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泛舟還是劃船?

随着離風景區漸近,窗外的景色愈發清新美觀。

先是蔥茏的樹木、後是煞白的瀑布。

因空調直吹過久而有些犯冷的尹洱打了個噴嚏,她稍擡頭将風向撥轉。

而一旁本執着于将窗戶打開卻使不上力的莫可琳已經撇嘴,擰着眉幹脆隔着玻璃将手機攝像頭點開。

此時已下高速,進入附近的城鄉公路地帶。

以昏昏沉沉為由又确實精神勞累的秦利帆果斷“下崗”,由栗柏頂上。

道路兩側的店鋪頗多,還總有非機動車亦或是人群經過。

栗柏需要集中十二分精力,才能将因為陌生而摸不準右輪的車輛駕駛得當。

為了全車人的性命着想,莫可琳暫時接替了幫人指路并積極提醒避免擦車的重任,來到了副駕駛。

如今離目的地還有三公裏左右,導航上顯示的前方路線已開始一橙一紅。

果不其然,過了幾個急轉彎剛到山腳,便不見源頭地堵在路上。

“總有人不好好排隊,想過來當這攪屎棍。”莫可琳呲着牙發狠,忍氣罵完後提醒栗柏離前車遠點。

人多的地方除了喧嚣就是堵車。

龜速移動的長龍不見盡頭,即便是要下車打探情況,遙走十來分鐘,也搞不明白前方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早該知道在假期來這裏會是這般境況。

車上有空調制冷,外面卻依舊炎熱,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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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探尋無果卻在返回時見盤龍輕移的秦利帆緊跑幾步上了車。

車門一開一關間将炙熱的空氣和冷徹的空氣短暫融合,尹洱又打了個噴嚏,揉着鼻子眯眼擡頭時,秦利帆正扭回頭來看她。

并沒有移動多少距離,在她疑惑地眨了兩下眼後,極緩的一陣前仰,車輛再度停下。

“吹感冒了?”秦利帆問。

如今後排只剩尹洱一人,她大可以窩躺着躲避頭頂的風,亦或是縮在角落裏躲避從正前方吹來的風。

她端坐着搖頭,即便直說了自己沒有,但秦利帆還是自顧自地囑咐莫可琳将空調調高了一點。

山區經常沒有信號,手機頂部顯示一直在3G和無信號之間徘徊。

聊天界面還停留在尋攸駱說他下午要去給他妹妹開家長會。

尹洱并沒來得及回複,瞅着想要發出的消息悠悠轉過幾圈後,又變為一個刺眼的紅色感嘆號。

您有一條消息未發送成功......

您有兩條消息未發送成功......

之後是三條、四條......

她實在閑得無聊,栗柏在謹慎地開車,莫可琳在使勁渾身解數地罵空氣,顧聲好像已經睡着了,秦利帆則躺在靠背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堵車了...

—發不出消息

—你妹妹可愛嗎,好想見見啊

—有點犯困了

—但是睡不着

—有點想知道你有沒有再說些什麽...

—其實是有點想見你了

她低着頭一刻不停歇地發着,直到不知什麽時候扭回頭來的秦利帆極其短促地喚了她一聲。

“什麽?”她沒有聽清,怕吵醒顧聲睡覺也沒敢問得太大聲。

秦利帆又歪過身子離她近了一些:“問你什麽時候開學。”

“九月多吧,還不确定。”

話題就這樣終止,以含糊不清的回答,配合他搖擺不定的心。

這種場合并不适合說悄悄話,所以秦利帆低下頭,将握在手裏只是裝樣子用的英語單詞書放下。

那急轉彎完全狹窄的路面擁堵了多少車輛,直到下午四點,才跨過門檻,到達看起來也沒多麽好玩的地方。

水光殷殷,照的是臨近落日的餘晖。

天空一片湛藍,連着綿延的山峰。

又确如秦利帆所言,出來就是為了游山玩水,再沒其他更深遠的意向。

所以顧聲笑了笑:“可以去泛舟啊。”

下車後又步行了一段距離,暈車已經好了大半。

她一直是活潑的,只是不适應那種狹小又憋屈的空間,像是無數密集的白蟻在蠶食她總是跳脫的靈魂。

“說劃船就好,還用什麽泛舟啊。”秦利帆沒忍住笑出聲。

見那下邊穿着紅色救生服的年輕人撐着木槁,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中間立了一面紅旗的假山靠近。

穿着蓑衣戴着漁帽的不一定是船夫,但拿根木棍蹲坐在小板凳上搖搖晃晃看水的,一定是腦袋瓦特的泛舟人。

尹洱将出門時帶的包揣在懷裏,秦利帆在前撐杆方向,栗柏在後挑着渾水往她腿上淋。

不遠處的漫水高臺上一大堆人光着腳丫子在上面走。

秦利帆頗有幾分嫌棄道:“咱這劃的怕不就是人家的洗腳水。”

他有空調侃,但船技卻是真不過關,引得在後邊使蠻力的栗柏咬牙切齒的,簡直想讓中間的幾個女生讓開,拄着快有兩米長的木棍去甩他一下。

秦利帆頑皮的天性不得以輕易更改,即便是這樣無聊的劃船活動,也偏要提起幾分興趣。

“我要去那塊的假山上看看,沖沖沖!”

他大言不慚,等真到了假山附近,又被成堆的寬大水草攔住去路。

“不行,過不去。”栗柏殘忍告訴他真相。

秦利帆輕嘆一聲後另辟蹊徑:“可以從後邊繞過去嘛。”

确實可以繞過去,那後邊還飄了一個看起來陳舊、又着實遭殃的破木筏子呢。

“你幹脆自己飄過去得了。”栗柏不想聽他悶臭屁。

顧聲也跟着應和:“這山也不好上吧,還不如去那塊看看。”

她指了指被夕陽照射下顯出人虛幻暗影的漫水高臺。

秦利帆自然是無話可說,因為後方的栗柏早已對他的意見聞所未聞,操縱着木筏朝那方行去。

波波緩流,漂浮着幾根不知是有多長的水草。

尹洱應景地掏出手機拍照,本想去一旁看看莫可琳動态,詫然瞪圓眼,才發現她正撅嘴開着美顏臭美自拍。

尹洱淺笑着沒說話,但身後的栗柏還是注意到動靜,毫不留情地拆穿。

這時候是莫可琳不願了,不滿哼氣:“哎呀就不能假裝沒看見嘛。”

她語氣嬌怪,雖說确實有些尴尬,但既然已經被人發現,也就不用像先前一般過多關注于躲藏。

舉着手機大大方方地試過不同特效,還偏要拉着尹洱一起。

顧聲在後半段路時動了想要試試的心思,讓秦利帆去一旁休息,自己站于前方操縱方向。

到這會兒可是沒了栗柏多嘴的機會。

也幸得顧聲方向感優越、腦袋瓜也靈光,并沒讓秦利帆的上岸大計耽擱太長時間。

終于靠岸。

木筏搖晃兩三下,尹洱趕忙抓緊一旁的鐵杆護欄,眼見秦利帆縱身一躍,到達片石參差的下沿。

他邁着長腿進行了極短促的一陣攀岩,抵達高臺,比執着于躍龍門的鯉魚還要活躍。

浸了水後的小旗并沒顯得多麽張揚。

在秦利帆以之為背景自拍一張之餘,本靠岸的木筏被沖擊的水流推向遠方。

“走走走,幹脆現在直接走得了。”栗柏笑着出馊主意。

“他還在上面拍照,笑死。”莫可琳道。

秦利帆根本不覺危機,對身後在密謀着幹壞事的幾人的計劃充耳不聞。

尹洱也被引去注意,之後便見秦利帆扭回身後瞪大眼睛歪頭,邁幾步後蹲在邊緣可憐兮兮。

“不敢走啊哥們。”

“不敢留我一個人在這兒啊。”

他拄着胳膊在那兒揮了兩下手。

顧聲瞧他果真可憐,給他提了一條出路:“叫聲爸爸我們就過去接你。”

“不敢啊。”秦利帆更是苦着臉,将手捂在臉上做掩面痛哭狀,将诙諧的意味表現得淋漓盡致。

莫可琳把包往尹洱懷裏一放:“來給咱帆總拍張照,這可是歷史性的一刻。”

說完果真舉起手機咔咔拍了好多張。

秦利帆也屬實是無奈住了,知道他們幾個只是開玩笑,便撇着嘴安穩地在那兒等着。

離時容易,來時難。

那不顯湍急但還算有些規律的水流阻礙着秦利帆回船的道路。

等到終于再次靠岸,寬遠的天已又昏了好幾個度。

他剛上船就開始過河拆橋,不滿地哼聲挽回自己本就寥寥的尊嚴。

“沒了我,你們幾個都回不了家。”他朝面前幾人一一指過教訓,說罷還掏出兜裏的鑰匙晃晃指證,“車還在我這兒呢,難不成你們還想飛着回去?”

“我們可以打車啊。”莫可琳攤攤手。

“對。”顧聲也跟着應和,甩甩酸累的胳膊,将木槁又還到了秦利帆手上。

“誰都不打算陪你,你就自己往這青龍灣睡覺得了。”栗柏調侃,趁着談話間隙稍休息會兒。

莫可琳看出他有些勞累,便起身接替他的位置。

“睡個屁,還要去山上逛逛呢。”秦利帆依舊固執。

扭頭往後一看,瞅準方向後,木槁抵住近岸漫水的石塊,一施力,船頭歪了大半。

這慢慢悠飄行的木筏,恐怕便是要有人存着目标又甘願奉獻出稍顯童真的幼稚,才能勉強提供些乏味的樂趣。

微風吹拂着河岸邊的柳樹輕搖,空氣中有股淡淡的水汽,洗滌得眼前的畫面總是清晰。

在船上不能常看手機,再加上此次出行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與朋友相處。

尹洱将自己總是兜轉到別處去的心思收回。

看青綠河面上一跳一跳的蟲豸,拖着輕盈的身軀蹦向遠方,看振翅的蜻蜓從每個人頭頂掠過,漸漸不知去向。

“尹洱過來試試。”秦利帆在前方叫她,扭頭看來的臉上尚帶着欣喜。

尹洱點頭,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坐着不覺危險,如今重心上移,那未反應過來的木筏大抵也和她一般心驚,像是順着浪,可這處并沒有浪。

“老柏坐我對面去。”顧聲招呼人維持平衡,原本位于尹洱身後的栗柏聞聲聽話調整位置。

船身不再劇烈晃動,尹洱仍低頭謹慎注意自己直線行駛的腳步。

此時離假山已不足一米。

尹洱走到秦利帆身邊時緩了口氣,将道具接過。

沾水後濕漉漉的木棍比想象中要長,吃了水後劃行要用挺大力氣。

秦利帆在一旁看她操作片刻,之後便又靈敏一蹦,到假山與河相連那處布滿塵土的底層。

頂峰上的紅旗飄飄,如若真能攀登後觸及,也算有種不虛此行的成就感。

秦利帆深吐了口氣,在此種視角下帶着全部人入鏡還是有些困難。

他半蹲着伸長胳膊,看屏幕上幾人迥然不同又全部可發一噘的各種表情。

“擡頭。”他喊着提醒。

另外幾人全都聞聲看了過來,唯獨一人,還拄着木棍在撈一旁密集到能織成一件衣裳的水草。

秦利帆輕笑,又壓低聲音輕喊一聲:“尹洱擡頭。”

光線不算明亮、景色也不算詩情畫意。

帶着某些私心的照片在他手機中成像,定格成一次別有用心的回憶,

那崎岖又坎坷的山峰到底還是有些難度,它并未得到任何人的明理和支持,也耗費了一次并沒有結果的被草率打斷的機會。

可它依舊在那裏聳立,等着來人攀登,等着紅旗飄揚。

讓他的相冊裏,她能和他靠得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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