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節與虎口有一層老繭,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的手
了眼空蕩蕩的餐桌,問周芸:“今天先生有讓送換洗衣服過去嗎?”
周芸點點頭,“正準備讓人送過去。”
陸初低頭吃飯,卻有些難以下咽。勉強吞了幾口飯後,她對周芸說:“你準備下車子,我等下要出去一趟。”
周芸訝異,語氣有些為難:“你要去哪裏?阿初,先生讓你待在好好調理身體。”
“我不難為你,我給他打個電話。”陸初說罷,拿起手機給慕雲深打電話,但是打了三個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态。
周芸見狀,道:“我試試。”
奇怪的是,用初雲居電話剛打通不到兩秒鐘,慕雲深就接了電話,周芸看了她一眼,向電話那端請示:“先生,太太說她要出去一趟。”
陸初這才恍然明白,原來慕雲深是純屬不接她電話而已。
又或許,他連日不回家,也并不是因為忙得脫不開身,而只是單純地不想見她而已。
想至此,陸初眸光黯了黯。
慕雲深信了她這麽多次,這次終究還是不信她了。
陸初發現,在這段婚姻裏,責任和信任都是慕雲深在構建的,一旦他抽身而退,兩人之間的聯系就薄弱得不像話。
夫妻之間,每天一個擁抱一個早安吻并不難,可她之前卻一直吝啬付出,乃至現在慕雲深對她置之不理,她都有些無法接受。
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對他的依賴已經如此之深。
周芸電話講到一半,拿着電話走過來對陸初說:“阿初,先生說既然你要出門,就順便給他拿個衣服過去,要見合作商穿的。”
陸初看着電話話筒,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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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慕雲深聽得見。
180章 愉悅,她有心了
陸初拿着慕雲深的衣服到公司時,并沒有看到慕雲深。
接待她的人是林筝,她告訴陸初:“慕總還要一會才開完會,他讓你在辦公室等會。”
陸初聽到開會,不免擰眉問:“達铖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嗎?”
林筝不語。
陸初見狀沒有再追問下去,她把衣服袋子遞給林筝,道:“我還要去趟畫廊,你幫我轉告你們慕總一句話,‘無論他信不信,但是我信。’”
繞口令?
林筝一頭霧水的接過衣服袋子。
“有勞。”陸初并不解釋,抿唇笑笑離開了。
陸初離開達铖十分鐘後,慕雲深和馮清一前一後走出會議室。
二人往辦公室方向走,慕雲深交代馮清:“那塊地皮的批文已經下來了,沈氏雖然不能拿達铖怎麽樣,但是難保他們不會另外做些手腳,你讓人盯一下。”
馮清:“那那些客戶資源要試着搶回來嗎?”
“搶不回來的,沈氏這次搶奪達铖的客戶資源肯定下了血本,不必去做那無用功。”
“只是這幾個客戶都是達铖的大客戶,會不會有點可惜?其他倒也罷了,博盛那邊也不管嗎?”
慕雲深皺了皺眉,馮清口中的博盛,是他剛到S市談下的合作商,雙方合作很愉快,被沈氏挖動,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博盛那邊試着跟他們劉總約個時間,其他就由着他們去。”
二人說話間,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口,林筝推開門,對慕雲深說:“慕總,陸小姐在十分鐘前送了衣服過來。”
林筝和馮清還是習慣稱呼陸初為“陸小姐”,慕雲深也沒有要求二人改過來。
慕雲深聞言,往辦公室看去,一眼就瞥見沙發上那個紙袋,但不見陸初。
他腳步頓了片刻,對馮清說:“你先去忙吧。”
馮清點頭,提醒:“慕總,你昨天約了莊總半個小時後會面,您別忘了。”
慕雲深看了眼時間,颔首:“我知道了。”
馮清走開,慕雲深才沉聲問林筝:“陸小姐呢?”
“陸小姐說要去趟畫廊,她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聽到畫廊二字,慕雲深的眼底沉了沉,才問:“什麽話?”
“無論你信不信,她信。”
慕雲深皺了皺眉,擺手示意林筝去忙。他走進辦公室,拿起那個紙袋看了眼後,唇角微揚。
周芸熟悉他的穿搭,送來的衣服都是按他尋常的搭配,但今日這身明顯就是出自陸初之手。
因為強調了是見大客戶用的,所以陸初選的一套純黑的西裝+水藍色純色襯衫+深紫色的領帶,至于領帶夾和袖扣,都是銀制的,放在另外的盒子裏。
慕雲深不再猶豫,拎着紙袋走進休息室。
馮清看到慕雲深愣了下後,說:“今天這衣服肯定是陸小姐選的。”
慕雲深眉梢微挑。
馮清:“聽說學過畫畫的人對色彩的碰撞格外有見解,今天您這一身看起來特別低調奢華。”
“少拍馬屁!”
“慕總,我是想說陸小姐有心了。”
慕雲深淡淡地“嗯”了一聲。
聽說他要見大客戶,特地在衣着下了一番功夫,确實有心。
……
陸初去了趟畫廊,向雅恩表示自己不能再去畫廊幫忙了。
雅恩聽罷,看了眼她的右手,問:“手的原因?”
陸初搖搖頭:“江先生,我恐怕注定要辜負你的厚望,我曾經答應過我母親,今生不會再畫畫。你說得對,我不甘心,就算是現在,我也不甘心。”
“那又為何?”
陸初笑笑,“沒什麽,只是明白了于我而言,還有比畫畫更重要的東西。”
雅恩見她去意已決,也沒再多問,只是道:“你可以随時改變主意。”
“謝謝你,江先生。”
雅恩點頭:“對了,那天送你去醫院的并不是我。”
陸初愣了愣,才朝他颔了颔首:“多謝。”
雅恩不置可否。
陸初和雅恩告別,要離開畫廊時,毫不意外地遇上宴骞。
宴骞停住腳步,率先開口:“聽說你以後不來了?”
陸初:“嗯。”
他問:“因為之前那件事?”
宴骞說的是之前粉絲偷拍的事情,但那并不是陸初決定離開畫廊的全部原因。
她答:“江先生為這間畫廊廢了很多心思,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影響到他。”
宴骞皺眉看着她:“現在網絡水軍多,你沒必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陸初點了點頭,擡頭看向宴骞緩緩道:“宴先生,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舊友?”
宴骞微微錯愕了片刻,才含笑問:“是嗎?”
陸初想起蘇暮,眉眼裏漾起一抹溫淺的笑意,“我那個朋友跟你一樣眉尾有顆痣,思考的時候也喜歡用手指敲着額頭,他喜歡喝白茶,也很喜歡寵物,尤其是貓。只是很可惜……”
“可惜什麽?”
“我那個朋友有很嚴重的毛發過敏,他雖然很喜歡貓卻無法喂養甚至都不能靠近三米之內。”
陸初話落,宴骞的臉色僵了僵,但很快就恢複如初,他嘴角依舊噙着一絲淡笑:“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陸初看着他,眼底卻很平靜:“因為我曾經把你錯認做他,我很抱歉自己有這個想法,即使知道這并不可能。”
宴骞問:“這又是為何?”
“因為我那個朋友已經過世了。”陸初頓了頓,又道:“宴先生,金融系和藝術系的課程和教室并沒有交叉,我想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就此別過了。”
陸初說完,朝他客氣地颔了颔首,越過他走出畫廊。
宴骞眯眸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斂去。
陸初離開畫廊本想一趟舊街取之前沒來得及去取的畫作,但是車子路過中央廣場時,她讓鄒成停了下來。
S市中央廣場的LED大屏幕上,正播報S市的經濟動态,提到了沈氏和達铖的這場商戰,陸初在車上盯着屏幕看了一會,擰眉對鄒成說:“先不去舊街,前面調頭,我要去趟尚城路。”
尚城路,是沈氏財閥的所在位置,陸初要去找一個人。
181章 娶我,只是贖罪
陸初要找的人,是連毅。
她在沈氏財閥附近的咖啡等足了一個小時,連毅才姍姍來遲,他朝陸初客氣地颔了颔首,道:“抱歉,有些事情要忙,來遲了。”
陸初幾乎可以猜到,他口中的事情是忙着對付達铖,但她只是勾了勾唇,道:“本就是我唐突。連先生,你想喝什麽?”
連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搖頭道:“陸小姐,我只有二十分鐘時間,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陸初點頭:“上次連先生問我認不認識陸瀾星,我騙了你。我不僅認識陸瀾星,對她還很熟悉。二十四年前,陸瀾星因為未婚先孕不被她父親接納,改名陸星願,遠走C市。七年前,又因為父親病重的原因,帶着女兒回到S市,而就在半年多前,她被檢查出患有腦瘤,但因為不想讓女兒擔心,隐瞞了病情。卻在不久後遭逢一起車禍,導致病情惡化,在車禍發生後的第七天離開人世。至于車禍的肇事人就是你的雇主的女兒,沈家小姐,沈歆瑤。”
她頓了頓,看向連毅緩緩道:“連先生認識我的母親嗎?”
連毅沉默片刻,才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認識。”
陸初問:“既是舊友,那麽陸初敢問一句,沈家小姐傷害了我的母親,我向她讨債不過分吧?”
連毅明白了她的意思,眉頭皺了皺,“陸小姐,你想為慕雲深求情?”
“不。”陸初搖搖頭,看着他一字一頓道:“慕雲深并不虧欠誰,所以我無需替他求情。我只是想告訴你真相,慕雲深娶我的初衷只是想給沈歆瑤維護聲譽,他娶我,不過是贖罪!”
“你想說,沈家恩将仇報?”連毅嗤笑一聲,“陸小姐,你母親的車禍,确實是大小姐不對,但是你母親死亡的主因是腦瘤,而不是車禍。你這個說法未免有些牽強。”
陸初看了他一眼,扯唇笑了笑,笑意卻有些冷:“連先生既然已經把事情查得這麽清楚,應該不會不知沈小姐是酒駕,或者可以說是……蓄意謀殺?”
話落,連毅臉色變了變。
陸初見狀,問:“如此,連先生還會覺得我的說法牽強?其實我很不明白,沈家小姐跟我母親素未謀面,為什麽要開車撞她?又為什麽沈家明明在S市只手遮天,卻是她的未婚夫來私了此事……”
說到此處,她眯眸看向連毅,語氣有些逼人,“或許,沈小姐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連毅皺眉,他曾經也困惑過,當初沈歆瑤出車禍為何不是先通知沈家,反而是慕雲深去私了。沈錦文以為沈歆瑤是惹了事怕挨責,這才讓慕雲深出頭,但若是陸初的說法為真,那麽沈歆瑤沒及時通知沈家,莫非是想瞞着什麽?
沈歆瑤想隐瞞的東西……
連毅擰緊了眉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約莫五年前的一個午後,他按沈錦文的要求把資料送到沈家,撞見了沈歆瑤臉色難看地從沈錦文的書房走出,那時候她莫名問了自己一句:“連叔叔,陸瀾星是誰?”
連毅吃了一驚,忙問她怎麽知道這個名字,沈歆瑤神色迷茫地搖搖頭,回答他是在書房無意中看到這個名字,以為是個大客戶,随便問一問。
連毅聞言,随便編了個理由糊弄了過去。
現在回頭想想,沈歆瑤問話的時神色不對勁,而且他進了書房,并沒有看到哪裏寫着陸瀾星的名字,反而在書桌的資料下壓着露出一角的一張陸瀾星的舊照。
想來,沈歆瑤當初看到的并不是名字,而是那張照片,而且知道她就是陸瀾星。
沈歆瑤和陸瀾星是素不相識,但若沈歆瑤真的認識陸瀾星,那麽當初的車禍……
連毅的心不由一沉,他看向陸初,問:“陸小姐,唐突問一句,你剛才說你母親未婚先孕才不得已離開S市,那麽你可知你的父親是誰?”
陸初搖搖頭,答:“我母親并未提起過關于我父親的事情,我想,或許是我的父親已經不在人世又或許他曾經傷害了母親,以至于她連提都不願意提吧。”
連毅訝異,“你都不好奇嗎?”
“小時候好奇過。”陸初扯了扯唇,視線移向窗外,緩緩道:“但是現在已經不好奇了,有時候好奇并不是件好事,因為真相或許會讓人覺得很不堪。”
氣氛凝滞了一會兒。
連毅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想起之前的那份親子鑒定,又把心底的疑惑壓了下去。
他看了眼時間,神色已經恢複平日的冷肅,“陸小姐,二十分鐘快到了。”
陸初聞言,端起面前已經涼透的牛奶啜了口,才道:“連先生,慕雲深并沒有錯,沈歆瑤出了車禍,沈氏就把過錯推到他身上,未免有些仗勢欺人。”
“商場上,難免你争我奪,誰争贏了便是誰的,談不上仗勢欺人。”
“包括惡意搶奪客戶資源、壓低價格線?”
“這不失為一種手段。”
陸初放下牛奶,淡淡笑道:“連先生要是這麽說的話,那我無話可說。只是我聽說,達铖的防盜技術擁有專利認證,而沈氏不過是剛剛半路起家,吃了這麽一大口,怕是不要噎着才好。”
連毅:“沈氏能吃下,自然有消化的本事。我沒想到陸小姐還頗懂經商之道。”
“紙上談兵而已。”
連毅看了陸初一眼,起身朝她點點頭:“告辭。”
“連先生。”陸初擡頭,“不久前,網上有人傳五年前我的右手發生意外是沈家所為。不知你認不認識的一個叫做林平的人?”
連毅腳步一頓,只見陸初笑盈盈地看着他,眼底卻是一片嗤嘲。
他擰了擰眉,闊步離開了咖啡廳。
連毅離開後,陸初從包裏翻出一張泛黃的舊名片,名片上印着:連毅,總裁助理,電話還有就職的公司名稱和地址。
她将名片放回包中,起身打算離開咖啡廳時,就看到慕雲深一臉陰鸷地走進來。
182章 寵妻,名不虛傳
陸初腳步一滞,注意到慕雲深此刻的穿着時,不由微微勾起了唇角。
慕雲深穿的是她早上送過去的衣服,純色的搭配斂了幾分他逼人的氣勢,金絲邊眼睛增添了幾分儒雅,看起來低調沉穩。
但他的臉色絕對不算好。
慕雲深幾個大步就走到了陸初面前,他低頭看着陸初,高大的身軀迫人。
陸初擡頭迎向他的目光,淡聲問:“你不是忙嗎?”
低低的聲音,語氣聽起來輕描淡寫。
慕雲深的眼底不由更深了些,他視線陰沉地将她盯着,不答反問:“你呢?你又在這裏幹嘛?”
“我來見一個人。”
“見誰?”
“連毅。”
慕雲深不由抿緊了雙唇,他豈會不知陸初見的是連毅?
上次陸初被連毅帶走,在沈家發生的事情,始終讓他心有餘悸,于是他雇了鄒成貼身跟随她,沒想到她竟會主動來見連毅。
連毅是什麽人?他跟在沈錦文身邊多年,沈錦文所有的狠絕和老辣他一樣不缺,甚至還多幾分圓滑,陸初來見他,不會讨得半分好處。
慕雲深接到消息,匆匆和約好的合作商改了會面時間,趕到這裏看到陸初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但看到她一臉自若的樣子,只覺得心裏堵了一口氣不上不下。
慕雲深沉沉地望了陸初一眼,道:“跟我出去。”
說罷,扭頭率先走出咖啡廳。
陸初望着他的背影,邁步跟上。路過鄒成身邊時她腳步停了片刻,蹙眉看向他。
鄒成心虛地別看眼睛,不敢與她對視。
陸初收回視線,追上慕雲深。
慕雲深的座駕就停在咖啡廳門口,陸初走出時,馮清拉着後車門,把一部正在通話的手機遞給慕雲深。
慕雲深接過手機,頭也不回地俯身邁進車內,陸初聽見慕雲深叫了聲“莊總”。
她腳步略微停滞片刻,正想着是不是要等會再過去,就感覺到一道逼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慕雲深坐在車裏,一邊跟電話那端通着話,目光卻定定地盯着陸初,讓她頭皮不免有些發毛。
陸初嘆了口氣,還是走了過去。
她走到車門口時,慕雲深已經自發坐到了另一側,在陸初的身體完全坐進車內時,他終于收回視線,專心跟手機那端的人通話。
陸初聽到慕雲深約那位莊總吃頓便飯,低頭看了眼時間,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十一點半了,她早上吃得不多,剛才在咖啡廳裏雖然喝了杯牛奶,但此刻胃裏已隐有幾分饑餓之感。
上腹部有些悶疼,陸初不由伸手揉了揉。
慕雲深眼角餘光瞥見,眉頭皺起。
片許後,他結束通話,扭頭看向陸初:“等會我要去見個客戶,你一起。”
陸初訝異:“這不好吧?”
慕雲深掃了眼她還按在胃部上的手,淡淡道:“你不需要說話,只管吃飯就好。”
“……”
陸初注意到他的視線,讪讪地移開了手,“哦。”
慕雲深見狀,神色總算緩和了一些。
二人來到約好的餐廳,位子上已經坐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見到陸初時,他眼底有些詫異。
慕雲深介紹:“莊總,這是我太太,陸初。”
男人起身朝陸初颔了颔首:“莊彧,你好,慕太太。”
陸初朝他回禮:“莊總,幸會。”
簡單寒暄過後,三人落座,莊彧一側,慕雲深和陸初一側。
由于慕雲深提前開了金口,陸初起初坐着淡笑的聽着二人交談,莊彧提到她的時候,才會客氣地答上一兩句,菜上後,她更是直接貫徹了慕雲深“只吃飯不說話”的金言。
陸初吃飯細嚼慢咽,在莊彧看來,她在認真聽二人交談,但只有熟悉陸初的慕雲深知道,她只是在糾結怎麽吃她面前的那盤魚肉而已。
慕雲深一邊與莊彧交談,一邊不動聲色地夾了塊魚肉剔了魚刺,将二人的碟子換了過來。
陸初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魚肉,怔了怔後看向慕雲深,只見後者正目不斜視地和莊彧交談,嘴角笑意從容,微微有些晃眼。
陸初收回視線,挑了口魚肉,入口鮮嫩即化。
一頓飯吃了足足一個小時,起身時三人臉上皆有笑意。
慕雲深和莊彧臉上的笑意是因為二人剛達成合作的共識,陸初臉上的笑意是因為吃飽喝足。
在餐廳門口分別時,莊彧目光若有所思地掃了陸初一眼,對慕雲深說:“早就聽說慕先生寵妻,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陸初聞言,便知剛才慕雲深給她剔魚骨的事情并沒有瞞過莊彧的眼睛,耳根不免有些燙。
倒是慕雲深坦然一笑,對莊彧說:“讓莊總見笑了。”
莊彧抿唇笑笑,祝福了二人幾句後,率先坐車離開。
莊彧的車消失在視野中後,慕雲深唇邊的笑容頓時隐去,一語不發地朝車座走去。
陸初:“……”
二人已經冷戰了許多天,她知道,即使剛才吃飯時慕雲深對她體貼備至,但他還在氣頭上。
但陸初不知他氣的是之前辦公室發生的事情還是她剛才私見連毅的事情。
這次不用慕雲深說,陸初自發跟上他的腳步。
上車後,慕雲深對馮清說:“回初雲居。”
陸初困惑地問:“你不回公司了嗎?”
慕雲深涼涼地睇了她一眼。
陸初識趣地閉嘴。
馮清見狀,道:“陸小姐,慕總這兩天都沒怎麽休息。”
陸初聞言看向慕雲深,果然見他眼底有片很濃的青色,只是被眼鏡遮擋,她剛才并沒有注意到。
沈氏這次是下了血本要整垮達铖,慕雲深這幾日大抵是分身乏術。
想至此,她眼底不免沉了沉。
慕雲深見狀,警告地掃了馮清一眼。
馮清有些委屈。
這兩主子一個比一個犟,誰也不肯先開口服軟,他不過就是說了句實話而已。
當然這話,他只敢腹诽。
回初雲居的路上,三人心思各異,但皆是沉默不語。
二人下車後,慕雲深吩咐了馮清幾句,後者驅車離開。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初雲居,陸初見慕雲深往書房的方向走,忍不住出了聲。
183章 何時,刑滿釋放
陸初說:“慕雲深,你去睡會吧。”
慕雲深腳步停滞了一下,頭也不回地答:“不用。”
陸初追上去,在他握上門把手的同時握住他的手,蹙眉看向他,道:“你別強撐了,馮清說這幾天都沒怎麽休息,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慕雲深見她臉上的擔憂,語氣軟了些許:“不礙事,我還撐得住。”
“就算你身體撐得住,可你的眼睛也會吃不消。”
角膜移植手術後,眼睛要避免勞累,慕雲深戴上眼鏡,說明他的視力又出現問題,若是他這麽熬下去,排斥反應加重藥物控制不住,不排除再次失明的情況。
但這話聽在慕雲深耳中卻是另一番意味,他臉上剛浮現出的溫軟之色蕩然無存,他嗤笑一聲,道:“阿初,你是關心我的身體還只是關心我的眼睛?”
陸初一怔。
她的反應更加篤定了慕雲深的想法,他淡漠地勾了勾唇,拂開陸初的手,語氣譏嘲:“若是如此,那不勞太太費心,因為我比誰都在乎這雙眼睛。”
慕雲深說完,不等陸初回答,開門進了書房。
陸初對着那扇冰冷的門,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盯着書房門看了一會後,轉身離開。
書房內,慕雲深聽到門外沒有任何動靜後,摘了眼鏡,揉着眉骨走到大班椅前坐下,神色有幾分倦怠。
沈歆瑤的這場車禍成功勾起了沈家對慕雲深的遷怒,沈錦文這次對付起達铖根本就不計代價,沈氏在S市獨占鳌頭多年,財大氣粗,而慕雲深這邊,光有單銘的資金注入,并不足以解決達铖如今的困境。
慕雲深這幾日與陸初冷戰是真,但更多的原因是忙得焦頭爛額,讓他無暇顧及其它。
但是這些,他并不想讓陸初知道。
陸初今天去找連毅出乎慕雲深的意料,他不知陸初跟連毅之間交談了什麽,但隐隐可以猜到幾分。
想至此,慕雲深眼底不免沉了。
因為陸初做這一切,大抵是為了蘇暮。
正如她對西西迥然不同的态度,如今得知他的眼睛是蘇暮給的,難免會愛屋及烏。
就連她剛才臉色露出的擔憂,慕雲深也不知道是為了誰。
他煩躁地掏出煙點燃抽了一口,卻因為煙霧熏到了眼睛,又不得不撚滅了煙。
慕雲深的确是在意這雙眼睛的。
陸初在乎這雙眼睛是因為它曾經屬于蘇暮,而慕雲深珍惜這雙眼睛,不僅因為它是蘇暮最後給他的東西,還因為他想拿着它看清陸初。
就算陸初心裏眼裏都是蘇暮,可他還是想看着她。慕雲深想看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想陪她賞遍大好河山,他們以後還會有孩子,他和和陸初一起看着他們的孩子從孕育、出生、成長,想和她一起到白發耄耋。
更想有一天,看到她的眼裏映出的全是自己。
慕雲深扯了扯唇角,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敲門聲響起,他沒去理會。
書房門被人打開,有人放輕腳步走了進來。
周芸不會沒經他的同意擅闖書房,進來的人只能是陸初。
陸初端着剛泡好的降火茶走到書桌前,見慕雲深正在休息,剛放下杯子想要離開,手就被慕雲深攥住,擡頭望去,只見後者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染了血絲的眼睛正沉沉地盯着她。
陸初微詫,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你沒睡?”
慕雲深掃了眼桌上還冒着熱氣的降火茶,嘴角淡漠一掀:“山楂決明子茶?”
陸初試着抽回手,沒能如願,只能就着這個別扭的姿勢解釋:“山楂消食,決明子清火明目。”
慕雲深手指微微收攏,“所以?”
“喝一些對你有好處。”
慕雲深沉眸盯了她片刻,道:“若要清火,我知道有種有種方式更為簡潔明了。”
陸初困惑:“呃?”
慕雲深放開她的手,起身繞過書桌,俯身抱起陸初,闊步朝書房的那條長沙發走去。
身子陷進狹窄的沙發慕雲深傾身覆上來時,陸初總算明白他口中更為簡潔明了的清火方式是什麽。
她躲開他的吻,推拒:“別……現在大白天,周芸還在外面。”
慕雲深精準地捉住她的手,“書房隔音很好,外面聽不見。”
他說這話的時候,湛黑的眼底像是積壓了無數種情緒,但卻隐忍不發。
有欲火,也有其它。
陸初的心頭微微發緊,她撫摸着慕雲深的臉廓,吻上了他的眼角,低低道:“那你快點,然後乖乖去休息會。”
若說剛才慕雲深還算有理智,那麽陸初這個動作和話語徹底奪走他的清明。
他幹脆不再掩飾自己的**,無數種情緒在眼底炸開,動作粗暴無比。
當慕雲深不打招呼地進入時,陸初疼得想罵娘,想起上次不甚愉快的經歷,她咬着牙罵道:“慕雲深,你再弄疼我,就給我滾!”
果然不能太縱容床上的男人,有一次就有兩次,這樣再來幾次,她吃不消。
話落,慕雲深臉色頓時黑了,掐得她腰肢的手收緊,啞着聲音冷聲道:“你說什麽?”
陸初疼痛,頓時煩躁無比地推了推他的胸膛,“不做了,疼死了,你給我起來。”
沙發本就狹窄,慕雲深的動作受限,因為她的不配合,更是手腳伸展不開,他的臉色越發難看,啞着牙道:“別亂動。”
陸初脾氣上來,一口咬住他的肩頭。
“嘶——”
慕雲深倒吸了口涼氣,卻她咬得回幾分理智,他問:“很疼?”
陸初沒好氣道:“你來躺下面試試!”
慕雲深又無奈又好笑,他沉聲道:“我躺下面也行,你來動。”
“……”
慕雲深嘆了口氣,心中太多郁結難平,但是還是照顧着陸初的情緒。
陸初的身體早就适應了慕雲深,原本推拒他的手也随着他的動作,不由自主抱緊了他的脊背。
慕雲深察覺到她的變化,呼吸一沉。
沙發狹窄,但給陸初帶來的感受卻新奇,很快就被慕雲深逼進一種極致的情緒中,但後者卻惡意吊着她的胃口與她耳鬓厮磨,低低道:“阿初,在你眼底,我娶你只是贖罪?”
“……”
陸初不上不下,難受至極地瞪着他,聽到他的話語,指甲陷進他的後背,語氣略嘲道:“難道不是嗎?”
無論二人婚後慕雲深待她如何,但他娶她的初衷确實是那場車禍,也的确是為了沈歆瑤,這是不可抹滅的事實。
慕雲深聞言,手臂支在她的身體兩側,微微直起身體定定地看向她,聲線薄沉:“慕太太,世上罪種無數,刑法各不相當,你先生犯的罪,何時才能刑滿釋放?”
他頓了頓,又道:“又或者說是無期徒刑?”
男人低啞暗沉的聲音在書房裏漂浮着,混雜着若有若無的**。
陸初瞳孔一縮,呼吸微滞,簡直要被他逼瘋,這種感覺就在踩在懸崖邊緣,可以一步絕處逢生也可以一步人間地獄。
她不由苦笑:“這世上的刑法無數,但只針對罪種量刑,你本無罪,何必以罪自處?”
慕雲深一震,眼底微茫。
陸初擡頭吻上他的唇,低低道:“慕先生,恭喜你,你已無罪釋放!”
心底有股酸脹的感覺蔓延,慕雲深瞬間反客為主,唇齒碾磨間,他問:“阿初,我是誰?”
陸初嘴裏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個名字:“慕雲深。”
慕雲深慶幸,這一刻陸初并沒有把他當做蘇暮。
足夠了。
……
餘韻消退,慕雲深擁着陸初在沙發淺眠。
沙發狹窄,這樣躺着并不好受,二人身體緊貼着,翻個身都不能。
陸初聽見頭頂慕雲深呼吸勻了,輕輕拿開他擱在自己腰間的手,剛想爬下沙發,就被慕雲深的長臂又圈了回去。
二人的身體密密實實地貼合到一處,相貼的肌膚一片灼熱。
慕雲深閉着眼睛,聲音還有幾分微醺,“別動,讓我睡會。”
陸初起身,本就是考慮到他睡眠不足,想讓他睡得更舒服些。此刻擡頭望見他倦怠的眉眼,不免心疼。
“慕雲深,你放我起來,這樣睡我們兩個都會感冒的。”
陸初的感性終究還是被理智戰勝,書房冷氣足,二人剛才運動,并不覺得涼。但這樣光溜溜地抱着睡,絕對不是好選擇。
慕雲深聞言,睜開眼睛掃了四周一眼,空出一只手撈起地上的襯衫裹住陸初,淡聲道:“穿上。”
但扣在她腰肢上的另一只手卻沒有半分松動的跡象。
陸初無奈地嘆了口氣,扯着襯衫往他身上也蓋了蓋後,将身體完全蜷進他的懷裏,閉上了眼睛。
慕雲深渾身一僵,他低頭看了眼妻子仍有幾分潮紅的臉龐片刻,吻了吻她的額角,雙臂不再猶豫,緊緊地環住她。
184章 說明,處境危險
陸初醒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回到卧室的床上。
想到什麽,她偏頭看去,只見套着淺灰色家居服的慕雲深正坐在床頭,抱着臺筆記本電腦辦公。
似是察覺到什麽,慕雲深停下動作,扭頭望向她。
四目相對,他眸光閃動了下,淡聲道:“困的話,可以再睡會。”
陸初問:“幾點了?”
慕雲深看了眼電腦時間,答:“差五分鐘五點。”
已經這麽晚了。
陸初見他并不像剛起來的樣子,不由擰眉:“你都沒睡?”
“睡了一個小時。”慕雲深頓了頓,問她:“你今天和連毅見面說什麽了?”
聽到他的話,陸初本要坐起的動作微頓後,才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漫不經心道:“沒什麽,怎麽了?”
“今天下午,沈家一反常态沒有對達铖再進行打壓。”
“這是好事。”陸初扯唇笑笑,對這個結果似乎并不意外。
慕雲深眯眸:“是好事不錯,就是有些出人意料。”
“商場變幻莫測,你比我懂。”陸初說罷,目光掃了周圍一圈,沒看到自己的衣服,于是拿過慕雲深搭在椅子上的襯衫,披着下床對慕雲深說:“我先去洗洗。”
陸初身材纖細,慕雲深寬大的襯衫套在身上,衣擺蓋至大腿中部,露出一雙白皙漂亮的美腿,莫名誘人。
慕雲深呼吸不由一沉,他略微偏離了視線,點了點頭,“嗯。”
這個單音,也不知道是在答陸初的前句話還是後句話。
陸初沒有多想,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快步走進浴室。
慕雲深眼角餘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眉心微微擰緊。
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對話框裏,馮清向他請示:“慕總,那我們現在要怎麽做?”
慕雲深手指躍動,迅速打了行字過去,“靜觀其變,但不要放松警惕。”
沈氏若是放棄對達铖的打壓,自然樂得其見,但若沈錦文臨時反悔,有準備也好過措手不及。
慕雲深很清楚,沈氏會突然改變态度,與早上陸初和連毅的會面脫不了幹系,雖然他不知具體是因為什麽,但陸初可以用來脅迫沈家事情無非有二:
一是沈歆瑤撞傷陸星願的事情;二是……五年前她被綁架的事情。
前一件事沈歆瑤雖在責任方,卻并不足以脅迫到沈錦文,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第二件事,這件事當年沈家處理得很幹淨,除卻沈歆瑤交給他的幾張現場照片外,具體細節慕雲深無從知曉。
但既然能逼迫到沈錦文,那麽陸初必是握住了什麽把柄。
把柄既然能讓沈錦文忌憚,那說明陸初的處境危險。
除卻沈家之外,慕雲深更擔心那個不明的寄照片之人,後者給他的感覺比沈錦文更危險。
畢竟沈錦文在明,那人在暗,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慕雲深合上電腦起身。
陽臺上熱浪湧動,他的視線落在草坪中央的那棵椿樹上,想起《莊子·逍遙游》:“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以八千歲為秋。”
每每他拉着陸初走動,後者總愛在椿樹前發呆,慕雲深從不催促她,因他知曉,椿樹長壽,也常用來喻指父親。
他沒有理由阻止陸初借樹惦念自己的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