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少, 給——”田文都直接把手裏厚重的線裝族譜遞給江一執。
江一執接了過來, 直接翻到後半部分, 開始一頁一頁的尋找田文都的名字。
嘩啦的一陣翻動紙張的聲音過後,江一執的手指停在某一頁上,他輕笑一聲, 把族譜遞還給了田文都。
田青文眼睜睜的看着田文都把族譜接了過去, 頓時覺得神情恍惚, 一下子頓坐在了凳子上。
田文都臉色鐵青,視線從族譜上轉移到了田青文臉上, 怒不可竭的說道:“田青文,田族長,你是不是應該給我解釋解釋, 為什麽族譜上我的名字下面我女兒的名字被塗抹掉了, 反而多了兩個叫什麽田雨,田武的名字, 這是什麽狗東西,也配做我的孩子?”
田文廣聞言,看着田文都, 眼神毒辣, 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這, 這——”面對田文都咄咄逼人的語氣,田青文有些招架不住。
那麽一瞬間,田文都突然明白了過來,這兩個名字, 分明就是一男一女。一男一女?他的肚子……
原本圍觀的衆人也炸開了鍋,“田雨,田武?”
“我記得村長家媳婦肚子裏的雙胞胎沒有流掉之前,村長就說過,等孩子出世之後,名字就叫做田雨,田武。”
“那怎麽現在這兩個名字落在田文都名下了。”
“難不成是太爺寫錯了?”田氏族人試圖辯解。
“怎麽可能!人家明顯就是把原本田靜的名字塗掉了,然後才寫上那兩個名字的,就算是眼花也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一看就是故意的。”說這話的是一個外村人,明顯是存了看好戲的心思。
“那你說,太爺和村長為什麽要這麽做?”
“死人的事,避諱太多,咱們哪能捯饬明白?但是肯定不是好事就是了,否則田文都能這麽生氣?”
田文都兩眼赤紅,咬牙切齒的指着田青文說道:“好一個太爺,好一個村長,我養條白眼狼還能時不時的逗弄一二,我養着你們,你們就是這麽對我的,真是畜生不如的東西。”
被指着鼻子罵的田青文瞬間甩掉了心裏因為事情敗露産生的恐慌和那點幾近于無的愧疚。他站起身來,指着田文都破口大罵:“你以為你又是個什麽好東西,你父親當年禍害了村子多少年?那是十幾條人命,村裏人吃盡了你父親的苦頭,可是老天爺不長眼,就讓他那麽輕易的死了——”
田文都的腦袋”嗡”的一聲,憤怒的心情頓時被澆滅了。
田青文臉色漲紅,進而發青,脖子漲得像要爆炸的樣子,田文都越沉默他就越嚣張,他今天豁出去了,“我們就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挫骨揚灰。這都是你們一家欠我們的。你呢,你也不愧是那個小畜生的種,打着補償大家夥的名義,卻無時無刻不在顯示自己的優越感。你有錢了不起啊,你住別墅開公司買豪車,我們卻在地裏混飯吃你看在眼裏是不是覺得很高高在上。你帶這麽多保镖過來,不就是想炫耀你多有錢有勢嗎。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人就算再恨你,卻還要為了你的那點錢露出卑躬屈膝的表情,你就特別的有成就感……”
田文都面色發冷,他自認為的贖罪原來在大石村衆人的心中只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他環顧四周,除了田青文咄咄逼人的聲音,沒人說話。所有的大石村村民都是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
田文都突然痛恨自己的愚昧和無知,等到田青文罵完了,他才冷冰冰的說了一句:“你現在找了那麽多的借口,裝出這麽一副清高的樣子,不過就是想掩飾你的貪得無厭的本性。這麽多年來,我為大石村做了多少事,現在我不欠你們了——”
說着,他從口袋裏掏出鋼筆,就要把族譜上自己的名字劃掉。
“慢着,”一旁的江一執開口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寫的當然要他親自劃掉才作數。”
田文都肚子裏的嬰魂,之所以江一執不敢直接出手除掉。一是因為嬰魂已經和田文都連成一體;第二就是因為這本族譜,他們和田文都已經成了實際意義上的父子關系。族譜作為曾經象征着宗族傳承的物品,它上面所書寫的內容為天道認可。如果他幫着田文都除掉了這兩個嬰魂,那和田文都殘殺親子沒有什麽區別。他說不得就要背上一份天大的惡業。明明好好的功德善人,下輩子卻連人都可能做不了,這就是江一執的過錯了。
“你休想——”田青文氣定神閑,一副我不合作你能耐我何的模樣。
他為什麽敢毫無顧忌的修改族譜,不就是認定了田文都肯定難逃一死。只要他死了,自然也就不會有人發現他做了什麽手腳。田文都的家財他不敢奢望,他一個糟老頭子無權無勢的,不會愚蠢到去淌那趟渾水。讓他下定決心的是田文都和大石村合作的食品公司經過幾年的時間終于走上了正規,只要合同還在,大石村的分紅就不會有差錯,這個時候,田文都是死是活又有什麽關系呢,父債子償,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田文都氣笑了,他一揮手,“你也說了,我帶了這麽多保镖,他們的用處可不少。”
田青文看着湧過來的高大黑西裝保镖,頓時暴跳如雷,“大庭廣衆的,你敢對我動手,要知道這裏可是大石村。”
話音剛落,四周的人群頓時熱鬧起來,幾十個田氏族人裏的年輕一輩,提起袖子,瞪着眼也圍了過來。
“在我們的地盤上,還敢這麽嚣張,你還以為這裏是你家呢?”
這些保镖裏的領頭的那個見到這些人氣勢洶洶的模樣不由的皺起了眉頭,他直接掏出手槍,上镗,徑直沖着天空開了一槍。
“砰——”
頓時把圍上來的人吓退了一步,四周頓時安靜下來,唯恐槍口指向他們。
所以有的時候赤裸裸的武力威懾才更有效果。
原本一直作壁上觀的政府一把手頓時站了起來,一臉緊張的看着田文都,“田先生,過了——”
田文都卻笑着說道:“劉書記不用擔心,我這保镖是有持槍許可證的。再說了,這人多勢衆的,就不允許我自衛了?”事情被曝光,最壞也就是持槍證被吊銷,大不了換個保镖再去申請好了。
劉書記啞然,田文都的不以為意是因為他有資本。而且他也不能得罪田文都,畢竟田文都有錢,他手指縫裏漏出來一丁點,就夠他升遷的政績了。更何況田文都能發展到今天,怎麽可能不和政界打交道,他這種層次的富商,認識的人他一個都得罪不起。也許他随便放出去一句話就能讓他吃不少苦頭。要不是知道田文都在,他能幹巴巴的坐在這裏給田青文賀壽?
而且他身邊還有一位能讓田文都恭恭敬敬的喊一聲江少的江一執。難不成是哪家的二代?
他頭腦有點發昏,這趟渾水絕對不能淌。
最主要整件事情,怎麽看都是大石村村民的錯。
田文都可不知道這位劉書記心裏這麽多的彎彎繞繞,他本來也不在乎他的想法。他直接扭過頭看田青文,“現在,田大族長可以幫這個忙了吧!”
說着,他直接走到田青文身邊,将筆和族譜擺在他面前,厲聲說道:“劃掉。”
田青文渾身顫抖不止,偏偏保镖手裏的槍還沒放下來呢,他只能選擇屈服,慢慢的拿起筆将田文都和田雨、田武的名字劃掉。
田文都卻還不滿足,“還有這些,這些——通通都劃掉。”
田青文咬牙切齒,卻只有照做的份。如此一來,田文都一脈自他往上四代的名姓全部從田氏族譜上抹除了。
田文都滿意的看着族譜上一連串的墨團,而且突然傳來江一執的聲音,“從現在開始,你田文都對天發誓,與大石村田氏再無任何關系。”
田文都頓了頓,莊重的說道:“從現在開始,我田文都對天發誓,和大石村田氏再無任何關系。”
族譜上劃掉的名字還可以再寫上,只有徹底斷絕關系,才算了結了這樁因果。
做完這些,在一衆保镖的擁護下,江一執和田文都兩人堂而皇之的離開了田氏祠宗祠。
田文都一走,原本就是為了田文都而來的賓客自然也就沒有了繼續留在這裏的道理,紛紛退場。
一時之間,酒桌上就只剩下了大石村村民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田青文額上青筋直露,田三死了之後沒多久,就迎來了改革開放。因為輩分和田氏嫡脈的身份,沒多久他就成了大石村說一不二的領頭人。直到現在,他什麽時候被人這麽指着鼻子威脅過。他憤恨的看向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長升子。
長升子放下筷子,拿着紙巾擦了擦嘴,輕叱一聲,“你們放心,他們絕對逃不了我的五指山。”
怪他看走了眼,沒想到這麽一個毛頭小子居然有這本事,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計劃。
不過也僅限于此了,在他看來,就這麽個小東西,嘴上沒毛,難道還真能翻天了不成。不是他小瞧江一執,而是他長升子在術士界摸爬打滾了這麽多年,多少次死裏逃生,手裏怎麽可能沒有底牌。
聽到長升子這麽一說,田青文和田文廣頓時放下心來。
“江少,我們現在怎麽辦?”一回到處,田文都就迫不及待問道。
江一執接了田文都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等——”
“等?”
江一執放下茶杯,“你肚子裏的東西我沒有把握直接滅掉,只能等他們自己出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今夜子時。”
“他們自己出來?那不是要我把他們……把他們生出來?”田文都渾身僵硬的坐在沙發上,不敢往下想。
江一執輕笑一聲,正襟危坐,“我盡量保證在他們出來的那一刻解決掉他們。”
田文都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要是不能呢?”
江一執想了想,覺得田文都說的有道理,他正色道:“那你還是先留好遺書吧!”
田文都:“……江少不要吓唬我。”
江一執笑了笑,以他如今的實力,尋龍點穴,算命蔔卦雖然都不在話下。但要是真刀真槍的拼命,對付兩個未出世的嬰魂倒是簡單,但耐不住旁邊還有個長升子虎視眈眈。
這一趟只怕是難以全身而退了。
晚上十一點,別墅裏燈火通明。
田文都焦躁不安,他看向還有心情吃夜宵的江一執,“江少,咱們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我們大可以跑回京城或者更遠的地方,那個長升子還能一直追着咱們?”
江一執解釋道:“先不說咱們能不能跑那麽遠,他今天沒有在壽宴上動手一是因為人多眼雜,二是因為你肚子裏的嬰魂還沒到出世的時候。咱們雖然大可以一走了之,可你也不要太小瞧術士,別忘了你肚子的嬰魂可是來自于田文廣,只要有他在,長升子就有幾十種辦法找到咱們。更何況就這麽半天的時間,你覺得咱們能跑多遠?只怕半路上就被長升子逮了個正着,我最擔心的是他铤而走險,禍及無辜。”
江一執繼續說道:“最主要的是,待在這裏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我們也能提前做好準備,而且還能有一些幫手幫着咱們。”
“幫手?誰……”田文都的眼睛頓時亮了,多一個幫手就多一份保障。
江一執沒說話,他看了看時間,讓保镖們把桌子上的碗筷撤走。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符紙,走到別墅前方的小院子裏,刷刷刷的一排排符紙拍了出去,嘴裏念念有詞,紫光一閃,一層層符紙直接鑽進了水泥地裏。
江一執回過頭就對上田文都亮晶晶的雙眼,有什麽比親眼看見江一執施展術法更讓他振奮。
江一執反身走進別墅,将三只上方套着折成三角形的符紙的小旗放在茶幾上。
田文都湊了過來,“江少,這是?”
江一執說道,“我在院子裏用符紙擺上了三個陣法,應該能拖住長升子一段時間。”
話音剛落,他瞬間斂起神色,眼睛看向窗外,“來了!”
長升子帶着田文廣站在別墅大門前,距離子時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月亮被厚厚的一層烏雲遮掩,四周已經泛起帶着濕氣的微風,這是大雨即将到來的預兆。田文廣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看着眼前與往常一樣沒什麽區別的別墅,不知道為什麽,讓他有一種心悸的感覺。他忍不住的問道:“道長本事高強,我就不用進去了吧?”
長升子斜了他一眼,兩眼透着精光:“田文都畢竟不是田雨和田武的血親,沒有你這個親生父親在場,他們若是貪圖田文都肚子裏的舒适,不願意出世,咱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可就都功虧一篑了。你要想明白,你做了這麽多,為的不就是有田雨和田武有一個重生為人的機會嗎?要是這個時候出了岔子,你可就真的斷子絕孫了。”
田文廣神情恍惚。說起這兩個孩子,都是他犯下的錯。當初要不是他喝多了,打牌輸了一大筆錢,也不至于回家揪着他婆娘的一丁點錯處就破口大罵。偏偏他婆娘也是個暴脾氣,兩個人直接就吵開了,他也不記得當時到底是什麽情況。只知道兩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來,他婆娘一腳踢在他的命根子上,他吃了疼,下意識的把人踹了出去。
等他恢複意識之後,他們兩個雙雙被聽見慘叫聲趕過來的鄰居送進了醫院。然後他婆娘肚子裏快六個月的兩個孩子就這樣沒了,他被踢壞了命根子,雖然不至于不舉,卻被徹底斷了生理功能。
雙重噩耗的打擊下,田文廣差點就崩潰了。正是這個時候,長升子道長找到了他。
他說,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幫住他讓那兩個未出世的孩子重新得到出生成人的機會,而他只要做出一點點犧牲。
為了不斷子絕孫,田文廣咬牙應下了長升子的建議。
他苦心等待了三年,每天忍着惡心給回鄉祭祖的田文都送上一份竹鼠肉湯,為的不就是今天嗎?
他咬了咬牙,“好,我跟道長進去。”
長升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手裏的浮塵一甩,帶着田文廣踏進了別墅大門。
就在那一瞬間,天地之間驟然變換。
只看見眼前燈火通明的別墅突然消失在眼前,随之出現在的是一條狹長的小巷子,再往前便是三個叉道。
“轟隆——”
雷鳴過後,暴雨傾盆而下。
田文廣哆嗦着嘴:“道長,這是怎麽一回事?”
長升子冷笑着說道:“區區幻陣而已,我還以為他能耍出什麽厲害的手段。”
田文廣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麽是幻陣?”
長升子随口解釋了一句,“就是俗話說的鬼打牆。”
說着,他沿着巷子向前走去,然後直接進了其中一條叉道。
停在原地的田文廣見此,三步作兩步的緊跟了上去。
五分鐘之後,他們回到了原地。田文廣眼巴巴的看着長升子。
整個路程一共三百二十步,長升子心裏有了計較,擡腳繼續往前走。走到一百六十步的時候,長升子轉身面向石牆,手中浮塵直接捅進石牆與地面的夾角裏。
仿佛只是一瞬間,包括石牆和小巷在內的世界都變得虛晃起來。田文廣搖了搖腦袋,回過神來,燈火通明的別墅又出現在了視野裏。
長升子把浮塵從水泥地裏抽出來,順便帶出來一張破損的符紙。他得意的笑了笑:“也不過如此。”
與此同時,別墅之中的茶幾上,一只小旗突兀的着起了火,仿佛只是一瞬間,旗子上的符紙就變成了一撮黑灰。
“江少?”田文都驚呼道。
江一執面不改色,只說了一句,“幻陣破了。”
說完,他抓起一把泥,鋪平,澆上一杯白酒,用打火機點燃,然後将第二杆小旗插了上去。
“道長——”田文廣驚慌不已,就在剛剛走出幻陣的那一剎那,世界再次變換了模樣。
原本平坦的地面變成了一片火山地,不遠處就是冒着黑煙的火山口。幾息之後,地面開始快速坍塌,露出地表下流動的亮紅色火山熔岩。灼熱的氣流撲面而來。他被迫快速的跑動,無論他跑到哪裏,落腳的地方不超過三秒鐘就會崩塌。
想比于田文廣的狼狽不堪,長升子就顯得游刃有餘。但長升子沒時間搭理他,他環顧四周腦中飛快的想着應對方法。
地面崩塌的速度在加快,田文廣上氣不接下氣,卻沒想到下一刻即将落腳的地方直接坍了下去,他一腳踩進了火山熔岩裏。灼燒皮肉的劇烈痛感直擊大腦皮層。
“道長……”田文廣撕心裂肺的沖着長升子的方向喊叫,面容扭曲,頭上熱汗翻滾,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道長……救我,求……求你……”
有了!
長升子雙眼一亮,擡頭看向天空,雨點淅淅瀝瀝的落下來。只有這裏是整個陣法兼顧不到的地方。他不得不運轉起體內的真氣,然後一把抓起大半個身體沒進熔岩裏,早就沒有了聲響的田文廣抓起來。騰空而起,徑直穿過火山陣的籠罩範圍裏,落在地面上。
“咳咳!”劇烈的痛感消失無蹤,田文廣慢慢的恢複意識。他舔了舔嘴角上的雨水,看着長升子的方向劇烈的咳嗽。
他眼底帶着恐懼,要是再這麽繼續下去,他今天一定會交代在這裏。他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抱住長升子的腳,痛哭流涕,“道長,你讓我回去吧,再繼續下去,我一定會,會死的。”
此時距離子時只有不到五分鐘了。長升子面色陰沉,一腳把一直在耳邊聒噪的田文廣踹了出去。
他深知不能再這樣拖延時間,原本顧忌着不知道江一執的深淺,所以還想着保留實力。現在看來,倒不如速戰速決,今日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否則他三年的心血可就都白廢了。
說着,他直接從胸口處拿出來一布包,然後從裏面抽出來一把匕首……
別墅裏,只看見第二杆小旗一陣劇烈搖晃,然後直接栽倒在桌面上的泥團上。
緊接着不到幾秒鐘的功夫,別墅外傳來一陣刺啦聲,茶幾上的第三杆小旗攔腰折成兩半,斷口處光滑而平整。
江一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客臨門,未能遠迎,失敬,失敬。”
話音剛落,別墅大門猛的被大風吹開,長升子提着癱軟的田文廣出現在門口。
“小子,你倒是好手段,可讓道爺我費了不少的力氣才走到這兒。”長升子一把将田文廣扔在地上,随即陰森森的看着江一執和田文都,“既然有膽子敢攔道爺我的路,我今天就教你有來無回……”
屋外雷電交加,照在長升子的臉上顯得他的臉色格外猙獰。
話音剛落,長升子提着匕首幾個跳躍,瞬間出現在江一執面前,他手中的匕首,精光流轉。刀口處覆着一層薄薄的亮黃色靈光,帶着不容忽視的殺伐氣息,如同要撕裂蒼穹一般,橫劈而來。
江一執神色凝重,難怪長升子膽大包天,敢做出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來,敢情是因為手中有這樣的倚仗。
正是電石火光之間,尖銳的破空聲在耳邊響起,江一執動了。
丹田內紫氣飛速流轉,不過一息之間,他左手間迅速的凝聚出一個光團。
“砰……”
手掌一斜,手中的光團頓時與那迎面而來帶着兇悍勁氣的匕首碰撞在一起。一股肉眼可見的能量漣漪随即從兩者接觸處擴散而出,直接将靠近兩人的沙發、茶幾、臺燈掀翻了出去。
被一衆保镖擁着的田文都躲在樓梯後面,看着眼前的打鬥場面,體內的腎上腺激素急劇上升。
這純粹的力與力的較量,兩人毫不保留的使出全身氣力。一次次的碰撞在一起,又一次次的被對方的氣浪撞飛,整個屋子都成了他們的戰場,到處都是被摧毀的家具殘骸,牆壁上的一道道劃痕顯示着戰鬥究竟有多劇烈。
屋內打鬥聲不止,屋外雷電交加,以至于在這個人數不下五百人的村莊裏,竟無一人知曉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雙方你來我往,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交戰已不下百餘回。兩人氣力都下降的厲害。
相比較于江一執的游刃有餘,長升子就顯得尤其焦躁。哪能想到這江一執竟然這麽難纏,久攻不下,每一次催動手中的匕首,都要損耗體內不少的精氣。也就是說時間拖得越久,局面就越對他不利。
“铛——”
不知不覺,十二點到了。
江一執面色微變,長升子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他桀桀說道:嬰魂即将出世,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話音未落,躲在樓梯後面的田文都面色巨變,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從肚子上傳來,他低頭一看,一個巴掌大小的黑洞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肚子上,并開始往外擴散。
陰風漸起,方圓十裏肉眼可見的煞氣從土地裏鑽了出來,并飛速的向別墅之中湧過來,然後鑽進田文都肚子裏。
隐約可以聽見小孩玩鬧嬉笑的聲音:“咯咯咯……嘻嘻嘻……”
“江,江少——”田文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雙目爆出,臉色由黃變紅變紫再變白,臉頰兩側的肉不停地顫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只聽見長升子大喝一聲,“田文廣,給我喊,把孩子喊出來——”
不遠處癱在地上的田文廣捂着額頭。就在剛才,江一執和長升子打鬥的時候,躺在地面上的田文廣直接被飛過來的煙灰缸砸中了額頭。血水順着臉一直流到衣服上,入眼的就是觸目驚心的鮮紅。
田文都已經昏死了過去,孩子嬉笑的聲音斷斷續續,黑洞已經覆蓋了他整個肚子。
嬰過一直停留在他的肚子裏,沒有出世的意思,黑洞又漸漸的開始縮小
長升子急不可耐,看見田文廣渾渾噩噩的模樣,長升子再次大聲喝道:“田文廣,你再不喊,你那兩個孩子可就永遠都出不來了。”
聽到孩子這兩個字,田文廣渙散的眼神慢慢的聚焦,他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擡頭模模糊糊的看着十幾米外躺在地上的田文都,他等的不就是這個時候嗎?
他拼着最後的力氣,沙啞着聲音喊道:“孩子,我是你們的親爸爸……”
小孩嬉笑的聲音驟然停止。
“孩子,你們出來好不好,爸爸等了你們三年了。”田文廣哀求着。
“爸爸?嘻嘻,爸爸!”詭異的聲音從田文都的肚子裏傳了出來,護在他周圍的保镖強忍着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後腰上摸出手槍,打開保險。
偏偏田文廣的語氣越來越高昂,“對,就是爸爸,你們出來,爸爸陪你們玩好不好。”
“爸爸陪我們玩?”
“對對對,”田文廣迫不及待的說道,“爸爸陪你們玩,還有你們媽媽,咱們一家一起去游樂場,哪裏可好玩了,你們先出來好不好?”
“出來,嘻嘻,陪我們玩,好啊,陪我們玩……”
小孩尖銳的聲音由遠及近。只看見田文都的肚子上的黑洞中慢慢的冒出兩個黑色的霧團,隐約可以看見兩個眼角帶着血絲的小孩的輪廓。
田文廣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場景,他捂着額頭上還在不斷冒血的傷口,驚恐萬狀,語無倫次的說道:“這,這是什麽鬼東西?”
眼見着兩團黑霧即将脫離田文都肚子上的黑洞,江一執神色一凜,就是現在——
他身形一動,向田文都急掠而去。與他對峙的長升子緊跟着沖了過去,“你休想——”
“開槍!”原本護在田文都身邊的保镖瞬間舉起槍,指着江一執身後的長升子就是“砰砰砰——”一陣速射。
長升子來不及躲避,猝不及防的被打中了左腿,顧不上大腿上傳來的痛楚,連忙運起真氣護體。
等他做完這些,擡眼就看見江一執已經掠到了田文都身邊,他高舉着左手,掌心處紫光湧動。
“不——”長升子驚慌失色,下一刻,他手中的匕首脫手而出,沖着江一執急射而去。
就在此時,四周空氣忽然一陣扭曲,兩道氣流無中生有,一道沖着長升子襲去,徑直打在長升子的胸口。
“噗……”長升子眼瞳驟縮,薄薄的一層護體真氣直接被擊碎,胸口處直接凹陷了下去,旋即一口鮮血從喉嚨中噴處,身體倒飛而出,重重地砸在牆壁上,最後撲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盡職盡責的保镖們順勢調轉槍口補了兩槍。
另一道氣流則是直接打在匕首上,只可惜效果不大,只是稍微将匕首打偏了方向。
就在兩個嬰魂脫離田文都肚子的一瞬間,田文都的正生機飛速喪失。眼見着就要一命嗚呼。說時遲那時快,江一執高舉的手瞬間落了下來,死死的掐住兩團黑霧,紫光流轉之間,兩團嬰魂身上的黑霧随即消散。
尖銳的鬼哭狼嚎的聲音不絕于耳,周圍的保镖拼命的捂住耳朵。
“給我回去……”江一執左手用力一拍,兩只嬰魂瞬間又被江一執塞回了田文都的肚子裏。
只看見原本生氣渙散的田文都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生機。
江一執還沒來得及高興,一道破空聲呼嘯而至,噗嗤一聲,一柄匕首紮進了他的右手臂裏。
江一執面色一變,刀鋒上的陰煞之氣沿着血脈直接鑽進了骨髓裏。刺骨的陰冷傳來。他哆嗦着嘴唇,一咬牙直接将手臂上的匕首拔了下來。鮮血蹦濺出來,江一執顧不上這些,左手飛速的結着手印,片刻之後,終于将已經侵入身體的陰氣牢牢的鎖在右手臂上。
另一邊,田文都瞬間睜開眼,顫巍巍的坐起來,匍匐在地上,“嘔~”
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味撲面而來,只看見兩道白光自黑色的污物中飄了出來,圍着地面上的田文廣饒了幾圈,最後沉入了地下。
屋外大雨還在繼續,保镖給江一執包紮好手臂之後,開始清理屋子裏的狼藉。
“江少,那些污物……”一個保镖強忍着惡心,将地面上的污物清理幹淨。
江一執沉了沉氣,看了看躺在不遠處的田文廣,“收起來,火化了吧。”
保镖面容扭曲,什麽東西能用火化來處理,似乎只有一個。
這麽一想,更惡心了。
這些保镖以前都是退伍兵,處理起屍體來輕車熟路。江一執仔細的擦拭着手裏的匕首,手柄處有兩個篆小字,正是“魚腸”。這是他的戰利品。
所謂魚腸,乃是華國十大名劍之一。《史記·刺客列傳》中有記載:是專諸置匕首于魚腹中,以刺殺吳王僚,故稱魚腸劍,
江一執卻沒想到,他這一趟南省之行,竟還能有此斬獲。
第二天一大早,雨過天晴,田文廣連帶着一個骨灰盒被盡心盡責的保镖們直接扔在了他家門口。
然後一行人直接驅車離開了大石村。
“江少,”肚子裏沒了那兩個鬼東西,田文都整個人看起來都輕快了不少,他有些郁悶:“咱們就這樣放過田文都和田青文了嗎?”
江一執笑了笑:“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所以這事,你不要問我,畢竟你才是受害者,你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好了。”
田文都沉默了,他絕不可能輕易的放過大石村人,要他來處理,結果只有一個。田青文倚仗的不過是他和大石村組建的食品公司已經走上了正規,只要這食品公司存在一天,大石村人靠着分紅就足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至于現在嗎?
他一個做手機的,開什麽食品公司?
他倒要看看,沒了分紅,大石村人該怎麽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嘴臉。
“對了,江少。”像是想起了什麽,田文都又問道:“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人在背後幫着咱們呢?”
江一執頓了頓,“你想知道。”
田文都點了點頭,“當然。”
江一執笑了笑,擡手指向窗外。
順着江一執的手看過去,那是一個候車廳,裏面什麽都沒有,田文都正疑惑着呢,只看見十幾道虛晃的身影漸漸浮現。
他們面黃肌瘦,穿着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衣裝。
他們沖着田文都點了點頭,而後又消失不見。
田文都瞪大了眼,張了張嘴。
“那,那不是……”幾十年前被他父親害死的大石村村民嗎?
“所以啊,有時候老一輩總要比年輕人要開明的多。”江一執說道:“現在,你還要像之前想的那樣處理大石村村民嗎?”
良久,田文都才回過神來,他輕笑一聲,正色說道:“我已經不欠他們了。”
“這樣也好,說起來,你雖然經歷了這麽一遭,但好在有驚無險。要知道你可是幾乎把長升子全部身家吃了進去,那麽多的補藥,你這輩子注定是要長命百歲。論起來,你不虧。”江一執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田文都振臂一揮:天涼了,讓我自己的公司破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