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溫陽躺在床上,表情一片空白。
他剛從一個餍足而美妙的夢境之中醒過來,夢中香豔甜膩到不可思議的氣息與畫面盤亘在他的腦海之中,久久不散。
溫陽做了個春夢。
十五六歲的少年人,血氣方剛的,做這種夢很正常,早上醒來雙腿間濕噠噠、黏糊糊的也很正常。
溫陽的視線從天花板上一點點挪開,動彈了兩下之後,痛苦的嗚咽了一聲,陡然将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被子,團成了一團。
夢境留下的觸感真實到令人害怕。
溫陽想到自己夢境之中的處境與對方的臉,頓時就将自己團得更緊了。
做夢和夢.遺都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夢見的人和自己夢境之中的處境。
一個正常的男孩子,誰會夢到跟自己同性別的發小啪啪啪啊?!
更何況自己還是被啪的那個!
溫陽躲在被子裏,睜大着眼看着眼前的一片昏暗,臉色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憋悶而漲得通紅一片。
大約都有,但前者遠遠超出後者數倍。
——少年為夢境的內容感到羞恥,又為心中那一絲微妙的情愫在夢境中得以實現而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竊喜。
他在被子裏悶到連呼吸都帶出了灼熱的溫度,終于掀開了被子,翻出衣櫃裏的內褲,沖進了浴室。
溫陽沖了個澡,套着居家棉睡衣拿着洗幹淨的內褲走上了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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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清晨天色還沒有多亮,外面一片霧蒙蒙的暗沉色彩。
溫陽攤開了擰成一團的布料,目光落在隔着兩層護窗的隔壁陽臺上。
那是溫陽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沈飛白的家,其實還可以加上另外兩個頭銜——溫陽的哔夢對象的家,以及溫陽的暗戀對象的家。
溫陽偷偷喜歡沈飛白好久了,往上大概可以追溯到懵懵懂懂少不經事的時期。
當學前班的老師問小朋友們最喜歡誰的時候,溫陽的回答在一衆小朋友的回答之中就十分獨特。
排他前面的小朋友們都回答爸爸媽媽爺爺奶奶,而輪到了溫陽,他奶聲奶氣毫不猶豫的回答是:小白白。
沈飛白大溫陽一歲,當時聽到他的回答,特別高興的就從大班沖過來,抱着小溫陽同樣抄着一口奶腔說,我也最喜歡陽陽。
大抵是從那個時候起,沈飛白在溫陽心裏的位置就有點兒不一樣。
之後慢慢的長大了,溫陽從懵懵懂懂的時期逐漸懂事,終于認識到這份感情的不正确。
但即便有了這樣的認知,喜歡沈飛白的情感卻無法由他的理智控制,它悄無聲息的在心底深處紮根,肆意蔓延,歷經長久的時間,成長到了輕而易舉就能夠突破桎梏重圍的地步。
沈飛白被他媽攆上陽臺收衣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溫陽站在對面陽臺上拎着濕噠噠的內褲沖着他發愣的畫面。
一大清早,拎着,濕噠噠的,內褲。
但沈飛白的關注點卻并沒有停留在這件事上,他看着溫陽還滴着水的頭發,眉頭挑得老高,手裏的晾衣杆敲了敲護窗,聲音嘩啦啦的提醒溫陽回神,然後說道:“溫陽,回屋去把頭發吹幹。”
溫陽一愣,啊了一聲,然後像是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把手裏的白色純棉布料往背後一藏。
藏完他又覺得這個行為挺傻逼的,開口想要解釋,卻慌亂的比劃了半天也沒能憋出一個字來。
最終溫陽瞪着眼睛看了沈飛白半晌,猛地扭頭沖進了房間,連內褲都沒晾。
被獨自扔在陽臺上的少年懵逼了一瞬,打小開始從來沒有在溫陽那兒遭受過這種待遇的沈飛白感覺有點不敢置信。
肯定是哪裏出了什麽毛病。
沈飛白想着,手腳利落的把衣服全收了扔進房間裏,招呼了沈母一聲就套上外套拿了鑰匙去了隔壁。
溫陽的爸媽因為工作的關系常年不是加班就是出差,在家呆着的時間很少,所以特意給做了二十幾年鄰居的沈飛白家裏配了一串自家房子的鑰匙,拜托沈家多多照顧溫陽。
沈飛白跟溫陽一起長大,兩個人去彼此家裏輕車熟路得就跟在自己家一樣,所以沈飛白輕而易舉的就在溫陽的被窩裏揪出了慫成一團的溫倉鼠。
溫倉鼠手裏還拽着那條命途多舛的內褲。
沈飛白啧了一聲,伸手去拽那條內褲,卻扯得快變形了都沒能搶過來。
溫倉鼠側躺着,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一聲不吭假裝自己已經是一只死倉鼠了。
沈飛白哭笑不得,“松手我給你去晾了。”
溫倉鼠哼唧了兩聲,一點點緩緩的把那條罪證拽進了懷裏,一絲不漏。
沈飛白甩掉拖鞋往床上一坐,拍了拍溫陽的腰側:“……你幹嘛呢?”
溫陽蜷縮在那裏躺了好一會兒,然後噌的一下坐起來,看着沈飛白一臉嚴肅。
他說:“沈飛白,我夢到我跟我喜歡的對象嗯嗯啊啊了。”
然後他舉起了那條被捏得皺巴巴的內褲,“罪證。”
沈飛白沒說話。
他靜靜的看着溫陽,臉上的神情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最終沈飛白只是不鹹不淡的哦了一聲,伸手把溫陽手裏的東西拿去陽臺上晾好了。
沈飛白的反應出乎溫陽的意料。
——他以為沈飛白至少會問問他喜歡的是誰。
但沒有。
溫陽看着沈飛白走向陽臺的背影,心裏驟然翻湧而出的酸澀幾乎冒到了喉嚨口。
他吸了吸鼻子,把內心的湧上來的酸意壓下去,翻下床穿上拖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跟在沈飛白後邊當小尾巴。
沈飛白似乎一點都沒把剛剛溫陽的話放心上。
在轉過身,看到跟在他背後屁颠屁颠的溫小尾巴之後,便從一邊的抽屜裏拿出吹風機,讓溫陽坐下。
吹風機的風暖洋洋的,沈飛白的手觸碰到頭皮時的酥麻感,讓溫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沈飛白将要落在溫陽後頸發尾上的手因他躲避的動作而微微一滞。
然後手掌若無其事的落在了溫陽的發頂上。
溫陽的頭發不長,幹得也快,在感覺不到濕意之後,沈飛白關掉了手中的吹風機。
他伸手揉揉溫陽剛吹幹的軟蓬蓬的碎發,“想吃什麽?”
溫陽踢了踢自己的拖鞋,然後擡頭沖站在床前邊的沈飛白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面,要加荷包蛋,流黃的那種。”
溫陽家冰箱裏總是有一大堆制作簡單的存糧,比如速凍水餃比如面條比如煎餅之類的。
沈飛白煮了三碗面,煎了三個荷包蛋。
溫陽洗了一大碗沈飛白喜歡吃的小番茄,放到了一邊瀝幹水,然後去隔壁喊沈飛白的媽媽過來吃早飯。
大人要上班,匆匆吃過早餐之後揉了揉兩個少年的腦袋就離開了。
溫陽抱着那一碗小番茄,站在洗碗的沈飛白邊上自己吃一個喂給沈飛白一個,分着把它吃完了。
沈飛白安靜的洗着碗,廚房裏一時只能聽到碗筷碰撞的聲音。
突然,沈飛白偏頭看向溫陽。
溫陽察覺到他的動靜,也擡頭看着他,“怎麽了?”
“你喜歡的人,會做飯嗎?”沈飛白問。
溫陽愣了愣,看着沈飛白,然後點了點頭。
沈飛白啧了一聲,又問:“她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嗎?”
溫陽又十分幹脆利落的點了點頭。
沈飛白動作一頓,有點煩躁了,“她能夠照顧你生活嗎?”
“能啊。”溫陽心想這不就正在照顧着麽,于是回答得非常迅速且果斷。
沈飛白重重的放下碗,碗底與料理臺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溫陽吓了一跳,睜大了眼。
“那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沈飛白問,眉頭緊皺着,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溫陽瞅着沈飛白,半晌,緩緩的搖了搖頭。
沈飛白心中一松,又哦了一聲,回過頭去把碗筷放好,連眉頭都松開了。
他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問道:“過完下個學期,高二該分科了,你準備念文還是理?”
溫陽對于沈飛白跳躍的思想和提問感到有些茫然。
他愣了一會兒,遲鈍的搖了搖頭,“沒想好。”
沈飛白想了想,道:“我準備念理科。”
溫陽一下就笑開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那我也念理科!”
“你得努力,不然我倆分不到一個班了。”沈飛白說,“你成績不行。”
溫陽讪讪的撓了撓頭。
他打小跟沈飛白一起長大,小時候一起尿床玩泥巴,後來一起念書寫作業,從來都沒分開過。
可溫陽念書的年紀小,初中的時候還能夠勉強夠上重點班的小尾巴,到了高中,就有些吃力了。
這麽下去,溫陽的确是沒法跟沈飛白繼續呆在一個班裏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吧。”溫陽撇了撇嘴。
沈飛白将碗櫃門關上,沒聽清,“你說什麽?”
溫陽看着沈飛白,鼻腔中吸入的空氣冰涼冰涼的,“我說,不在一個班也不是什麽大事。”
沈飛白聽了,一下子就拉下了臉。
“怎麽就不是大事了?!”沈飛白聲音驟然提高了,“不行,你得跟我一個班!”
不跟我一個班,去跟那個你喜歡的人一個班嗎?!
知道溫陽有了喜歡的人之後,蹲了溫陽這顆白菜許多年的沈飛白,覺得自己氣得腦殼都要翻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