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莎士比亞【2】

死在了人間的幸福當中,這是最好的結局。

“劇本是吧?”

駱浔憶敷衍的沖他一笑:“我知道了,老師再見”

從向陽辦公室裏出來已經大課間下課了,他回到教室裏看到楊昊等幾個班裏活躍分子正趴在窗邊朝下看。

他走過去拍了拍楊昊的肩膀,身子一斜倚在窗臺邊:“看什麽?”

邊問也朝下看了過去,發現沒什麽特別的,只是一群學生在豔陽天下跑步而已,這些男生的眼球就盯在正在操場跑步的女孩兒身上,看她們短袖下露出的細膩皮膚,看她們随步伐微微起伏的胸脯,看她們輕盈窈窕的身姿。

他們用自己出于欣賞耽于向往的目光向這些少女致以青春的欲望和敬意,不是什麽猥亵,年輕罷了。

幾個大男孩兒略帶矜持和羞澀的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粗聲粗氣的向吸引住他們目光的女孩兒們指指點點,嘻嘻哈哈,嘴上大大咧咧的開着玩笑,誰也沒有少看一眼。

駱浔憶也跟着看,看了一會兒就覺得沒意思,忽悠忽悠的眼神就開始在操場附近亂瞟,随後就看到操場邊上的柳樹小道上散步的一男一女......

從四樓居高臨下的角度看下去,足以看的清臉,所以他一眼看了出來那男生是于忘然,女孩兒他不認得,貌似是個漂亮的。

駱浔憶調整了一下站姿,胳膊架在窗臺上側身靠在窗前,垂着眸子悄無聲息的注視着綠柳小道上的兩個人......

楊昊和其他男生說笑了幾句,轉眼看到駱浔憶正盯着樓下什麽地方看,表情冷冷的,眼神還挺兇,于是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下去。

正好看到于忘然擡起手按在柳樹樹幹上,把女孩兒圈在了懷裏,不禁“哈!”的一聲樂了出來。

“這小子可以啊”

楊昊瞧的津津有味:“我上高二的時候沒他幹的出來”

預備鈴一打,女孩兒就跑了,于忘然掉頭往操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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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浔憶從他身上收回目光,右邊唇角輕輕的勾了起來,擡眼看着對面教學樓上的天空出了一會兒神,把窗簾拉上,坐到座位上拿出稿紙和筆。

凝神靜坐了一會兒,他提筆在稿紙上寫了标題——哈姆雷特的誕生。

他寫的這幾頁劇本全篇圍繞兩個字來寫,欲望,或許是因為讀音和含義有點接近,他寫欲望兩個字的時候總是寫成‘于忘’最後一個然字還沒來的及寫就先發現失誤,于是一次次的劃掉重寫,等他寫完初稿回頭看時,紙上只用線劃去了兩三處,但在他看來卻是通篇出錯,每個字,每個詞,每一行都得劃掉重寫,寫的更隐秘,更讓人看不出來,寫成......滿紙荒唐言。

作業交上去不久,他就被向陽叫去喝茶了。

向陽問他寫這個劇本的初衷是什麽,他答不出來,也不想答,于是和向老師陷入冗長的拉鋸戰中。

不知是不是過度解讀的結果,向陽總覺得他從駱浔憶筆下陰暗卑劣,占盡人間所有黑暗面的主角身上看到了他翹首期盼,舉起的雙手......

就像他所說的,一雙從地獄伸向人間的手。

向陽以為他會給主角一個哈姆雷特式的結局,畢竟扮演上帝的創作者說過他很欣賞這種結局,但是駱浔憶卻沒有,他甚至沒有給主角一個交代,只讓他繼續待在原地。

這真是莫大的......狠毒。

“你的閱讀量不小,新約全書全看完了?”

“我說了,很久之前可能翻過一遍,記不清了”

“你讀過三毛?”

“什麽?”

“你給你的人物寫判詞的時候提到她,說她是身體跟的上靈魂的自由人,這句話寫的很好,我只想誇誇你”

“哦,謝謝”

向陽跟他扯不下去了,筋疲力盡的揮揮手:“高三是至關重要的一年,關懷你的未來,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吧,要不然考慮跻身文壇也行,去吧”

駱浔憶站起身說了聲老師再見,一回頭就看到了坐在不遠處正撕學習報的于忘然。

看到于忘然,他腳步滞了一瞬,然後和正巧轉過頭的于忘然對了一眼,徑直出門了。

趁着還沒上課,他回教室把書包背上,拿起帽子又下樓了,回到大辦公室外面的的樓梯口,剛把帽子戴上就見于忘然出現了,走向對面的的樓梯口正欲下樓。

“嘿”

他滿面笑容的叫了他一聲。

于忘然對他飄忽不定的行蹤已經給有了免疫力,所以沒多驚訝,走過去跟他打了個招呼。

“巧啊”

駱浔憶歪着腦袋笑說:“巧嗎?你出現在這裏是必然,我的出現是偶然,對我來說碰見你是巧合,而對于你來說,碰到我是必然”

“或許吧,但是我認為必然撞上偶然,一定還需要運氣”

“哈哈,那咱們兩個運氣都不錯啊”

說完,他看着于忘然,像是在等着他說些什麽,然而于忘然向他道歉是他沒料到的,他很不喜歡聽人道歉,那是明知有錯卻偏行,最後無計可施別無他法使出博人原諒的拙劣把戲,是亡羊補牢的愚蠢做法。

于忘然愚蠢嗎?當然不,他聰明睿智,沉着自持,可愛,單純,心思耿直,他是完美的,他不需要道歉,他永遠都不需要像任何人道歉,如果有人惹惱了他,那必定是對方的錯。

在駱浔憶眼裏,于忘然就是這樣。

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你不需要道歉,你做錯了嗎?”

他還想和他待一會兒,但是兜裏的手機一直在振動,于是朝他揮揮手,準備下樓。

“等一下”

于忘然邀請他參加他們的周末游湖活動,這讓駱浔憶很意外,同時也挺高興,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參加,于是給了他一個模糊的答案。

和于忘然分開,翻出學校院牆騎着他那輛拉風的盜版道奇往老城區趕的時候,他想到了把周末的事推開的好幾種借口,沈少游不同意也拿他沒辦法,這對他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你讓老子千辛萬苦把你送到附中,就是去交朋友的?”

沈少游的腔調像一個盼兒有出息,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

“不耽誤你事”

趕了好幾個大夜把這些車裝好,駱浔憶乏的連多說一句話的精神都沒有了,脫掉工作服就想走。

沈少游把他攔住,臉上笑吟吟的,嘴上說的卻不是那麽回事兒:“駱兒,你最近很嚣張啊”

駱浔憶端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流氓樣,懶洋洋的指了指自己的臉:“看不慣我了?好說,您一句話我就滾的遠遠的”

沈少游定定瞧他片刻,無視其他人在場,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他跟前兒,稍仰頭看着他說:“滾到我床上吧,怎麽樣?”

駱浔憶推開他的肩膀往門口走。

沈少游在他身後笑:“幹嘛這麽害羞啊,又不是沒上過,那次......”

話沒說完,駱浔憶彎腰撿了地上的的一塊三角鐵朝他砸了過去。

“靠!你他媽真瘋了,藥夠吃嗎你!”

和沈少游待在一塊兒,他總能輕易暴躁,久而久之,他都不知道應不應該和他繼續在一起,即使這樣的狀态對他來說最自由,但是現在,他只想遠遠的避開他,越遠越好......

再看一眼沈少游的臉,他都厭煩。

奈何這個人偏偏不肯放過他,這讓駱浔憶很暴躁。

“我是瘋了”

駱浔憶回頭笑說:“別把我逼急了”

沈少游攢着怒火壓着步子一步步朝他走過去:“誰把誰逼急了?你犯神經沖着我來啊,跟個半大小子攪和什麽?你想幹嘛?玩同性戀那套嗎?人肯陪你玩嗎?!”

楊昊在旁看了許久,越聽越覺得荒唐,忍不住自作聰明的幫駱浔憶辯解:“三少,為什麽說這麽難聽,駱哥交個朋友而已”

“怎麽哪兒都他媽的有你?!”

沈少游掉頭吼道:“他駱浔憶要是有一天暴屍街頭了,功勳章就有他媽的這個見鬼的朋友一半!”說罷臉色忽悠一變,對駱浔憶笑說:“跟我待一塊兒吧,挺好的,我還能幫你收屍呢”

駱浔憶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了,轉身推開修車廠大門,窗外的陽光擠開門縫瀉進來一地,轉眼又被鐵門阻隔。

本來打定主意要去,經過沈少游這麽一鬧,他又有點不确定了,回家換了校服趕到學校心不在焉的上了一天課,下午放學後也無心回家,就近跑到學校周邊一家快餐店,點了一個難吃到刷新他世界觀的漢堡坐了半個多小時。

漢堡吃到一半,他實在受不了了,招來服務員要了一罐芥末自己調味。值班的是個小姑娘,小姑娘給他送芥末的時候介紹道:“帥哥點一杯燒仙草吧,新品優惠,很劃算的”

駱浔憶想也不想的就謝絕了,漢堡難吃到這種地步,奶茶肯定還不如紅磚茶。

小姑娘聳聳肩,回到收銀臺接着玩手機。

“歡迎光......啊,是你啊,今天還是珍珠奶茶加咖啡嗎?”

女孩兒死氣沉沉的語調忽然變得歡快,駱浔憶仰頭往外間的收銀臺看了一眼。

這家快餐廳分外內外兩間,中間有一堵半人高的藝術牆擋着,他坐到了裏面那間,外面那間空蕩蕩的沒有人。

“嗯,謝謝”

于忘然沖她點點頭,徑直朝外間靠窗的角落裏走過去了。

他就坐在藝術牆邊上,稍直起腰回頭就能看到坐在外間的于忘然,但他沒這麽幹,只看了一眼他在幹什麽就不再往後看了。

于忘然一落座就把耳機戴上了,趴在桌子上玩手機,一副與世隔絕不想和人交流更不想被人打擾的樣子。

駱浔憶把手裏剩下的一半擠滿芥末的漢堡細嚼慢咽的吃完,然後在要一杯奶茶還是要一杯果汁中掙紮猶豫了一會兒,擡手招來小姑娘說:“他喝的什麽?給我來一杯”

他不怕驚動于忘然,因為于忘然帶着耳機,或許連快餐店裏打起來了都聽不到。

“他?他都喝咖啡加奶茶,你也喝?”

駱浔憶撐了撐已經被辣暈了的額頭:“好創意,給我來一杯吧,快點”

小姑娘很快給他端上來一杯特飲。

駱浔憶嘗了一口,滿口的苦澀味裏帶着濃郁的奶香,說不上難喝也覺得談不上多好喝。

幾口把這杯特飲喝完,他把帽子一戴起身走向門口,開門的時候看了看于忘然。

于忘然正低頭看手機,壓根兒沒注意店裏什麽時候出去一個人。

駱浔憶步行了幾百米,到了一個百貨大樓邊上的露天停車場,去取他的摩托車。

“......有事兒?”

拉風霸道的摩托車上騎了一個年輕的短發女人,穿着黑色針織小背心,一條牛仔短褲,背心和褲腰之間露出一段細白的腰身,蹬着一雙低幫馬丁靴。

等她回頭的時候,駱浔憶才看清,她年紀尚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只因穿的教露骨所以不顯稚嫩。

“你的車?”

姑娘反問,單腳踩在地上,雙手扶着車把,也是一副機車發燒友的模樣。

“很酷啊”

留着輕薄利落的‘高俊熙’短發的姑娘拍了拍車把,擡起一條修長的美腿踩在保險杠上,撥開一縷垂到她眼前的劉海兒,沖他挑眉一笑:“帶我跑兩圈兒呗,帥哥”

這姑娘長的很漂亮,畫着略顯成熟的上眼線也沒把她天生麗質的面孔打了折扣,她臉型容長,單眼皮高鼻梁,長的還真有幾分時下韓流女星的味道,雖然四肢纖瘦欣長,但從她的胳膊和她腰側露出的兩段人魚線可以看出她有健身。

‘高俊熙’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說:“我帶你逛也行,上車”

駱浔憶沒接她的話,走了過去言簡意赅道:“沒時間”

‘高俊熙’依舊穩穩當當的坐在他的摩托車上,笑了笑說:“你真沒勁,交個朋友嘛”

駱浔憶在校服口袋裏摸鑰匙,沒什麽情緒道:“不好意思,我沒興趣”

‘高俊熙’看着他把渾身的口袋摸遍,然後把書包也打開了往裏探手。

“鑰匙丢了?”

駱浔憶看她一眼:“承你吉言”

“你這人真怪”

‘高俊熙’好脾氣的笑說:“又不是我弄丢的,诶?我幫你發動車,你讓我騎兩圈兒,怎麽樣?我這麽個大美女,不吃虧吧”

駱浔憶滿臉的不信任:“你會?”

‘高俊熙’哼哼笑了聲,擡手把墜在右耳酷似水滴形的黑色不知名金屬耳環取了下來,扭了幾下,然後查到鑰匙孔裏,左右來回扭了幾下,引擎嗡的一聲發動了。

‘高俊熙’朝他挑挑眉,把耳環又恢複原狀帶到了耳朵上:“怎麽樣”

駱浔憶略笑了笑:“沒看出來,失敬”

“詹鏡”

駱浔憶看了一眼伸到自己面前的留着法式美甲的白皙手掌,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指尖。

“你叫什麽?”

詹鏡從口袋裏摸出一粒木糖醇丢進嘴巴裏,主動問道。

“駱浔憶”

“哦,駱帥哥兒,那我幫你開鎖,你是不是應該遵守信用呢?”

“......你想去哪兒?”

“外環高速!”

駱浔憶把書包扔給她:“往後面坐”

詹鏡把他的書包背到背上,萬分自覺的摟住他的腰,哈哈笑說:“認識你很高興”

駱浔憶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挂到車把上,又把唯一的頭盔遞給她,沒再廢話,一轟油門,車離弦的箭似的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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