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病三五日,沈又容好了,重新去學堂上學。正值金秋時節,窗外擺了好些菊花,花朵大如手掌,雪白似雲,碧綠如翠,那黃色的菊花金燦燦的,明豔非常。

沈又容難得來得早,沈清妍掐了一盤菊花放在書案上,正給沈清和簪花呢。

郭春竹姊妹兩個也想來,她們哥哥郭譽前兒被放了出來,說是與舞弊無幹。功名的事情雖還沒有定論,好在人是沒事了。

郭雪竹姊妹也恢複了以往的做派,整日嬌嬌嬈嬈的模樣。

沈清妍不耐煩,道:“來來,給你們簪。”

她拿了一對紫紅色的菊花簪到了郭春竹姊妹頭上,郭雪竹又不願意,“這顏色不好,不鮮嫩。”

“我看跟你們很配。”沈清妍挑了幾朵小小的鵝黃色的菊花,纏了幾下,變成一個小小的花團,簪給沈清和。

沈家雙生子在屏風這邊看着,道:“三姐姐,也賞我們兩朵?”

沈清妍給了兩朵菊花,沈家雙生子一會兒簪頭上,一會兒拿在手裏,不一會兒把花瓣全揪了,互相撒了對方一身。

沈清妍怒道:“我真是多餘給你們。”

說着,沈又容進來了,道:“好香啊。”

沈清妍道:“你看,他們把我的花弄成什麽樣子了,能不香嘛!”

沈家雙生子笑嘻嘻的,“姐姐恕罪,姐姐恕罪。”

沈清妍哼了一聲,把花盤子遞給沈又容,讓沈又容挑。

朵朵鮮花擠擠挨挨的待在盤子裏,花團錦簇,漂亮的不得了。

沈又容摸摸頭上的八寶菊花簪,道:“真是不巧,我頭上已簪了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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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妍要看,沈又容把菊花簪拔下來給她,沈清妍與沈清和湊在一塊看,是一支金累絲菊花紋樣的簪子,米珠穿成花心,各色寶石鑲嵌。

沈清妍贊道:“真是精致。”

郭雪竹搶了去,道:“又容妹妹,你這簪子真漂亮,可恨我竟沒有一個,你那裏應當還有不少罷,這一個就給了我罷。”

沈清妍一把搶了回來,“你好大的臉面,張口就問人要,怎麽,乞讨成習慣了?”

沈清和掩了嘴笑,郭雪竹氣的面色紫紅,郭春竹過來道:“三妹妹,不過是姊妹間互贈首飾罷了,怎麽在你嘴裏就那麽難聽呢?”

“互贈首飾,你給了她什麽呀?”沈清妍反問。

郭春竹頓了頓,将手上一個細細的玉镯子褪了下來,“這玉镯子雖說不值錢,可卻是阿兄送的生辰禮物,意義重大。”

沈清妍嗤笑一聲,拿着那花盤子,道:“這一盤菊花雖不值錢,卻是我親手摘下來的,意義重大。阿姐,用這個,換你的簪子可好?”

沈又容失笑,将簪子簪在沈清妍發間,道:“我不缺玉镯子,倒很喜歡這一盤花。”

郭春竹氣極,甩手與郭雪竹坐回一邊去了。

沈又容四下看了看,覺得桌上的青釉圓筆洗很不錯,于是将一大朵綠色的菊花放在筆洗裏,還從旁加了些水進去。

紀琢進來,就看見綠瑩瑩的一朵花放在沈又容書案上,他放下書,道:“筆洗是用來涮筆的,不是用來插花的。”

沈又容眼也不擡,“夫子不精通插花,怎知其中道理。”

紀琢笑了笑,一面提衣坐下,一面閑閑道:“大姑娘說的是。”

過後他不再提這件事,照舊上課,沈清妍看看沈又容又看看紀琢,頗有些摸不着頭腦。

午後沈又容睡醒,院裏來人,說老夫人請出去見客。

沈又容換了身衣裳,拿着帕子往老夫人院裏去,路上碰見深情和沈清妍兩個,說起客人,沈清和道:“聽說是個相面先生,很有神通。”

沈清妍搖頭道:“我不大信這些,大姐姐,你呢?”

沈又容道:“既然入了老太太的眼,想必也有些本事罷。”

幾人絮絮閑話,一路到老太太院裏,屋裏老太太坐在上首羅漢榻上,楊氏李氏分坐兩邊,沈又容幾個先給老太太楊氏李氏等請過安,被嬷嬷引至花廳,廳上一座屏風,外頭是那位老神仙。

只見那人年紀已過花甲,須眉皆白,然站如松,坐如鐘,目光炯炯有神,絲毫沒有老态。

沈又容走出屏風,與那老道人行了禮,屏風前走了兩步,便回到了屏風後頭。

沈清妍與沈清和叽叽咕咕說些什麽,聽着嬷嬷的話,每個人都出去走了一圈。

老道人執筆一面看,一面在紙上寫些什麽。不多會兒相面結束,沈又容幾個又回到老太太身邊。

老太太和楊氏李氏說些家務俗話,那邊一個丫鬟捧着紅漆海棠小托盤進來,上頭放了三張素箋。老太天先看了第一個沈又容的,看後眉眼含笑,與左右看過了,左右都恭賀道:“老夫人大喜,姑娘大喜。”

沈又容接過簽子,只見上頭寫着,“明月中天,貴不可言。”

她抿了抿嘴,露出個笑模樣。

餘下沈清和與沈清妍拿過自己的看了,湊到一邊姊妹幾個說話。

“大姐姐,你的是什麽?”沈清妍道

沈又容掩着簽子,問道:“你的呢?”

沈清妍拿給她看了,簽子上寫了,“沉浮不定,大成大敗。”

“那我這個簽子倒還好些,”沈清和道,她露出簽子,上頭寫着“福壽圓滿,安富尊榮。”

沈又容也把自己的簽子給她們看了,沈清和道恭喜,沈清妍捏着簽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又容收了簽,道:“都是些恭維吉利話罷了。”

過後各人散去,沈又容回到院裏,坐在裏間榻上,捏着簽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畫眉從外面進來,笑道:“都聽說了沒有,老神仙給咱們姑娘相面,說貴不可言!”

杜鵑示意畫眉閉嘴,畫眉倏地一頓,道:“怎麽?”

“姑娘不樂意聽這些話麽。”

畫眉閉上嘴不說了,卻聽見沈又容問道:“都知道了?”

畫眉進裏間,道:“就是些小丫鬟們傳着玩。”

沈又容抿着嘴,将簽子仍在桌子上,道:“跟那個珍珠耳铛一起放起來罷,別拿出來了。”

天色漸晚,外頭又淅淅瀝瀝落起了雨,沈又容心裏煩悶,吃了半碗稀飯就放下了。

畫眉有心逗她,道:“姑娘,我白天路過園子裏,看見昙花長得很好,說不定今晚就要開呢,咱們出去碰碰運氣罷。”

杜鵑過來道:“你就撺掇着姑娘出去,這大雨天的,受了涼呢?”

“雨又不大,況且正是雨天,園子裏人少,清淨。”

沈又容心動,道:“那便去罷,不要驚動太多人,就咱們幾個人好了。”

杜鵑沒法子,只好找出一件羽緞鬥篷來,說這個防風,也不濕衣裳。

沈又容主仆幾個,提着燈,打着傘,一路出門了。

夜雨微涼,吹得人清醒。沈又容呼出一口濁氣,覺得渾身松快了很多。

芙蓉樓上,紀琢臨窗描畫,身後長鳴回禀近來之事,道:“蔣宏判了秋後問斬,男丁流放三千裏,女眷沒為奴。京中斬了一個禮部侍郎,禮部尚書也主動請辭。如今禮部尚書由齊大人領着,上下都是我們的人。另外,承恩侯府也為自家兒子買了舉人,陛下以其買賣同罪,抄了承恩侯府。”

承恩侯府是故去的皇後外家,皇後死去多年,陛下一直沒有立新後,端的是情深義重,不曾想,這個檔口抄了皇後母家。

“皇後死後,承恩侯府對手裏的兵權握得越發緊,我倒不信以承恩侯素來謹慎的性格,能做出科舉舞弊這種事。”

長鳴猜測道:“陛下是故意的,借此除掉承恩侯?”

“蔣宏家裏的男丁流放三千裏,承恩侯府上下卻全都被問斬,你覺得呢?”

長鳴揣摩了一下,只覺得陛下手段夠狠。

“想個法子,把承恩侯府世子救下來。明年春天加開恩科,到時候他上場一試,就知道承恩侯府到底是不是被陷害的了。”

長鳴拱手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紀琢手下的畫筆淺淺勾勒昙花模樣,道:“承恩侯府的兵權收回後,朝中只剩下齊國公的十萬鎮北軍了。”

長鳴說是,又想起一事,道:“今日齊國公府來了個老道士,給府上幾位姑娘相面。大姑娘的命簽說,明月中天,貴不可言。”

紀琢頓了頓,“貴不可言?”

“是,大家都說,大姑娘身負鳳命。”

紀琢看向窗外,他筆下是一幅沒有畫完的昙花,但是他的景兒卻被人擋住了。

沈又容小心翼翼的在昙花邊蹲下,靜悄悄的看着它開放。雨從鬥篷上落下來,濕了她的裙擺。她今日穿的是一雙月白色緞繡花卉元寶底鞋,鞋面沾了雨水,花紋都髒了。

沈又容拿帕子擦了擦鞋面,抿着嘴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身邊的丫鬟說了些什麽,似乎是在哄着她罷。一人撐着傘,一人護着她往樓裏來。

紀琢心裏幾乎有些憐愛了,道:“還是小姑娘呢,怎麽受得了這麽重的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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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琢:今天心情好,誇誇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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