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人四目相對,雙唇相貼,呼吸交纏宛若一體。樂閑聞着賀寂身上清爽的氣味,心跳得幾乎快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

賀寂嫌清理起來麻煩,所以沒在地上鋪地毯。這一跟頭,他後腦勺結結實實地磕在了堅硬冰冷的地磚上,腦子裏嗡嗡作響,整個人都給摔懵了。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和樂閑暧昧的姿勢時,他愣了兩秒,而後迅速反應過來,故作自然地将樂閑從自己身上挪開。

然而握住樂閑胳膊的力道稍微大了些,動作也稍顯倉皇,于是露了馬腳,昭示出了他真實的心理狀況,即使不如樂閑那麽心慌意亂,但肯定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鎮定。

樂閑乖乖地站了起來,低着頭,耳朵紅紅的,似乎很是害羞。賀寂拿手撐着地面起了身,看了兩眼樂閑,搔了搔頭發,一時間有些語塞,想要說點兒什麽緩和下這尴尬的氣氛,但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想出合适的言辭來。

賀寂這也是頭回跟人碰嘴皮子,對象還是個小自己這麽多的男孩兒,心裏到底是有些異樣的。不過這異樣并不十分明顯,他也就沒深究。見樂閑害羞得幾乎擡不起頭來,賀寂想着自己到底是長輩,不能不吭聲不喘氣兒地等着人小孩兒來打破僵局,于是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沒摔着吧?”

樂閑乖巧地搖頭:“沒有,謝謝賀寂哥。”

賀寂嗯了一聲,将兩人親吻這事兒輕輕揭過,轉移話題道:“我待會兒得去店裏看一趟,要不你和我一塊兒?”

樂閑擡頭露出個笑臉:“好啊。”

兩人一起出了門,那黃裙子的姑娘已經不見了蹤影。賀寂在前頭走着,樂閑跟個小尾巴似地綴在後頭,悄悄地回味着剛剛那甜美的意外,心裏幾乎樂開了花。

偷着樂了一會兒,樂閑又想,等以後自己和賀寂在一起了,一定要天天和他接吻,早上親一次,中午親一次,晚上親一次,半夜還要來一次,當是宵夜!他要和賀寂站着親,坐着親,躺着親,倒立着親,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回旋親,要把所有體位都試一遍!

賀寂一回頭,就見這孩子又樂上了,也不知道那小腦袋瓜裏在想些什麽。不過想到自己十幾歲那會兒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成天神神叨叨的,也就釋然了。他伸手拉住樂閑的胳膊,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免得他一腳踏錯踩花壇裏去。

賀寂開的旅店離他住的地方不遠,小十分鐘路程,所以他沒開車,跟樂閑兩人腿兒着過去的。旅店就在地鐵站旁,後頭連着商業街,一樓是一間臨街小門臉兒房,上頭挂着塊招牌,名字也沒什麽新意,就叫a大旅社。

樂閑看着a大旅社四個字,在心裏擊節贊嘆,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賀寂哥果然品味卓絕特立獨行不落窠臼!

料想品味卓絕四個字要是看見這塊牌匾,怕不得會拔劍自刎了吧。

進了店堂,裏頭擺着兩張黑布長沙發,一只玻璃茶幾,幾個藤條椅。最裏頭是一個碩大的前臺櫃,櫃子旁是二樓樓梯入口。前臺櫃後坐着個挺漂亮的姑娘,運指如飛地敲擊着鍵盤,紮着條馬尾辮,整個人利利落落的,就是面色有點兒黑,一臉的山雨欲來。

賀寂走過去敲了敲櫃臺,那姑娘以為有客人來了,迅速堆起笑臉,擡頭一看是賀寂,臉上的笑容立刻煙消雲散。

衛廂黑着臉道:“喲,稀客啊,賀大老板您還知道自己在這兒有間店呢!”

賀寂拿過紙杯,給樂閑倒了杯水,笑道:“別您不您的,這不折我壽呢麽。”

衛廂冷笑道:“你還好意思跟我談折壽!特麽的你招惹的那小姑娘,人自封為本店老板娘了,見天兒跟這兒守着,倆大眼珠子直往人肉裏盯。你個罪魁禍首敢做不敢當,縮殼子裏躲着,留我一人跟這兒當炮灰,你說你是不是喪盡天良?!”

賀寂笑道:“哪兒是炮灰啊,你是偉大的無産主義戰士,插入敵人心髒的一把尖刀,留你在這兒就是為了騙取對方的信任,探聽敵情的。”

衛廂啐道:“少特麽貧!”

賀寂:“你就這沒和她磕幾句牙?”

衛廂冷笑道:“怎麽沒有,相談甚歡呢,你知道她為什麽要纏着你麽?”

賀寂給自己也倒了杯水,問道:“為什麽?”

衛廂:“她說她跟你在一起十幾年,流了三個孩子,現在摘除了子宮,你這個王八蛋始亂終棄移情別戀了。”

賀寂一口水噴了出來:“那她肯定是個新物種,能自體繁殖。”

衛廂斜着眼睛看賀寂:“活該,讓你成天招蜂引蝶。”

賀寂拿紙巾擦嘴:“我那算見義勇為吧,她包被搶,我追上去把賊逮着了,結果她就賴上我,你說這事兒哪兒說理去?”

衛廂咯咯直笑,笑了會兒道:“不過我倒确實打探到了她看上你的原因。”

賀寂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有話直說,別吐一半留一半的。

衛廂幸災樂禍地一笑:“她說你長得像她死去的爹。”

這回賀寂還沒來得及反應,樂閑已經先一步一口水噴了出來。

衛廂剛忙着埋汰賀寂,沒注意到樂閑,這會兒見了,對賀寂道:“哪兒拐來的小男孩兒?還怪好看的。”

賀寂給樂閑和衛廂互相介紹了下,“這是衛廂,店長,在這裏工作四年多了。這是樂閑,我……弟弟。”

衛廂嗤笑一聲:“裝吧你就。”

賀寂不和她扯淡,問道:“你今兒面那人呢?”

衛廂也正色道:“剛還在這兒,我看看……那兒不是麽,拿着手機站路邊兒那個,就驢臉那位,看見沒,估計他出去接電話去了,诶,進來了進來了。”

賀寂跟面試那人聊了兩句,覺得這人口齒清晰,面相忠厚,除了長得像驢,沒什麽大問題,于是痛快地和他簽了合同。賀寂跟人交談的時候,樂閑就坐在旁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視線跟着他的身形移動,覺得他喝水的樣子好看,簽字的樣子好看,眉眼鼻子無一處不完美,就連紋在胳膊上的愛因斯坦都英俊非凡。。

面試完畢,賀寂又準備帶這位動物界的友人去熟悉了下樓上的環境。賀寂原本是讓樂閑一塊兒去的,但樂閑心裏藏着點兒小九九,打算趁賀寂不在,從衛廂那兒打聽點兒小道消息,于是便借口疲乏,留在了下面。

看見賀寂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樂閑故作随意地和衛廂搭起了話。倆人先是聊了點兒a城天氣環境飲食之類的常規磕牙話題,之後樂閑故作不經意地試探道:“衛廂姐,賀寂哥是不是特受歡迎,特多人追呀?”

衛廂笑着看了看樂閑,意味深長道:“那可不嗎,眼目前兒就站着一個。”

自己那點兒暗戳戳的小心思被點破,樂閑愣了一愣,臉上也漸漸熱乎起來,他磕磕巴巴地掩飾道:“姐你說、說什麽呢?”

衛廂似乎挺喜歡樂閑,說話的口吻裏并沒有嘲笑的意味,反而有些語重心長:“姐姐我見多少人哪?你那點兒心思還想瞞我?你臉上就差寫着‘喜歡賀寂’四個字了,也就賀寂那睜眼瞎看不出來。不過你聽我一句勸,別跟他身上白費功夫了,這幾年明裏暗裏追他的人不少,男的女的都有,長得比你水靈的也有,我就沒見過一個成功的。”

樂閑傻傻道:“為什麽?”

衛廂噼裏啪啦敲着鍵盤,淡淡道:“他在這方面心思挺淡的,再說他一個人過慣了,不樂意接受其他人。”

衛廂的本意是潑他一盆涼水,讓這小孩兒清醒清醒,免得巴心巴肺地獻上一腔熱血,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然而樂閑卻并沒有被打擊到,他樂觀地想着,其他人是其他人,他是他,現在他已經住到賀寂家裏了,是不是說明他對賀寂來說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不一樣的呢?沒有也不要緊,就算賀寂現在是礙着長輩的面子收留他,但往後還有四年時間,只要他一直對賀寂好,一直為他付出,總有一天他會喜歡上自己的。

想到這裏,樂閑開心地笑了起來。

衛廂:“……”

特麽的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樂閑見衛廂無語地看着自己,于是回道:“我覺得他對我挺好的。”

衛廂嘆了口氣道:“算了,良言難勸想死的鬼,小弟弟你好自為之吧。”

正這當口,賀寂下來了,問道“聊上了?”

衛廂:“那是,你這弟弟挺對我胃口的,我正考慮要不要泡他呢。小樂閑,要不幹脆從了我算了,姐姐疼你。”

賀寂笑道:“免了,我的人我自己疼,就不麻煩您老了。”

樂閑正為“我的人”三個字開心呢,就聽見衛廂咦了一聲,低呼道:“這燈怎麽不亮了?诶,賀寂,你來幫忙看看。”

衛廂說的是身份證刷卡系統裏頭配套的刷卡機,和公、安、局聯網的,每個客人入住都得刷身份證。她這兩天用着就覺得不太靈敏,剛剛跟賀寂聊着聊着,突然看見刷卡機上的燈熄滅了。

賀寂繞到櫃臺後面,“我看看。”他拿着晃了兩下,對衛廂道:“亮了,剛可能是接觸不良吧,你拿張身份證來試一下,看看現在行不行。要真壞了,就換個新的。”

衛廂攤手道:“我今兒沒帶。”

賀寂斜倚在櫃臺上,“我也沒帶,剛應聘那小馬帶了,等他下來借他的用用吧。”

正說話間,只見一張身份證遞到了面前。賀寂擡眼一看,樂閑笑着道:“我帶了,用我的吧。”

賀寂伸手揉了揉樂閑頭發,接過身份證,先不忙試刷卡機,而是湊到眼前看樂閑的照片。樂閑這身份證是十六歲那年辦的,那會兒他還在讀高中,看起來嫩得能出水。

賀寂笑了笑,“照得還挺好。”正要遞給衛廂,突然瞥見樂閑的出生日期,于是問道:

“你今兒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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