過于浮誇,有些脫離現實,也難怪單銘會直接噴茶。
當時陸初在車裏,并沒有聽清車外慕雲深跟記者說了什麽,此時目光落到那句慕雲深近似宣言的原話上,還是不由怔了怔。
察覺到慕雲深走近,陸初不動聲色地将新聞切掉,擡頭看向他,淡淡道:“我曾經答應過媽,絕不向人提起我是陸元的外孫女。”
但今日,慕雲深卻已這樣的方式,将她的身份捅破。
慕雲深居高臨下看着她,“所以,太太是要秋後算賬?”
陸初:“慕雲深,我記得我從未告訴過你的外公是陸元,媽媽自然也不會跟你提這些,但似乎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外公,甚至連他有畫冊在江先生那裏都知道?”
她想,她母親都未必知道,外公還留了本自己的畫冊。
慕雲深答:“我調查過你和媽媽。”
“那也只能調查到陸星願這個名字而已。”
陸星願是改過的名字,和陸元沾不上邊,真正和陸元有關系的是陸瀾星。
慕雲深在身邊坐下,重新拿起一個橘子剝着,“媽在C市的時候,每年都會離開C市兩天,而且都在十月份附近,對嗎?”
陸初蹙眉:“這有關系?”陸星願的确每年都會離開兩天,但從來不告訴陸初去了哪裏。
“外婆的祭日就在十月份,媽每年都回來C市,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