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實是祭拜外婆。循着這條線索,要想發現媽的真實身份并不難。”
陸初了然,确實不難。但若他不是慕雲深,而是他人,卻是很困難,因為陸初和母親已經搬回S市多年,沒人會想到從C市入手。
慕雲深的解釋合情合理,但陸初卻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她狐疑地問:“慕雲深,你是不是還瞞了我什麽事?”
聞言,慕雲深眉心跳了跳,把剝好的橘子遞給她,看着她有些意味不明道:“阿初,我瞞沒瞞你,你用心看不就知道了?只是,你會嗎?”
男人視線灼灼,二人此刻的距離不過十來公分,慕雲深溫熱的鼻息所有若無地拂在陸初臉上,癢癢的,讓陸初猝不及防想起二人昨夜的親密,頓時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
她沒接慕雲深手上的橘子,而是轉手拿起剛才沒吃完的一半橘子,讪讪道:“我不知道。”
慕雲深自嘲一笑,似是自言自語道:“你不會的,就好比如兩個橘子,你下意識就選擇了原先的那個,而不會接我重新遞來的這個。”
陸初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吃了一半的橘子,實在不明白珍惜糧食有什麽錯。
慕雲深嘆息一聲:“也不指望你能明白。”
陸初總是惦記舊事物,而從不肯對新事物多看兩眼。
就好像她對待二人的婚姻,永遠制衡在是非利弊中,而從不肯用心。
慕雲深覺得自己再待下去估計要得瘋,他把橘子吃了,說了句“想吃讓周芸再給你剝”,便起身略有幾分煩躁地朝書房走去。
陸初望着他的背影,本該甘甜可口的橘子,咬在嘴間,卻好像夾了股酸澀味。
她說不知道,是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用心,亦或者是……動心。
……
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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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生看着新聞報道,十分滿意自己一手策劃的事情達到了意料中的效果。
不錯,慕雲深上次帶陸初來醫院檢查的時候恰巧被他撞上了,不僅如此,他還從二人的交談中,無意間得知兩人結婚的事情。
梁生的第一反應,是錯愕;第二反應,便是欣喜若狂。
梁生恨極了。
慕雲深毀了梁氏,陸初的那一刀更是他的心頭恨。
還有沈歆瑤,說着好聽,讓他睡慕雲深的女人還願意拉梁氏一把。
結果呢?
事情敗露後,連影子都不見一個不說,還藉由沈錦文的手對梁家處處打壓,逼得他苦不堪言!
從今以後,他更是連個男人都不是!
梁生不是傻子,初始他梁氏的事情處處碰壁有些走投無路,又被打擊慕雲深的**沖昏了頭腦,想也沒想就與沈歆瑤達成了交易。
但現在,他明白了,自己他媽的就是被沈歆瑤這女人給利用了。
那天看熱鬧的人來得太快也太多了。
倘若壽宴那天他真的對陸初得手,陸初被他睡的樣子被那麽多人看到,身敗名裂自不必說,至于慕雲深,縱使他再怎麽寵陸初,但凡男人大概也無法忍受這樣的一幕。
她沈家大小姐的目的達到了,可他梁生,卻會成為S市商圈的一個笑話。
更何況,按照沈錦文的性格,在他的壽宴上滋事,決計是讨不到任何好處,更別提救梁氏了。
想到這裏,他都忍不住咬牙切齒,沈歆瑤這女人,真他媽的狠!
梁生平素仗着梁家的關系,玩弄女人無數,這次竟接二連三地栽在女人手上,叫他怎能甘心?
于是他精心策劃了今天這一幕,慕雲深想要維護陸初,少不得得罪沈家。
簡直太有趣了!
沈家大小姐不擇手段要得到的男人竟然已經偷偷跟別的女人結了婚,沈錦文千挑萬選看中的準女婿竟然敢公然叫嚣他,而慕雲深大概也沒想到有天會栽在他手裏。
梁生很明白,沈氏是個硬殼,達铖也不是什麽軟腳蝦。
一旦沈錦文和慕雲深反目,S市的商界必然要攪弄起一番風雨。
到時候,等這兩個人鬥個你死我活,他來坐收漁翁之利。
想想,該是多麽暢快啊!
想象着慕雲深和沈家即将狗咬狗的畫面,梁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笑容有些癫狂。
“梁先生,你該吃藥了。”突然,護士提醒吃藥的聲音打斷梁生對未來的美好構想。
梁生面容扭曲地瞪了護士一眼,咆哮道:“滾!”
護士對此早就見怪不怪,畢竟,哪個男人的命根被廢都不會有好臉色。
她把藥擱在床頭,面色如常地走出病房,心裏卻默默念了句“活該。”
出門遇到一個戴着眼睛的斯文男人領着警察來盤查時,還好心地帶了路。
……
晚餐,慕雲深待在書房沒有出來吃。
周芸二次敲門回來,帶給陸初一個同樣的答案:“先生說有事在忙,讓你先吃飯。”
以前慕雲深無論公司再忙,都會盡可能趕回初雲居跟她一起用晚餐,今日他就在家中,用忙做借口,顯得有些刻意。
陸初隐隐察覺,慕雲深在躲她。
結婚的消息放出去後,沈家人倒是來了幾次電話,若說躲沈家還說得過去,但是躲她,根本就沒有理由。
陸初想了很久,能找出的唯一異樣大概就是慕雲深拿新橘子給她,自己沒接,然後便看到後者的神情有些奇怪。
若只因她沒有去接那個橘子,就升級到冷戰的層次,未免有些莫名其妙!
陸初神色一冷,不再管慕雲深,對周芸道:“我們先吃吧。”
陸初吃完飯,慕雲深也沒從書房出來,周芸送進去的晚飯,他也沒動幾口便讓端了出來。
陸初看了眼時間,思忖着慕雲深晚上要睡書房的可能性極大,便抱着西西上了樓。
陸初把西西往卧室的貓窩一放後,便拿了衣服去洗了澡。
右手紮了繃帶的緣故,她在浴室磨蹭了許久,洗完澡從浴室一走出,便發現她以為晚上要睡書房的男人已經直挺挺地躺在床的一側閉目養神。
慕雲深穿着睡袍,大概是沒等及她磨蹭出來,直接在隔壁房間洗了澡。
陸初腳步頓了頓,目光若有若觸的環顧了卧室一圈,果不其然,西西的貓窩已經不見了。
被誰挪走的,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陸初收回目光,把脖後頸不小心潤濕的頭發擦幹,這才慢吞吞地掀開被子爬進被窩。
剛蓋好被子,就聽見一聲床頭燈開關一聲脆響,慕雲深擰滅了床頭燈,黑暗中,他的身軀覆了上來。
150章 嫉妒,很想要她
男人身軀滾燙,帶着沐浴後的香氣。
慕雲深捧着陸初的臉,吻不由分說地落了下來。
有些急躁,咬得陸初疼。
二人之間的親密,陸初本來就有些不适,慕雲深愈是如此,她就愈是抗拒。
這仿佛成了一種潛意識的本能。
陸初偏頭躲開慕雲深的吻,雙手抵在他的胸膛處,皺眉:“慕雲深,你不要這樣。”
慕雲深動作一滞,他沒有出聲,但是呼吸卻明顯沉了沉。
陸初感覺到身上的男人撐着手臂悄悄離了她些許,黑暗中,她看不清慕雲深的表情,卻可以清楚感受到那道炙熱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他在看她。
陸初也在看他。
二人的視線在黑暗中隔空對視,誰也看不清對方,更不知對方此刻的神情。
只是眼睛看不見,其餘的感官卻更顯敏銳。
陸初耳邊,慕雲深的呼吸越發粗重,滾燙的體溫灼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都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種感覺很熬人,也很難受。
“慕雲深。”陸初撐着他往外推了推,率先開了口,喉嚨有些幹,音色卻依舊淡淡的,“不該解釋一下嗎?”
話落,身上的男人總算有了點動靜,他貼在她耳邊好似壓抑着什麽般,問:“解釋什麽?”
陸初不語,她說的是晚飯的事情,慕雲深又豈會不知。
只是有些事,點到為止即好,戳破反而沒意思。
他不想答,陸初不勉強,頂多心裏有些不舒坦而已。
但在她以為慕雲深不會回答的時候,身上的人緩緩吐出一個單音:“忙。”
有說相當于沒說。
仿佛察覺到陸初的惱意,慕雲深嘆息了聲,道:“兩件事。第一,達铖之前與東南亞的公司談成一筆交;易,但是對方臨時想毀約,我與之周旋,最後對方答應繼續合作;第二,達铖新中标的那塊地皮的審批手續出現了問題,這塊地皮對達铖來說很重要,一個下午的時間我都在試圖溝通各方部門,借以保證審批手續的順利進行。慕太太,這個解釋你可否滿意?”
慕雲深口中的這兩件事,确實足夠他忙得焦頭爛額。
所以,他口中的忙是真忙,而并非借口。
乃至陸初此刻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轉念想想,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慕雲深不過沒有陪她吃一頓晚飯而已,就值得自己如此興師問罪?
想到他剛才提及的兩件事,客人臨時違約,地皮手續出現問題,兩者就像是約好的一樣。
怎麽會這麽巧?
想到一個可能性,陸初不由吸了口氣,試探道:“是因為你公開了我們的關系?”
幾秒後,她聽到慕雲深淡淡“嗯”了一聲。
風輕雲淡的态度,像是早就料到會發生這種事一樣。
陸初卻不免心驚,二人的關系爆光才不過半日,達铖就可是接二連三地出事,那麽以後呢?
沈氏如果介入呢?
似是察覺到她在想什麽,慕雲深低頭在她眉心吻了吻,安撫道:“都是預料之中的事,你只需照顧好你自己就行,公司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會處理。”
陸初抿了抿唇,說:“你可以找沈歆瑤解釋清楚。”
慕雲深沒說話。
“只要你和沈家解釋清楚,是因為沈歆瑤的緣故才被我母親脅迫,必然能保達铖安然無虞。”
話落,就感覺慕雲深掐在自己腰肢間的手掌倏然收緊,他低低道:“我與沈家解釋清楚後,那你呢?”
陸初沉默。
腰間的那只大掌掐得她疼,慕雲深說:“達铖不是靠女人壯大的。我公開自己太太,不需要向誰臣服。”
卧室裏,一片靜谧。
陸初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爬過,撐在慕雲深胸膛的力道已不如原來那般堅定。
慕雲深感受到陸初的變化,大掌順勢捉住她的兩只手,按高在她的頭頂,似乎顧忌到她的傷手,他的動作雖然強硬卻不乏溫柔。
“阿初……”
慕雲深俯首,一口啃在陸初的脖頸處,低聲喚着她的名字時,如呢如喃的暗啞音色瞬間就蠱惑了人心。
陸初咬唇不語,呼吸卻明顯有些重了。
慕雲深察覺到身下陸初有些意亂情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
違約和地皮的事情雖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是還不至于讓他忙得焦頭爛額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陸初猜得不錯,晚飯的時候他就是在躲她。
慕雲深心裏有氣,氣陸初對自己分明不是無動于衷,卻永遠不肯正視自己的內心。
就好像此刻,她的身體已經動了情。
陸初太理智了,當一個人的理性高高淩駕于感性,那麽便少有事物能夠打動她。
他不說忙,難不成要說自己在生悶氣?氣得就連晚飯都不想吃,否則就怕自己沒忍住會對自己的妻子發脾氣?
這話講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他又不是孩童,早已過了被人哄的年紀,難道要他陸初面前撒嬌打滾,博取同情?
這種事,慕雲深做不出來,他的驕傲也不容許他這麽做,
更何況,他比任何都明白,自己在陸初眼中從來都不是重要的存在,就連剛才被他挪出卧室的西西,相比他都更能贏得陸初的注意。
如此,又何苦自讨沒趣,到時難受得還不得是自己?
陸初的冷漠,不過是因為一個名字:“蘇暮”。
這一刻,慕雲深發現自己嫉妒得有些發狂,他嫉妒死去的蘇暮,不僅如此,他竟然還嫉妒起一只貓。
活了将近三十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而這一切,皆因身下的女人而已。
想至此,慕雲深的眸色不由沉了,吻密密麻麻地往身下的女人身上落去。
他想要陸初,狠狠得要她,将她融進自己的血肉,長成一體。
情事的節奏漸漸被慕雲深所掌控,陸初所能做的只有被迫的承受,今夜的慕雲深與之前兩次有些不同,動作急躁又粗暴,讓陸初不由渾身戰栗。
很多時候陸初都來不及适應就被慕雲深帶入另一波節奏中,這一次他的侵入陸初感受到終于不再只有疼痛,身體深處,有種異樣的感覺迸發出來,順着血管爬滿了四肢百骸,頭皮發麻,就連足尖都克制不住微微弓着。
這種感覺很陌生,卻讓陸初無法拒絕。
慕雲深也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從頭到尾都以一種強勢的姿态将她逼近絕路,面前除了他之外,退無可退。
仿佛要将自己揉入他的骨髓,把二人化為一體。
陸初的意識随着慕雲深的動作颠浮着,獨立時很矛盾的兩個個體,此刻正以一種很緊密的姿勢糾纏着,交融着,呼吸混雜到一處,漸漸地開始分不清你我。
當歡愉積蓄到極致的時候,慕雲深抱緊了陸初,沙啞而又急促的嗓音在她一遍又一遍地喚着她的名字。
陸初的指甲陷入男人寬闊的脊背間,眼角一滴淚滾落,她隐隐地意識到,慕雲深對于她而言,已經與原來有所不同。
只是,她還沒搞清楚這份不同來自何處……
一切趨于平靜,卧室裏彌漫着一股旖旎的味道。
陸初沉默片刻後,擡手推了推伏在她身上喘息的男人,“慕雲深,你下去。”
她的聲音還裹着幾分沙啞,此刻的推拒更像是欲拒還迎。
慕雲深聞言,呼吸又是一沉,身體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某處又有蓬勃增長的趨勢。
“慕雲深,你……”陸初察覺到他的異常,臉色微微一僵,身體忍不住往後縮去
慕雲深按住她的身子,聲音有些粗重,“別動。”
陸初的身體頓時僵住,好一會兒後,房間裏才響起她試探的聲音:“慕雲深,你好了沒有?”
慕雲深:“……”
陸初:“我右手有點疼。”
話落,慕雲深臉色一變,此刻縱有再多旖旎的心思,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低低嘆了口氣後,在陸初額間印下一個淺吻,從她身上翻了下來,擡手拉亮了床頭燈。
燈光亮起,慕雲深目光聚焦到陸初身上的那一瞬,瞳孔不由一縮。
陸初皮膚很白,但現在身上卻遍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跡,顯然是他剛才下手不知輕重留下的。
陸初察覺到他怪異的目光,停住原本揉捏右手的動作,低頭往自己身上看去時,眼角也不由一抽,她扯過被子将自己的身體裹住,扭過身子背對着慕雲深,耳根子卻莫名有些燙。
她身上的這些痕跡提醒着自己剛經歷過一場過分激烈的情事,想起剛才自己的意亂情迷,陸初的心緒不免有幾分複雜。
慕雲深已從最初的愣怔中回過神來,他看着陸初蜷在被子下的脊背,眼底有自責一閃而過:“抱歉。”
他今夜确實是失控了,下手沒有輕重,也不知道有沒有傷着她?
陸初聽着慕雲深的道歉,思索着她是不是回答他一句“沒關系”,但最後她只是抿緊了唇,一句話都沒有說。
二人是夫妻,夫妻情事是相互的,剛才她沒有推拒他,就做好了承受的準備,如此刻才想起苛責,未免顯得矯情。
但諸如“下次你輕點”之類的字眼,陸初是說不出來的。
慕雲深在她身後躺下,手從腰跡處環了過來,将她往自己懷裏帶,一環一帶間,二人不着片縷的身體頓時又貼合得嚴嚴實實。
他貼在她耳邊歉意地說:“下次我會注意點。”
後背貼在一片寬闊的胸膛,陸初眸光閃了閃,試着在他懷裏掙了一下,可她剛有動作,腰間的那只鐵臂就瞬間箍緊,她幹脆放棄了掙紮的念頭,低低“嗯”了聲後,便調整了一個舒适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慕雲深注視着她的側臉,撥開她散亂在額間那縷汗濕的頭發,淡聲道:“阿初,把頭發留長吧。”
話落,懷裏的陸初身體僵了僵後,道:“不要。不喜歡。”
慕雲深抿唇沉默了片刻,擡手熄了燈:“睡吧。”
……
陸初次日醒來,才發覺慕雲深昨夜的那句道歉也并非沒有道理。
她看着鏡子照出的脖頸處那幾抹衣領遮不到的吻痕,臉色頓時有些扭曲。
這個樣子下樓,鬼都知道二人昨夜幹了什麽好事。雖說初雲居裏早已對二人的關系心照不宣,但是陸初也做不到頂着一脖子的吻痕下樓。
大夏天圍巾用不上,陸初只能翻出遮瑕膏,把慕雲深留下吻痕蓋了下去。
慕雲深先陸初下樓,此刻正坐上餐桌前看報紙,見陸初下來,目光不留痕跡地在脖頸處掠過後,放下報紙,像是心虛地咳了一聲:“阿初,過來吃早餐。”
陸初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二人吃早餐的過程,慕雲深的電話響了兩次,但他皆是看了眼後,就放到一旁,并沒有要接的意思。
在手機第三次震動的時候,陸初終于沒忍住戳了戳碗裏的粥,頭也不擡地說:“接吧,說不定是什麽要緊事。”
慕雲深确實看也沒看手機一眼,道:“先吃飯。”
陸初擡頭看着他,放下了勺子,擰眉不悅地說:“吵着煩。”
慕雲深下一秒就拿過手機,在陸初以為他要接電話的時候,他卻直接關了機,把手機丢到一旁,說:“不會吵了。”
陸初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麽都沒說,低頭吃自己的飯了。
慕雲深剝了個雞蛋遞給她,“你今天要去畫廊?”
“嗯。”陸初嫌棄地看了眼他手中的雞蛋,說:“我并不喜歡吃雞蛋。”
慕雲深聞言,垂眸将蛋白和蛋黃分離,蛋白放到了陸初面前的碟子裏,蛋黃則自己拿起來吃了。
陸初看着碟子裏的蛋白,冷漠地再次強調:“我說我不喜歡吃雞蛋。”
“你只是不喜歡吃蛋黃但并不排斥蛋白。”
慕雲深聲音淡淡卻毋庸置疑,陸初不由想起自己厭食的那四個月,他逼迫自己吃東西的樣子,也與現在如初一轍。
她瞥了眼碟子裏形狀漂亮的蛋白,一臉狐疑地問他:“你怎麽知道?”
慕雲深:“嗯?”
“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吃雞蛋是因為我不喜歡吃蛋黃?”
陸初記得,這件事慕雲深并不是第一次做了。
慕雲深勾了勾唇角,将剩餘的蛋黃咽下後,才開口:“我不是說過我調查過你,調查的意義在于,關于你的事,無論事無巨細,我都會知道,包括你的喜好,甚至飲食習慣。”
想起慕雲深連她喜歡吃哪家的提拉米蘇都知道的事,陸初嘴角略微抽搐後,才道:“我突然有些同情跟你合作的那些客戶,因為他們在你面前簡直毫無一點**可言。”
二人的婚姻初衷本是一場交換,慕雲深對她尚且如此,對于那些有價值的合作人,那就更別提了。
慕雲深微微一笑:“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陸初默然,卻也将碟子裏的蛋白吃了。
慕雲深望着她動作,含笑壓了口粥後,才建議道:“你的右手還傷着,或許可以考慮跟江先生請個假?”
陸初搖頭:“畫廊裏并沒有重活需要我去做,況且剛上工第二天就曠工的事情很影響雇主對你的印象。”
“你很缺錢?”
“什麽?”
“不然何需在乎雇主對你的印象?”
陸初:“……”
慕雲深也只是說說并沒有勉強她,“自己小心,有事聯系我。”
陸初反問:“你不是一直都派人跟着我?”
那日,與林哲宣去祭拜陸星願下山的時候,林哲宣告訴她,慕雲深派人監視她,雖然後來那幾個人被林哲宣直接甩掉了。
既然那時都派人跟着了,沒道理現在沒有。
慕雲深也不否認,看着陸初道:“他叫鄒成,随時跟在你身邊保護你,但不會影響你正常生活,只要你不去他跟不到的地方,他随叫随到。”
“比如?”
“女廁所。”
“……”
二人吃完早餐,慕雲深動身去公司,陸初注意到他的手機離開初雲居之前,都沒有開過機。
但既然他本人都不在意,陸初也沒有提醒,看着他離開初雲居,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去了雅恩的畫廊。
有人比她先到,陸初推門走進畫廊時,便看到宴骞支着額頭,坐在前臺後,像是在打瞌睡。
他垂着頭,陸初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這個角度卻可以看清楚他眼尾眉梢那顆淺淺的痣。
陸初腳步一頓,眼底有瞬間的恍惚。
在她的記憶裏,蘇暮發呆的時候也愛做這個動作,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蜷曲撐着左額,剩餘兩指在額間輕輕點着,眉梢那顆痣的角度位置都與此時此刻的宴骞幾乎如出一轍。
陸初的呼吸微微停滞住,時間好像重回多年,C市城郊別墅、碧翠的枝桠下,蘇暮支額在石桌上假寐,面前一杯白茶早已涼透,每次她故意貓着腰蹑手蹑腳走過去,蘇暮卻好像有未蔔先知的本領一眼,在她離他看看一步遠的時候他就适時睜開眼睛,笑着說:“阿初,你來了。”
過去和現在無端重合,陸初的心狠狠地一縮,垂在身側的手蜷緊,不由屏住呼吸放輕腳步朝宴骞的方向走了過去。
151章 幫忙,互相受益
就在陸初快走到宴骞面前時,後者突然睜開眼睛,看見是她,宴骞放下支着額頭的手,笑道:“你來了呀?”
陸初腳步倏地頓住,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語氣、同樣的笑容,可卻不是……同一個人。
因為蘇暮沒有這麽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陸初呼吸一沉,心底深處所滋生出來的情緒也轟然消失殆盡,有種很無力的感覺席卷全身。
她在想什麽呢?
蘇暮已經死了,她還在C市親眼看到他的墓碑。
宴骞見陸初臉色慘白,從座位站起朝她走過去,伸手在陸初眼前晃了晃,道:“阿初,你怎麽了?是不是人不舒服?”
若說陸初之前還有任何期待,那麽也足以被宴骞的這聲“阿初”碾碎,理智瞬間回籠,她盯着面前的宴骞,搖了搖頭:“我沒事。”
宴骞聞言收回手,臉色還是不掩對陸初的擔憂:“可是你的臉色很難看。”
陸初:“可能是昨夜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話落,陸初就察覺宴骞的視線在自己的脖頸處停留了一瞬,目光倏地有些怪異。
陸初意識到什麽,臉色變了變後,忍住伸手去捂脖子的沖動,對宴骞說:“我去看看江先生來了沒。”
說完,她匆匆走開。
宴骞看着陸初離去的背影,眸底深了深。
陸初去了趟洗頭間,見鏡子裏她的脖子幹淨如初,遮瑕膏并沒有掉,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吻痕的痕跡,這才略微松了口氣。
但想起宴骞剛才怪異的眼神,陸初思索片刻,還是掏出遮瑕膏在原先的地方再蓋了一層。
做好這一切後,她才擰開水龍水洗手。
冷水淌過指尖,将她混亂的思緒平複些許。
陸初覺得剛才的自己只能用魔怔二字形容,不然為何慕雲深明明頂着一張與蘇暮極為相像的臉龐,二人朝夕相處了那麽久,她都鮮少将他錯認成蘇暮。而宴骞和蘇暮長得一點都不像,但剛剛就是那麽一瞬間,她就把二人混淆了。
除了“魔怔”二字外,陸初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她抿了抿唇,擰緊水龍頭,收拾好情緒回了畫廊。
雅恩不知何時已經來了,他坐在輪椅上背對着她與宴骞面對面交談着,陸初走進一聽,二人是在溝通宣傳冊的事宜。
宴骞察覺到動靜擡起頭,朝陸初微微一笑。
陸初目光一沉,朝他禮貌地颔首,沒有打擾二人的交談,走到一旁去做自己的事情。
畫廊裏有間收藏室,裏面陳列着很多畫作,陸初也是來到這裏後才知道,雅恩并非一個普通的大學老師,而是業界頗有名氣的隐形畫家Y,曾以一副“翼”驚豔了業界,而這幅畫如今就挂在這間收藏室的牆上。
這幅曾經得獎的大作在雅恩這裏并沒有得到特殊的優待,它以一種很随意的姿态被挂在牆上,但陸初卻發現,無論在收藏室的哪個角度擡頭看,都能看到這幅畫的最佳姿态。
雅恩,平素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這間收藏室。
或許,随意只是表面看起來随意,但其實是被賦予最認真的對待。
畢竟在一間偌大的收藏室選這麽一個角度,需要耗費不少的時間。
“這幅畫,江先生并不打算展出。”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男人的聲音,陸初偏頭看去,只見宴骞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朝她笑了笑,說:“我來拿東西。”
陸初聞言側過身子給他讓路。
宴骞并沒有馬上去取自己要的東西,而是看着牆上的那幅畫感慨道:“我聽說,這幅畫是江先生畫給曾經的戀人的,但是很可惜……”
他話語戛然而止。
陸初蹙眉問:“可惜什麽?”
宴骞看向她,神色有幾分惋惜:“可惜他的戀人已經不在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相比慕雲深冷冽的音色多了幾分溫潤之感,宴骞視線重新落回牆上的畫作上,“只不過能得到江先生如此懷念,想必也是幸福的。”
宴骞話間懷念的意思,陸初明白,因為除了挂在牆上的這幅“翼”外,收藏室裏還有不少畫作上能看到白翼扶桑的影子,而這些畫作皆是出自雅恩之手。
這麽多畫,數量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能積聚的,若不是因為有特殊的情感,她想不出來一個人重複畫同一種事物的理由。
想起自己昨日提起“白翼扶桑”時雅恩乍變的臉色,陸初今日已經有了答案。
但是……
陸初打量着宴骞,不放過他臉上的神情:“你為什麽跟我提起這些?”
“只是看到畫發幾句感慨而已。”注意到陸初狐疑的目光,宴骞頓了頓後,才試探地問:“阿初,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陸初抿了抿唇,淡聲道:“宴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從未向你提及過我的名字,不知你是從哪知道我的姓名?”
她稱呼他為宴先生,特地強調了二人不熟的關系。
宴骞聞言愣怔數秒後,随即了然一笑:“原來是因為這個,我是從江先生那裏知道的。”
“江先生?”陸初挑眉,在她印象裏,雅恩是個連手機都不帶的人,更不愛多管閑事,他那樣的人,主動和宴骞提起自己的概率微乎其微。
宴骞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在收藏室的櫃子裏,拿到自己需要的美工刀和不幹膠後,才開口解釋:“江先生确實不會跟我說這些,但是他卻在悄悄關注你。”
陸初擰眉:“何意?”
“江先生很看中你。”宴骞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後,緩緩道:“他收集了不少你以前的畫作,就連你當初匿名參加比賽的畫作都被他找了出來,江先生做這些的理由,無非是他有意收你為他關門弟子。”
雅恩想收她為關門弟子?
陸初微微怔住,她想起與雅恩認識這些這些日子,先是讓她幫忙挑畫,後是請她來畫廊幫忙,現在想想,就算雅恩在國畫上造詣不深,但選幅賀禮對他而言,也應該綽綽有餘。
更何況,她昨天挑選畫作時還看到了幾幅沒有署名的國畫,顯然也是出自雅恩之手。
以她的程度來看,那幾幅畫絕不是造詣不深的人能畫出來的。
所以,挑畫只是試探,雅恩其實是想試探她的能力?
陸初腦中突然想起雅恩昨天對自己說的那番莫名的話,他問她甘不甘心,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想至此,陸初不由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眼底暗色翻湧。
宴骞看着她的反應,繼續道:“江先生雖然不曾主動提及你,但他收集你信息的時候卻不曾避諱過我,我作為他的助教,知道你的名字并不意外吧?”
若真如宴骞所說,那他得知自己的名字确實也合情合理。
陸初掩住眸間的異色,看向他的時候,臉色已經平靜如初:“是不奇怪,但是你為什麽會叫我‘阿初’?”
若非親密之人,這樣的稱呼未免唐突了些,何況在昨天之前,她與宴骞也不過見過兩面而已。
宴骞聽完陸初的話,呆怔了片刻,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對陸初的稱呼有些不妥,看向她的時候眼底有些晦暗不明的情緒湧動,“抱歉,大概因為覺得你很像我之前認識的一位朋友,所以不自覺就這麽叫了。若你不喜歡,我以後便不這樣叫了,或許我可以跟江先生一樣稱呼你為‘陸小姐’?”
宴骞說最後這句話時,帶着那麽些小心翼翼,不知為何,陸初只覺得這句陸小姐從宴骞口中吐出,比“阿初”更加別扭。
這種感覺讓她莫名覺得糟心。
陸初抿唇沉默片刻後,開口:“你我年紀差不了幾歲,再說你還是S大的助教而我是S大的學生,我們算起來也算同窗關系,叫我名字就好。”
宴骞聞言點頭笑了笑:“好。”
陸初不再多說,打算做自己的事。
她聽見背後的宴骞嘆息道:“斯人已逝,但這世上像江先生這樣情深意種之人,這世上恐怕也沒有幾個吧?”
他說完,意味不明地看了陸初一眼後,拿着自己需要的東西走出畫室。
宴骞不過随口感慨,陸初聽罷卻臉色一僵,有股寒意從足底翻湧而上,密密麻麻地纏住她的胸膛。
蘇暮……
陸初按着胸口彎下腰,肋骨之下的那處柔軟之地忽然疼得厲害,就連包裏的手機震動,都沒有注意去看。
……
達铖總裁辦公室內,慕雲深放下手機,朝站在一旁的馮清颔了颔首:“你繼續說。”
馮清說:“警局已經對梁生立案調查,一旦故意傷害罪成立,刑事責任是免不掉了,再加上梁家之前有掩飾罪行的行為,恐怕梁生沒在局子裏蹲個三五八年是出不來了。”
當初,女學生懷了梁生的孩子被男方拒認被逼自殺的事情在S大鬧得沸沸揚揚,但是鮮有人知道女學生并非自殺,而是在與梁生發生口角的時候,被後者推下樓。女生從教學樓摔下後,部分腦死亡,一度昏迷不醒,梁家為了掩蓋梁生的罪行,悄悄對外宣稱女孩是自殺,然後利用金錢和權勢逼迫女孩家裏不得再糾纏,輕輕松松從這件事抽身而出。
可是無巧不成書,這位女孩的哥哥剛好是達铖的員工,給家裏打電話的時候被路過的慕雲深和馮清無意聽見,二人這才知道原來這件事還有如此隐情。
慕雲深沉眸,手指在辦公桌面上點了點:“一個好律師,應該懂得如何給一些人渣敗類少點危害社會的機會。”
馮清了悟:“我會私下引薦大狀給小劉。”
慕雲深要的不是梁生在牢裏蹲個三五年,而是蹲到不能蹲的地步。
他頓了頓,道:“對了,小劉說不知怎麽報答您,他願意以市場三分之二的薪水與達铖再續簽五年勞動合同。”
這個小劉便是那女孩的哥哥,是技術部門的骨幹,慕雲深很看重此人的能力,曾多次有提攜他的念頭,聞言,他唇角勾了勾:“你問他,如果我給他雙倍的薪資,他願不願意給達铖再幹十年?”
馮清聞言有些訝異:“慕總,你的意思是?”
慕雲深:“技術部門的經理最近不是準備以家庭緣由遞交辭呈,正好缺個人手頂上。”
“可是他的辭呈還沒有交上來。”
“心都沒了,人還會留多久?達铖不在乎這些牆頭草,既然他要走,那就讓他幹幹淨淨地走!”
技術部門經理根本就不是因為家庭緣由想辭職,而是不久前有人給他抛出了橄榄枝,他悄悄接下了,但不知為何遲遲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