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王鐵山接過白曦遞過來的一只煙,如災荒難民總算見到了糧食的影子,“這哪兒來的,我沒看到哪兒賣啊。”他把煙放在鼻子上,嗅女人體香一般久久不肯離開。

白曦看他幾十年未食肉味的神情,同病相憐地搖了搖頭,“呵呵,當年英國人撬開國門用的就是煙土。最早的高檔香煙都是從英國直接進口,嘴裏不叼根茄力克,就別顯擺自己是達官貴人。這玩意是逼格。”

“哈,我只知道,心煩的時候一根煙就能救命。”王鐵山終于沒舍得下嘴,小心地收進內兜裏,估計是要把貨存到自己心煩意亂的時候當速效救心丸用。

白曦又閃出兩罐啤酒,“喝兩口吧。”他遞給王鐵山一罐。

啪!啪!兩聲緊挨的脆響破空。

“我看,慕楠小子不像壞人。”王鐵山喝了一口酒,道破白曦發愁的源頭。

“壞人,呵呵,誰腦門上還刻字?”白曦晃了晃手裏的罐子,“我只是覺得,慕楠是個關鍵人物,如果他一直是一團迷霧,我們怎麽看清方向?”

“嗯,你說的有道理,小孩子嘛,總得給點時間,他要是不願意說,動手也不行。”王鐵山拍拍白曦的肩膀。

突然話鋒一轉,王鐵山小心翼翼地開了個玩笑,“小辰很依賴你的,可能是你太寵他了,不像個哥,倒像個爹。”

“有嘛,呵,穆小莫還說我是當娘的呢。”白曦自嘲地灌了一大口啤酒,“主要是他平時性子弱,我今天還挺吃驚的,他那麽護那個孩子。”

“肯負責任是好事。”王鐵山咕嘟咕嘟一口氣幹掉了手裏的酒,“倒是你,還真有點給娃斷奶的幽怨。”

“呵,是嘛。”白曦借着夜色瞟了王鐵山一眼。

“找他談談,我看拿下慕楠還得靠小辰。”王鐵山站直身體,準備離開。他不擅長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口才跟不上,五大三粗也不能嬌滴滴打感情牌哄人。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他選擇讓白曦一個人安靜得進行自我心理疏導。

白曦很感激地與王鐵山道了晚安,又獨自月下消耗了兩根珍貴的煙卷,才踱步回自己屋裏。

一開門,還沒等打開燈,一個人影就從門後耗子一樣呲溜出來,在白曦使出奪命勾魂掌之前,叫了一聲,“哥。”

白曦接住撲進他懷裏的朱辰,嗔怪一聲,“裝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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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白曦睜大了自己的雙眼,不甚光亮的屋裏出現了一串串彩色的心形泡泡,他體驗到了與男人接吻的意境,這個難得的意境還是他的好弟弟一手打造的。

白曦不是初吻,他在當兵前就交過一個女朋友,臨去部隊的前一天晚上,在幽靜的□□深處,他交了人生初吻的試卷,成績不是很理想,兩個人可能都是第一次犯案,互相找不着北地亂啃,事後除了記得女方癱軟的小胸脯,更多的印象是手忙腳亂。

而這次不同,他能很清晰地感知朱辰在品味他口腔裏殘留的煙草味兒,侵略性十足的舌頭在瘋狂地搜刮他的唾液,僅有的一點酒精在兩人相貼的嬌嫩處發酵,別說朱辰,就連白曦這個定力十足的老兵都繳械投降,他一只手托住朱辰後仰的脊背,一只手五指伸開揉進朱辰細軟的發絲。

令人筋骨酥麻的低吟從朱辰胸腔出發,在雙唇處停駐徘徊,繞梁不散。

在朱辰快要把手伸入白曦禁區的前一刻,從雲端驚醒的後者猛地攥住了他作孽的爪子。

嘭地一下,白曦轉身把朱辰頂在門上,他喘着粗氣壓抑自己暴動的情緒,這種夾雜了禁忌的快感和內疚的刺痛的感覺,讓他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白曦,你知道我對你是什麽感情,對吧?”朱辰滿嘴都是涼氣,快頻率的呼吸導致冷空氣迅速在他口腔裏凝結。

“你,是我弟。”白曦艱難地吐出自己應該說出的話。

“那又怎麽樣,今天我的心靈導師給我上了一課,他說心裏有什麽就要說什麽,心裏想幹什麽就要勇敢地去幹。”朱辰理直氣壯地死死抱住白曦,不讓他與自己分開一毫米。

“你對我,就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一廂情願的家夥,問這麽沒有藝術感和技術含量的問題。

“不止喜歡,我愛你,也愛阿姨,我把你們當家人。”白曦扯不開朱辰的手,他幹脆破罐子破摔任由他抱着。

“剛才的感覺呢?”朱辰回避家人這個詞,這個是要拿下白曦後再從長計議的詞彙。“說實話,不許騙人!”

白曦微微低頭盯住他的眼睛,喉結生理性滾動,“爽,行了吧。”

“呵呵呵,哈哈哈,幹嘛這個樣子。”看着白曦一臉被霸王硬上弓還要強裝美好的既視感,朱辰有些失望地松開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尴尬地大笑。

“我就是在你身上學習學習,你知道什麽事情都要多試驗幾次,真正用上的時候才能得心應手。你吻技不錯,差點騙到我,讓我以為,你對我有感覺。”朱辰賭氣地解釋他行為出格的原因,也試圖在這種意圖非常明顯的舉止中硬摳出一截讓雙方能下去的臺階。

“慕楠的事,對不住了,我答應要保護他,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把他交給安然幫的人。”朱辰把自己要說的話抛出去,“我不要做你弟,不要你保護我。你退出系統回家吧,我們再找人就行了,別因為我到時候讓部隊把你開了。”

“你胡說什麽。”白曦天大的脾氣一到朱辰身上就完蛋,部隊裏叱咤風雲的氣焰半分都使不出來。“我答應阿姨要帶你回去。”

這句話成功點燃了朱辰腦子裏的□□包,他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嗷嗷叫,“你答應她什麽,是你的事,別扯到我身上。”

白曦沒有強行挽留摔門而出的朱辰,他一向應付不來這種局面,面對失控的朱辰,他還沒有經過培訓,忐忑不安下只能在讓他自己冷靜上打對勾。

朱辰出門後立刻接通了面具人的音頻,“你這個跨世紀的大騙子,我就說不行吧,你非說什麽不能拉開距離,一定要迎着困難上,這下好了,又搞砸了。”

“你呀,我的方案沒問題,”面具人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平淡聲調很有客觀性,“你就是要用行動告訴他,你不要他的親情,你們沒有血緣關系,你要的是他的愛情。”

“我是有病亂投醫,無藥可救才讓你這個庸醫治療,你最好拿出看家的本事。”朱辰不客氣地命令。

“第一味藥我已經給了,是你臉皮不夠厚,你自己選,你要白曦,還是要臉?”

布魯斯特就是這樣說服長老院的長老們殺害凱撒的,因為他在自由的天平上以凱撒的死作為籌碼。巴特利克為了美國的獨立也高舉“不自由,毋寧死”的大旗。這種只能擇一而定的困境被“白曦”和“要不要臉”替代,讓朱辰有一種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錯覺。

“那當然是要白曦啊。”朱辰心裏不住地自我唾棄,常聽說愛情面前沒有尊嚴,再孤高的人也甘願把自己低到塵埃裏。那在他這裏,如果愛情和尊嚴能夠好好玩耍,那就等于世界和平了。

朱辰開門躲進衛生間,“我剛才說了點打退堂鼓的話,怎麽辦?”

“沒關系,預料到了,心志不堅,諸事不成的就是你了。不過,我也說過,如果你大師兄真是直的,他心理上變彎的可能性很小。”

“不是說,在遇到真愛的男人之前每個男人都認為自己是直的嗎?”朱辰接了一句。

“哈,你大師兄不愛你嗎,我看他很愛很愛你啊。”面具人一語中的。“就是很愛你,才無原則縱容你。即便他身體對你有反應,但心裏,你永遠是他的豬八戒。這就是心理和生理的不同。”

“那我怎麽辦,掰彎他是不可能了。”朱辰把小臉皺成了失去水分的茄子皮。

“鐵杵成針、滴水穿石,你懂不懂持之以恒的價值啊。你呢,是有優勢的,那就是在你胡來的時候,不用怕被他一巴掌扇飛。一步一步來,先拿下他的身體再說。”

“怎麽拿下,靠不要臉往他身上貼嗎?”朱辰把自己大跳十八摸,□□白曦的場景在腦子裏過了一邊。

“你知道條件反射嗎?”面具人對這種蠢笨的學生,采取了直接無視他話語權的粗暴方式。

“當然知道。”誰都不願意被人叫笨蛋,朱辰自認常識還是有的。

“這樣吧,明天我派人過去親自幫你怎麽樣?”那邊的戀愛專家沒有繼續出主意。

“好啊,我們正好還缺一個隊友。”朱辰随口就答應了。

“那晚安吧。”面具人樂滋滋地宣告談話治療結束。

直接忽視中華悠久傳統美德的朱辰一聲不吭,他在思考,明天早上怎麽不要臉地和白曦再續情緣。

在朱辰屋裏休息的慕楠一直都沒有睡,對于朱辰的離開和回來,他都很清楚,但他什麽也沒說。今天自己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簡述,在這個片葉小舟的隊伍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按道理講,他有義務為夥伴們解惑答疑。

但事實上,他自己都不知道安然到底怎麽在那種情況下咽氣的。他們五個人被警方帶走,訊問,關押,再問訊,和法援律師見面,出庭,再關押,直到宣判。一系列的漫長過程中,他的腦子始終處于失重狀态,裏面的小人在分揀整個事件的線團,最後越來越亂,攪成了過年貼對聯的漿糊。

所以,他說不清楚。

如果非要說安然,就得先說他姑父,再談及那個神秘的男人,最後才能回到安然。

自己怎麽能三言兩語把一個山路十八彎的故事講明白,慕楠自認祖師爺沒賞他這碗飯。

就這樣瞪着黑暗的虛空,慕楠度過了又一個無眠之夜。自從事情發生後,他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好,等朱辰蹑手蹑腳爬上床,片刻就發出輕微鼾聲時,他的羨慕之情達到了頂峰。

慕楠是知道朱辰那些秘密的真實含義的,他也知道白曦就是樹洞裏秘密的真相,所以他羨慕朱辰有個肆無忌憚宣洩情感的對象,自己只有在夢裏才能窺視神秘人的輪廓。

他也萬分感激朱辰的竭力維護和真誠信任,自己是同類人,這句話他想告訴朱辰,等明天,他決定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坦白。

作者有話要說:

“眼上戴着托立克,嘴裏叼着茄力克,手裏拿着司梯克。”王了一先生散文《手杖》中曾用過這首民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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