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渭城朝雨浥輕塵

周末又是一堆姐妹的麻将局,別人都說二十幾歲正是奮鬥的年紀,我們倒好,一有時間就湊在一起打麻将,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百五。當然打麻将的同時也是吐槽大會,說同事、罵上級、吐槽家裏人,應有盡有,所有受的氣都要一股腦說出來。

董小姐說,趁着我們幾個沒結婚,她也沒孩子,能多聚聚,就多聚。我們也認為是這樣。

古茍說,她媽媽又給她安排相親了,說她都快28歲的人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明天就要見面,她先來我們這兒躲躲。我笑她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總有一天要見的。說來也奇怪,上帝好像忽視了我們這一群人,桃花運什麽的從來沒有光臨過我們。

“我媽前幾天也問我了,讓我快點帶個男朋友回去。”唐夢一臉幽怨的說。

但是這個人絕對是活該,她不是沒有男人,是她自己還想浪幾年,到處拈花惹草,就是不一錘子定音。

“我說,那個什麽飛的人真挺好的,差不多就行了呗,要不試試?”那個什麽飛的是她以前學車的時候認識的,中間那男孩談過兩個女朋友,覺得不合适就分了,現在天天圍着唐夢轉。

“你給我閉嘴吧,我還覺得那個當兵的挺好的呢,你怎麽不試試?”她說的那個當兵的是我換工作的時候認識的,說起來現在這個工作還多虧了他,要不是當時他在執行任務,我也不會心血來潮說了那麽句話,也就不會被總監看上。

“行了吧,人家是國家大好青年,我就像個混混兒,耽誤了人家。”

她們三個人呵呵幾聲,“快出牌。”

“诶,等一下,二筒,我胡了。”

這個人叫張英子,一個像男孩的女孩子,個子不高,但是特別搞笑,也總被我們欺負,今天算是她的好日子,連續贏了幾把了。

“哎喲,英子你什麽時候的桃花運有打麻将這手氣就好了。”

“你給我滾。”

唐夢繼續追問我,“我說,你不會還想着他吧,你就別想了,斷都斷了,這麽多年了,他聯系過你嗎?”

我搖搖頭,古茍岔開話題,“行了,別想了,明天跟我相親去。”相個鬼,我狠狠的看着她。

“鬼也比他好。”唐夢說。

Advertisement

她們比我更恨那個人,不知道為什麽,她們總覺得我受了很大的委屈,其實沒有,我什麽虧也沒吃,他也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唐夢說得對,都這麽多年了,該忘的早該忘了。

晚上和她們一起約了火鍋局,很晚才回家。開門時屋裏有動靜,還以為是進了賊。見到玄關處的鞋才知道是我大寶貝兒來了。去廚房看她,果然她在做飯。

“別做我的,我吃了才回來的。”

“聞見了,一身的火鍋味兒。”

“什麽時候到的,也不打個電話,早知道就帶你一起了,我們剛剛還說很久沒見到你了。這次是又有什麽事嗎?”換了睡衣,簡單的洗漱了下,讓身上的火鍋味沒那麽重,這個人嬌氣得很,自己不吃火鍋,連味兒都聞不了。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調到重慶了,來辦些手續,下個月就正式上班了。”

“這麽厲害嗎?”

她以前在四川的一個小縣城的銀行工作,畢業之後就在那裏,工資不高,但養得活自己,一直呢就想來重慶定居,本以為還要個一兩年,結果這麽快就晉升了。

“明天陪我去醫院呗,然後再陪我去找房子。”

醫院我可以理解,她背上有很多小紅疹,治了很多年都沒有治好,不吃火鍋也是因為這個。但是房子…

“你就先住我這兒呗,反正也是我一個人。”

她哼了一聲,“我就不打擾你了,你的婚姻大事我可不敢耽擱。星期三你媽給我打電話了,問我有沒有銀行的同事給你介紹一個。”

我懊惱的一把拍向額頭,我就知道我媽不會放過我的。跟她說了多少次,別操心,她就是亂點鴛鴦譜。我們倆的審美的就不在一個線上,包括我男朋友。以前她給我介紹過幾個,全是職場精英那種,都被我放鴿子了,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媽說我眼睛長在天上。

“你別聽我媽的,就住這兒。”說着就去把她的行李推進了卧室。

讓她住這兒,不止姐妹情誼,算起來,她也是這個資産的持股人之一。當初買這個房子就是兩室一廳的,還有個車位,租出去了。首付家裏人付了一半,我付了一半,但是裝修這些都是她給的,當時我奶奶說什麽都不要,她說算借給我的,要是她來重慶沒有落腳的地方,就來這裏住。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個不婚主義者,鐵了心一輩子不結婚。我不這麽認為,哪有人願意孤獨終老,她只是沒遇見那個對的人。

第二天一早就被她拉起來吃了早飯,早飯這種東西對于周末的我來說是肯定不存在的,并且絕對不化妝,她一來倒好,不僅有健康早餐,還把我按在鏡子面前,一通化。

“我這臉戴了一周的面具,你就不能讓它休息幾天。今天又不見什麽人,幹嘛還要化。”

她給了我一個白眼,說這就是這麽久我找不到男朋友的原因。

要去的是一家中醫院,這麽多年她看了大大小小的各種醫院,就是不見效,終于想通了,準備換個方向,改中醫慢慢調理了。

看病的是一個看起來只有30歲不到的男人,五官很精致,這年頭難得有長得這麽精致的男人了,穿着身白大褂,胸前沒有那熟悉的聽診器。

本來我是要在外面等的,可大青說要脫衣服,非要我在裏面陪她。我心裏笑她,難道她還怕醫生非禮她?就算是,長這麽帥也不吃虧。

那醫生又是把脈,又是看舌頭的,前前後後弄了半個小時,弄得大青坐立不安的。

“沒什麽大事,你這個就是一種毒素的積累,因為你長期住在潮濕的地方,你以前應該是長頭發吧?”

“是。”

“頭發有時候沒有吹幹,就散在後背,也會加重這種情況。”那醫生在處方單上寫了幾句話,“一會出門左轉去拿藥,是外敷藥,熬成汁後,用毛巾敷在背上,剛剛你說的那些西藥也又用,就不開內服藥了,兩樣一起,一個月後再來看成效。”

“那醫生飲食方面有什麽要注意的嗎?”這話是我說的。

他看了我一眼,除去剛剛進門的時候看了我之外,這是第二次。“少吃辛辣的東西,忌甜食。”他把單子遞給我,“這是我的名片,有什麽事聯系我。”

大青接過來,看了眼,又遞給我。我仔細看了,想知道這麽好看的臉,會有個怎樣好聽的名字。“易輕塵,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好好聽的名字。”一時間笑出了聲。擡眼間,看到他以意味不明的神情看着我。我尴尬的笑笑,道了謝,拉着大青出了門。

“剛剛那人你看見了嗎?”我在拿藥的時候問大青。

“你說易醫生啊?怎麽了?”

“我以為大夫會是個年邁的大叔,沒想到這麽年輕。現在不都說西醫好嗎?他怎麽幹中醫啊?”

“關你什麽事啊?隋風,你不會又犯花癡吧?”

“嘻嘻,他确實挺帥的。”

大青給了我一個大白眼。我,隋風,确實是外貌協會的忠實粉絲,對于一些長得好的東西從來不吝啬誇獎和花癡,但是,這并不代表我喜歡。我還是有原則的,相貌嘛,看着總養眼嘛,心情也舒暢,但僅限于此。

拿了一堆草藥,味大的很,帶着這麽個東西怎麽去找房子啊。我提議先回去把藥放了,再出來找房子,反正還早,她斜着眼看我,一下說出我的小心思。

“算了,你自己去忙你的事吧,我自己出去找房子。”她把藥扔我懷裏,自己走了。

不是我不想去,總監突然通知要寫文案,晚上還要交,沒辦法啊。她沒生氣我知道。跟着她到了公交車站,看着她上了車我才放心。正準備去地鐵站,她給我發了信息,說要想贖罪,就加那個醫生的微信。除了答應我還能怎麽辦。掏出名片,發送了好友驗證信息,就沒有下文了。一直到踏進家門,微信上方才多了一條對話,他同意了,發了個禮貌的消息,“你好。”

想了想,也回了一句,“你好,我是劉小青的朋友,以後就麻煩你了。”

過了一會,他回了個微笑的表情。還真是人如其貌,高冷的很呢。

中午啃了個面包,就對着電腦一頓噼裏啪啦的打字,恨不得把電腦砸了。真是的,怎麽經常加班。

我們公司是中小型的傳媒公司,因為創始人會電腦,自己開了個電臺,聽的人不多,後來慢慢的出版了自己的雜志,公司總共就60來人。我來公司之前,和唐夢一起将近兩個月沒有正經工作,吃喝全靠救濟。再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帶着唐夢去爬山,恰巧遇見了一個人摔了,我就幫忙兵哥哥把她送進了醫院,和兵哥哥告別的時候說了句“人生何處不相見,後會有期。”

就這麽句話,被我們總監看見了,然後就來了。現在想想,那句話有什麽特別的嗎?網上去找,一抓一大把。只能說緣分啊。

一直寫到太陽下山,發給總監才結束。一看手機,已經快7點了,又是好幾條信息。最重要的就是明天要準備員工大會,彙報上年度的工作,心裏慶幸還好提前把報表寫完了。

翻了會兒微博,看見楊傑發了動态。以前吧,他的微博全是轉發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微博成了他的社交平臺。他說,一個人的晚飯,一個人的加班,一個人的夜晚,真是非主流得很。又是那一群人在下面評論,說什麽想小妹妹了。

放下手機,問大青怎麽還沒回來,她說遇到了同事,在外面吃了。看來我也是一個人啊。中午沒吃,這會兒餓得發慌,迅速煮了個方便面吃了。

什麽事都做完了,家裏靜得很,連樓上吹頭發的聲音都能聽見。穿上鞋,覺得還是出去走走。站在天橋上,看着如流水般的車,好像很久沒有這樣靜下來了,真是城市喧嚣啊。坐在咖啡店裏,點了杯黑咖啡,喝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覺。坐在角落裏,先給大青說了地方,讓她弄完了過來找我,然後就開始逛知乎。還是那些萬變不離其宗的問題,随便點了個準備回答。

“不顧一切的喜歡一個人,到底為了什麽?”

“為了自己老了的時候不後悔,為了讓自己燥熱的心有片刻安寧。學生時代,喜歡一個男生,無言的、沒有一點吵鬧的陪了他四年,把青春時期那點對愛情的理解,全都給了他,到最後換了句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當時也在想是為了什麽。可我知道,自己從來不後悔,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喜歡一個人,是一個人的事,是自己的事,沒有誰強迫,在你覺得應該放手的時候,可以毫不顧及的放開手,可如果你堅持了,也應該承擔後果。我一直覺得,喜歡他是我人生中做的最正确、最勇敢的事,如果當時在我的心有一點點悸動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不要喜歡吧,沒有結果的,我想我這輩子都會為當時的懦弱而自責,而心裏不安寧。可現在,我活得坦蕩、問心無愧,所以喜歡一個人,用心去做吧,不問結果,不問歸期,只求內心安寧。”剛剛發送完,大青就坐在我旁邊,一動不動的看着我。

“怎麽了?”

“為什麽還沒有放下?”顯然她看見了我的文字。“過去五年了。”

“可能有一天他永遠不在了,我就不喜歡了。”我開玩笑道,“好了,回家吧,我好熱。”

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喜歡,還是執着。

“大青,有點想他了。”

她一把把我摟住,路邊堵車,一路都是鳴笛聲。“不想。”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