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又容要說親了,沈朔從她嘴裏聽見這話,驚訝的神色溢于言表。

沈又容一身湖青大袖衫子,坐在門口廊下,看着夜色裏的滿院草木。廊下挂着燈籠,溫和的燭光映照在她臉上,越發膚如凝脂了。

沈朔站着,問道:“你見過端王了?”

沈又容點點頭,她手裏捧着一個瑪瑙碟子,裏面是她自己摘的櫻桃和枇杷。

“你不喜歡他麽?”沈朔看着沈又容的神色,最開始投入端王門下,确是多方思慮考量的結果。

然而真正同紀琢相處,知悉他手下如此龐大又如此不動聲色的勢力之後,沈朔不得不為這個人嘆服。紀琢是何等出色的一個人,不管是能力手段還是脾氣性情。沈朔越跟着他,越覺得他能成事。那麽,如果沈又容能嫁給他,沈朔覺得這也不錯。

沈又容吃着櫻桃,道:“等他來娶我,那得等多久呢?何況陛下還在看着,我既不能為他助力,還是少拖他後腿,離他遠些的好。”

她說的客氣,沈朔就知道沈又容是真的不欲與紀琢再有瓜葛。

“罷了,既然你想好了,我自然是都依着你的。”

沈又容便笑了,道:“周家表哥還客居在府上,我同他也相處過一段日子,說起來他倒是個君子。哥哥,你替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沈朔思索片刻,“周蘭璋倒是不錯,今年殿試上,陛下親自點為探花,你還送了一份禮去。如今他在翰林院供職,也算是個清貴文人。我明兒替你去見見他。”

沈又容點點頭,捧着碟子遞給沈朔,“哥哥吃櫻桃。”

沈朔看了她一眼,長長地嘆了一聲,道:“娴娴,我知道你有主意,但是哥哥還是希望你不要顧慮那麽多,做些自己想做的,開心的事。”

他在隐晦地勸沈又容,有時候沈朔也不懂,喜歡什麽就要什麽,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偏偏沈又容是這個性子,雖然喜歡,得不到也就算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沈朔想不明白。

“對了,”沈又容道:“這莊子是端王的罷,那我不好在這裏久住了。”

“無妨,”沈朔道:“端王将這個莊子給了我,如今在我名下,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今日剛來,還沒玩夠,叫你就這麽回去,你怎麽舍得。”

沈又容歡喜地笑起來,道:“這裏雖好,只我一個卻有些無聊了,明兒将清和清妍都叫來罷。”

沈朔心裏存着事,只道:“随你。”

沈又容一封信送回去,卻不見人來。沈清妍的回信中說這兩日不得閑,她和沈清和都被拘在楊氏處學規矩,偏偏楊氏與吳姨娘三番兩次的起沖突,沈清和與沈清妍處境都很尴尬。

沈清妍求沈又容想想辦法,沈又容只好告訴了沈朔。沈朔出面将兩人帶了出來,送來莊子裏與沈又容作伴。

沈又容一早起來就在等了,穿着青色的大袖衫,不施粉黛不飾簪環。杜鵑見狀,笑道:“她們要得還得一陣子呢,姑娘先來梳頭罷。”

沈又容叫她們把妝奁搬出來,放到在門口檐下,對着滿園青草木。初夏的早晨十分清涼,微風吹來也是舒适的。

沈又容坐在椅子裏,畫眉站在她身後替她梳頭。不在府裏,沈又容也不耐煩穿戴,額前墜了個青玉墜子,一條纏銀絲的碧絲縧束了頭發,順着及腰長發垂下兩個石青墜。

遠遠地,便聽見院外的笑聲。沈又容看去,只見院門口一群衣着錦繡的女孩子,為首的就是沈清妍和沈清和。

“大姐姐慣會找地方躲清閑!”沈清妍進了院子,道:“喲,這景稀奇,走荒涼破敗的風格呀。”

沈又容聽見她的聲音就止不住笑,道:“什麽荒涼破敗,這是別有意境。”

“大姐姐說什麽都對。”沈清妍走上臺階,伸展手臂,道:“舒坦!”

沈清和掩着帕子笑,道:“阿姐不知道,府裏這幾日,可把她悶壞了。”

杜鵑忙進屋去搬了椅子來,請沈清妍和沈清和都坐下。

沈清和帕子掃了掃,斂着衣裙坐下,道:“宮裏來了幾個嬷嬷叫三丫頭學規矩,每日頂着瓷碗兒走路,若水灑了或是碗碎了,不說打你,只不叫你吃飯。嬷嬷來了三天,妍丫頭餓了九頓還多吶!”

“去!”沈清妍罵道:“你沒有被罰?就是你也被餓了兩頓呢。依我說,就是大姐姐在,也保不齊要受罰,那嬷嬷,手忒黑了。”

沈又容眉頭微皺,道:“你們的規矩都不錯,便是學能學什麽呢?”

“學古書上的禮儀啊,”沈清和嘆道:“這嬷嬷,一定要我們學古禮,大到祭祀小到宴客,走路吃飯說話都有規矩,連母親都不敢說話。”

“荒唐!”沈又容道:“你們兩個是國公府的姑娘,夫人是有品階的國公夫人,豈能被幾個嬷嬷拿捏?便是宮裏來的也沒有這麽磋磨人的,老太太都不說什麽?”

沈清和道:“老太太近來不大愛管事,連我們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算了算了,”沈清妍道:“不提這些了。”

她心裏想要好好學,日後跟在四皇子身邊也不算丢臉,當然不會對那嬷嬷說什麽。加上她也有顆要強的心,覺得都說沈又容規矩好,她若學好了,也不比沈又容差什麽了。

沈又容見她不欲多說,自然也就換了話題,說果園裏的櫻桃都紅了,叫她們換衣裳去摘櫻桃去。

她幾個人連帶丫鬟在果園裏玩了一整天,連吃帶摘,櫻桃裝回了幾籃子。晚間回來的時候,她們幾人便還在檐下做櫻桃醬吃。

杜鵑早預備好了,一條大案,幾張繡墩,各色調料果蔬,還有那洗幹淨的幾籃子紅豔豔的櫻桃。一邊燒着爐子,裏頭坐着水,門口屋檐多加了幾個燈籠,照的門口一片地方亮堂堂的。

幾位姑娘都将衣袖挽了起來,有洗櫻桃的,有去核的,還有将櫻桃搗成泥的。沈又容懶散地坐在椅子裏,一面洗櫻桃,一面吃,果核吐了一碟子。

“三丫頭,你到底會不會做?”沈清和道:“怎麽瞧着這麽不好看呢。”

“你就信我罷,”沈清妍信誓旦旦,“我問過廚房的楊嫂子,她最會做櫻桃了,櫻桃煎,櫻桃醬,還能用櫻桃釀酒。二丫頭,你好好學,日後到了婆家,這就是你的拿手好菜呀。”

沈清和瞪着沈清妍,“你看這人,自己許了親,便把親事成日裏挂在嘴邊。現在還在催我了!”

沈又容便笑起來,沈清妍哼了一聲,道:“我也是為你好,如今京城裏女子許親越發難了。”

沈又容不解其意,問道:“這話怎麽說?”

沈清和道:“大姐姐還不知道?前兒長公主給嘉禾郡主的賞花宴上,端王殿下也去了。不知道說到了哪裏,就說起了表兄妹結親之事。端王殿下說,表親不可成婚,成婚則與子嗣有礙。”

她看向沈又容,道:“你也知道,咱們這等高門之間,表兄妹表姐弟結親是常有的事,親上加親嘛。可是端王殿下這話一出,許多定好了的親事就不成了。子嗣之事是大事,誰也不敢在這上頭冒險。還有許多成了親了,都在商量和離呢。他一句話攪得京城翻了天似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沈清妍道:“古來便有五服之內不通婚,你想一想,雖則表兄妹不同姓,其父親或母親卻同出一脈,這親緣之間該有多近?自然是不能通婚的!”

沈清妍一邊将櫻桃裝進壇子裏,一邊道:“咱們夫子還是不同凡響,捅出這件事,免了以後許多悲劇呢!”

沈又容聽着她們說話,指尖撚了一枚櫻桃,慢吞吞地塞進嘴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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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琢:周蘭璋,p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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