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時間無用

近日難得清閑,又是個大好的晴天。

趁着雨令過後天氣還未完全炎熱,以秦利帆提議,莫可琳舉手支持的自駕游活動正式提上日程。

秦利帆早在高中畢業那兩個月就拿到了駕照,如今也算是個開車的老手。

但到底還是有家裏人的規制在,最後幾人商量後,将目的地定在了本市一處尚有些名聲的風景區。

各個學校開學的時間不固定,特別是像秦利帆這般,早早便開始實行小學期政策的,雖說放假時間早,但與此同時的開學的時間也要提前。

他大概八月中旬便要回校,如今便不可避免地将這能短暫相處的時間看得極為重要。

因為兼顧到關乎“朋友間見上一面”的說法,與他們三人同行的還有高中時關系較好的顧聲和栗柏。

顧聲是和尹洱同宿舍的舍友,雖說之後文理分科進入不同班級。

但由于衆多人聽信傳聞想先行調轉風頭,于是向校長頻繁投信建議後,學校為避免麻煩,舍友分配自高一統一排宿後基本沒再變過。

這也算是一種巧合。

和她同樣留在理科班的莫可琳高一時沒和她分到同一寝室,又偏偏同宿舍的三位朋友都在高二時選了文科,也成功地讓尹洱成為文科宿舍中唯一的一個理科生。

耳濡目染近三年,在衆幹文藝青年夥伴的熏陶下,沒讓她漲一點關乎哲理的文學氣息,反倒相襯下更見劣勢。

自初中接觸地理後便從未突破及格大關的垃圾方位感,不僅在成績上屈居末等,在生活中也像個粘人的橡皮糖一般禁锢了她本就不太靈活的思維。

電話裏說他們從北大街來,再過五分鐘就到。

尹洱出門時只挂了一個小包,剛在微信上和莫可琳說完告她個車牌號,擡眼東張西瞧着,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就停着了離她不遠的位置。

坐在副駕駛上的栗柏将車窗搖下,朝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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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洱跑着過去,幾經扳把手無用後,還是由車內的人幫她将其推開。

車上位置不顯擁擠,尹洱彎着腰和莫可琳一起坐在後排。

許久不見還是有幾點生分。

前方栗柏看着導航在給開車的秦利帆指路,兩人絮絮說着,更顯得後邊三人所處境遇有些許冷清。

昨晚熬夜追劇整得今天一天精神都不大好,莫可琳低着頭打盹,不過一會兒就靠着尹洱的肩膀睡死過去。

兩人相差不大的身高使得這樣的姿勢并不舒坦,以至于剛行進不足一公裏,一陣颠簸後,莫可琳又悠悠轉醒。

“好困。”

她迷糊着說了一句,并以此打破維持已久的前後平衡。

秦利帆聽着後方的動靜,如今才算是找到一處可以插空發言的機會。

“上高速更困,你們倒是有機會睡覺,我這開車的才真是慘得一批。”他笑着打趣,壓着速度緩緩上了高速口。

周邊全是陌生,縱橫交錯的路線繞得人眼花。

并沒有多少人煙,天氣暗沉,連遠處的山巒都看不真切。

放在腿面上的手機咯噔響,尹洱打開後點了靜音,再定睛一看,發現是尋攸駱發來的消息。

—在幹嘛呢?

如今已經到了下午一點,因為事發突然又情況緊急,尹洱出門時都沒來得及扒幾口飯吃。

“那就撐着點,車上五個人呢,可不敢馬虎。”莫可琳笑着回應。

又引得一旁通情達理的栗柏,瞅見秦利帆不滿的嘴臉後含笑安慰:“再撐一會,下了高速我開。”

這些大小夥子拿本都快,尹洱在後方沒有說話,敲着屏幕剛打完字,便聽一旁的莫可琳說話間突然提到她。

“耳朵最近也剛拿到本,有機會......”她話沒有說完,早料到尹洱會搖頭拒絕。

“可不行,都半年沒碰車了。”

“尹洱不也是高中畢業就去報了駕校?”栗柏突然道。

尹洱慚愧點頭,之後便聽他又說:“拿到證用了兩年?”

這群拿證快的人怎麽能體會到練習科目二科目三的艱辛。

雖說确實是自己天賦方面欠缺的原因,但人總是不願在大庭廣衆下将自己的蠢笨毫不遮掩地表現出來。

“每次放假回來教練都不讓去,要在家隔離夠多少多少天,煩得很。”

她苦着臉去說,想起自己悲慘的考證經歷,連眉頭都舍不得舒展開來。

秦利帆:“那确實是,而且感覺你們學校每次放假都挺遲的。”

果然還是帆同學貼心,尹洱笑着點頭,過了難關後輕拍了下将她推上被“毒舌”栗柏調侃境地的莫可琳,接受她調皮的一擠眼,無奈嘆氣,又靠着後背摩挲起黑暗的手機屏幕。

“顧聲還好吧?”她小聲問道。

盡力壓低音量,但還是引得被詢問那人扭回頭來看了自己一眼。

她戴着口罩并不顯表情,聲音還算正常:“沒事。”

顧聲是那種易暈車體質,這行駛了半小時還離目的地相距甚遠的長途跋涉,對她來說确是個難題。

“沒事,剛喝過藥,現在情緒不高就是有點犯困而已。”栗柏跟着補充,在顧聲眯着眼點頭的時候往後看看,從一旁拿了幾瓶礦泉水出來。

“渴了喝點。”

他将水朝後分來,不論是相處還是談吐都很是自然。

“你們兩個是上的同一所大學是吧?”莫可琳突然想起後問道。

栗柏點了點頭。

“可真好。”莫可琳豔羨唏噓,“少見的一對青梅竹馬,竟然連高考都不能拆散。”

她話說得還算委婉,但在某些日常較真的人耳中聽來仍舊覺得違和。

顧聲将蒙在身上的衣領掀開:“真是發揮超常了,本來都覺得和老柏去不到一塊。”

回想當初她又幽怨了語氣,雖說确實不滿,但在人前還是帶了幾分調侃做掩蓋,“不過我看他可是老早就想擺脫我這累贅,在學校裏都不讓我去主動找他。”

她輕哼一聲,黑長的頭發因為靠着椅背摩擦許久,而稍顯淩亂。

因為要兼顧指示方向的大任,栗柏這次并沒有回頭。

他聲音清冷,即便是語重心長地向其解釋多次,但還是不敢透露半點實情。

“學院的工作比較忙,我是怕你來找我的話要在樓下等太久。”

顧聲向來嬌氣,哪會因為這牽強的說辭而輕易原諒他的過錯。

“那也不見你來找我。”

兩方因為父母的原因,日常生活中免不了要常打交道。

這從小到大幾乎成為定理的規律,不知為何,到了大學便毫無征兆地改變,發展成了如同普通朋友在路面上偶遇時總要假裝視而不見的可笑地步。

“不是你先說的,怕我擋你桃花,現在又怪到我頭上。”

栗柏在前方輕笑,将因為長時間未操作而熄滅的手機屏幕再度摁亮。

顧聲這次沒有很快回話,在一陣減速帶的輕微颠簸後,車內陷入詭異又尴尬的沉默。

“聲兒在大學談了?”莫可琳總是在這種僵持的場合下最為大膽,她壓着聲音又說,語氣很是随意,“我也談了一個,年紀小一歲的,是個渣男。”

她說得極其簡單,就和剛分手時為了讓尹洱安心而屢次描述的那樣。

或許是尹洱看過來的眼神實在怪異,莫可琳又輕笑一聲,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沒事,姐早就看開了。”

尹洱閉着嘴沒說話,捏着手心移開視線時,顧聲恰好開口。

“沒談,但有幾個追我的,還有一個我挺有好感的。”

“那還不錯啊,處人要處時間長點兒的,不然都瞧不出來那人是個什麽東西。”

說什麽看開,向人談起時還是免不了帶了些自己的主觀情緒。

莫可琳頓了頓,見沒人願意接自己的話後輕輕“啧”了一聲。

“聽你這意思是覺得在感情中,時間也可以成為一種調和的方式?”這次是秦利帆抽空問道。

這話題沉重,在車內過半人的經歷中都占據有很大成分。

莫可琳自然瞧出了他的小心思,如今不見尹洱發言,自己也不好先入為主,位于旁處去混亂操作些什麽。

“那也說不定,但時間長點肯定沒有什麽壞處。”

她将問題又繞回原點,并沒有将分叉的兩條路口标出明确的優劣好壞。

“那确實是。”秦利帆點頭,透過視鏡往後瞧了一眼,發現尹洱仍在看着手機發呆。

“我倒不這麽覺得。”顧聲道。

她掀開衣服坐起身來,傾斜的靠背稍稍擡起,位于她身後維持一個姿勢過久的尹洱也得以伸展略微發酸的腿腳。

“不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可是陪伴和告白到底還是不一樣的,你不說沒有人能明白你是什麽意思。”

“就像一處常年天陰的村莊,村民們每天都能看見成堆的烏雲,有時還會雷聲伴着閃電,将要下雨的氣氛烘托個完全。可是前戲做足、時間又蔓延許久,也還是不見一滴雨水落下,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便不會說這是一個常年下雨的村莊,而僅僅只能說這是一個常年天陰的村莊。天陰預示着下雨,這或許是個常識,但沒有人能将其以正統又絕對的因果關系聯系起來。依照這個規律,時間長短在沒有明确标注的情況下在感情中等于無用,我不知道你們每個人都是怎樣想的,但我個人是這樣認為的。”

她說完後便一抿唇,閉着眼将頭偏向了離窗近的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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