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雲澤正在神思恍惚,忽然便被魔尊兀地吻住,當下震驚萬分,竟沒有躲避,只是心如擂鼓,震得他胸腔都隐隐發痛。他眼睛瞪大,情不自禁便去看魔尊的神色,只見對方眼睑低垂,睫毛顫動不已,貼着自己的唇厮磨了片刻,又忽而擡起眼睫。
這一下,那雙深紅眼瞳極近地望進雲澤的眼裏,雲澤心裏猛一瑟縮,而對方瞳孔深處也似顫抖了一下,只聽魔尊在齒間模糊呢喃了兩個字。雲澤還未聽清他說了什麽,便覺他氣息愈發滾燙,又加大了親吻的力度,仿佛要把自己吞吃下去。雲澤心中又是驚慌又是害怕,還有種難以言說的顫抖,不自覺伸出手按到魔尊胸前,似要把他推開,卻又使不出力氣。
魔尊卻察覺到他按在自己胸口的動作,他微微一頓,竟停止了親吻,仰頭退開些許,神色莫測地望着雲澤,低低問:“怎麽了?”
雲澤見他唇色泛出薄紅,呼在自己耳邊的氣息又熱又燙,想起兩人方才雙唇交疊的情形,一時也呼吸急促起來,不自覺垂下了眼睛。
見他不肯說話,魔尊微微僵了臉色,又直起身問道:“我冒犯你了,是不是?”
雲澤察覺他情緒似有起伏,卻也猜不透緣由,只呆了片刻,問了句毫不相幹的話來:“從前有外人來魔界……你也是這麽替他們渡魔息麽?”
魔尊似是愣了一愣,而後忽然低下頭來,埋在他脖頸間悶笑不已。
雲澤還不知他為何發笑,正在窘迫之時,才見他又擡起頭來,面上還有些笑出的潮紅,眼中也被笑意染上明亮色澤。這麽一看,倒不像初時所見那不茍言笑的魔尊,很有些少年郎的跳脫之色,雲澤不自覺有些恍惚,總覺得好像在何處見過他這個樣子。
魔尊卻已伸手摸到他臉上:“魔界少有外人能夠進入,受魔渡過魔息的則更是少之又少,渡魔息之事看似輕易,卻極需謹慎。因為受渡之人不僅會染上此魔氣息,可适應魔界之氣,更會與此魔神魂相通,意念相同,到最後幾乎是同生一體。此間諸魔皆知道後果,所以極少給外人渡魔息,至于我麽……”他頓了頓,含笑看向雲澤,“在你之前,還未曾試過。”
雲澤茫然聽了半天,輕輕“啊”了一聲,卻好像還未完全明白。
魔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又低聲解釋道:“還記得那夜月魇,你在九霄殿中,打開我靜室大門的事麽?那門上施了秘法封印,本該除了我以外誰也打不開,”他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摩挲雲澤臉頰,目光柔軟地道,“是那道封印辨出你身上有我的氣息,所以門才會開啓。”
雲澤隐約想起那夜之事,這才明白過來,看着魔尊點了點頭:“原來我身上有你的氣息,”他有些疑惑地低頭聞了聞,“可我怎麽聞不到。”
這次魔尊沒有再發笑,只灼灼地看着他,喉結滾動了幾下,沉沉道:“你聞不到,我卻能聞到,”他再次俯下身,幾乎是貼在雲澤身上,聲音沙啞地道,“你身上早已染上我的氣息,可惜還不夠……”
雲澤愣愣地看着他,只見他眼眸逐漸變成深紅,如同燃着的炭火,摸在自己臉上的手心也變得滾燙,一時不知他意欲何為,然而身體卻已不自覺瑟索起來。
魔尊的手從他臉頰緩緩滑落,又摸到他的頸間,神色漸漸變得迷離,輕聲道:“還記得從前,你的衣袍皆是素白,幹淨得不得了。我那時跟在你身後看着你背影,一直想着,總有一天,我要讓你染上我的氣息。”他說到這,手上力氣加大,有些顫抖地将雲澤衣襟扯開,目光渴切,猶如在他胸口上舔舐,“我要讓你從頭到腳,每一根發絲,每一寸肌膚,皆是我的氣息。”
他說到最後,竟有些惡狠狠的意味,而後再度俯下身,吻了上來。雲澤被他結結實實壓在身下,幾乎快要窒息,而後堵上來的唇瓣連同呼吸都是滾燙,讓他愈發不知所措。茫茫然被親了一會,只覺唇上一陣濕熱,竟是對方探了舌頭進來。唇舌相接的感覺極是陌生,讓他渾身都微微發抖,胸腔更是跳得快要裂開,他模模糊糊在齒間道:“昭……昭炎……”
他呼喚的本意是想讓魔尊放他喘息片刻,誰知魔尊聽他叫了自己名字,竟變得更加興奮。一手捧起他的頭,迫使他仰起臉毫無退路地讓自己親吻,另一只手則摸到他身上,手勁難以自控,卻又微微顫抖。雲澤被他這番親吻攪得頭暈腦脹,身上又被他肆無忌憚地撫摸,更是羞怯不已,只覺魔尊落在自己身上的手掌極是炙熱,心下頓時亂作一團。他在纏吻之中悄悄睜開眼睛,看了魔尊一眼,忽的便是一驚。只見魔尊臉頰上又隐約浮現出月魇那夜的暗紅紋路,只是現在看來卻不覺可怖,倒有些別樣的豔麗,他情不自禁伸了手去,用指尖去描摹他臉上的魔紋。
魔尊被他一觸,竟又是微微一震,他周身如同有烈焰燃起,體溫愈發高得驚人,稍稍擡起頭來,卻又輾轉着吻到雲澤頸間,在他鎖骨上舔舐啃咬,鼻息濁重。
雲澤被他這樣撫弄親吻,只覺頸間又酥又麻,那滋味難以言喻,卻是讓他連視線都微微朦胧起來,幾乎想要就此軟在他臂彎之中。可心底某處卻又覺得極為不妥,隐隐催促着他掙動起來,然而魔尊此刻似乎已理智全無,對他那點微弱的掙紮全未察覺,更顯得他如同蚍蜉撼樹一般。轉眼間魔尊便将他衣服扒得七零八落,自己的衣襟也大大敞開,露出結實的胸膛。這下雲澤便瞧見他原來不止臉頰,就連身上也隐約浮起血色暗紋,從肩頭蔓延到胸膛。他視線移到魔尊胸膛上時,又稍稍一驚,只見他胸前有一處明顯的疤痕,似乎正中心口之上。那疤痕雖不很長,卻仍能瞧見周遭皮肉翻卷的猙獰痕跡,可見當時傷得極深。雲澤一瞧見那道傷痕,便覺一陣眩暈,他心頭震動不已,雖想不起什麽,卻莫名難過至極,心底酸楚,眼中也不覺湧出濕意。
魔尊先前将他上衣剝去之後,便再也無法移開視線,目光一寸寸從他身體上掃視下去,從胸膛到腰間,再到胯骨,直到視線被他下身衣褲阻隔,才又不甘心地伸出手去,想去解他褲子。然而猛一擡眼,卻正對上雲澤眼中淚光,他滿目洶湧的欲色忽然便凝固住了,連身上湧起的熾熱之氣也緩緩冷卻。
雲澤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含着眼淚懵懂地和他對視了片刻,就見他咬牙切齒地扯下一片帷帳,丢到自己身上,而後搖搖晃晃退到了一旁,将雙手插入發根,又緊緊揪住,滿臉悔恨地喃喃道:“我……我都做了些什麽……”
眼見他舉止大異,雲澤不由坐起身想問個究竟,然而他一坐起來,帷帳滑落下去,便露出他一片狼藉的胸口。他只好紅着臉用帷帳把自己裹住,而後才去抓魔尊的衣袖:“昭炎,你怎麽了?”
誰知魔尊一手便将他的手拂落,斷然道:“不要碰我。”他低着頭,咬牙切齒地道,“你先前罵我孽障,果真一點也沒罵錯,我居然……居然……”
雲澤茫然聽着,只覺他這情形像極了月魇時神智不清的模樣,不由愈發擔心,又向他湊近了一些:“昭炎,你究竟在說什麽?”
這次魔尊卻連答話也不肯,只轉頭看向門外,喊道:“無英!”
門外立時傳來熟悉的聲音,而後殿門打開,果然是無英走了進來。魔尊臉上魔紋仍未褪去,此刻背對着身,再不肯看向雲澤,只揮了揮手:“把他帶回雲夢閣。”
雲澤心中疑窦叢生,還要再問,可無英已走上前來,抓了他手臂,低聲道:“請吧。”而後衣袖一拂,便将他帶離了九霄殿。
直到回到雲夢閣時,雲澤依舊沒有回過神來,還是無英走上前,将他披在身上的帷帳拿開,而後神色複雜地替他整理了散亂的衣襟。
雲澤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問道:“剛才他為什麽突然趕我走,是生我的氣麽?”
無英臉色有些尴尬,輕咳了一聲才道:“尊上沒有生氣,他只是……有些事要處理。”
雲澤皺起眉頭:“那他為何不跟我說清楚,我瞧他方才的樣子很不對勁。”
無英嘆了口氣:“那是因為……”他剛說到這裏,就聽窗外傳來幾聲震耳欲聾的響聲,不由稍稍住了口。
雲澤也聽見了這轟鳴聲,有些奇怪地看向窗外:“是打雷了麽?”
無英點了點頭,走到窗邊将窗戶阖上:“只是落了幾道玄雷,過會就好了。”
雲澤卻知道這魔界中尋常不會打雷,先前還是月魇那夜,魔尊在夢中失了控制,連劈了幾道玄雷下來,怎麽他此刻醒着,竟也會打雷。他直覺到無英刻意向他隐瞞了什麽,卻也不好再多問,只見西面的一扇窗戶碎了半邊窗棂,未能阖上,他便向那邊看去,隐約瞧見血月掩映下,有一輛羽毛裝飾的車駕飛到了九霄殿的上空。
無英卻以為他是在看那扇碎了的窗棂,有些歉意地道:“那還是先前業靈帝君與赤帝争鬥時弄碎的,我今日剛回此處,竟忘了修繕。”
雲澤這才想起幾日前的一場波折,趕忙向無英看來:“對了,你那時受了重傷,如今可好些了麽?”
無英連連點頭:“多謝關心,我現下已經無恙了。”
雲澤稍松了口氣,又想起他方才說‘今日剛回到此處’,不由問道:“你這幾日都在赤帝那裏麽?”
“是,”無英微微一笑,“若非赤帝照料,想來我也不會這麽快便傷勢痊愈。”
雲澤略有些詫異,很快也笑了笑:“我先前見赤帝整日醉醺醺的樣子,還以為他不過是個放縱不羁的粗魯之輩,沒想到那日竟會趕來相救,而後又對你悉心照料,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來赤帝與你也是交情匪淺,是不是?”
無英聽說,微微眯了眯眼睛,似是想起赤帝素日行徑,唇角不自覺便滑出一縷微笑:“怎麽說呢,也是各有各的緣法。細算起來,我比赤帝差了好些輩分呢,平日也難得一見,只有共飲時方能聊上幾句,不過即使如此,我也很知足了。”他一面說,一面緩緩回想着道,“你方才說他嗜酒粗魯,其實一點也不差,魔界中諸魔也大都這樣看他,可我終究覺得有些不同。外人都道他是個氣力蓋世的魔王,卻沒人知道他貪杯時惺忪綿軟,別有一番可愛之處。”
雲澤還記得赤帝銅澆鐵鑄般的身形,此刻聽他形容赤帝可愛,不由瞠目結舌,簡直說不出話來。
無英似是察覺到他的訝然,又笑了笑:“便如我侍候了尊上八百多年,從來只覺得他不茍言笑,威嚴至極,而你看到的大約并非如此,對麽?”
雲澤愣了一愣,忍不住問道:“你侍候了他八百多年,那他從前是什麽樣子?”
“尊上他……”無英仰頭想了片刻,又緩緩搖頭,“他總是那個樣子,看起來沒有多高興,也沒有多麽不高興。五帝魔王,五天護法,誰都有自己消遣的興致,喜好的玩樂,只有尊上沒有。按說以他的權位和力量,在三界之中,但凡是他想要的東西,想要做的事,就沒有得不到做不到的。可他最常做的事,竟是到這雲夢閣中獨自出神,我們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只是看他坐在那裏,好像把千百年都看透了似的,讓人說不出的難過。”
他說到這裏,又看向雲澤:“也是你來了之後,我們才算見識到幾回尊上的喜怒,聽說這幾日尊上不在九霄殿,竟是攜了你去外界游歷,可是真的麽?”
雲澤怔怔點了點頭。
無英看着他,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嚴肅,低聲道:“如此說來,尊上果真待你極其鄭重,也請你……千萬不要傷害他。”
雲澤聽了這話,猛然一愣,暗道那魔尊法力滔天,我又哪裏能傷到他,不由低聲道:“我……我怎會……”
他只說了幾個字,又見無英面色深沉,不像是在玩笑,心中又隐隐覺得不妥,忍不住問道:“你說他待我鄭重,為何方才突然将我趕出來,就算他有要事,難道就不能讓我在九霄殿內等他麽,他……他究竟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