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七夕節熱鬧了兩三天,一時也過完了,府上忙着收攏東西,盤點物件。

姑娘們不管俗務,那一日正是三丫頭生日,大家聚在老太太屋裏吃西瓜,聊怎麽給她做生日。沈又容和沈清和想置辦戲酒玩一日,也可趁此不去學堂。但楊夫人說,三姑娘過得不是整生日,再者老太太夏日裏身體不好,不喜熱鬧。故而不宜大辦,只讓她們姊妹幾個玩就是了。之前二姑娘的生日也是這麽辦的。

沈清妍說是,楊氏又囑咐沈又容,叫她好生帶着妹妹們玩。

正說着,那邊四皇子來了,說是來給老太太請安。

四四皇子在府上住的這些時日,倒是常來給老太太請安,語氣親昵,撒嬌賣乖,很像個親近的小輩。

老太太也喜歡他,她身邊女孩子們都讨喜,孫兒們卻不大趁她的意。沈朔性子太冷,老太太不喜,沈清楓聽她母親的話,與老太太也不親近。二房的雙生子倒是可愛,只是年紀尚小,不能體貼老太太心意。

那邊四皇子大步走進來,美服華冠,錦繡輝煌。他走到近前,給老太太行了禮。老太太忙叫起,四皇子又向楊氏問安,次後問候沈又容姊妹幾個。

“昨兒回了趟宮裏,娘娘瞧見幾位姑娘的繡活心裏高興,命我帶來了給幾位姑娘的節禮。”

四皇子擺手,身後的丫鬟忙将東西捧進來。

三位姑娘的東西一樣,兩匹藍素娟,兩匹花雲紗,一對水晶鎮紙,一對瑪瑙戒指并兩對金梅花簪。

三位姑娘行禮謝恩,領了各自的東西依舊坐回去。

四皇子道:“母妃另有一件東西給大姑娘。”

說着,四皇子親自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錦盒,打開來看,裏頭是一對金累絲珍珠耳铛。那珍珠足有蓮子大,碩大明亮,散發着溫潤的光。

“這是晉時文宣皇後冠上拆下的合浦珠,歷經數百年而珠光不減,是母妃特地命工匠為大姑娘做的。”

老太太将那對耳環拿在手心看,道:“先時文宣皇後的合浦珠,加上內廷的手藝,怕是整個京城找不出第二對。容兒,還不趕緊接下謝恩。”

沈又容起身對着四皇子行禮,“多謝娘娘,多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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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笑了笑,“大姑娘不用客氣。”

他說着,眼神落在沈清妍身上,沈清妍在同沈清和說話,沒有看他。四皇子的目光一觸即離,繼續同老太太說話。

自老太太處回來,沈又容回到屋裏,将披帛撂在一邊,閑閑地歪在裏間榻上。

她拿着那對珍珠耳铛,搖晃了兩下,珍珠碰撞發出細碎的響聲。杜鵑端了碟櫻桃來,放在冰鑒裏湃着。

沈又容把耳铛重新放進盒子裏,道:“收在梳妝臺最底下的抽屜裏。”

杜鵑接過放進梳妝臺上,沈又容拿過扇子扇風,扇來扇去不自在,道:“叫廚房送往冷酥酪來,少放些花蜜多加些鮮果碎。”

“是。”杜鵑叫個小丫鬟去廚房要吃的,不多會兒小丫鬟回來了,拎着個食盒。杜鵑在外間打開食盒,見裏頭除了沈又容要的酥酪,還有一碗雞蛋醪糟,一碟白雲片,一份三鮮蓮子糕。

杜鵑将幾樣小食拿出來,紅漆盤托着送到裏間。

沈又容心裏煩悶,要吃些冰的。杜鵑不敢攔她,只勸她先吃些點心,免得驟然用涼食傷了脾胃。

沈又容吃了兩塊點心,拿起小銀勺子舀酥酪吃,甜津津的酥酪與酸甜的果肉交織在一起,很快澆滅了沈又容心裏的煩躁。

“三姑娘生日,你去挑幾樣東西送過去做賀禮,比着前頭二丫頭的例。”沈又容吩咐道。

正說着,畫眉從外頭回來,大公子院裏的立秋是畫眉的幹姐姐,給畫眉拿了一瓶酸梅粉。畫眉聽見沈又容的吩咐,把東西放下,跟杜鵑一起找東西,一面道:“我去明月樓的時候瞧見我姐姐正找一副黑白玉棋子,說是大公子吩咐要送人的。只是沒有找到,叫我來問姑娘,是不是在咱們姑娘這裏。”

“玉棋子,”沈又容想了想,道:“是有這麽件東西,就在書房博古架子上,還是之前從哥哥那裏拿來玩的。”

沈又容吩咐畫眉去找,随口問道:“送給誰?”

畫眉回道:“送去東齋給端王殿下。”

沈又容頓了頓,道:“給端王殿下?哥哥什麽時候跟端王走得那麽近了。”

這話沒人答她,那邊杜鵑理好了送給沈清妍的賀禮,拿給給沈又容瞧,沈又容看過了點點頭,即命杜鵑送去。

午後沈又容歇過午覺,起床慵慵懶懶,來到書桌前寫字。

紀琢留的每日四頁大字,讓沈又容每每想起來都覺得頭疼。杜鵑進來換了茶,見沈又容寫了一頁便要停下歇歇。

畫眉從外面回來,風風火火的,“姑娘,三姑娘院裏真熱鬧。”

沈又容随口問道:“怎麽了?”

“四皇子殿下送的生辰禮,可稀罕了。”

“送的什麽?”杜鵑在一邊做針線,也有些好奇。

“是一些顏料,”畫眉道:“聽她們院裏的丫鬟說,那些顏料是拿各色寶石磨出來的,比如珍珠磨出來的白色,珊瑚磨出來的紅色,黑曜石磨出來的灰色,還有那孔雀石,青金石,綠松石……我也不懂顏色如何漂亮,只聽她們說十分難得。”

杜鵑搖頭,道:“這也太靡費了。”

沈又容倒不覺得,“一副好畫,顏色是關鍵,古往今來也有不少用寶石磨顏料的。”

畫眉問道:“那貧寒人家就不畫畫了?”

“也有用草木提煉顏色的呀,”沈又容道:“譬如蘇木,栀子,桑葚,紫草,茜草,倒是比用寶石磨出的顏料便宜很多。”

畫眉又問:“用石頭和草木提煉的顏色有何不同?”

沈又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會畫畫,只能外行看熱鬧。”

正說着,沈朔從門外進來,問道:“做什麽呢?”

畫眉杜鵑連忙上茶,沈又容在窗下書案邊,道:“練字呢。”

沈朔只在晚間坐下了,道:“方才你們說什麽,那麽熱鬧?”

“說四皇子給三丫頭的生辰禮,”沈又容見沈朔來了,索性撂下筆,捧着茶坐在椅子裏,“四皇子送了好些昂貴顏料,是用各色寶石磨出來的。”

沈朔輕嗤一聲,“他倒是會讨小姑娘開心。”

沈又容不應聲,沈朔問她:“聽聞娘娘賞了你一對珍珠耳铛?”

“是,”沈又容神色變得懶懶的,“雖不是東珠,但卻是先晉文宣皇後冠上的合浦珠,稱得上獨一無二。”

沈朔冷嗤一聲,“三書六禮一樣沒走,就想着賜東珠了?真是不成體統。”

沈又容抿了口茶,道:“依我說,這大約只是娘娘表明态度。未必是在籠絡我,更像是,在敦促四皇子。”

沈朔沉思片刻,“你是說,娘娘看得出四皇子不想娶你?”

沈又容笑道:“娘娘和四皇子的心思,我可猜不出來。”

沈朔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又容忽然想起了什麽,道:“那幅黑白玉棋子我給你送去了,你瞧見了沒?”

“瞧見了。”沈朔道。

沈又容看着他,問道:“你什麽時候同端王殿下走的那麽近了,還特地尋那副棋子送他。”

“倒也算不得親近,只是被他說準了一件事。”

“什麽事?”

沈朔看了沈又容一眼,“人家提醒我,四皇子同三姑娘走得近。倒是咱們家大姑娘,學堂裏不聲不響,瞧見了也當沒瞧見,跟個高居壁上的活菩薩似的。”

沈又容一頓,那天桃花塢,紀琢還是看見了。他認為是沈又容受了委屈,只是不能發作,所以悄悄地提醒了沈朔。誰知道沈又容心裏一清二楚,打得是順水推舟的主意呢。

沈又容想了想,“人家提醒你,你只用一副玉棋子還人情嗎?”

“當然不是,”沈朔道:“人情不是那麽好還的。我送他玉棋子是告訴他,我承他這個人情,日後會報答的。”

沈又容應了聲,搖着扇子,道:“沒想到,我這位夫子這般為我着想,看來以後的作業是不能糊弄了。”

沈朔冷眼看着沈又容,道:“他可不單單是你的夫子,他還是陛下幼弟,身份尊貴的端王殿下。”

沈又容一頓,“你想說什麽?”

沈朔放下茶盞,“從陛下到四皇子,沒一個是好相與的。就他端王出淤泥而不染,是個心地溫良的純善之輩?”

怎麽不行呢?沈又容與紀琢也做了一兩個月的夫子與學生,紀琢博聞強識,文采斐然,他本人也是個如琢如磨的溫潤君子,何況他還長得那麽好看。

那麽好看的人,怎麽能是個壞人。

沈又容沒有說話,但她顯然是偏向紀琢的。

沈朔冷笑一聲,“你且看吧,他絕非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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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琢:怎麽會呢,我當然是最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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