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他接過時,避免不了肌膚接觸。
一瞬間的事,足以使得互為喜歡的雙方浮想聯翩。
他的手掌好大,足以包裹她的手不露痕跡……她在胡思亂想什麽呢?一擡眸就望進他眼睛深處,裏頭熱情似火,她受不住只想逃。
人已離去,殘留的馨香進入體內窺視着他的內心。
越是靠近,越是心動,越是貪婪。
他握緊掌中帶着她溫度的藥瓶,笑得志在必得。
才量的尺寸做了夏日新衣裳,公主穿上竟短了一些,雲夢誇贊道:“公主這些日子胃口好,都長高了許多。”
兮妍看着半人高鏡子裏的自己蹙眉,何止是長高了,那處也長大了不少,鼓鼓囊囊把衣裳撐起,很是不習慣。忍不住上手摸摸,還有些疼。
皇後得知女兒境況後,笑着開解,“等長大了就不疼了。”
長大就不疼,那是要長多大才算長大?看看母後的,再看看自己的,兮妍要哭了,長那麽大一點也不好看。
皇後樂得不行,“別人家都想要大的,你倒嫌棄上了,”看了看四下,附在女兒耳邊壓低聲音,“男人都喜歡大的,你可不要犯傻。”
起身尋了一個白底描梅花的玉瓶遞給兮妍,“睡前讓宮人伺候塗一次,再揉揉,就不那麽疼了。你若是害羞,就自己動手。”
兮妍的臉頓時如火燒,撲在軟榻上半天不肯擡頭,太羞人了!
皇後笑笑便在一旁處理宮務,端午節快到了,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看了看女兒還是把她拽起來。
不需要很在行,但需要清楚如何操作。
皇帝踏着夕陽餘晖來到長春宮,剛想享受一下嬌妻愛女關懷去除疲憊,便見女兒如臨大敵一般驚慌離開。皇帝看向妻子,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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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起身伺候他換上常服,混不在意道:“女兒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明天就好了。”
兮妍心情尚未梳理好,偏生又遇見個暫時最不想見的人。
想也沒想就轉身走另一條路。
蕭泓澄挑眉,都說夏日的天一天一個樣,小公主也能一概而論?
她想躲,他卻不讓。
“泓澄參見公主。”
兮妍止步,并未轉身,只道:“蕭畫師不必多禮。”
不想面對他,是不願意看見他,還是不好意思看見他?小公主聲音沒有以往朝氣,可是遇見了難事受了委屈?但宮裏應該沒有人敢給公主氣受,帝後愛女如命更不可能。
蕭泓澄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到底為什麽,見她已經邁出一步,忙道:“天就要黑了,公主走的那條道回宮繞了彎路,不如走這條?”見她不答,試探道:“小人告退。”
狡猾的狐貍以退為進,單純的小白兔毫無緊覺邁入圈套。
轉身卻見他并未離去,這時再轉身就顯得做作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驕傲仰起頭,“你不在如意館待着,怎麽天天往外跑?”
看來生氣緣由是因為他,只是他何時得罪了她?
再看她強裝鎮定,握着蝴蝶戲花團扇擋在胸前的手微微顫抖,眼睛牢牢盯着他以防他發現不該知道的事,其身旁的雲夢一臉兇巴巴刻意擋在兮妍身前,主仆都在遮掩着什麽……
蕭泓澄喉結滑動了一下,眨眨眼睛,“再有幾天就是端午節,小人從未畫過大型畫作,為防在龍舟比賽時出現力不從心,小人這幾日便在禦花園對着景觀練習畫技。”
他手上确實提着畫具,再見他垂眸規規矩矩的,若是自己再胡攪蠻纏遷怒于他,就顯得蠻不講理了。
氣順了,鬼使神差地想着,他可是也喜歡大的?
念及此,連脖子都粉紅一片。
再待下去,她覺得她可能會暈倒,不再閑話,便疾步離去。
夜幕低垂,男子眼睛溫柔似水,薄唇勾起一抹淺笑,夜風都被溫柔了。
小公主要長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兮妍:準驸馬體力不好
蕭泓澄:聽說你疼,我幫你揉揉
☆、去外祖家
“公主萬福。”殿外宮人請安聲音響起。
程思明聞聲立即往門口望去,表妹正婷婷袅袅走來,湖水綠薄紗長裙被她穿出了仙氣,上衣貼身,下裙蓬松,腰系一條細細的寶石腰帶,體态婀娜,容貌昳麗,珠環翠繞,再沒有比她更精致的人了。
本是清涼顏色,他卻感覺像着了火,癡癡站起來迎接,“表妹。”
在掬月宮躲了幾日,兮妍慢慢接受了長身體的必然趨勢,面對男子心态已然尋常,“大舅母,表哥。”
表哥表妹,天生一對。程大夫人笑開了花。
皇後臉色變了變,對于這個腦袋拎不清的嫂子有些頭疼。
兮妍也不是很喜歡大舅母,大舅母對她很好,比對表哥都要好,可這種好讓她不是很舒服。就像是我給你葡萄,你知道我想要換你的荔枝,你給是不給?實在讓人難以下咽。
雙方寒暄過後,程大夫人坐到兮妍身旁,拉着兮妍雙手笑得甚是慈愛:“才一段時日不見,我瞧着公主像是長高了許多。”
手背上有些粘膩,兮妍不動聲色抽出雙手,給大舅母與表哥續了茶,笑回:“近日胃口好,多吃了些,好在是長高,不是長胖。”
程大夫人抿了一口茶,不以為意道:“多吃些好,公主就是太瘦了。我用秘方腌制了一些蜜梅,改明兒就給公主送來,酸酸甜甜最是開胃。”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這話倒是有惡婆婆讓兒媳多吃養壯身子好生養的嫌疑,忙轉移話題:“老夫人瞧着端午節快到了,想接公主去府上做客,不知皇後意下如何?”
皇後看向女兒,她沒有意見,就看女兒願不願意去。
程思明見表妹游移不定,急道:“祖母攢了好多好東西就等着表妹去,還有姐姐現下不好進宮,也念着表妹一起說話呢。”
程大夫人訓斥兒子:“公主什麽好東西沒見過?”
皇後暗自搖頭,嫂子捧高踩低已成習慣,如今連母親都能踩還不自知,兄長娶了這種媳婦卻沒有遭禍真是萬幸。
兮妍隐約感受到母後與外祖母之間的冷淡,加之每年才見上幾回,她對外祖母的感情算不得深,但話說到這份上,不去便有些不孝了。
“我也想念外祖母,這般就與大舅母同去,只是勿要驚動他人才好。”
“那是當然。”
程大夫人自是一萬個樂意,不為外人知才好,兒子趁機與公主培養感情,待入冬公主及笄,求得皇上賜婚,她這一輩子就萬事大吉了。
皇後讓雲夢回掬月宮給女兒收拾箱籠,“那你就去你舅舅府上住三日,端午節那日看了賽龍舟,咱們再一起回宮。”
兮妍還想陪母後用完午膳再離宮,程大夫人卻一刻也等不了,待公主的物品收拾完畢,便起身告辭。
小公主落落寡歡,蕭泓澄抓耳撓腮想了半日,連夜構思了一本逗趣的連環畫準備送給公主逗樂,不想還在送的半路上就得知公主出宮探親的消息。
大夏天的,他心拔涼拔涼。
皇後父親原是翰林院學士,忠君不屈之流本是會被殺頭,可家中小女兒被新帝看上,免去了殺頭之罪還升官加爵。老翰林氣節高,看不上這草莽出身的女婿,便辭了官職把國公的爵位給了嫡長子。
程國公為人比父親圓滑世故,這到手的滔天富貴不享白不享,知道對不住妹妹,這些年有什麽好東西都往宮裏送,對這個外甥女也尤違看重,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兒子幾斤幾兩,只想搞好關系,并無其他想法,畢竟皇帝沒兒子,與下一任帝王關系還需要有外甥女在中維持。
兮妍到了程府自然免不了接受一頓跪拜禮,程府除了嫡親的大舅舅還有兩個庶出的舅舅,一大家子見下來,頗感心累。
拜見完了都杵着不走,程老夫人見狀把人都打發了,讓丫鬟切了甜絲絲的哈密瓜招呼兮妍用,“你母後可好?”
老夫人心中對女兒有愧,當年以命相逼女兒進宮,後來得知她傷了身子就勸她給皇上找女人生孩子養在膝下……這些年關系雖修複了,然內心的隔閡依舊存在,許多母女倆的私密話都無法言說。
兮妍并不知這些詳情,聞言笑道:“外祖母寬心,母後身心都好,倒是時常與外孫女念叨外祖母。”喚雲夢把母後準備的禮拿上來,“知道外祖母身子身子虛,特吩咐外孫女給您帶來補身子。”
三指粗細的長白山老參須發旺盛且一根不傷,老夫人稱贊有心了。
見外祖母精神不是很好,兮妍便說要去芙蕖院歇歇。
老夫人讓身邊的大丫鬟帶路,囑咐好生伺候。
原先他們并不住這裏,這府邸是皇帝賞賜的,大夥就把最好的院子騰出來置放皇後的舊物當她的閨房,如今用來招待公主最合适不過。
才出了院門就見表姐程思涵微笑着站在不遠處,三個月不見,兮妍有許許多多話想與表姐說,剛想快步上前,又想起這不比宮裏可以讓自己放肆,若被人看見就該說她毫無儀态了。
程思涵出生時,皇後尚待閨中,程家也就她最得皇後喜愛,時常進宮陪伴兮妍,表姐妹倆無話不談。
向表妹福了福,随後跟着她來到芙蕖院,待奴仆都退下這才打趣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表妹儀态萬方羞煞我等。”
兮妍有些耳熱,不甘示弱回道:“每次派人邀表姐進宮,都說在繡嫁妝。怎的,表姐的嫁妝繡完了有空找我閑話了?”
程思涵俏臉緋紅,忙求饒:“好妹妹,表姐錯了,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原先對于表姐出嫁之事,兮妍很是失落,如今結識了蕭泓澄,心思也轉了幾變,對表姐與未來表姐夫的事情好奇起來。
佯裝一臉兇巴巴道:“饒你也可以,但你要和我說說是如何與未來表姐夫結識的。年前不見你如何,怎的翻了年就聽你不聲不響地要嫁人了?是不是就瞞着我?”
程思涵上手捏捏表妹氣鼓鼓的小臉,“并不是要瞞着你,我與他先前并不相識。”
“你也知道我從去年就開始相看,一直沒成,今年母親都急上火,聽聞媒人是為護國大将軍嫡長子來提親,若不是礙于女方身份,只怕當下就答應了。”說着不免委屈,母親看重權勢,全然不管人是否穩妥,好在他是個好的。
“祖父母都覺得可以,借着賞花宴見了見就定下了。其實那人你也見過,就是上元節你說的那個冷面閻王。”
兮妍撐着腦袋回想,護國大将軍是跟着她父皇打天下的功臣,他兒子很得父皇喜愛,她小時候經常在禦書房見到,不過那人不茍言笑有點吓人。上元節宮裏辦了燈宴,別人都是言笑晏晏猜燈迷,他卻雙手抱胸冷眼旁觀,這種人要和表姐共度一生?
想起他的大塊頭,兮妍擔憂道: “表姐,你不怕麽?”
怕?看着表妹憂心仲仲模樣,再想起那人面無表情卻止不住臉紅的模樣,程思涵忍不住撲在榻上悶笑。
兮妍更是好奇,扒拉程思涵身子讓她繼續說,“你只說你與他不相識,聽你的意思,他原是認識你的?”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程思涵雙頰似着了火,再也不願開口訴說。
表姐素來端莊優雅,在她面前才愛笑愛玩,如今提起未來夫婿雙眼發亮,笑容甜蜜,似乎身心都沁在蜜汁裏,她忍不住躺下靠近,“表姐,你喜歡他?”
程思涵看着表妹輕輕點頭。
兮妍又問:“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程思涵眼睛落于虛無,緩緩道:“喜歡是乍見之歡後久處不厭。時常會不由自主想起他,想到與他攜手一生就覺得很幸福,就算獨處也不覺得孤單。”
兮妍望着頭頂挂着的翠玉風鈴出神,一見之下就喜歡,相處這一個月來從不覺煩厭,想起他就尋他過來,有個時候又不太想見到他,與他在一起是什麽模樣她想象不出來,那她這種到底算不算是喜歡?
又翻過身問:“表姐你怎麽知道他也喜歡你呢?”
程思涵想了想道:“他待我與旁人不同,無論有多少人在,他眼睛裏只有我一個。喜歡這種事情很難描述,他若喜歡你,你一定會感受得到。”
“我的表妹如此美好,一定會有人傾心相待。”
這樣說來,她身後總是跟着一群宮人,蕭泓澄每次見到她,眼睛裏确實只有她一個。
就在此時,雲夢擋在門口不讓程思明進來,程思明一把推開她提步就進,待看清裏頭模樣又紅着臉跑出去。
程思涵心頭一緊,追出去好一頓訓,又向雲夢賠禮,複押着垂頭喪氣的程思明進來賠禮,“表妹定要狠狠罰他,讓他改改這冒失的性子。”
程思明不敢看兮妍,低着頭道:“表妹對不住,我心甘情願受罰。”
又把手中提着的鳥籠子上頭蒙着的黑布取下,裏頭青鳥立時撲騰,淡藍色的羽尾,腹部白色,漂亮極了。
“這是上次的賠禮。”
這鳥不會說話,總不至于再惹下錯事吧?
程思明力氣大,那一推讓雲夢摔在地上手心破皮,兮妍心中惱怒,但住在別人家裏也不好發作。
淡淡說道:“罰就不罰了,表哥找個大夫來給雲夢看看,至于這鳥,表哥還是放了吧。”
這鳥是他畫大價錢買來的,但只要表妹高興,放了又有何妨,程思明便提起鳥籠外出放生,屋內隐約還能聽見他嫌棄雲夢嬌氣的聲音。
程思涵心中沉甸甸,弟弟如此單純莽撞,往後恐惹大禍。
作者有話要說: 兮妍:去外祖家好開心好
蕭泓澄:媳婦不在家,一個人好孤單
☆、禮尚往來
外孫女明日就要回宮,老夫人很是不舍。
兮妍安慰道:“外祖母無需傷懷,表姐出嫁之時外孫女又再回來看您。您若是想念母後了,喚人套好馬車,半個時辰不用就能見到。”
外孫女的俏皮話并未讓老夫人心情轉好,只道:“外祖母年紀大了,受不得馬車颠簸,若是再年輕個幾歲,定是要時不時進宮去叨擾你母後。”
尋常人家都是外嫁女回娘家探望父母,可她母後貴為一國之母,唯有外祖母進宮。外祖母身子還算健朗,這話明明是推脫,兮妍一時不知說什麽。
公主長相随母,眉宇間沒有一絲憂愁,純淨甜美貴氣,看上去比女兒年輕時候更勝一籌。想來她自己遭遇了那些,就想給自己女兒最幸福的生活,老夫人眼中浮現水光,拍拍外孫女白生生的手背,“去安歇吧,免得你母後看見你眼下有烏青怪罪我。”
一夜無夢,翌日還在梳妝,兮妍就聽見外頭小丫鬟在笑着議論什麽。雲夢悄然退下,回來道:“李公子在春晖堂給老夫人請安。”
兮妍正拿着兩對耳環比對,聞言随意戴了一對墨色雙珠耳環,催促侍女們動作快些。
未來表姐夫早早到了,豈能不去瞧熱鬧?
雲夢讓人擺了早膳,這才勸道:“公主,現下春晖堂只有老夫人在,程大姑娘尚且還在閨閣。”
兮妍撅了撅嘴,表姐沒去,自己總不能先去把人看了吧?用完早膳飲了一盞茶,把母親的舊物又逐一看了一遍,日頭升起後才出門去。
去時已無男子在場,原是已與程思明一道去程國公書房閑話去了。
兮妍坐在外祖母身旁悄悄打量表姐,胭脂色束腰長裙顯得腰肢尤為纖細,坐時裙擺像花一樣盛開,紅色寶石耳墜點亮了她容顏清麗,面帶甜甜笑容很是抓人眼球。
兮妍注意到她時不時往門口望上一眼,是在期待未來夫婿?
老夫人把屋裏幾個姑娘都打量一下,滿意地點點頭。
公主自不必說,人間殊色,幾個孫女也都是百裏挑一的美人。大孫女親事已定不用發愁,幾個庶子所出的孫女不是那麽吃香,以前還小,如今都到了議親的年紀,若是能得公主青睐,旁人也都得高看幾眼,親事也好說些。
“公主,你這些姐妹見識少,今日還請你多擔待些。”
兮妍自是懂得外祖母意思,笑着看向幾個雙眼亮晶晶的表姐妹:“外祖母說的哪裏話?自家姐妹有什麽擔待不擔待的?只我不懂事,還請姐妹們照顧好自己。”
姐姐妹妹客套一通,程大夫人這才急忙忙趕來,公主重要,女婿也同樣重要。先是問候了公主,再說馬車已經準備好,府裏的爺也已騎在馬上候着。
兮妍與老夫人同坐最前頭的馬車,待她們上車後,程家姐妹方才移步。
也不知是不是妹妹們故意為之,程思涵慢了幾步就被李意安逮住。
定親已有三個餘月,誰知未婚夫妻更要遵守規矩不得相見,情難自禁想方設法見上一面以慰相思,只是上次那事過去一直擔憂她存着氣,此刻見她眼若秋水盈盈,款款而來腳步生蓮,癡癡喚道:“思涵妹妹。”
未婚夫妻好不容易見上一面,連氣息都沾染上甜蜜,偏有那調皮搗蛋的噗嗤一笑攪亂了氛圍。
程思涵頓時臉蛋通紅,急忙忙上車還崴了一下,幸得那人伸手扶了一下,只是他得寸進尺抓住了不放,那手似鐵掌如何都掙脫不開,忍不住瞪他一眼。
李意安酥了半邊身子,不覺就被她掙脫出來,轉眼便消失在車內。
話本子再精彩哪有現場看的有滋有味?兮妍抱着長形湘繡軟枕發癡,原來冷面閻王在心儀女子面前也會變成繞指柔。
因公主不喜熱鬧,程家早早出發趕到皇家園林時,朝臣與其家眷大多未至,園中河畔倒是聚集了世家公子為一個時辰後的龍舟比賽做準備。
兮妍領着表姐妹們來到臨淵閣歇息,程思明這個粘糖素來仰慕準姐夫功夫,這時也不擠在兮妍身旁,就想着向準姐夫學幾招好讓表妹改觀改觀。
臨淵閣是園中最高的建築,站在六樓可以把園中景觀全部收入眼底,兮妍來此是為了躲避衆人像看稀有寶貝一樣看自己,再者表姐妹們視線若有若無地看向那些貴公子,自己這也算是完成任務,成不成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可表姐說去更衣,都過了一刻鐘還沒有回來,兮妍眼睛一轉,悄然起身下樓。
行至一樓先讓雲夢去打聽清楚人在那兒,雲夢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公主,程大姑娘在蘭花汀,還有……還有李公子也在。”
雲夢暗想公主該不會是要去偷看吧?想到帝後寵溺的态度,到底不敢勸說不合規矩。
原本放風的李家家奴見公主出現還未來得及出聲提醒就被噤聲,只能眼睜睜看着公主打發宮人去外頭守着,再一臉壞笑偷看。
程思涵生氣李意安定親後不太守規矩,但他派人告知他在等她,頭腦一熱就前來赴約。
奴仆退下,又無長輩,他當着她的面把門關上,她頓時心跳如雷。
蘭花汀養着幾株極品蘭花,皇後愛文雅,便用琉璃做窗。
陽光透過琉璃窗戶照進,星星點點打在她周遭,恍若神仙妃子。
狼想吃肉就得先收起獠牙騙過對方,李意安先認錯:“思涵妹妹,我那日飲了些酒,腦袋犯渾,你就當我耍酒瘋,原諒我一回如何?”
他一提起,程思涵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腰間似乎還能感受他手臂的力量,嘴唇也有些疼。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他悄悄往前走一步,“事後一直找不到機會與你賠禮道歉,日夜寝食難安,唯恐你嫌棄我而退婚。”
那個要退婚了?
他已經到了她面前,“思涵妹妹你不說話,是不是代表你不生氣了?”
程思涵想推開他,又害怕被他抓住手得寸進尺,往後也沒有退路,按住心口道:“我出來久了,妹妹們該着急了。”
遲遲不見他回應,他就像一堵牆一樣擋住她去路,忍不住擡頭,頃刻額頭就碰到了溫軟的東西。
美人細看依舊美不勝收,李意安癡癡望着,只覺得這樣到天荒地老才好,在他懷裏,護她一世安康。
親到她額頭是意外之喜,唇瓣似有暗香浮動,心有绮念而呼吸加重,只她煞白的臉色讓他望而卻步,苦笑着退開一步,複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盒子:“我是個粗人,端午避毒也不知送什麽給你,還請妹妹不要嫌棄。”
程思涵偷偷松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接過,裏頭是一條五毒手鏈,黃金為身、寶石點綴、黑曜石為眼,很是奇特。
女兒家矜持,他試探着給她戴上。
五彩寶石光芒閃耀,襯得她肌膚如雪,只覺人間至美不過如此。
程思涵摸摸袖中的五毒香囊,也不再扭捏羞澀,拿出給他系在腰間:“願你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李意安再也控制不住內心奔湧的悸動,想握住她纖纖玉手訴一訴衷腸,卻發覺外頭幾個小姑娘在捂嘴偷笑。當下就擋在程思涵身前把她遮得嚴嚴實實,瞧清是程家的幾個姑娘消了怒火,轉身低聲道:“我先走了。”
走到門口又回頭,“思涵妹妹,只剩一個多月了。”
人一走,一同跟過來看熱鬧的程家幾個小姑娘就湧進去打趣姐姐,羞得程思涵割地賠款讓妹妹們保守秘密。
兮妍站在外頭微笑,武将也不全是莽漢,李意安第一時間護住姐姐這點很爺們,閑言閑語對他來,女兒家名聲要緊。
雲夢幾個暫時還在外頭守着,好不容易身邊沒一個人跟着,兮妍想起前段時間聽宮人說園內的丹頂鶴在孵蛋,便想獨自去瞧瞧看孵出來沒有,走在半道上就看見她冷落了好幾天的那人一臉幽怨地看着自己。
不見時還沒怎樣,一見兮妍心裏就發虛。把人弄進宮,相見時就宣他過來,平時就放着不管,被他這一看,她感覺好像是皇帝冷落了愛妃,還想去賠禮哄他開心是怎麽回事?
小沒良心的,不說一聲就跑出去三天不回家,遇見了還不說話,真想含着她那讓人恨得牙癢癢的紅嘴讓她再無法開口。
“公主這幾日可玩得開心?”不待她回答,他繼續放冷氣:“我這幾日過得很不開心。”
小白兔上當,“你怎麽不開心了?宮人欺負你了?”
蕭泓澄不說話,只看着兮妍冷笑。
他放肆的模樣似帶着不可言說的撩撥,這種感覺就像是眼前擺着一盤入口即化的銀絲糖,誘人沉淪。
小公主癡癡看着自己,心中得意之下,蕭泓澄也不生氣了。小公主年紀小貪玩,他應當包容才是。從懷裏掏出早就為她準備的連環畫,“這是我送給公主的端午節禮物,祝公主鴻福安康。”
兮妍欣喜接過,裏頭人物活靈活現,比文字看得有趣得多,下一刻耳邊又傳來他涼涼聲音,“禮尚往來,公主就沒有什麽要送給我的?”
兮妍愕然,從來都是她收禮收到手軟,而送禮者就怕她不收,這被讨要回禮還是頭一回。
可她身上只有飾物,哪裏有東西回禮?正打算拔一支玉簪子給他算了,忽地眼前放大他的俊臉,他壞壞一笑,用手捏了她臉頰一下,很是不爽道:“這次就先不計較你了。”
兮妍回神時,只看得見他大步流星離去的背影。
她這是被占便宜了?
☆、落水以後
付辛與付钺的父親與皇帝是同一個祖父的堂兄弟,相比于其他人,他們算是與皇帝血緣最近的。不同于他們父親對于皇帝不封他們爵位而暗地裏抱怨連天,他們更在意的是皇位。
從小就聽父母叔伯議論皇伯父沒有兒子,儲君只會是他們中間的一個。為了讨好皇伯父,他們無時無刻不捧着兮妍,只是随着時光流逝,他們的兒子都能在地上跑了,他們還只領了個閑職。
日子過得不好不差,但比起皇宮,那是小巫見大巫。
如今也逐漸回味過來,皇伯父最愛的還是自己女兒,有兮妍在,一切都休想!
遠遠見兮妍獨自一人瞎逛,兄弟二人相視一笑上前,“公主。”
兮妍把連環畫收好回頭,扯出一抹假笑:“堂兄。”
兮妍心中對他們存有懼意,原先這倆人還能掩飾內心維持表明平和,如今私下裏看她的眼神充滿戾氣,似要除之而後快。為了不讓父皇難做,她總是小心地避開他們。
付辛看向兮妍手腕,銀色手鏈墜着兩顆拇指大小綠油油的翡翠圓珠,頭上戴着鑲嵌同樣圓潤珠子的步搖,笑容變得僵硬。這珠子原是手串,曾是他掏空家底買來獻給皇伯父的萬壽禮,如今被這小丫頭拿去随意拆解,一腔心意付諸東流,實在是怒不可遏!
心中突然升起一個瘋狂的念頭,“公主獨自一人有什麽好玩的?不妨趁現在人還沒來齊去湖裏劃船,也感受一下賽龍舟的快樂。”
兮妍并不想與他們一道,但湖邊至少人多,便朝着湖邊而去。
付钺把付辛眼中殺氣盡收眼底,付辛頭腦發熱必定會遭到皇伯父重罰,不過他樂見其成就是。一則除去競争對手;二則看着金尊玉貴的公主受苦受難,也是一樁樂事不是?
賽龍舟比賽總共有五支隊伍,參賽者多為王孫公子,見兮妍出現,更是鬥志昂揚。
兮妍不會凫水,便不願意上船,付辛一勸再勸,就差直接動手拽了。
傳言之事夏雲逸一直找不到機會向公主道歉,雖然父親明确告訴自己不要再癡心妄想,可他就是想與公主解釋道歉,也算是對這段淺薄緣分的交代。
此刻見此就立即上前制止,“公主不願,還請付大公子不要強求,以免讓人誤解付大公子目無尊卑。”
付辛看着擋在兮妍身前的夏雲逸冷笑:“一個目無尊卑的人來指責我目無尊卑?夏世子還是修身養性好再出來教訓世人吧!”
夏雲逸面色漲紅,謠言剛剛冷卻,不想再給公主添置麻煩,便不再做口舌之争,只想護着公主離開此地。
他想罷休,付辛卻不肯,“夏世子無緣無故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挑撥我與公主,難道是夏國公府的家風如此?你別想溜,速與我一同去夏國公面前說道說道。”
倆人拉拉扯扯,付辛找準機會專往兮妍那處撞,加之付钺明之在拉架,暗中助付辛一臂之力,兮妍閃躲不及,身子已傾向湖邊。
一直在暗中觀察的袁複覺得機會來了,他不是正人君子,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公主是金寶盆,他想要尚公主。
剛想在大庭廣衆之下英雄救美,偏生被人截胡。
蕭泓澄戲弄公主後心情大好回到一衆畫師隊伍裏,畫具準備齊全就待龍舟賽開始把景象描繪出來,突然見前方聚集了一堆人,隔得遠看不清楚,但他肯定兮妍就在其中。
走近就見幾個大男人在推搡,兮妍搖搖欲墜,而一旁還有只狼在伺機而動。
一只手抵住夏雲逸的背,一只手握緊兮妍的胳膊,“公主小心。”
付辛見計劃被破壞,怒氣上湧不管不顧用力推了夏雲逸一下。
蕭泓澄早就防着,握着兮妍胳膊把她向裏推離一步,複抵着夏雲逸用力往後一擠,付辛措不及防跌落湖裏。
付辛落水後拍打着水面破口大罵,蕭泓澄面色不改伸手拉他上來,付辛陰着臉直接把蕭泓澄拉下水,爬上去還呸了一口。
他握得很緊,手臂現在還隐隐作痛,旁人都在看笑話,唯獨他上前救她,還給她報仇了。
這一刻兮妍腦海中忍耐的弦崩斷,從而滋生了陌生想法,忍耐只會助長貪婪,現在他們就容不下她,往後她想要自保以及護住想護住的人,就必須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
兮妍冷冷看着付辛,“蕭畫師善心拉堂兄上來,堂兄不但不感恩還把人拉下水,實在是有失風度。”
被搶了先機的袁複站出來道:“公主所言極是,付大公子此舉确有恩将仇報之意。”說着拉了一把快要爬上岸的蕭泓澄。
這時來參宴的朝臣及其家眷差不多已經到齊,當着衆人的面被小丫頭訓斥,付辛頭發都在冒火。不能訓斥公主,訓斥旁人總可以吧?
“袁大人這馬後炮走得極好,不過夏雲逸這個前車之鑒還在這裏擺着,你也不見得比他聰明,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見袁複臉色變了,冷笑一聲看向濕淋淋的蕭泓澄,“蕭畫師,這恩我記住了,往後必定相報。”
付钺早就讓人守在大門口,得知皇帝已經往這邊來了,這才一臉嚴肅道:“堂兄可是昨夜飲了酒還沒有醒?盡說些胡話!還不快向公主賠禮認錯?”
兄弟倒戈,付辛孤立無援,衆人都是一副嫌惡表情,付辛頓時暴跳如雷,還沒發作耳邊就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妍兒,你堂兄欺負你了?”
兮妍聞聲鼻子一酸,并不是如何委屈,就是覺得有父皇母後護着,很安全很幸福。
吸了吸鼻子,走到皇帝身邊道:“堂兄倒不曾欺負女兒,只是對女兒身邊的人很是不善。”她再不會犯傻為付辛開脫。
帝王沉甸甸的眼神望來,付辛瞬間軟了腿跪下。威風只能在外人面前耍,自家祖父對皇伯父沒有一絲恩情,自家父親還沾了光進京享福,皇伯父對他們只有宗親的情誼,可是沒有親情的。
皇帝只看了他一眼就移開視線,“天氣炎熱,可別熱着孩子們,開始吧。”
無人再注目,付辛身上濕衣裳被太陽曬幹後又被汗水打濕,如此反複,生不如死。
相比賽龍舟的精彩,兮妍更在意蕭泓澄。
雲夢戰戰兢兢,跟丢了公主讓公主受了委屈,回宮還不知道會面臨什麽責罰,聽聞公主要找蕭畫師,想也沒想就去尋找,就想着公主念她的好為她求情才好。
救了小公主,蕭泓澄滿心歡喜,至于他人目光他并不在意,對付辛也不如何擔心,依皇帝對公主的疼愛,自己應是等不到付辛的報複。
拎着袁複派人送來的衣裳看了片刻,冷笑一聲換上。
兩人身量相當,倒也合身。平民只能穿布衣,亡國後第一次穿綢緞衣裳,掌心薄繭刮過,絲滑面料瞬間不平整。這位袁大人可不比夏雲逸好對付吶!
人靠衣裝全然不假,銀色繡祥雲圓領長袍穿在他身上顯得貴氣十足,長發披散着柔化了他陽剛之氣,這樣的他俊美似谪仙。
兮妍站在門口不敢靠近,生怕谪仙發覺她的癡。
蕭泓澄摸了摸衣襟,雲淡風輕道:“幸好我動作快,不然就被公主看光了。”
一開口,谪仙變凡人。
兮妍佯裝一臉嫌棄走進,“你有什麽好看的?”
蕭泓澄捏了公主的臉全是情不自禁,後也擔憂公主惱怒,此刻得寸進尺靠近她,“我替公主受了落水之難,公主如何謝我?”
他在她耳邊低喃,星眸含情脈脈,雙唇猶如白雪凱凱上的梅花,清冽氣息撲面而來,不經人事的小公主招架不住已氣息不穩。
落水後,他怎麽變成妖精了?
他把她困在懷裏,她紅紅臉蛋就像熟透了能吮出甜汁的蜜桃,沖動着忍耐着,他也不好受。
罷了,不自找罪受。
他後腿一步,恢複往日不羁模樣,“公主來尋我,我很開心。”
兮妍回神,眨眨眼睛,他什麽時候改了稱呼,不自稱“小人”了?
清了清嗓子,遺忘剛才犯癡的自己,若無其事道:“你是我的畫師,我自是要關心你安危。”
他贊同地點點頭,“嗯,我是你的。”
正當兮妍不知如何應對時,雲夢在外頭道:“公主,龍舟賽快完了,咱們得回去了。”
蕭泓澄道:“我們得在這裏把畫修整完再回宮,過兩天回宮我就去尋你。”
誰問你去向了?兮妍輕哼一聲離開,路上看了看惴惴不安的雲夢,心思轉了轉,道:“雲夢,我可以給你求情,但往後我的事你不能事無巨細全部向父皇母後禀告。”
雲夢立時就發誓答應,在公主身邊當差可是宮裏頭一等的美差。
作者有話要說: 蕭泓澄:□□成功,可惜還沒成親,有許多事情不能辦
兮妍:這個男人有點妖
☆、絕情公主
勤政殿。
付家大大小小跪了一地,端坐龍椅上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