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按照計劃，聖誕節當天，《再遇》的第二期錄制理所當然地開始了。

這期的策劃案裏，說明了會以運動競技為主題進行呈現，所以場地定在了A市的國際體育中心。

秦遠瀾進入第二集錄制場地時，其他的嘉賓都還沒有到場。他走進作為節目錄制大本營的監控中心時，裏面也只有還在調試設備的工作人員。

跟着來迎他的沈婷婷一見他，瞬間瞳孔地震，話語都有點無措了：“秦老師，你的臉……上次導演問情況，你說不嚴重……現在這……”

他們這行裏的人、尤其是秦遠瀾這個條件的人，再怎麽說不靠臉吃飯，但傷到了臉，就無論如何都是讓人會覺得嚴重的。

秦遠瀾因為拍攝場地受傷這件事，他一整個就沒和節目組說。導演從醫生那裏知道了，誠惶誠恐地致電說要上門親自致歉，同時負責一切醫療和後續問題，秦遠瀾也輕描淡寫地說只是小擦傷。

但小擦傷的話，秦遠瀾的右臉上貼着長條的敷貼就實在有些過于紮眼了。

“沒事。”秦遠瀾簡單答，“小事故，和節目組、和工作人員都沒關系，不用在意。”

沈婷婷感激地看秦遠瀾一眼，指了指布置成客廳模樣的監控中心正中的區域：“那秦老師請在中間的休息區待機吧，各位老師已經都快抵達了。”

“是嗎？”秦遠瀾問，“林老師大概還有多久到？”

“林老師估不準。”沈婷婷答，“他路上遇到車禍了，有點耽擱。”

“什麽？”秦遠瀾瞳孔地震，“什麽車禍？他現在在哪？位置給我，我馬上過去。”

沈婷婷忙回答：“林老師是遇到車禍了，是堵車讓他耽擱了，不是他出了事。”

秦遠瀾這才稍微定了下來。他坐到節目組布置的休息區的沙發上，心不在焉地拿了瓶水，打開了微信。

即使心裏再有準備，但發出去的那條【你怎麽樣？沒事吧？】的消息在瞬息便反彈回來一個鮮紅的感嘆號，還是讓他覺得心裏的空洞又空洞了好些，冷風呼呼地肆虐，抱緊自己也得不到溫暖。

那不止是鮮紅的感嘆號，那是刺進他胸口的利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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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譜的是，這劍，還是他自己親手打造的。

這是什麽事兒啊！

已經進入第二集的錄制了，但林折雪還是沒有把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即使節目組明示要求兩個人商量确定今天節目錄制時身上必須有的相同元素的聖誕風格裝飾物，林折雪也是讓陳卓宇來和趙霄宇溝通的。

據趙霄宇說，林折雪只給了陳卓宇一句“随便，可以，都行”。

他氣悶地靠在沙發靠背上，閉上了眼。

過了一段時間，感覺有人在他身邊落了座，秦遠瀾睜開了眼。

坐在他身邊的是李铮揚，此刻帶着甜笑看了過來。

視線擦過秦遠瀾右臉，他的驚訝倒是顯得很真誠了，聲音都升了一個調：“瀾哥，你臉傷了？”

秦遠瀾淺淡地點點頭。

“那怎麽行！醫生怎麽說？需要醫美嗎？我有個靠譜的醫院你要不要去看看？臉怎麽能受傷呢！”他又指了指秦遠瀾的手腕，“還有，手些好了嗎？我一直惦記着呢。”

秦遠瀾點點頭，禮貌而保持着足夠邊界感地回了句“費心了”。

王齊銘跟在李铮揚身後，客套地叫了聲“瀾哥”，又拉住李铮揚的手腕，想把他拉起來：“行了，我們坐那邊去。”

“為什麽？”李铮揚掙脫他的手，“我才不聽你的。我還在生你的氣哦。”

王齊銘不動聲色瞥了眼跟拍他們的攝像機，俯下身，用手指點了點李铮揚的眉心：“那你要怎麽才能不生氣呢？”

李铮揚勾了勾手指，示意王齊銘俯身。

他在王齊銘耳邊低聲說了句話，王齊銘也低笑着說“好，聽你的”。

等王齊銘拉着李铮揚站起來，秦遠瀾才發現林折雪在王齊銘俯身遮住他視線的時候已經進來了。

但是并沒有走近。

葉婷婷迎過來，低聲對林折雪說：“林老師，秦老師的傷真的不要緊嗎？”

林折雪瞥了眼秦遠瀾臉上包裹的敷貼，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說沒事。但是……”沈婷婷不掩擔心，“因為這次是運動主題，不止有游泳，還一定會大量出汗，林老師和秦老師如果有什麽要協調的，都可以馬上和我說。”

林折雪應了，秦遠瀾已經站起來，揚聲道：“小雪球，坐這裏。”

林折雪看他一眼，搖了搖頭，繼而毫無懸念地坐在了距離他這邊最遠的位置。

并沒有不理他，算是給了回應，也在履行賭輸的承諾。

五分鐘後副導演進來了。他直接切入了主題：“在正式開始錄制前還有大概二十分鐘時間，我快速給各位老師解釋一下咱們今天收錄要注意的點。”

“之前給策劃案的時候也有提到，我們錄制的進行中，會加入特別策劃。”

特別策劃？林折雪快速回想了一下。

确實有會在某一期加入“飛行嘉賓”的一條。

副導演：“所以這一期，咱們每組都會有一位飛行嘉賓空降。飛行嘉賓明天要和兩位老師一起完成競技項目的錄制，明天的錄制說明我們明天再進行。今天的錄制，飛行嘉賓會和兩位老師合宿。”

秦遠瀾原本就陰霾的心情更陰霾了。

合宿。

也就是，他期待了半個月的、珍貴的和林折雪的獨處時間，好不容易贏得的賭注，被節目組硬生生橫插進了個第三者。

這個第三者是誰，就很值得研究了。

他問副導演：“這個飛行嘉賓是誰，我和小……我和林老師目前都不知道，是這個意思嗎？”

副導演再次連連點頭：“是的。具體是誰，出現了老師們就知道了。神秘嘉賓，也許會有不少驚喜。”

不能透露？”秦遠瀾沉了心，也沉了聲，“如果來的人不合适，這節目錄下去……”

他說着，自己噤了聲。

如果來的人不合适，這節目錄下去才會更有爆點。

節目組已經把算盤珠子崩他臉上了。

聽着副導演對“飛行嘉賓”環節的說明，林折雪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環節裏面一定，有坑。

蕭玮博直接問：“現在說來的是誰不行嗎？”

“現在就公布了還怎麽有神秘感呢。”副導演的語氣裏确确實實有着盤算的意圖，“咱們《再遇》有流程腳本，但是沒有劇本，各位老師也是知道的。”

“還有。”他提高了音調，帶上了點歡欣鼓舞的意思，“我們節目的熱度在先導片播出之後不斷地上升，輿情監控的結果非常理想，這絕對離不開各位老師個人魅力的真實展現。所以老師們不要有包袱，咱們目标一致，都是為了《再遇》能夠越來越好，影響力能夠越來越大。”

這句話的內在含義該怎麽解讀，在座的人都清楚。

“每一位神秘嘉賓和各位老師的關系都是不一樣的。有些是好朋友，有些是合作過的搭檔。我也向老師們保證，飛行嘉賓雖然神秘，但都很願意參與我們節目，一定能和各位老師良好互動。”

坐在林折雪左側的葉依蕾低語：“最好是真的有這麽好心。”

蕭玮博話裏有刺：“畢竟搞事情就有話題，這不是正好嗎。”

林折雪泛起一點表示贊同的諷笑。

這個設置就是來搞事情的，副導演的說明更是欲蓋彌彰。他只希望節目組不要花太多心思和設計在他身上。

隔着距離，秦遠瀾看着林折雪淺淡諷笑的側臉，心裏的不安漸次放大。

他早起就眼皮抽跳，一直覺得不太安心。現在總覺得原因找到了，就是因為這個不吉利的環節設置。

所謂的神秘來客飛行嘉賓……不會是顧循舟吧？

畢竟上次節目組已經搞出個顧循舟形象的人形抱枕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來暴擊傷害過他了，這次未必不會真的弄出顧循舟本人來變本加厲地耀武揚威。

節目效果，不是嗎？

秦遠瀾越想越覺得這會是節目組的秉性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真要是顧循舟……那節目組對他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但他能憤而掀桌離場嗎？

他不能。

因為他有所求。

在秦遠瀾郁郁糾結的眼神一直往林折雪那邊的漂移中，副導演繼續：“我們工作人員早幾天應該都和老師溝通确認清楚了，接下來要錄的環節是各位老師展示聖誕元素後給彼此贈送聖誕禮物，之後是抽選出幸運觀衆送聖誕禮物。”

他看了看時間：“每組我們都做了不同的聖誕背景設置，第一組秦老師和林老師五分鐘後錄制，可以開始準備了。”

林折雪沒有什麽要準備的，在被工作人員請到監控中心旁邊的一間小屋子裏後，他看了看以聖誕樹為主體的布景下鋪開的紅綠色調的地毯，問道：“坐聖誕樹下是嗎？”

“是的，地面有點硬，大概十幾分鐘的環節，委屈老師了，但是還請克服一下。”工作人員解釋着回應林折雪。

席地而坐不算什麽委屈。林折雪看了看攝像機的位置，走到了聖誕樹的左邊。

房間裏唯一的一個抱枕被秦遠瀾眼明手快地放到了林折雪打算坐下的位置。

林折雪倒是沒有推讓，自然地坐下。

秦遠瀾在和林折雪對稱的位置也坐下了。

清了清嗓子，秦遠瀾用帶着點過于鄭重修飾過的語氣，狀似輕快地說：“小雪球，聖誕快樂。”

林折雪微微擡眸，看他一眼。

那表情分明是，我不覺得多快樂，而你的快樂，跟我有什麽關系？

雖然已經做好了不會得到溫柔回應的心理準備，但這境況還是讓秦遠瀾的心又被刺猬一樣的針球豪放地滾過了一圈。

現場客串鏡頭外提問主持人的工作人員到攝像機那邊确認好畫面，對兩個人比了個“ok”，打板，開始了錄制。

“秦老師和林老師共同選擇的聖誕元素，是麋鹿嗎？”主持人開了場，“我注意到秦老師戴着的是麋鹿元素的領帶。”

秦遠瀾和林折雪同步點了點頭。

主持人：“雖然是可愛的卡通麋鹿元素，但是領帶整體是用聖誕節的紅綠色調打底，又壓了金線，可愛也是大男人的別致的可愛了。”

“是吧，我也非常喜歡，很有品位。”秦遠瀾自然地接過了話，同時看着林折雪，“這是四年前的聖誕節他送我的禮物。”

他眼睛裏有星光：“這是我和你一起過的第四個聖誕節。”

“是嗎？”主持人引申起秦遠瀾提起的話題，“兩位老師都挺重視聖誕節的呀。這條領帶真的非常适合當聖誕節禮物，林老師品位真好，能不能給觀衆推薦推薦聖誕節禮物的選擇？”

“我年輕時候的品位真不算好。這條領帶也是年輕時候一時興起應景買的，那個時候還挺中二的。現在已經不會那麽中二了。”林折雪說，“不過聖誕元素裏麋鹿還是挺受歡迎的，我去年送了我助理一條和秦老師這條看着差不多的領帶，他也挺喜歡的。我想大部分人都不會特別抗拒麋鹿的元素吧。”

聽到林折雪送了陳卓宇麋鹿領帶，秦遠瀾眼裏的星光泯滅了。

其實不止是聖誕節。有段時間林折雪特別喜歡鹿，買了很多鹿元素的物品，甚至包括兩對鹿角。

他給秦遠瀾戴上的時候說“秦小瀾你戴這個好可愛”。

秦遠瀾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只看着戴着同款鹿角笑得又甜又軟的林折雪，覺得他才真的可愛。

可愛到不想給別人看到的程度。

後來林折雪不開心的時候他就會狀似若無其事地戴上鹿角，林折雪看到總能很快笑出來，心情好些了會反複說“鹿角能夠中和你的冷肅感覺诶，下次你戴出去試試，一定能吸引很多人的”。

秦遠瀾想，他才不要戴給別人看呢。只給林折雪一個人。

鹿的元素原本是普通的東西，但因為只屬于一個人的獨一無二而變成了最特別的珍貴，是屬于兩個人之間的默契。

而現在，林折雪已經不去維系那個獨一無二了。

也不用去問為什麽。

主持人：“那麽林老師的麋鹿元素展現在哪裏呀？好像不是很明顯。”

林折雪拉了拉自己襯衫的衣領：“這裏繡了只鹿。”

白襯衫，白色繡，靠近了看很是精致。

但實際上成了一種完美的隐藏，幾乎等于抹除了兩人之間有同樣元素的情侶感設定。

“那一起共度聖誕節，最期待的應該缺不了禮物這一個環節了。”主持人往下走流程，“我們來看看，秦老師給林老師精心準備的聖誕禮物是什麽呢？”

秦遠瀾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絲絨首飾盒。

主持人一怔，聲音都帶了幾分驚訝的成色：“秦老師，你這不會是……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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