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沈又容病了,大概是因為淋了雨,半夜就起了高燒,只燒得人嘴唇幹裂昏迷不醒。杜鵑連夜去請了大夫,灌了一副藥下去,眨眼就都吐出來了,直到天明,沈又容還是額頭滾燙。

沈朔一早就過來了,命人去宮中請太醫,又訓斥畫眉杜鵑,說她們沒有伺候好姑娘。

杜鵑畫眉不敢多嘴,沈朔見狀只好擺手讓她們還去看着沈又容。

畫眉端來湯藥,杜鵑一點一點把藥給喂進去,這次藥沒有吐出來,杜鵑喜不自勝,吩咐廚房時時備着熱粥。

沈朔進了內室,杜鵑畫眉也不敢說不妥。他親自擰了帕子給沈又容擦臉,見沈又容不自覺皺起了眉,忙叫道:“娴娴,娴娴,是哥哥啊。”

沈又容費勁地睜開了眼,嗓子裏只傳出點零星的氣音。饒是如此,也足夠杜鵑畫眉開心得了。

沈又容拉扯沈朔的袖子,沈朔意識到什麽,靠近沈又容,道:“娴娴,你要說什麽?是要水麽?”

沈又容搖了搖頭,沙啞的嗓子擠出一句話,“陛下……對端王說,我批命不妥,欲…..讓我進宮。”

一句話說完,沈又容幾乎筋疲力盡。沈朔面色陰沉,雙眼一瞬間冷下來。

他還顧忌着沈又容,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道:“莫怕,有哥哥呢,哥哥會處理好的。”

沈朔溫聲安撫了沈又容,随即起身,看向杜鵑畫眉,“照顧好姑娘。”

杜鵑畫眉連忙稱是,送沈朔出去了。

與此同時,陛下下了賜婚聖旨,将沈家三姑娘沈清妍賜給四皇子做側妃,年後完婚。

沈又容一場大病,來勢洶洶,府裏人都說這是大姑娘聽見三姑娘的婚事,心裏不得勁,是心病。如此,倒将沈又容真正的病因掩過去了。

沈又容足燒了兩日,才在一天清晨退了燒。她退燒後,立刻就醒了,也能說話也能要吃的,看起來跟好了一樣。但是太醫說這只是表像,一場高燒燒去多少精氣神,這都得慢慢補。

那一日午後,窗外下起了細雨。這樣的雨沒人會怕,沈又容卧在榻上,看見外頭幾個小丫鬟趁雨掐花。

沈英就是這個時候來的。沈又容是大姑娘了,沈英輕易不進她的院子,也不知今日怎麽想起來了,來這裏看她。

沈又容剛要從榻上下來,沈英就擺手,道:“坐着吧。”

他在對面位子上坐下,道:“這一場病,确實消瘦了不少。”

沈又容摸了摸臉,只笑了笑,命杜鵑上茶。

沈英端起茶,斟酌片刻才開口——沈又容一貫知書識禮有主意,雖是他的女兒,父女倆卻極少說些交心的話。

“你三妹妹的賜婚聖旨下來了,年後與四皇子完婚。”

沈又容點點頭,道:“我已聽說了。”

沈英看着沈又容,道:“雖則你與四皇子的婚事不成,但也未必是件壞事。我頭先還在想,若你真的嫁給了四皇子,日後成了皇後。那咱們以後見面的日子,真是一雙手都數得過來啦。”

沈又容神色微動,看向沈英。

沈英頗多感慨,“如今這樣也好,我同你哥哥商量着,給你尋個家世樣貌俱是上乘的夫婿。不拘你嫁給誰,總還能時時回來看看。況且咱們齊國公府的門第在這裏,你又有豐厚的嫁妝,日後你的婆家若要欺負你,也要掂量掂量。”

沈英看着沈又容,眼神溫和。他不是女子,不知女子艱辛,只以他的角度,為沈又容思慮了這麽多。

“娴娴,放寬心好好養病。其餘的事情,爹爹會為你安排好的。”

沈又容無言,只好點頭。她忽然覺得,先前父親想要自己嫁給四皇子,不全是為了權利,或許也有些為自己好的意思。只是他認為的好與沈又容想要的大相徑庭。

大約世事如此,父母所給予的,與子女想要的,往往不一樣。

沈英囑咐了沈又容幾句,便離開了。沈又容兀自待了半晌,聽見門口說沈清妍來了。

“大姐姐身體可大好了?”沈清妍掀開簾子走進來,将身上的披風解下,在長榻另一邊坐了。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沈又容道:“原想着要去給你添添喜,但是我病中,不好出去。”

“一家人何必說這樣的客氣話,”沈清妍道:“你不好來看我,那我來尋你就是了。”

沈又容笑了笑,又問:“婚期定在了什麽時候?”

“明年四月裏,這兩日正跟着夫人學規矩呢。”沈清妍道:“雖則我是府上的三姑娘,但估摸着我應當是最早出嫁的了。父親并不因為我的婚事而趕着讓你和二丫頭出嫁,要為你們好好擇婿。”

沈又容笑了笑,道:“明年四月,還有一年時間,你可以好好繡你的嫁妝了。”

“阿姐就會打趣我。”沈清妍笑道。

沈又容看着沈清妍這般幸福快樂的樣子,笑意微微收斂,“只可惜是個側妃之位。”

沈清妍笑意也淡了些,道:“也就大姐姐會說可惜,便是姨娘,也還念叨着說有個側妃之位就是開了天恩了。”

沈又容問道:“那你後悔麽?”

沈清妍沉默片刻,道:“雖然只是個側妃,可是他沒有正室啊。況且我們年少相識,他會對我好的。”

沈清妍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這是我的選擇,即使錯了我也認。我喜歡他,那我就要同他在一起,人只有一輩子,要活得盡興才好。”

沈又容看着沈清妍,一瞬間無比羨慕她,她真灑脫,喜歡誰,就要同他在一起。

而我喜歡的人呢,沈又容想,我一輩子都說不出這樣的話。

京郊別莊,紀琢站在屋檐下,看着蒙蒙細雨無聲地浸潤滿院荒草。沈朔從那邊大踏步過來,渾身萦繞着低沉的氣息。

“怎麽了?”紀琢問道。

沈朔看着他,“陛下要讓又容進宮,有這回事嗎?”

“這件事啊,”紀琢聲音平靜,“他不是想讓你妹妹入宮,只是為了試探我罷了。”

沈朔皺眉:“當真?”

紀琢将當日情形簡略地講了講,沈朔眉頭舒展開,忽然又想到什麽,看向紀琢,“你…..你明知又容就在屏風後頭,還能說出叫她入宮的話,她聽見了,心裏得是個什麽滋味兒。”

“不然呢?”紀琢神色冷淡,“陛下一直對我心存忌憚,多少年來,不管我如何的深居簡出,他的猜忌之心絲毫不減。宮宴之上,有人看見了我與你妹妹見面,他知道了,自然要出手試探一番。”

他真冷靜,冷靜地近乎無情。沈朔心情複雜,“那陛下可試探出了什麽?”

“應當沒有。”紀琢想,不然陛下不會這麽輕輕放過。

紀琢忽然看了眼沈朔,問道:“你妹妹病好些了嗎?”

“已經退燒了,”沈朔道:“目前只在好好養着。”

紀琢應了一聲,想說些什麽卻到底沒有開口。他不貫将自己的感情想法顯露與人前,哪怕是對着沈又容的親哥哥也不想多說什麽。他當然知道,越關心沈又容,越能得到沈朔的信任。可有些話就是說不出來,正如有些人,也要好好藏起來。

“她一定吓到了。”紀琢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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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少哈,明天盡量多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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