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夠, 怎麽不夠!”徐晨安笑了, 笑的肆無忌憚, 眼淚順着眼角落了下來,他拿起手裏的老式手槍,從槍頭看到槍柄, 面容卻漸漸扭曲, “十二年前, 要不是你給的三十萬,我又怎麽能從一個農村出來的泥腿子變成現在每年拿百萬年薪的金領呢。更不可能站在這裏, 為我無辜慘死的妹妹,郁郁而終的母親報仇雪恨——”

“沈括,十二年了!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少, 縱情享樂了十二年, 逍遙法外了十二年。”徐晨安深吸一口氣,“而我等了十二年, 熬了十二年,十二年後的今天,沈括, 你準備好迎接來自我的報複了嗎?”

“你——你是什麽意思?”沈括張了張嘴, 他還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事情。

徐晨安看着面前抱頭蹲在過道上的一群乘客, 把對講機貼在嘴唇上,輕聲說道:“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十二年前,徐晨安的妹妹徐曉十八歲,高中畢業, 順利的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

相比于徐曉從小成績優異,徐晨安大概還沒開竅,屬于那種明明很努力,偏偏怎麽學都學不會的類型。徐家家境貧寒,父親在徐晨安很小的時候就因為一場意外事故去世。他們兩兄妹完全是靠母親一個人忙裏忙外,含辛茹苦的拉扯大的。

那一年,徐曉如願以償的考上了本地的一所重點高中,家裏一下子要交兩份學費(初中是義務制教育,不需要交學費),再加上兩人的生活費,僅靠着母親一個人起早貪黑去縣城裏買菜的那點錢,根本不夠。

正在讀高二的徐晨安選擇了退學,去工地上做小工。一是為家裏減輕負擔,更多的是希望能給妹妹存夠讀大學的學費。

徐曉高中畢業,趁着暑假的功夫,說什麽也要到工地上探望來看望三年沒回過家的徐晨安。

徐晨安拗不過,只好答應了下來。

為了迎接徐曉的到來,徐晨安特意的請了幾天假,為的就是想帶着徐曉在市裏好好的逛逛。

這一逛,就出事情了。

兩人剛從動物園出來,徐晨安去給妹妹買水,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輛歪歪扭扭的小汽車沖着站在公交車站牌底下的徐曉去了。

等他回過神來,徐曉已經倒在了血泊中,肇事車主捂着胸口,全身痙攣着被路人從破損的厲害的小汽車上救了下來。

好在醫院距離出事地點不算遠,救護車沒過多久就來了,看見妹妹和肇事車主都進了急救室,徐晨安的心總算放下來了一半。

誰知道兩個小時之後,急救室的醫生卻出來告訴他妹妹徐曉因為搶救無效,死在了搶救臺上。

徐晨安如遭雷劈,他不敢相信明明送進急救室的時候,妹妹還好好的,怎麽做了一場手術之後,反而就死了呢?

他渾渾噩噩,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醫院方面在沒有詢問過家屬意見的情況下,就已經私底下将徐曉的屍體火化。事後,徐晨安去鬧,對方不僅沒有回避,反而大大方方的賠了一筆錢。

徐晨安從醫院的這些不同尋常的舉動裏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味道,

直到後來,沈括上門,看着徐家破爛的院子,神情高傲的摔下了一張三十萬的支票,并且毫不掩飾的告訴了徐晨安肇事車主的身份。最後更是直接放話徐家惹不起,只要他們老老實實的不亂來,這三十萬足以保證徐家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徐晨安擋住了歇斯底裏、對着沈括破口大罵的母親。識相的收下了沈括扔在地上的支票,心底的疑惑卻如同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他刻意的去關注了肇事車主的相關信息。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肇事車主趙鵬之所以會造成這樣的事故,是因為他患有嚴重的心髒病,而花市有華國最好的心髒病治療專家。閑的發慌的趙鵬偷了保镖的車鑰匙從醫院裏跑出來,結果沒想到半路上心髒病發。

更讓徐晨安震驚的是,和妹妹一同進入急救室的趙鵬在妹妹去世後不到三個月,出院了。連帶着他嚴重的心髒病也一起被治好了。

将這一切串聯起來,徐晨安腦中繃緊的弦突然就斷了。

他像是發了瘋一樣的去恐吓當初給他妹妹做手術的主治醫生,甚至不惜拿對方還在幼兒園讀書的兒子做人質。迫使對方終于承受不住壓力,痛哭流涕的說出了事實真相。

徐晨安面目猙獰:“當年,趙鵬心髒病發被送進急救室的時候已經是生命垂危,只有立即進行換心手術才有可能搶救回來。趙鵬雖然只是京城趙家的旁系,但是耐不住他有一個能幹的父親,在交通運輸部擔任處長。趙鵬跑到花市就醫,接待他的就是沈家。沈全安為了一個機場項目本來就上趕着巴結趙家,現在趙鵬在花市出了事,沈家和醫院方面都脫不了幹系。偏偏醫院千方百計的給趙鵬尋找合适的心髒源的時候,發現趙鵬和我妹妹都是同樣的稀有血型。果然如同他們所預料的那樣,兩人心髒配型成功。”

徐晨安幾乎是歇斯底裏的說道:“沈家為了避免被趙家遷怒,當時趕到醫院的沈括直接花重金買通醫生,和醫院方面達成一致,讓負責搶救我妹妹的主治醫生故意拖延搶救時間,造成了我妹妹的死亡。然後只等着趙鵬那邊的搶救室準備好,立刻從我妹妹的遺體上取走心髒——”

“你,你給我閉嘴——”向來不可一世的沈括終于回過神來,慌亂的說道。雖然他還不知道徐晨安究竟做了什麽事。但眼下,就沖着他眼前一大堆的警察和陸續趕過來的花市政府班子。他不敢想象,這件事情被捅出來之後,沈家就全完了。

“呵——”徐晨安捂着肚子,笑的眼淚都掉下來了,他愉悅的說道:“你怕了,你怕了就對了。”

徐曉去世之後沒多久,本來身體就不太好的徐母承受不住打擊,多年沉珂一起爆發,沒能熬過那個冬天。

徐晨安無比冷靜的安葬好母親,他重新回到學校,以無比驚人的毅力在一年內完成了高中三年全部的學業,然後參加高考,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入國內知名航校。

四年後,徐晨安大學畢業,進入南北航空,他花了六年時間,從一個普通的觀察員做到航班機長,他等的不就是今天嗎?

他緩了緩氣,用着一種仿佛是在和老熟人說話的語氣說道:“沈括,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沈括呼吸沉重,瞋目切齒,恨不得将對講機那頭的徐晨安扒皮抽筋。

徐晨安自問自答,笑的燦爛:“今天是我妹妹三十歲生日,是個好日子。我們十二年的恩怨,在今天做個了結吧!就讓我用這飛機上二百一十三條人命給沈家送葬——”

“你說什麽?”沈括渾身顫抖,不敢置信。

絡腮胡二話不說直接把電話搶了過來,“徐晨安,你不要亂來,你妹妹在天有靈,一定不會希望你……嘟嘟嘟——”

絡腮胡移開聽筒,全身僵硬:“他挂斷了!”

飛機上,只看見徐晨安把手裏的對講機扔在地上,槍口一轉,一槍打在對講機上。

趁着這個功夫,原本蹲在地面上的機組安全員突然跳了起來,一下子就把徐晨安撞到在地。

徐晨安沒有反抗,任由安全員把他制服在地。

乘務長連忙撿起地上的對講機,手忙腳亂的按了一通,最終臉色慘白的說道:“已經徹底壞了。”他們和外界唯一可行的聯系徹底斷了。

機組人員全體靜默,有些意志不堅定的空乘甚至直接嚎啕大哭了起來。

緩下心神的田文都看到這種情況,下意識的問道,“這是怎麽了,劫匪不是都已經解決了,為什麽你們反而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

副機長環顧四周,所有的乘客都是一副劫後餘生、喜不自禁的樣子,她頓了頓,終于還是說出了事情真相,“就在事情發生之前,徐機長……劫匪已經把駕駛艙所有不影響飛機沿固定航線飛行的儀器全部破壞了。”

在場的所有人面色一白:“什麽意思?”

副機長苦笑着說道:“意思就是飛機雖然還在正常飛行,但是已經無法進行正常的降落。現在我們連和外界的聯系都中斷了,也就是說我們能夠降落到地面上的唯一方法,就是等到飛機的油料耗盡……”然後等着它自己掉下去。

這不叫降落,這叫墜機!

聽到這句話,飛機上大半的人已經直接崩潰了,他們沒想到的是剛剛還在為脫離了危險而慶幸,轉眼又要直面死亡。

機艙裏又亂成了一團,哭鬧聲不絕于耳。

有些脾氣暴躁的人看見被安全員壓制住的徐晨安,沖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原本壓制他的安全員也直接松開了手,任由人群圍過來毆打他。

這些機組人員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們怎麽能不恨。同事了這麽多年,徐晨安怎麽就忍心這樣害死他們。他妹妹無辜,這些乘客就不無辜嗎?

徐晨安默默地承受着毆打,他并不覺得後悔。

忍了這麽多年,他已經瘋了。

一個劫機案,只要有人願意幫助沈家壓制輿論,沈括極有可能坐幾年牢就能出來,沈家照樣逍遙法外。只有弄出了人命,只要弄出了人命,就沒人敢再幫着沈括。

沈括,沈家,還有趙鵬,趙家,他們一個都別想逃。

這些人也不會白死,他們的家屬肯定會得到一筆數目不小的賠償金,他下輩子做牛做馬再去補償他們。

徐晨安笑了,他捂住腦袋,笑的瘋狂,笑的嗚咽。

“就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田文都如喪考批,不甘心的問道。

也不知誰說了一句:“要不然我們跳機吧,你們飛機上有配備降落傘嗎?”

四周的人頓時眼睛一亮,就連正在毆打徐晨安的人也停下了手,紛紛看向副機長。

副機長搖了搖頭,強行打起精神:“降落傘我們有,飛機起飛之前,京城方面有請我們幫忙緊急托運一批軍用降落傘,我記得裏面好像有。但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用。”

“先不說跳傘本來就是個技術活,咱們這些人恐怕沒幾個會,更何況乘客裏面還有老人和孩子。最主要的是飛機現在是高速高空飛行,如果跳機的話,只要一出機艙,不是凍死就是窒息而死,即便是能降落到地面,恐怕也成了一具屍體。”

四周一片死寂。乘務長拿着一疊紙出來,分發給乘客,意思很明顯,讓他們盡快寫下遺書。

田文都渾身戰栗不止,腦中一團漿糊。忽然之間靈光一現,他猛的回過頭看向江一執,眼睛一亮,幹巴巴的喊了一句:“江少!”

江一執沉了沉氣,輕聲說道:“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大概能做點什麽。”

坐在他身邊,捏着紙筆,指尖泛着蒼白的顧方許聞言,下意識的看向江一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