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趕着年下,事情越發的多,光是祭奠先祖灑掃祠堂等事務就忙了好幾日。等到臘月二十五,沈清和院子裏又出了一件丫鬟偷東西的醜事,叫沈清和躲着不好意思見人。臘月二十七殺年豬,沈清妍非要拉着沈又容等人去看,沈清和也叫她拉過去了,一見那磨刀殺豬的樣子,一時間又吓住了,晚上都不敢一個人睡。
及到除夕,沈又容幾人更是從早忙到晚,跟着老太太焚香上供,接見族中男女。後頭又跟着姊妹們一道守歲,一夜強打着精神沒合眼。
次日起來,老太太楊氏李氏等有品階的夫人入宮朝賀,沈又容得以回到院中休息。
一連好幾日,多的是府上親友前來拜會,戲酒不絕。一些個親近的,或是王公大臣們的親眷來拜年的,楊氏大多會叫幾個姑娘去陪着。
沈又容姊妹幾個年紀相仿,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該說親了,這樣的場合以後不能躲。
偏沈又容的生日又在元宵節前,正月十二。往年都湊着元宵一塊辦了,今年是及笄之年,所以老太太親說要好好給她辦。沈又容再三推辭,說不願意來太多人不自在,就在家裏大夥玩鬧一回就是了。老太太只好應了。
那日一大早,沈又容就起床梳洗打扮,穿了件大紅織金暗紋緞子襖,下穿了一色灑金長裙,打扮得十分明麗。一早出門,先往老太太那裏去,叩頭行了大禮領了教誨。再往祠堂去,在生母牌位前叩頭行禮,焚燒祭文。過後再去楊氏那裏,沈英今日也在,他與楊氏一同受了禮,溫聲教誨了兩句,就讓沈又容領了生辰禮去了。
過後又有親眷之家派人送了禮來的,楊氏叫沈又容上前頭,一一拜見。
長輩們的生辰禮,大都是頭面衣裳,譬如老太太給了一整套的金絲嵌珠頭面,楊氏準備了八匹大紅織金雲錦并一套從裏到外的大紅缂絲撒花衣裳,沈英則給了一匣子寶石并二百兩銀子。二房沈家二叔也是拿了二百兩銀子,二叔母則是備了一只金鑲玉項圈并一對羊脂玉镯。
餘下親眷之家,或有送些筆墨紙硯的,或有送些衣裳首飾的,都是惦記着沈又容及笄之年,所以來應個景。
回到老太太房裏,沈清和姊妹幾個都到了,像模像樣地給沈又容道喜,說:“大姐姐大喜,賀大姐姐生辰。”
她們幾個拿了禮,大都是一些繡活書畫之類,沈清和與沈清妍親自為沈又容畫了十二幅仕女圖,春夏秋冬各時各事都有。沈清妍畫畫,沈清和題詩,是個極為別具一格的禮物。沈思慧的禮物則是自己打的幾個絡子,她剛開始學這些東西,做的都很不錯。
幾人坐下說些閑話,外頭婆子進來回老太太,說暖閣裏酒宴已得了,請老太太和幾位姑娘們過去。
于是衆人全都起身挪向暖閣,暖閣裏鋪設高幾軟榻,熏籠炭盆一應俱全,窗戶推開,便正對着戲臺子,又幹淨又亮堂。
老太太等人在裏間,楊氏李氏伺候在旁,沈又容在旁邊應了會兒,聽她們自親戚友人說到沈朔的婚事,又從沈朔的婚事說到家裏姑娘們的婚事,熱熱鬧鬧總有說不完的話。
沈又容裏頭站了一會兒,便還出來外間,與姊妹們一處。她吩咐廚房将各色瓜果點心都上來,将榻上的小幾,地上的長案都布滿了。沈清妍挪到沈又容旁邊,道:“阿姐,今日好日子,叫些酒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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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又容還沒說話,裏間老太太就發話了,道:“給姑娘們拿些金華酒來,要燙好的,囑咐姑娘們不許喝多了。”
沈清妍高興了,吩咐丫鬟們先去燙上三壺。沈又容拉住她,在一邊小聲道:“你前些日子給我的造琉璃的方子,已經讓人看過了,說可行。正好趕着年關賣出了一批,收成很是可觀,我已将銀子兌出來送你院裏去了,你仔細着別叫姨娘全拿走了,不小一筆銀子呢。”
沈清妍忙點頭,“我曉得了,阿姐,多謝你。”
沈又容道:“沒什麽,我也借着你的東風賺了一筆不是。”
窗邊沈清和叫沈清妍,道:“三丫頭快來看吶,臺上唱的是你給賀小方編的那出戲。”
沈清妍忙去窗戶邊看了,得意地對沈清和道:“你看,我們女孩子想做什麽,總是會做成的。”
一時沈朔與沈清楓進來,先去給老太太請了安,過後出來,到沈又容這邊。
沈清楓從桌上撿了塊百合酥吃,到了沈又容面前,又是拱手道:“大妹妹生辰安康。”
沈又容忙起來,道:“謝二哥哥。”
沈清楓命人把自己的賀禮拿來,打開一看,卻是一百零八張竹骨麻将牌,牌面晶瑩剔透,看去如玉石一般。
沈清楓笑道:“這下你們以後再玩牌,不能不叫我上桌了罷。”
沈又容笑道:“豈敢豈敢。”
沈朔在一邊見了,也沒說什麽玩物喪志之類的話,總算今日是沈又容生辰,便叫她松快一日。
那邊沈英命人叫沈朔,沈朔去了,臨走時囑咐道:“要吃酒也要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酒一定要熱過,吃冷酒要肚子疼。”
沈又容應是,送沈朔去了。那邊沈清楓已經上了桌,跟沈清和幾個玩起牌了。
沈又容于是也入座,問道:“父親那邊叫,二哥哥怎麽不去應酬?”
“那都是官場上的人,”沈清楓道:“父親不許我接觸他們,怕壞了性情,如今只好好讀書,預備春天裏的恩科。”
“也是,”沈清妍道:“讀書科舉才是正經,就咱們家的地位,也犯不着去同官場上的人曲意逢迎。”
麻将牌嘩啦嘩啦響起來,沈又容聯合幾個姊妹将沈清楓荷包都掏空了,沈清楓也不生氣,還要玩時沈清和攔住他,道:“你一個銅板也沒有了,還來玩什麽,趁早下去罷。”
沈清楓只好下了桌,換了沈又容的丫鬟杜鵑來。
一時沈清妍又要喝酒,拿着色子問沈清楓外頭男人都怎麽玩,沈清楓經不住她纏,便吓她道:“你再說,老太太要聽見了,到時候要打你手心的。”
沈清妍只得不問了,與沈又容幾個吃酒打牌。一直玩到掌燈時分方散。
沈又容回到院子裏,天已昏黑了,屋子點起燈,杜鵑端來一個琉璃燈,道:“這個燈好,亮堂又沒有煙火氣。”
沈又容脫下外裳坐到裏間榻上,畫眉取了羊毛毯子和湯婆子籠住了沈又容雙腿,杜鵑又端了解酒茶,道:“姑娘今日真是盡興了,臉兒都紅紅的。”
“都是三丫頭故意灌我。”沈又容按了按眉心,畫眉便走到沈又容身側,替她摘下釵環拆了頭發。
“可有小食?”沈又容問。
杜鵑忙道:“有,這就去拿。”
不多會兒,杜鵑回來,自食盒裏端出一碟金絲燒麥,一碟板栗燒野雞,一碗冰糖燕窩并一份雪蛤湯。
沈又容吃了兩筷子野雞,嘗了嘗燒麥,又将雪蛤湯吃了,冰糖燕窩無論如何吃不下,便叫杜鵑與畫眉分了。
沈又容覺得身上松快些了,就叫把賬本子拿來,記下今日誰送了禮,送了多少,這都是以後要還的。
杜鵑将賬本拿來,立在一邊給沈又容磨墨,道:“大公子的禮早擡來了,兩箱衣裳,兩箱玩器,最珍貴的要屬兩套頭面,一套是翡翠的,一套是紅寶石的。”
說着,杜鵑便将東西拿來給沈又容看,一套頭面包括挑心、頂簪、分心、掩鬓、釵環等等幾十件,是最貴重不過的首飾。那翡翠的,色澤鮮亮,料子油潤,是一塊料子上做出的一整套頭面。那紅寶石的更不必說,璀璨奪目,耀眼無比。
連沈又容都感嘆,“哥哥今年的禮也忒貴重了。”
“不單我一個人的禮。”沈朔從外頭走進來,在椅子上坐了。
沈又容問道:“不是你一個人的禮,還有誰的?”
“還有端王殿下。”
沈又容面色一下子變了,捏着手指,好半晌沒有說話。
沈朔似乎看不安靜沈又容面上的古怪,只道:“我轉投端王門下,他給你送重禮,也算是顯露待下寬和。”
沈朔只說紀琢送禮是因為自己的緣由,只字不提沈又容。可沈又容豈會察覺不到,她沉默良久,問道:“為何轉投端王?”
沈朔揮退旁人,道:“四皇子年少輕狂,好大喜功,又目中無人,沒有容人之量,不是明主。況且四皇子即位,我們身為外戚,必被四皇子忌憚。可是對于端王而言,我等是在他微末之際支持他的功臣,從龍之功可保齊國公府三世無憂。”
沈又容沉默片刻,問道:“父親知道嗎?”
沈朔搖搖頭,道:“這是我個人的事情,若成便罷,若不成,也不會連累府上。”
沈又容捏緊了手指,沈朔摸了摸沈又容的長發,道:“且看罷,四皇子不會是端王的對手,就看那對寶座之上的陛下是何等心思了。”
遠處傳來放煙火的聲音,這個新年快要過去了,這是沈又容最後的無憂無慮的日子,與姊妹一道吃喝玩樂,收着父母兄長的禮物,歡快地過着一天又一天。
三月上巳節,宮中傳來消息,陛下欲為四皇子與沈家大姑娘賜婚,四皇子不受,惹得陛下大怒,禁足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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