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奉旨辦事,做得不好,父皇可否能輕罰?” (8)
童皺着眉頭走近,便見她緩緩側頭,一張颠倒衆生的面孔瞬間占據他眼球,呆滞幾息,紅着臉走開。
孫先生重複好幾次,又讓衆人重複他的言語。
聽着整齊的聲音,孫先生笑得志得意滿,這種操控他人思維的感覺太美妙,他心中飄飄然,靜默幾息打了個響指,衆人神智逐漸變得清明,他道:“都随我來用膳吧。”
“是。”
衆人跟随他來到食堂,如木偶一般站在桌前也不動,兮妍差點就落座,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孫先生頗為滿意成效,笑呵呵道:“都坐,好好吃。”
一人一碗清湯面,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吃完晚膳,孫先生讓藥童帶他們去歇息。
還是一樣的大通鋪,兮妍發覺同來的幾個姑娘眼睛沒有半絲神采,木納地脫自己衣裳,随後蓋上被子就寝,活像個活死人。
兮妍擁着被子面向牆壁,心中有慶幸,亦有一股悲涼。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這毒瘤清除。
翌日兮妍聽到動靜醒來,幾個姑娘默默穿衣梳洗,還對彼此露出真心笑容。兮妍跟在她們身後來到食堂,如昨夜一般,在孫先生同意下,衆人才開始食用。
用完早膳,孫先生讓衆人在食堂等候,随後領來十來個男人。
先一個個詢問他們原先是做什麽的,再行分配。
蕭泓澄道:“今年剛考上舉人。”
孫先生眼前一亮,山寨能人甚少,便讓他退至一旁,稍後再行分配,又看向袁複。
袁複道:“家中以教導人拳腳功夫謀生,我子承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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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先生颔首,得知他們三人是兄妹,疑惑道:“你們兄妹三人怎麽不是一個姓?”
袁複面無表情道:“家父喜好美色,看中的便不管不顧往家中帶,我母親不同意她們進門也沒辦法,便以姨娘生的第一個孩子不清不楚為由不準他們與家父同姓,故而我們不同姓。”
孫先生聞言也不再上心,把人分配或務農、或經商、或做巡邏,餘下幾個姑娘便指給幾個男人。
蕭泓澄眼明手快抓住兮妍的胳膀示意她不要沖動。
兮妍紅了眼圈,清清白白的姑娘就這麽随意地被指給一個陌生男人!
孫先生笑道:“各自回家去吧,往後和和美美、開枝散葉。”待人都走了,又讓藥童去喚大少爺過來。
兮妍三人提起心,只盼着是個真傻子才好。
不多時一個微胖的青年興高采烈走進來,“孫先生,你找我做什麽?”
孫先生拉着他的手走到兮妍面前,“元寶,你不是一直說要娶仙女做媳婦?你看她長得像不像仙女?”
元寶癡呆呆望着兮妍半響,咽咽口水,飛快點頭:“像!她就是仙女!我要娶她做媳婦!”
兮妍被元寶拉着袖子離去,餘光瞥見孫先生與蕭泓澄兩個說着什麽。
孫先生道:“你們倒是來得湊巧,寨主手頭上正有一件棘手的事,你們若是能解決,寨主還有好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你們三兄妹可有福了。”說完便把人領到劉雍面前。
劉雍對這倆人可看不上眼,只皺眉不語。
孫先生勸道:“這不花錢的事,寨主放他們去試試又有何妨?這倆人雖然不了解寨裏情況,但一個是能言會道的舉人,一個是會拳腳功夫的壯漢,有他們出馬,便是不能解決,也展現一下咱們山寨人才輩出,不是他們那群不成氣候的可比的。”
劉雍一想也是,李淵不是總覺得自己無人能及,若是這倆人能下了他的臉,往後他也好掌控得多。
“我們清風寨旁邊還有幾個小山寨,如今他們吵鬧着要我們分田地與人頭給他們,不然就要搶山下百姓家,還說要去告官。你們去把這事解決了,最好是讓他們打消告官的想法。”
“是。”
随後二人被小厮帶去小山寨談判。
小厮駕着牛車帶他們來到第二大的黑風寨。黑風寨比起清風寨而言太過落魄,幾十個青年青天白日的躺着睡覺,或是搖骰子,土房子上的瓦片塌陷了也沒人去休整。
寨主劉光是個油光滿面、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見到來者冷嗤,“清風寨怎麽一個辦事的人都沒有?要兩個小白臉做甚?大爺我不好這口!”
蕭泓澄發覺這小山寨的人神色如常,猜想他們并不知道清風寨的異常,只當清風寨人都是傻的,當下便笑道:“寨主連話都不願意聽我們說,就篤定我們辦不成事,難怪寨主的山寨這麽小……”
劉光手下幾十個兄弟,許多年不曾這麽沒臉,當下就怒氣沖沖拔刀而起,只還未砍到出言挑釁者,就被一旁冷面男子奪了刀。
當下心顫顫,故作鎮定回到座位,“說明你們的來意。”
蕭泓澄道:“我們初來乍到,我們寨主只說讓我們來解決,還請劉寨主不吝惜告知一下你的難處。”
他好言好語,劉光面上好受許多,想也不想就道:“你們清風寨富得流油,我們山寨都窮得吃不上飯,而劉雍一點好處也不分給我們,你說我們活路都沒了,能不魚死網破嗎?”
蕭泓澄問:“你們這多人怎會落到如此田地?再不濟不是還可以投靠我們山寨嗎?”
劉光一臉無奈,“兄弟你是新來的有所不知,劉雍老奸巨猾不讓我們投靠。他懂得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有我們幾個小山寨在外面撐着,又不是他一個山寨如此,官府也不好貿然行事。”
袁複最看不上這種好吃懶做之輩,毫不婉轉說道:“你們幾十個大老爺們,還自己養不活自己?”
寨主漲紅臉,當初叫弟兄們上山就是為過好日子,誰還願意拿起鋤頭面朝黃土背朝天?
蕭泓澄起身,“劉寨主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看這樣可行?我們清風寨雇傭你們巡邏這片山寨,但此事就此了結,你們不可再生事事端。劉寨主若是同意,我便回去與我們寨主商量。”
劉光立即點頭答應,又親自送蕭泓澄等人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天開始每日兩更。
☆、初步打算
李淵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來就聽聞大哥派蕭泓澄與袁複去黑風寨談判去了,譏諷一笑,慢條斯理用完早膳,再慢悠悠來到議事堂。
一進門就聽見蕭泓澄道:“寨主給外頭百姓印象是樂善好施,山寨居民安居樂業,我進山寨前見到路上有巡邏隊,這一點給人感覺很強硬。不如雇請黑風寨的弟兄來做巡邏,這樣他們有事可幹也不會想着生事,我們山寨的名聲也就沒有瑕疵。”
劉雍無計可施,正打算死馬當活馬醫,便聽李淵道:“不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那群懶漢慣會偷懶耍滑,便是雇請他們,他們也只會裝模作樣然後找個地方喝酒賭錢,然後得寸進尺要求這要求那;再者解決這個山寨,還有幾個山寨,咱們總不能全部雇請他們吧?這不是解決之道。”
自己還沒有發話,他倒是把話說了個幹淨,劉雍眉頭聳立,“既然二弟覺得不好,還請二弟想個好法子出來。”
李淵坐下撫去長袍上的褶皺,嘆道:“弟雖覺得這倆個後生法子不行,但我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劉雍拳頭捏得緊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已是怒火中燒。
蕭泓澄道:“劉寨主為人意氣用事,本次糾紛也是他挑起的,實則其他幾個山寨都沒有與寨主做對的意思。但劉寨主也是貪生怕死、貪圖享樂之輩,只要頓頓好酒好肉,他也不會想太多。往後他若是反悔或是再提無理要求,寨主另扶持另一個山寨便是,再對付他也不是難事。”
劉雍正色打量這青年,如此有城府,若不是有孫先生在,假以時日怕是整個山寨都會被他掌控去。
再瞧李淵,明顯急了。忍不住冷笑,不是仗着自己機智過人麽?讓你知道你也不是無可取代的,看你還敢不敢目中無人!
“如此甚好,那麽此事便全權交由你們二人處理。”
出了大堂,李淵冷聲道:“我倒是沒有看走眼,第一回見你們,便知你們不是等閑之輩。進山寨的第二日便替寨主解決了燃眉之急,往後步步高升,怕是我也得避之不及。”
蕭泓澄不是到山寨來謀生的,自是不用擔心他的威脅,越是挑撥離間越好。
一臉不解道:“副寨主這是何意?為寨主解憂不是我等的職責所在?便是我們兄弟就這事得了寨主的嘉獎,可副寨主是山寨的長老,你的地位無人能動搖,副寨主多慮了!”
李淵怒目拂袖而去。
蕭泓澄與袁複對視一眼,又馬不停蹄趕去黑風寨。
劉光是個今朝有酒今朝醉之人,還未得到準信,便覺得事情已經成了,這幾日勒着肚皮過日子,肚子裏沒有半點油水,頭都是大的。待蕭泓澄等人一走,立即把山寨養的最後一頭山羊宰了。
蕭泓澄到時,他正拿着一只羊腿大快朵頤,見他們這麽快回來,眼睛比羊腿上的油還亮,讓幾個兄弟去一邊,笑道:“蕭兄弟、袁兄弟來得正好,這野山羊的肉最是滑嫩,快來嘗嘗。”
二人落座,羊肉很大塊,看樣子只放了鹽,那盛着羊肉的碗黑烏烏的,倆人實在下不去口。
蕭泓澄道:“才在山寨用過午膳,倒是要辜負寨主美意了。”
劉光狠狠咬了一大塊羊肉,并着白酒飲下,大呼痛快,聞言道:“蕭兄弟說話文鄒鄒的,我是不大懂,你直接告訴我,你們寨主可以答應了?”
蕭泓澄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上。
劉光大字不識,也不願意被人輕視,晃了晃滿手的油跡,憨笑道:“不好弄髒了,麻煩蕭兄弟給念念。”
“從即日起至建元十六年九月二十四日,為期一年時間內,清風寨聘請黑風寨劉光為清風寨巡邏隊長,由其帶領名下四十八名兄弟日子輪流巡視山寨。清風寨為其提供一日三餐,并每人每月一兩銀子傭金,在其負責期間出現的問題,一律由劉光承擔,清風寨将視其情況決定是否中途解雇或者延長雇請期限。”
見劉光一臉懵懂,蕭泓澄解釋一下,“意思就是說,從今天起到明年的今天,我們寨主雇傭你們巡邏,每人每月是一兩銀子工錢,還包括一日三餐,巡邏事物全部由你安排,出事也由你負責。你若是做得好,一年後我們寨主再找你延長雇請時間。”
劉光随意找了塊抹布擦拭下手,接過條約看了半響,複皺眉道:“一兩銀子是不是太低了?”
袁複道:“寨主若是覺得低,自是可以選擇自給自足。”
劉光讨了個沒趣,這工錢不算低也不算高,但都由他掌控,他想分給手下弟兄多少就多少,便笑道:“是不是要按手印?”
蕭泓澄把按好手印的條約收入袖中就起身告辭,出門後忍不住嘆氣,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條約都是一式兩份的,劉光全然不知,往後劉雍想如何收拾他都行。不過劉光也不是泥性子,屆時不認賬要鬧大,劉雍還是得妥協。
可是他們都不會等到那一日了。
劉雍拿着條約罕見地露出一個笑臉,每年不到六百兩銀子,就能暗中操控這麽一幫人,便是官府來,也沒有證據表明是他指使的。也不準備把蕭泓澄與袁複安排在別處,讓人給他們在山寨裏騰出兩個房間來。
出了議事堂,一個英氣勃發的姑娘從拐角處蹦出,她皮膚呈小麥色,手裏拿着一根金絲軟鞭。若是換上男裝,說是男兒,也不會有人懷疑。
她打發走帶路的小厮,圍着兩人轉了一圈,用鞭子指着二人道:“你們就是我爹的新寵?”
袁複眼中閃過不喜,這女子毫無儀态,還大大咧咧來找男子說話,言語粗俗,實在不成體統!
蕭泓澄笑道:“姑娘說笑了,我們新入山寨毫無建樹,寨主英明神武,又怎會高看我們一眼?”
一個冷漠,一個假笑,寶珠頓時覺得無趣,正要離開,只聽見那長相更俊俏一些的說:“姑娘,請問你是否知曉舍妹身在何處?她初來乍到,我們兄弟很擔心她會不适應。”
兄長癡傻,她爹後院長得漂亮的女人都心眼壞,寶珠也擔心兄長會被欺負,便領着二人一同前去兄長住處。
進門只見她兄長獻寶似的捧着一盤桂花糕放在嬌小姐面前,嬌小姐不耐煩地側身避開,他契而不舍地移過去。
寶珠氣沖沖走過去奪過碟子,“她不吃,餓她幾天,她就吃了。”
元寶一臉不悅地搶回,面對兮妍又換了笑臉,“妍妍吃。”
蕭泓澄順手捏起一塊品嘗,“我家妹妹嘴刁,我先替她嘗嘗。”說是嘗,然他一塊接一塊,還給袁複遞上幾塊,不大一會子,一碟桂花糕就見底。
倒了一盞清茶飲下,這才嘆道:“味道真不錯。”
這倆人明明就是欺負她兄長是傻子!寶珠一鞭子抽在長凳上,凳子瞬間塌陷一塊,怒道:“我兄長可是未來的寨主,你們膽敢對他不敬?”
蕭泓澄一臉困惑:“我怎麽欺負未來寨主了?”
兮妍亦問:“元寶,我兄長可是欺負你了?”
不在狀态的元寶搖頭,又繼續目不轉睛地盯着兮妍看,真是怎麽看都好看!
寶珠氣炸了,狠狠瞪了三兄妹一眼,便怒氣沖沖離去。
兮妍柔聲道:“元寶,我現在想吃桂花糕,你去給我拿一份過來好不好?”
哄得元寶離去,就聽見耳邊傳來幽怨聲:“從未見你對我這麽好聲好氣說話。”
兮妍道:“別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他。”
蕭泓澄揚起壞笑,湊在她耳邊道:“話說公主生病期間,我不止喂公主喝湯藥,還給公主當過人肉墊子,公主打算什麽時候這樣待我?”
一個臉蛋爆紅,一個眼神發癡,這回輪到袁複想氣憤離席了。
兮妍捧着一杯清茶平靜心緒,複正色道:“你們可有初步打算?”
蕭泓澄收斂不正經表情,看了看四下,壓低聲音道:“寨主與副寨主之間不和,可以從此處下手,最好讓他們互相殘殺,屆時我們與官兵裏應外合将他們制服。只是不知道皇上派的兵馬什麽時候到。”
袁複道:“大批人馬要避開知府耳目進入郢州,怕是還需要時日。不過我們現在沒有大進展,暗中等待他們傳信便是。”
兮妍道:“今日我套了元寶話,他說李淵還沒有兒子,孫先生也治不好。還說孫先生也沒有孩子,把他當親生的一樣疼愛,還說聽孫先生念叨自己是做壞事得報應。”
蕭泓澄道:“孫先生看來是偏向寨主這一邊的,難怪李淵不服氣。”
袁複用眼神示意有人來了。
寶珠去而複返,“你過來,我給你安排在我隔壁房間住。”這三兄妹奇奇怪怪,寶珠可不放心就這麽讓兮妍做她嫂子。
作者有話要說: 蕭泓澄:世上最美味的東西,就是情敵手上的。
兮妍:世上最無趣的人,便是把旁人都當作假想敵的人。
☆、一盒香膏
寶珠兇狠狠回頭:“待會兒我不讓你說話,你就不能開口,聽見沒有?”
兮妍颔首,不遠處站着的中年女子身着樸素,身子微微躬屈,眼中帶着淺顯的不安與卑怯,她應該就是寶珠和元寶的生母了。
兄長憨傻,母親懦弱,兮妍理解了寶珠為何養成潑辣性格。
楊氏一直操心兒女的婚姻,難得聽聞兒子看上一個女子,早就想去瞧瞧什麽模樣,礙于恐懼劉雍,便央求女兒帶那姑娘來見見。
這姑娘雖然穿着布裙,但舉手投足間皆是說不出的高雅韻味,比她在縣城裏見過大家閨秀還要貴氣,近看更是貌美絕倫。心中沉甸甸,這等品貌的姑娘,他們家怕是留不住的。
見母親不是那麽熱絡,寶珠心中微微好受些,也不管兮妍,直接扶着母親進屋,“她除了長得好看了點,其他都是缺點。若是嫁給哥哥,往後必是哥哥來伺候她。”
楊氏心中五味雜陳,敷衍地點點頭。
兮妍便進了旁邊的屋子,陳設雖簡陋,但看得出被褥等都是新換上的。想着好幾日不曾好好洗過身子,出門不見半個人,也只能敲響旁邊房門。
寶珠板着臉孔開門。
兮妍道:“我想沐浴,請問何處有浴桶和熱水?”
寶珠沒好道:“浴桶沒有多餘的,就與我共用,熱水你自己去廚房提。”說着就要關門,楊氏推開女兒道:“你不曉得路,我帶你去吧。”
兮妍笑道:“如此便勞煩伯母了。”
單看相貌,楊氏是一萬個不放心的。此時見她談吐大方得體,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滿意微笑,路上打聽起她家世背景。
寶珠站在門口生悶氣,嬌小姐一看就是沒有幹過活的,母親定是也發現這一點,所以才和她同去幫她提水。回到房間灌下一大杯水,還是忍不住往廚房方向行去。
遠遠便見母親與嬌小姐站在廚房門口傻等,不用想,必定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不把母親放在眼裏。
“這給誰煮的什麽還命續魂湯?竟比寨主夫人要的東西還要緊急?”寶珠用鞭子挑起砂鍋鍋蓋冷冷道。
廚房管事知曉大事不妙,除了寨主,二小姐是山寨第二個不好說話的人,她那鞭子可不長眼,抽在身上可是會傷經動骨的!
腆着臉笑道:“這裏頭是給夫人煮的燕窩,想着廚房人手不夠,便央求夫人在此用過,然後我再派人給夫人送熱水去。”
寶珠嘴角勾起一抹諷刺,“我還以為是給三姨娘煮的。”
管事裝傻,“哪能呢?燕窩金貴,只有夫人才能享用。”
寶珠不再與他打迷糊,冷着臉道:“可不要讓我知道管事出爾反爾!”
管事立即賭咒保證。
回去路上,楊氏一臉焦慮道:“你爹最是喜歡三姨娘,你如此待她,小心你爹收拾你。”
寶珠最不耐聽這些,憤怒母親伏小作低成性,想到往後父親再得兒子,不由得紅了眼眶。
兮妍開解道:“伯母不必憂心,便是三姨娘再得寨主喜歡,也不能因為一碗燕窩粥就發落自己的發妻和長女;再者三姨娘無所出,她未必敢跳起事端。”
又看向寶珠:“伯母言語不那麽動聽,但卻是真心實意為寶珠着想,寶珠就不要難過了。”
寶珠抹了抹眼角,一臉不領情,“不用你多管閑事!”說完一個人走了。
楊氏嘆氣:“都怪我不中用,這些年寶珠因為我不知道吃了多少暗虧。”側頭看向兮妍,“她要是能有你一半會說話,餘生我也不用擔心了。”
兮妍随意敷衍過去,回房泡在熱水忍不住嘆氣,楊氏把她看作救命稻草,而她是來毀滅她的家庭,想起劉雍的殘酷,也只能犧牲幾個苦命人的生活,挽救幾百人有尊嚴地生活。
翌日過了大半天也不見三姨娘發飙,寶珠暗思嬌小姐見識深,未見人便能推斷其心思,心中對嬌小姐便不那麽抵觸。
隔壁房間不見她在內,還未走到兄長院子,便見兄長領着嬌小姐給她介紹山寨布局。
山寨只有前門出入,山寨除去住了劉雍一大家子,還住着李淵和孫先生,廚師和雜工住在最後頭一排房子,再有就是幾個劉雍準備培養的後生。
兮妍對着高牆苦惱,若是身份被發覺,這麽高的牆,他們是爬不出去的。忽地靈光一閃,父皇給的青徽、清影雖然被她出宮前甩脫,但袁複都來了,他們也應該來了吧?
元寶疑惑道:“妍妍為何一下子皺眉,一下子又笑?”
兮妍僵着笑道:“元寶,你是男子,你的心思應該放在山寨事物上,而不是放在女子身上。”
寶珠走近正巧聽見這句,心中對嬌小姐好感再升一個高度,能勸導兄長上進,嬌小姐除了美還是有點用的。
便直接扯着兄長往議事堂去,“她說得對,兄長年紀大了不應該再貪玩,往後就跟在父親身邊學習,”見兄長不樂意,低聲說道:“哥哥是想被她看不起?”
元寶立時昂首挺胸。
兮妍剛轉身,便見一女子身着豔麗的金紅色長裙扭腰挎臀而來,臉上妝容很是粗糙,眼眸卻十分撫媚,衣裳熏的香異常濃烈。兮妍微微蹙眉。
三姨娘媚笑,“今兒個算是知道仙女長什麽樣了,以姑娘的品貌,要嫁什麽樣的男子沒有?何苦在一根繩子上吊死?”
兮妍冷冷看着這女子,“敢問你可是寨主的三姨娘?”
“正是。”
“請問你覺得寨主如何?”
“自然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那麽你覺得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之長子如何?”
三姨娘嘴角微抽,言不由心道:“虎父無犬子,大少爺大器晚成,假以時日必定展翅高飛。”
兮妍颔首,“三姨娘是個明白人。”說完輕移蓮步而去。
三姨娘面目猙獰,這些年在清風寨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受過半分氣?心中對兮妍存了恨,暗思非尋個機會制伏這丫頭不可!
跨過月亮拱門,便與李淵打個照面。
李淵笑問:“三姨娘怎麽愁眉苦臉的?”
三姨娘本不想搭理他,又聽聞他因為嬌小姐的兄長受了冷落,有了共同的敵人,他們便是朋友。
側身假哭,“還不是大少爺的未婚妻,我想着往後在她手下讨生活,就得好好讨好她,不想人家根本看不上我。”
李淵一眼看穿她的假話,她的心思他明白,想借他的手除去那三兄妹。那三兄妹是要除去,他要的東西可不止這些。
臉上出現粗糙的手指,三姨娘大驚,擡眸去望李淵,他黑沉沉眼眸中藏着的東西實在吓人,當下就推開的他的手跑回房。
李淵把手指上的脂粉擦在牆上,冷笑一聲離去。
西北天氣不比京城,風沙不說,深秋已經需要穿上薄棉衣。楊氏見兮妍身上還穿着秋日衣裳,便連夜給她趕了一件薄棉衣。
兮妍身量小,紅底碎花的棉衣上身,腰間空落落的,楊氏讓她脫下來給她改小點。
寶珠在一旁酸溜溜道:“娘好幾年沒給我做過衣裳,你可真走運。”
楊氏樂呵呵道:“你穿這衣裳?你若穿我也給你做一件。”
寶珠一臉嫌棄,她才不喜歡穿紅着綠。又見母親與嬌小姐商量給她搭配一條杏色繡蘭花的裙子,窗外陽光照在嬌小姐身上,她笑起來像是會發光。
蕭泓澄來尋兮妍時,便見她身着土裏土氣的薄棉衣,好在人長得清麗脫俗,土氣的衣裳也被帶得脫俗。比起宮裏精貴的公主,這樣的她顯得毫無距離感。
揶揄道:“遠遠以為是個仙女,走近卻是個村姑。”
村姑也是有骨氣的,她傲氣地擡起下巴,“我沒招惹你,卻得你一頓奚落,可想而知你是個只看人外表的俗物!”
俗物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盒香膏遞上,“是我不會說話,用這個給姑娘賠禮可好?”
盒子是木質的,上頭畫了一朵天藍色花朵,畫工很是粗糙,打開裏頭是雪白的膏脂,散發淡淡的清香味。
她當下就用食指跳起一坨抹在手上,幹澀的肌膚立即被潤澤,贊賞地看了蕭泓澄一眼。
小公主能吃苦不抱怨,他心中卻不好受,這幾天幫着山寨處理一些事情,得了一串錢獎賞,便去給她買了這個。
蕭條的季節,他眼中只存有這一抹亮色,“你先用着,等我有錢了再給你買好的。”
這東西價低,卻是他力所能及的全部,兮妍心中充滿甜蜜,怕一開口就被他瞧了去,轉身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待兮妍一回房,寶珠就按耐不住來尋,“你兄長給你什麽好東西?”
她舍不得拿出來給寶珠看,又想拿出來給寶珠看。
寶珠見是香膏,便沒了興趣,走到房門又轉身回來,不自然開口:“這東西塗上有什麽用?”
作者有話要說: 蕭泓澄:就算窮得吃土,老婆的護膚品也不能少。
☆、将計就計
蕭泓澄是被吓醒的,他故作鎮定起身,“怎麽了?”
青徽道:“公主讓我們來告知你我們探知的情況。”
清影道:“李淵與三姨娘勾搭在一起,預謀先弄出你勾引三姨娘假象讓劉雍把你們趕盡殺絕,然後再與三姨娘合謀奪取寨主之位。”
蕭泓澄暗思對策,想讓他們幫忙給兮妍帶句話,擡眸已不見倆人身影。
翌日便與袁複說起昨夜之事。
袁複上下打量一下蕭泓澄,陰陽怪氣道:“蕭舉人豐神俊朗,姑娘家見之傾倒,饑渴少婦見之如狂。副寨主此計十分妥當。”
蕭泓澄嘴角微抽,這厮的氣還沒消呢!
“那也不一定,蘿蔔白菜各有所愛,我這款較多姑娘家喜歡;反之袁兄身強有力的,得少婦喜歡較多才是。”
袁複素來不喜歡開玩笑,當下冷了臉問:“你如何打算?”
蕭泓澄道:“将計就計嫁禍給李淵便是。”
三姨娘出身貧困,家中兄弟姐妹衆多,她被賣做童養媳,日子雖不好過,但至少能吃飽飯。不料那家人時來運轉,發了筆橫財看不上這枯瘦蠟黃的女童為媳,她父母不願意接納她,她自己又纏着那家人不願意走,那家人一氣之下把她賣到怡紅院。
挨了打,再用美衣華飾一哄,她自然而然淪陷了。
不過幾年,三姨娘出落得十分标致,閱人無數,但肯納她為妾的一個都沒有。眼見容顏不再,新人嫩如春芽,便鎖定了劉雍,使出渾身解數,終被他帶回山寨。
日子好過許多,但一顆被塵世渲染的心不那麽平靜,猛地被李淵一撩撥,再按耐不住春.心蕩漾。
說是計劃,奈何她入戲太深。
身着與常人無異的粗布衣裳,只因長相俊俏無雙,身高腿長的,看上去也極為賞心悅目。寨主再好,但年紀大了,身上有股子老人味,不像這青年,無需靠近,便覺清新可人。
四下無人,通道狹窄,倆人擦肩而過時需側身才能過。三姨娘不甚腳崴了一下,徑直向蕭泓澄胸膛倒去,不過還未碰到他衣裳,已被他捏着手臂扶正。
雖有遺憾,臂膀隐隐作痛,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再大膽的事情她不是沒做過,只這短短接觸,她不由得紅了面。
蕭泓澄強忍惡心,“三姨娘沒事吧?”
三姨娘此刻覺得這稱呼尤為刺耳,沒骨頭似的靠在牆上,媚眼迷離,“你怎知我是三姨娘?莫不是你偷偷關注我?”
蕭泓澄垂下眼眸,“先前聽聞舍妹說起與三姨娘相遇之事,清風寨唯有三姨娘有如此風采,讓人認不出也難。”
三姨娘緊緊攥着帕子,倒是疏忽了他還有個寶貝妹妹之事,讪讪道:“兮妍姑娘天人之姿,我也是替她惋惜,你也知大少爺……”
他疑惑問:“惋惜什麽?”
雖說山寨的姻緣都是孫先生牽的線,但大少爺不同于他人,寨主會不會同意嬌小姐為正妻還不好說;再者他們也不定有那天,暗暗惋惜他這等品貌就要被李淵廢棄,但自身難保,便不再提起。
天明顯涼了,她還身着單薄的秋日衣裙,撩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紅了一圈,她紅豔豔的指甲輕撫,幽怨道:“瞧你做的好事!”
暗中觀察他臉上明顯不耐,只當他年少不經事受不住,正打算再往前一步,路口出現一個身影,光線從她身側照入,映襯得她身段十分窈窕。
“二哥,你在哪裏做什麽?”
輕柔婉約的聲音撫平了蕭泓澄心中濁氣,也不顧三姨娘神情尴尬,徑直走到兮妍身前,把她臉上怒火盡收眼底,輕聲道:“你那倆個暗衛沒有告知你我此舉意圖?”
告知是告知了,但一想到三姨娘往他身上撲,她就管不住腳來制止。
不願被他瞧了心思,冷着臉退後一步,捂住口鼻道:“你多久沒有沐浴了?身上臭死了!”
他擡起手臂聞了聞,“是有股子味,還是酸的。”
她怎會捏酸吃醋?正要反駁,便見袁複走過來道:“二弟肉質鮮嫩,相信寨主賞你一頓鞭子烹炒,再在上頭撒點鹽和辣椒,味道必定十分好。”
蕭泓澄很是窘迫,這打情罵俏本是男女之間的趣事,被他這一打岔,什麽心思都沒了!
又過了一日,三姨娘這次不走撩撥路線,該換扮演苦情戲。
待蕭泓澄一走進,就掩面而泣。
來者很有君子風度,當即問:“三姨娘因何事哭泣?可是要我幫你找孫先生?”
三姨娘含淚轉身,恰如寒風中瑟瑟的小白花。
她欲言又止,斟酌良久,還是把自己苦命身世娓娓道來,末了道:“曾經我也幻想有個像郎君這般人物帶我脫離苦海,奈何等到時,已經物是人非,唯嘆命運弄人。”
只是旁聽者太過木納,并不解其意,她只能厚着臉皮道:“郎君可願助我實現心願?不求長廂厮守,但求一夜露水情緣。”
蕭泓澄低頭道:“但憑三姨娘吩咐。”
三姨娘抹了淚,輕聲道:“今夜子時,咱們在此,不見不散。”他低着頭,她看不清楚他神色,但這等美事,他應當心花怒放才是,想是不好意思擡頭,便輕笑着離去。
月亮西沉,四下寂靜,女人着急的身影驚動了樹上栖息的烏鴉,嘎嘎幾聲吓掉了女人手中燈籠。她極快地撿起,見不遠處有個黑影過來,立即飛奔過去撲在他懷裏,“你怎麽來才來!”
男人還未回答,立時燈火通明,幾個小厮舉着火把,劉雍沉着臉邁步出現。
李淵立即推開懷中女子,怒道:“三姨娘這是做什麽?我不過是出來解手,你可是在等其他人?”
三姨娘摔倒在地,手心被尖銳石子刺入,血流不止也顧不得,擡眸只見蕭泓澄微笑着站在劉雍身側,而劉雍渾身緊繃,像極了發怒的獅子。
明顯蕭泓澄一早看穿她愚蠢的計劃,此刻再栽贓他也來不及了,擠出幾點熱淚,顫抖着手指着李淵:“你還有沒有良心?我被你騙得團團轉,到這個時候你竟光想着自保!”
又跪着靠近劉雍,“寨主,不是我要紅杏出牆,是李淵他圖謀不軌……”
話還未說完,人已經沒有生息。
李淵扔掉沾滿鮮血的匕首,跪在劉雍面前道:“大哥千萬不要錯信婊.子的話,她早就對蕭泓澄垂涎欲滴,我這幾日暗中觀察,發覺蕭泓澄态度暧昧,便是他迷途知返,也洗不清他內心的虛僞。”
蕭泓澄神态自若,全然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樣。
劉雍動了動鞋子,鞋底被鮮血滲透很是粘膩,腳邊躺着的是他寵愛有加的嬌妾,殺她之人毫無半點悔意,這一刻心中滋味難以言喻。
他只問他:“你為何要殺她滅口?”
李淵道:“我怕她混亂撕扯挑撥我與大哥的關系。”
他冷笑,“在你眼中我便是如此是非不分?”
李淵也知自己這是下下策,可若是讓她說出他想要謀圖寨主之位,他今夜難逃一死,“不是我不相信大哥,只是世人盛怒之下難免會失去理智。”
劉雍也不再與他廢話,讓幾個小厮把三姨娘連夜葬了,便準備離去。
李淵急了,大哥第一回喜怒不形于色,可見心中存着什麽樣的可怕想法,今夜不打消他的氣,往後也沒有往後。
思來想去,還是把目光放在蕭泓澄身上,這三兄妹身世離奇,舉止怪異,不信就沒有可以深挖的東西。
“大哥且慢,蕭泓澄足智多謀,他能不受美□□惑,也不受金錢誘惑,他所圖怕是非一般。其他人來到我們山寨,誰不是安分守己老實度日?唯有他們三兄妹行動自如,腦袋比誰都清醒。”頓了頓,他慢吞吞道:“我在想,他們是不是根本不受孫先生的控制,抑或是朝廷派來的奸細?”
劉雍虎目瞪向蕭泓澄,他眼神太過清澈,思維一點也不愚鈍,是與其他人不太像。
蕭泓澄心跳如雷,面上一點不顯,疑惑道:“副寨主說我們兄妹不受孫先生控制是何意?我們不是應該聽命于寨主?”
劉雍沉思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