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回奉旨辦事,做得不好,父皇可否能輕罰?” (6)

妹妹,或者那個老仆。”

蕭泓澄就等着他問這個,“皇上,我再次發誓,那條密道這世上只有我和您口中的老仆知道,我妹妹尚且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

“想來皇上也知道,密道修建需要花大量的時間與人財物力,為了保證密道的隐秘性,修建密道的工人命運只能是被殺頭。我知道我便是不說,皇上多花些時間也會發現,只是如此一來,又得有不少人因為密道而被滅口。為那密道流的鮮血已經夠多了,我告訴皇上便是。”

說完密道所在地,又道:“郢州西南一帶盤旋着多個山寨,若是他們聯合起來,實力不容小觑,再者朝中總有些人不服皇上……我不想也無法用它與皇上做交易,我只想用它來驗證我絕無謀逆之心。”

“皇上若是也為此事苦惱,我願意前去攻陷為皇上解憂。”

皇帝眉頭打結,他預計下一步要做的事情竟然被蕭泓澄點出來了!

“你既說進宮只為公主,為何還關注着這些事?再者你都說了他們實力不容小觑,你已經摸清宮裏底細,焉知這不是你的一個金蟬脫殼之計?”

蕭泓澄松了一口氣,不着痕跡動了動麻木的膝蓋,道:“獄中的死囚犯喜歡吹噓自己,也喜歡吹噓自己的同行,雖誇大其詞……皇上若是擔心我叛變,可以給我賜下只有太醫能解的藥。”

皇帝冷嗤,“所以你也不過是碰碰運氣。”

蕭泓澄低頭不語。

皇帝道:“四喜,帶蕭泓澄回死牢。”

“是。”

殿外陽光刺眼,蕭泓澄伸手遮擋,放下手卻見一個身着仙鶴官服的男子在打量自己。

陸南浔一直關注着蕭家兄妹之事,早就知曉蕭泓澄被皇帝打入死牢。此時見他眼中坦坦蕩蕩,倒是愈發對其中緣由好奇起來。

皇帝尚沉浸在思緒裏,在陸南浔請安聲中回神,“起來吧。”

皇帝認真打量這個他最滿意的臣子,長相英俊,士族嫡長子,手段高明,後院幹淨,是賢婿人選。他先前不考慮陸南浔是因為他整整比兮妍大十歲,他不知道女兒到底喜歡蕭泓澄什麽,但他認為唯有陸南浔這種才能取代蕭泓澄在女兒心頭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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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了笑臉,“陸卿尚未娶妻,可有心儀女子?”

陸南浔被皇帝的笑弄得毛骨悚然,謹慎答道:“臣尚無心儀女子。廣恩寺的高僧說我需年過二十五才可成親,不然就害了人家閨女一生。”事雖然是這麽個事,可他一點都不信,反正不想娶妻,就以這麽個理由塘塞着。

皇帝一想,這便是天作之合。

看向四喜:“喚公主過來。”

陸南浔眼角抽了抽,他算是知道皇帝的意思了。他現在只對星妤感興趣,可不想與任何女子有牽扯,再說公主心中只有蕭泓澄,若是蕭泓澄大難不死,再得知他曾經想趁虛而入,那他這輩子別想與星妤有以後了。

兮妍一進來就被皇帝推給首輔大人,只聽見他道:“朕身子乏了,陸卿所議之事就與公主商議吧。”說完大步往後宮而去。

皇後是聽過陸南浔的,傳言他好男風,對親人冷酷,對同僚打壓。讓這種人做女婿,她實在不放心,“那個韓霧年不是挺好的嗎?”

皇帝嘆氣,“韓霧年雖好,到底太年輕。”有蕭泓澄這個妖孽在前,女兒又怎會看上稚氣的韓霧年?

皇後敏銳感覺今日皇帝憤怒稍減,試探道:“蕭泓澄做出什麽保證了?”

皇帝疲憊地靠在榻上,眼睛還有殘留的掙紮,“若是殺了蕭泓澄,我與妍兒之間必生芥蒂,也許我帶給她的傷會跟随她一輩子。蕭泓澄主動請旨去攻陷郢州山寨,那其中最大的山寨首領曾也在十五年前揭竿起義,山寨內還有年少不得志的讀書人在裏頭出謀劃策,他若真攻陷下來,我倒是想留他一條活路。”

“在他離開的這段時日,還可以試試妍兒的心。若是她移情自然是好,猶若不然,更不能殺了蕭泓澄。”

皇後嘆氣,這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被留下當眼線的四喜很是無言,公主與首輔之間的客氣就像是一把利刃,時刻提醒着對方千萬別逾矩。

兮妍放下奏折道:“首輔所言之事,我大體清楚了,只是茲事體大,我需問過父皇再回複你。”

陸南浔拱手,“是,臣告退。”

出了宮,他讓車夫圍着京城轉轉,外間熙熙攘攘,他心中煩悶不能解,索性就下了車漫無目的地游走。

雖然陸南浔長相俊朗,但眼神帶着肅殺之氣,又穿着官服,衆人都遠遠回避着。

不知不覺便來到星妤家所在的巷子,心中明明想要向前,腳卻像是在地上紮了根,如何都邁不出去。既然前路不通,返回便是。只是還剛轉身,耳邊便傳來清甜軟糯的聲音。

“阮公子,我爹和我兄長都不在家。”

阮衡之紅着臉道:“蕭姑娘,其實我是來……是來告知你,我中舉了。”

星妤笑道:“恭喜阮舉人,祝你明年金榜題名、蟾宮折挂。”

阮衡之鄭重點頭,“我會努力的。蕭姑娘,你可願意等我?”

他最後一句話含在嘴裏說,星妤并未聽清楚,剛想說話就見幾個身着盔甲的官吏兇神惡煞走來,“查找逃犯,閑雜人等回避。”

見那少女還回頭與男人道別,陸南浔心頭冒出一股無名怒火,轉身黑着臉道:“去查清楚蕭泓澄所犯何事。”

是夜陸南浔從密探零星碎語中分析出了真相。

就說自己怎麽會看上一個貧家丫頭,原來本就是落難的金鳳凰。

仔細回想一下,自己似乎還見過她。

破宮前幾日宮裏還為她舉辦百日宴,皇帝抱着她笑得甚是歡喜,他便想去瞧瞧那金枝玉葉長什麽樣。

她白白胖胖一團,頭發又短又少,他可不覺得好看。

雖是如此,他還是伸出一根手指頭去摸摸她的臉,看是不是比豆腐還嫩。

她似乎很開心,雙手雙腳亂動,還抓着他的手指往嘴裏塞。這一刻他又覺得與家中招人嫌的弟弟比起來,這個白雪團子讓人喜歡得多。

後來聽到她沒了的消息,他好是沉悶了一陣。

首輔大人在行事上素來果斷,除卻面對星妤。當下便決定要把蕭泓澄弄出來,最好再把星妤給弄到府裏來。

這一想,倒是美得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寶寶的營養液(我後臺看不見名字)

陸南浔(臭美):我和我媳婦從小就認識。

蕭泓澄(冷笑):可惜她不認識你。

阮衡之(害羞):我和星妤青梅竹馬。

陸南浔&蕭泓澄:滾!

☆、離京之初

此次蕭泓澄手沒被吊铐起來,他與來訪者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前日才見過的男子,不過脫了官袍換了身靛藍色繡山河長袍,人就像年輕了十歲。他眼中沒有蔑視,也沒有誘餌,尋常得如去集市上吃一碗面,因為人多,兩個不相幹的人并坐一桌。

但蕭泓澄對他沒有好感,一個一品大臣屈尊降貴來見他,并非是好事。

陸南浔想了一堆說辭,到嘴邊都覺得不合适,便正色直言:“我可以助蕭畫師脫離險境,作為交換條件,我想要蕭畫師一樣摯寶。”

蕭泓澄冷冷一笑,“家徒四壁,身無長物,待罪之身,不知大人要的是什麽摯寶?”

果然是親兄妹,都是一樣的不識好歹,首輔大人耐着性子道:“她雖對蕭畫師至關重要,但你若是沒有命活着,只怕她最後也會流落到我手中。”

蕭泓澄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雖是鐐铐上身,但其态度放蕩不羁,似是來體驗囚牢樂趣的貴少爺,“若是我不肯呢?”

不肯?可從來沒有人敢和首輔大人說一個“不”字。按照脾氣,他應該狠狠嘲笑蕭泓澄自恃清高不識擡舉,抑或是拂袖而去,再尋個機會給他致命一刀來解恨。

此刻他只是沉了臉,“你的理由。”

兩人互相審視,良久,蕭泓澄坐正身子道:“若是你得到你口中的摯寶,你會如何對待?”

得到後,若是個好玩的,就長久留在府裏;若是個不好玩的,贈送重金送她回去便是。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陸南浔一本正經道:“得到自是如蕭畫師一樣捧在手心呵護。”

蕭泓澄垂下眼眸,若是他想要的是公主,應該順勢踩他才是。元叔手中的資産他定看不上眼,妹妹雖然貌美,但他位高權重,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犯不着為一個女子低聲下氣與他交涉。

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為什麽,擡眸捕捉到陸南浔眼中一絲緊張。

他緊張,他就不緊張了。

蕭泓澄笑道:“倒是我占了大便宜,還未請教大人高姓大名。”

“陸南浔。”

陸姓在京城是大姓,陸家士族歷經幾百年發展,族中人才輩出,早已長成了一顆無法撼動的參天大樹。他曾經聽幾個兄長偷偷議論,那奸臣與陸家鬥得厲害。也不知付國的建立,陸家從中出了多少力。

往事不可追,多想無益。

此人言語不似做假,皇帝心思難測,有人從旁調和總是好的。

蕭泓澄起身施禮,“泓澄謝陸大人搭救之恩。”

首輔大人易怒,也易哄。

當下虛扶蕭泓澄,“蕭畫師不必多禮,你我不過是各取所需。只是當我向你讨要摯寶時,還望你像今日這般爽快才好。”

“那是自然。”

陸南浔嘴角上揚出了死牢,徑直進宮求見皇帝。

跪下先認錯:“臣有罪,臣未經皇上準許就去死牢見了蕭泓澄,請皇上降罪。”

皇帝皺眉,“你去見蕭泓澄做什麽?”

“臣近來見皇上與公主眉宇間帶着憂愁,又聽聞蕭泓澄被打入死牢,聯想朝中暫無棘手之事,想着為君解憂,便先斬後奏去見了他。蕭泓澄經過多天的折磨而意志半點不損,談吐亦是不凡,秋闱還是亞元,如此可用之才,臣覺得殺他,不如重用他。一則彰顯皇上的能人善用;二則臣不知他所犯何罪,但物盡其用再殺才是最大懲罰。”

皇帝有些不悅,他這是沒有看上妍兒,不然不會替情敵開脫。

不過他這話倒是同自己的打算不謀而合,“依你之見,把他安排去何處最為妥當?”

“臣以為,眼下當務之急便是郢州的山寨,他們表面不打家劫舍,對當地貧困百姓頗為照顧,若是有惡霸欺負百姓,還出手收拾惡霸一頓,當地百姓對他們頗有贊詞。暗地裏他們占山為王,開墾荒地,卻不交賦稅,縣令要動他們,知府還出手阻攔,說是他們只是住在山上,還說地裏長着的是雜草不是小麥。山寨依靠知府,知府背後定是京官,若不是兩年前換了個縣令,只怕這事還要藏個幾年。”

“朝中無人認識蕭泓澄,由他出面,最不易打草驚蛇。”

蕭泓澄離開京城,他趁機把他妹妹弄進府,她沒有依靠,還不是由他搓扁捏圓?

皇帝對蕭泓澄的安排本就處在掙紮邊緣,有人推一把,立即就同意了,“為了以防他帶着妹妹投靠山寨與官府為敵,屆時就由你看管他妹妹行蹤。”

陸南浔忍笑道:“臣遵旨。”

奉旨看管那丫頭,天下還有這等美事?啧!

當下皇帝就召來蕭泓澄,“蕭國覆滅要怪只能怪你父親沉迷酒色把朝政交由奸臣把控,你既幸存于世,朕也不能讓蕭氏皇族徹底熄了香火。”

“謝吾皇隆恩。”

“朕準許你之前的請願,但需你先行,朝廷兵馬随後,否則大動靜會驚動他們。當地縣令也會配合你行動。但你若是被發現,朝廷不會因為你一個人就出兵,你真的不後悔?”

蕭泓澄鄭重道:“我無怨無悔,定不辱使命。”

皇帝手指動了動,四喜端着一塊令牌呈到蕭泓澄面前。

皇帝道:“此去兇險萬分,你且回家與你妹妹告別。”

蕭泓澄接過謝恩,出了禦書房被四喜領去洗刷幹淨,換了衣裳才家去。

元平聽聞主子近些日子發生的事大驚,“狗皇帝是不想背負罵名,又想彰顯自己的仁義道德,便使這麽個陰險法子要主子的命!主子千萬不能上當!”

“反正都是死,我這就進密道找狗皇帝拼命!”

蕭泓澄拉着元平坐下,給他斟了一杯龍井,安撫道:“那密道已被皇帝知曉,只怕咱們從那裏一出去,就立馬被射穿。”

“元叔反過來想,皇帝不也擔心我與那些人合夥謀逆?這是我正大光明活着的唯一機會,你也不想星妤一直找不到婆家吧?雖說那些人彪悍殘暴,但我是智取,又不和他們拼刀弄槍,不怕的。”

事已至此,元平知道多說無益,只叮囑蕭泓澄好好保護自己。

沉默半響,元平又道:“聽你這樣說,你一去少則幾月,多則一年,那陸首輔趁虛而入接近公主,待你回來什麽事都晚了!”

星妤路過時聽到兄長在說自己名字,便停下來聽一耳朵,因為他們說話聲很小,她依稀只聽見“首輔”“趁虛”“公主”。思忖片刻,便覺得是兄長去宮裏做畫師喜歡了公主,但皇上不同意就把兄長派去外地辦事,再給首輔與公主制造相處機會。

兄長照顧自己這麽多年,也是時候讓她回報一二了。

她必定要挑撥離間首輔與公主!

晨光熹微,蕭泓澄背上行囊騎在馬上準備出發。

星妤一臉嚴肅道:“哥哥此去放寬心就好,哥哥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什麽都不會發生變化的。”

蕭泓澄被妹妹逗笑了,也不做他想,寵溺道:“好,都聽你的。”

閑話幾句,蕭泓澄便驅馬離去。出了城門,外頭草木枯黃一片蕭瑟,回首透過高大城門依舊可見街道繁華。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希望自己能活着回來站在她面前。

行了一個時辰,蕭泓澄回頭只見遠處一個小人兒騎着一匹大馬跑在大道上,許是不熟練騎馬,抑或是馬不聽話,身子歪斜讓他覺得此人或許會掉下馬被踩死。

自己身負重任,不宜分出心思去照顧他人,便一揚馬鞭,化作一陣風離去。

午膳時分,蕭泓澄點了一盤牛肉,就着幾個饅頭飽餐一頓,讓夥計把水囊灌滿清水,這就準備離去。

出門與一個嬌小的身軀撞個滿懷,熟悉的馨香立即萦繞鼻息間,蕭泓澄顫抖着手去揭他的鬥笠。

她一臉細密汗珠,美目流盼,紅唇輕啓:“累死我了。”

雲夢像往常一樣去叫醒公主,連喚幾聲都不見公主回應,便拉開青紗帳去瞧,裏頭人兒還在沉睡,便上手去搖,手下軟綿綿輕飄飄,絕不是肌膚觸感。

驚恐地掀開被子,裏頭只有一個軟枕,當下便大喊:“公主不見了!”

皇帝聞訊還在上朝,當下就喊退朝,急匆匆趕至掬月宮,只見愛妻哭得撕心裂肺,跪着的一地宮人也跟着一起哭。

皇帝腦袋一抽一抽的疼,吼道:“都閉嘴!”

頃刻鴉雀無聲,皇帝攥着拳頭強裝鎮定,“屋子裏可留下什麽信件?”

四喜等人立刻四處尋找,只一會就在梳妝臺一個首飾盒子底下翻到一封信,上頭寫着:父皇母後親啓。

皇帝頓時松懈心神,不是被蕭泓澄擄走就好。

裏頭寫道:父皇母後,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出京了。不要尋我,尋我也不會回。大臣都不認同我,我便去做一件大事讓他們刮目相看,鏟除山寨之後我就立即回來。勿擔心,勿生氣,珍重身子。兮妍親筆。

作者有話要說: 陸南浔:随你挑撥離間,反正公主已經和你大哥私奔了。

星妤:大大大大大哥,我錯了,銀子都給你,求放過。

☆、窮家富路

木遠是個店小二,平生最大心願是把掌櫃一身本領學完回家自己做掌櫃,自認為學了兩年後看人本領是不差的,今日卻看走了眼。

那是一對兄弟,兄長出門辦事,弟弟貪玩跟在後頭。兄長發現後雖然臉色很難看,但打水伺候洗漱的動作一點也不馬虎,把店裏最好的飯菜點了,還給弟弟盛飯布菜,看來兄長是面冷心軟的。

兮妍早膳沒用,第一回出門也不知道帶幹糧帶水,若不是怕被蕭泓澄趕回去,她早就喊住蕭泓澄伺候吃喝了。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帶的金珠并不适用小客棧,稍有不慎還會被人打劫,好在追上了蕭泓澄。

用了一大碗米飯才稍有些飽意,夾着小雞裏的蘑菇慢條斯理咀嚼,擡眸看了看對面的黑面神,他眼睛就像兩個漩渦,她不敢直視恐被吞噬。

讨好地夾了一筷子油亮亮的青菜放在他盤中,低頭吃了一口飯也不見他動筷子。

心中有些惱,公主屈尊降貴給你布菜,你還要怎樣?

蕭泓澄深嘆一口氣,這祖宗招惹不起,氣也氣夠了,給她續上一杯大麥茶,“你一個人是怎麽出來的?”

說起這個,小公主驕傲得像豎起金燦燦鳳尾招搖的鳳凰。

“首先從密道出來,我還擔心撞見你家人,不想一個人都沒有,就只有一只拴在樹上的狗汪汪叫,然後我就大搖大擺地從你家走出來啦。早市雖然沒有人賣馬,但重金之下總有人割愛,去郢州的路線我早就牢記于心。”

小公主沒有得到表揚有些不開心,“蕭泓澄,你家好窮,只有幾間房,庭院裏還養着雞和狗,一個仆人都沒有。”

那還不是因為我家被你家占了?蕭泓澄冷着臉道:“知道公主家金碧輝煌,我這不死纏着公主不放?”

兮妍有些窘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在別人面前再得體不過,一遇上蕭泓澄便頭腦發熱,想到什麽說什麽。

見她放下筷子,桌上四個菜都只動了一小半,若是不用很是浪費,且不知店家會不會留着自己吃,公主沾過的東西可不能讓人碰。雖是才吃飽,蕭泓澄拿起筷子便是一頓風卷殘雲。

兮妍很是驚訝,癡癡道:“父皇……我爹沒有給你準備盤纏?”說着從包袱裏拿出沉甸甸的荷包遞給他,“我這裏有錢,往後你不用再餓着肚子趕路了。”

蕭泓澄肚子撐得慌,心也被她言語撐得不行,當下毫不猶豫接過放進懷中。

小公主一雙美目滴溜溜轉,對外間事物很是好奇,揉着肚子的蕭泓澄便想吓吓她,“此去路途遙遠,公主給的金珠雖多,但江湖險惡,若是露財免不了有被搶奪財物的可能;再者公主雖是男裝,但稍有見識的一眼就能看穿你是女子。公主許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賊,不為錢財只為美人。”

“不過有我保護公主,絕不會有那種事情發生。只是為了守護公主,免不了夜間要和公主住同一間房,傳出去對公主名聲有污,再者我也不相信自己面對公主會有柳下惠的定力。”

他一臉邪惡,兮妍忍不住縮了縮腳。她從密道出來把青徽兩個都甩脫了,此舉似乎有點太沖動?

知道害怕就對了,蕭泓澄看看天色道:“此時快馬加鞭還能在城門關閉前進京,公主可要想好,再有兩個時辰,天就要黑了。”

然兮妍并不上當,擡眸兇巴巴道:“蕭泓澄,你還是待罪之身,你敢欺負我?”

其實他心中也舍不得她,此去極其兇險,屆時無論如何都要把她留在官府;再者皇帝可不會容許她胡鬧,說不準下一刻官兵就追來了。打定主意,起身道:“還坐着幹什麽?得趕在天黑之前去到下個城鎮,不然荒山野嶺随意一躺,被狗熊帶進窩裏暖身子也未可知。”

兮妍一溜煙地走出去,蕭泓澄結賬後笑着跟上。

木遠已把客人的駿馬喂得飽飽的,見弟弟個子嬌小,便準備扶他上馬,只是還沒有碰到他衣角,人已經被兄長一腳踹翻在地。對上兄長冷若冰霜的眼眸,木遠頃刻覺得骨子裏有寒風肆虐,複起身到一旁暗暗觀察。

弟弟試了好幾次都上不去馬背,便使喚兄長去拿凳子,兄長把弟弟圍在自己與馬之間,然後貼着弟弟耳邊低喃幾句,弟弟推搡着,似乎在拒絕。過了幾息,便見兄長掐住弟弟盈盈可握的細腰送他上馬。

風吹起弟弟鬥笠上白紗,她面若朝霞,星眸浮光,似嗔似怒,再看那衣襟裏藏着溫玉……

這是什麽兄弟?明明就是一對璧人!難怪這男子會發火踹他。

獨自上路一點兒也不喊苦的小公主有人陪伴便開始作妖,時而口渴,時而饑餓,時而覺得曬得慌,要歇息。

蕭泓澄原也哄着她,幾次三番以後只微笑着看她鬧。

見他微笑不語,兮妍有些心虛,先聲奪人:“你看着我做什麽?”

他坐在樹底下靠着樹幹,嘴角含着一根枯黃的狗尾巴草,翹着二郎腿悠哉悠哉道:“這荒山野嶺的,除了公主可以下眼,我還能看什麽?”

兮妍想起身,他拉着她衣袖不讓,還把水囊遞給她,兮妍迷惑不解地接過飲了一口。

蕭泓澄慢吞吞道:“看天色,我們是趕不到下個城鎮了,公主多飲些水也無事,這裏荒無人煙,随處可以解決。”

他這一說,兮妍還真有點漲得慌,赤紅着臉道:“你再不走,我可走了。”

蕭泓澄拍拍身上草屑,“盤纏都在我這裏,你能走到哪兒去?”

兮妍伸出粉嫩嫩的手掌,“把錢還給我。”

他佯裝要去抓她的手,她極快收回,他淺笑,“給了我的東西,那就是我的。”湊近問她:“錢你已經給了我,你人,什麽時候給我?”

小公主一把推開他不要的臉,退後一步強裝鎮定,“這次剿匪,我才是主帥,錢交給你,不過是讓你保管加跑腿,你再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我便要換人了!”

說完不待他反應便踩在石頭上順利上馬,驕傲地俯視他一眼,抓住缰繩便驅馬前行。

蕭泓澄笑着跟上,要治這祖宗,還必須讓她知道羞才行。

本沒影的事,被他一點,便總是想着,也不知路過了幾座山,兮妍只感覺肚子漲得不行,又不好意思說,憋得臉蛋通紅。

好不容易趕在天黑前進了城鎮,偏生這人還東看看西瞧瞧,沒一點找客棧的意思,忍不住出聲:“蕭泓澄!”

蕭泓澄也心疼她,不過為了明天不重蹈覆轍,他只得狠下心來。他們倆人上路必定不安全,小公主對外頭事物好奇,若是走走停停,難免會惹下麻煩。

尋了城鎮裏最好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兮妍讓蕭泓澄在樓下先點菜,然後裝作若無其事跑去房間裏解決內急。

用完膳,兮妍渾身粘膩要沐浴,加錢讓夥計送來新的浴桶和熱水。熱水侵泡身軀,頓感通體舒暢,舒服得想要嘆息。

屋裏之人洗得痛快淋漓,屋外之人聽着水聲與若有若無的嘆息聲魂不守舍,腦袋不由自主聽着聲音去想她在洗何處……一低頭,兩滴溫熱的鼻血打在手背上。

洗完澡,兮妍對着髒衣裳愁眉不展。衣裳又是汗味又是灰塵的,她可不願意再用手去碰,這一會子倒後悔沒有多帶幾套衣裳出來。

打開門道:“蕭泓澄,你去給我買幾身衣裳來。”

蕭泓澄心思細膩,一想便知道為何,拿起她的髒衣裳就要離開。

兮妍被他鬧了個大紅臉,那裏面可是還有她的小衣!忙一把搶回。

蕭泓澄清清嗓子,“這城鎮不比京城繁華,賣的成衣甚是粗糙,恐怕公主看不上眼,再有晚上人家都關門了。既然公主不願意我給你洗,那我陪你去洗吧?”

便是把外衣丢了,她還能讓蕭泓澄去給她買裏頭的不成?便用冷臉來掩飾自己的羞澀,“你帶路。”

問夥計要了皂角和水盆,倆人便來到後院水井處洗衣。

待蕭泓澄把水打上來,兮妍道:“你轉過身不許看。”

蕭泓澄依言,只是地上的身影把她動作給出賣了,看到那一小塊布影後,蕭泓澄擡頭望天。

兮妍偷偷摸摸洗完,把兩塊小布料藏在手心,“這衣裳洗得我手疼,還是你來吧。”

蕭泓澄任勞任怨給小公主把衣裳洗了,又找來一根長杆架在房間窗臺給她晾衣裳。

做完這一切,兮妍昏昏欲睡,這會子蕭泓澄也不知道哪兒去了,想着眯一會子。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耳邊先是傳來水聲,然後是急促的敲門聲。

睡眼惺忪去開門,看清楚來者很是驚訝,“你怎麽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以後,某人提起往事:我一個箭步沖進去,房間裏水霧缭繞,皇夫身着松松垮垮薄透如蟬翼的單衣,皇上衣衫不整,氣氛着實暧昧。若是我再晚一刻鐘進去……

衆人(八卦臉):怎樣?

某人(狠戾臉):我就殺了他!

☆、三人兩馬

袁複黑着臉把包袱甩在地上,提劍就往四季屏風後走去。

蕭泓澄正準備起身穿衣裳,聽到急切腳步聲便打消起身想法,嘴邊剛揚起一個熱情而不失溫和的笑,下一刻長劍迎面而來,他歪頭一躲還是被削去了幾縷發絲。

他抱頭驚呼:“公主救命!”

兮妍把門關上,又把袁複的包袱擰到桌子上,聞聲道:“袁大人,有話好說。”

袁複把鋒利的劍刃貼在蕭泓澄脖子上,邊說話眼睛邊往下,“公主,他有沒有欺負你?”

兮妍道:“沒有啊。”後知後覺理解了他口中的“欺負”是什麽意思,頓時紅着臉怒斥:“袁大人,本宮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

袁複把劍收回劍鞘,轉身施禮:“臣心中的公主純潔如天山雪蓮,但蕭泓澄這厮詭計多端且狡猾成性,臣怕公主被他迷惑。”

蕭泓澄披着衣裳走出來,贊嘆地拍拍手,“知我者,袁大人也。”語氣一轉,“不知袁大人此行為何而來?”

袁複餘光都不想看到他,“自是為保護公主而來。”

蕭泓澄嘴角揚起一抹譏諷,“袁大人追了一整個白日,外加夜間一個時辰,現在才出現在公主面前。失職如此,倒先怪起旁人來!都說袁大人剛正不阿不夠圓滑,明明官場做派比誰都深谙!”

兮妍瞪了蕭泓澄一眼,“袁大人好似還未用晚膳,不若讓夥計送上飯菜,待你吃飽,我們再坐下來談事?”

蕭泓澄脖子被劍氣割了一條小口子,雖不痛,但意難平,“袁大人是會委屈自己的人?便是他真沒有用晚膳,但一來就要勞師動衆把廚師從被窩挖出來給他做飯菜,做派如此講究我可不敢同行,省得連帶我完不成使命。”

皇帝自知兮妍死心眼,便是捉她回來,光她鬧騰就夠人煩的了。且她所說也有理,朝中大臣自視過高,誰會心甘情願臣服一個女子腳下?再者讓她出去漲漲見識,順便磨磨性子也好。

但孤男寡女共處,他可不放心。看來看去,唯有袁複最适合前去分隔倆人。

袁複領命連家都沒有回,只讓小厮回家告知家人自己去向。一路緊趕慢趕未曾在路上遇見倆人,傍晚他把前頭小鎮的客棧都尋遍了,都沒有發現二人。忽地腦中靈光一閃,才想到公主身子弱,他們沒這麽快。

又趁着夜色趕回這個城鎮,爬了城牆,尋了幾家客棧,終是把人找到了。

肚子早已饑餓難耐,但不願意在蕭泓澄面前出醜,“不必麻煩,夜間進食對身體不好。”

蕭泓澄就等着這個,今早買的饅頭還剩幾個,準備明早喂給野狗吃。打開放在桌上道:“餓着肚子恐夜間難寐,這饅頭雖然有些硬,但還是能能充饑的。”

饅頭早就被壓得不成樣,袁複自是看不上眼的,但在公主拿過來時,很自然地接住。

好吧,他是真餓了。

客棧的桌椅不似宮裏分開單獨坐的,四方桌配上四條長凳子,蕭泓澄大大方方坐在兮妍旁邊,倆人一起看袁複狼吞虎咽。

袁複被看得一陣咳嗽,兮妍用手肘示意蕭泓澄消停一會,随即給袁複倒了一碗茶水。

袁複止了餓從懷中掏出皇帝禦筆親書奉上,随後起身,“臣不打攪公主歇息了。”見蕭泓澄愣着不走,皺眉道:“公主可是要讓蕭泓澄留下守夜?”

兮妍正對着信百感交集,聞聲快速搖頭,“在外一切從簡,我不需什麽守夜。”袁複查案無數,且武功高強,有他在,自是不怕什麽盜來的。

袁複找夥計要了兮妍隔壁唯一剩下的一間房,到後院水井打了兩桶水對着身上淋淋就算是沐浴過,回房徑直躺在床上,“你值上半夜,我值下半夜。”說完便閉上眼睛,不過幾息功夫就沉入了夢鄉。

萬籁俱寂,一人枯坐實在損耗精神,趕了一天路本就疲憊,蕭泓澄不知不覺中也睡了過去。

翌日不忘與兮妍訴苦,“袁大人嘴上說他下半夜值守,實際一覺到天亮,可憐我一個人獨坐到天明。”又扒拉下下眼眶,“公主看我是不是眼下一片烏青?”

袁複冷嗤,“我起身時,某人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兮妍笑着給他們一人夾了一個大肉包子,“快吃吧。”

啓程時,蕭泓澄對着兩匹馬挑眉,“袁大人把馬丢了,不是準備和我共騎一匹吧?”不待他回答,他立刻站在兮妍身旁,用行動表明他只願意和誰共騎一匹。

昨日事出突然,袁複騎的馬是家中飼養的普通馬,若是自己養的倒是會等在原地,他正想說自己去集市買一匹,就聽見公主道:“咱們去買輛馬車。”

昨日騎馬還不覺得辛苦,兮妍今日一起身就感覺腰酸背痛,大腿內側也有些疼,可不願意再找罪受。

蕭泓澄對着馬車挑三揀四,“這車身太單薄,人坐上去怕是會颠簸半條命去;這馬車塗的什麽漆?味道這麽重也不怕有毒!還有這個,外表這麽華麗,是擺明着告訴別人咱們有錢快來搶?”

車行的掌櫃強忍着怒火介紹他的鎮店之寶,“貴人看這輛怎麽樣?車轱辘用精鐵打造上山下坡都不成問題;車身用的檀木,裏頭鋪墊是用綢緞包裹厚厚幾層新采的棉花,絕不會讓人有半絲颠簸感;外觀樸素中透着大氣。三位可看得上眼?”

馬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兮妍覺得滿意,便把存心搗亂的蕭泓澄拉到一邊讓袁複講價。

她欣賞沉穩內斂的他,也願意縱容肆意妄為的他。

倆人相視一笑,直把袁複看得心裏泛酸。

購置了幹糧,還給饞嘴的小公主買了堅果蜜餞等零嘴,三人便架着馬車上路。

蕭泓澄與袁複坐在車沿輪流趕車,兮妍抱着蜜餞盒吃得津津有味,紅唇敷上一層油亮的糖色,粉嫩舌尖還不自覺地舔舔。

兮妍見蕭泓澄眸色幽深,便把蜜餞盒遞到蕭泓澄面前示意他吃。

蕭泓澄随意拿起一塊梅肉,酸得皺眉,也不再看她,拿起松子就剝起來。

一個吃,一個剝,感情他就只是個馬車夫?袁複沉着臉專往坑坑窪窪的路面趕。一颠簸,蕭泓澄剝好的松子仁全部掉到地上。

蕭泓澄撫去衣袍上的松子殼,瞧了一眼暗爽的袁複,慢悠悠說道:“說來咱們出來也不好再按照尊稱稱呼彼此,不若以兄妹相稱?我最年長充個大,你們意下如何?”

兮妍颔首表示認同。

袁複冷着臉道:“你年齡與長相并不相符,面嫩得很,做大哥并不相宜。”長得娘們兮兮,真是男人的羞恥!

蕭泓澄認同點頭,“袁大人常年不茍言笑,還喜歡皺眉,眉間已經出現紋路,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上好幾歲,做大哥最為恰當。袁大人已經有未婚妻,我等尚未婚配,也不懂人情世故,往後還請袁大人多擔待。”

眼見袁複臉色陰沉得似要下雷雨,他繼續道:“我們往後都聽大哥安排,妹妹你說對吧?”

這話一出口,三人心中出現不等程度的怪異。

蕭泓澄自己有妹妹,再稱呼公主為妹妹,甚是不自在。

兮妍一直被他稱呼為公主,妹妹二字一下子把倆人捆成一團,又新鮮又別扭。

袁複如願以償成為大哥,心中卻沒有如願以償的快樂,只覺得自己又上了這小子的

公主的緋聞制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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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回奉旨辦事,做得不好,父皇可否能輕罰?”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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