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于溫陽而言,整天沉迷學習的最大好處,就是讓他完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之前做的那個夢了,也完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細細品味那個夢所帶來的影響和緊張羞澀的情緒。

就連之後做夢,夢中也是一片令人心驚膽戰的作業之海。

升上高中之後,課業的強度的确是陡然提高了許多,以往一周裏綽綽有餘能夠寫完的寒假作業,因為兩個少年都有些題被卡住的緣故,到最後竟是開學當天的上午才寫完。

A高開學報到的當天晚上就要開始晚自習。

溫陽和沈飛白家裏住得離學校很近,兩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走讀,所以他們并不需要像許多同學一樣,早早的帶着鋪蓋行李去學校收拾宿舍整理東西。

他們舒舒服服的在家裏吃完了晚飯,才掐着時間點準備返校。

溫陽套上肥大寬松的冬季校服,轉頭看了一眼已經整理好東西,靠在門邊上等他的沈飛白。

“你沒戴圍巾啊?”溫陽問。

沈飛白靠着門,姿态随意的輕哼了一聲以示應答。

溫陽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的天色,寒風在外邊刮得嗚嗚作響,路邊上綠化帶裏那些細枝的樹木都被壓彎了腰,從衣櫃裏拿了兩條同款的毛茸茸圍巾出來,一條大紅一條白色。

“小白白,你掉的是這條紅圍巾,還是這條白圍巾?”

沈飛白看了一眼大紅色的那條,然後毫不猶豫的回答:“白的。”

溫陽癟癟嘴,把白的那條遞給了沈飛白,拎着那條紅的給自己戴上,“外邊風刮得跟鬼哭似的你還不戴圍巾。”

沈飛白拿着那條白的,笑了一聲:“這不是等你給我戴嗎?”

溫陽動作一頓,擡眼瞅瞅沈飛白,發現對方也就是這麽一說,動作上已經開始給自己纏上那毛茸茸的圍巾了。

沒辦法親手給沈飛白系圍巾的溫陽內心感覺有點小小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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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寒風凜冽,學校門口并不多寬敞的道路上擠滿了各種各樣的私家車,鬧哄哄的,放眼望去都是來送孩子開學的家長。

人一多,風似乎就顯得沒那麽可怕了。

溫陽和沈飛白兩個背着同款的背包,手插校服兜裏不緊不慢的往前走。

溫陽時不時的轉頭瞅兩眼沈飛白,看個兩秒又轉回腦袋。

沈飛白被他瞅得有點不耐煩了,幹脆把手從自己兜裏拿出來,然後伸進了溫陽衣口袋裏,把溫倉鼠那只冰涼冰涼的手握住了。

溫陽縮在圍巾後頭的嘴一抿,努力的想要崩住表情,最終卻還是沒能控制住,嘴角上揚着,連眉眼都笑成了兩弧彎月。

沈飛白偏頭看了一眼溫陽,看到那張笑臉後微微眯了眯眼,唇角也輕輕勾了勾。

溫陽天生體寒,不管是春夏秋冬,他的手總是涼涼的,到了冬天說是冰棍都不為過。一到冬天,溫陽最大的樂趣就是去外邊浪一圈回來,然後趁着沈飛白午睡或者是睡懶覺的時候,直接鑽進人家被窩裏,一邊暖和自己,一邊把沈飛白弄醒陪他玩。

沈飛白太了解溫陽了。

這麽冷的天,溫陽老盯他,十有八九是覺得冷了,另外的一兩分可能性,則是溫陽想搞點事情。

比如把冷冰冰的手鑽進圍巾貼到別人溫暖而敏感的脖子上——之類的事情。

作為這些年來最大受害者的沈飛白,已經機智的掌握了如何避免被突然襲擊的方法,就比如現在,主動犧牲一下自己,溫暖一下溫陽冰涼的手,安撫一下溫陽蠢蠢欲動的搞事的心。

溫陽往沈飛白邊上擠了擠,在沈飛白挑着眉頭不太高興的看過來的時候,笑嘻嘻的一咧嘴,“冷,擠擠熱乎。”

沈飛白看了看溫陽已經凍紫了的嘴唇,淡淡的挪開了視線,身體不動聲色的貼近了溫陽許多。

像沈飛白和溫陽這樣擠在一起往前走的學生并不少,時隔一個寒假重新見到了玩得好的同學,呼朋喚友擠擠攘攘的湊在一團勾肩搭背一起走的比比皆是,沈飛白和溫陽兩個摻雜在這裏頭,沒有絲毫違和感。

溫陽對于一個寒假沒見的同學們也充滿了熱情,梗着脖子興致勃勃的四處張望着,有沒有眼熟的小夥伴。

之前說過了,溫陽人緣很好,好到A高高一年級,稍微活躍點兒的人基本上都認識他。

穿過了擁擠的車流進入了學校之後,溫陽幾乎走兩步就要跟人打聲招呼,還都一副特別熟絡的樣子。

那些人對于溫陽和沈飛白連體嬰兒一樣的狀态一點兒意外都沒有,早就已經習慣了有溫陽的地方不出十米就必有沈飛白這樣的情況。

沈飛白看着溫陽進了教學樓就一步三蹦噠特別愉快的樣子,就覺得心裏源源不斷的往外冒着酸氣。

這麽高興,該不是因為開學了能夠看到喜歡的人了吧。

沈飛白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兒,危機感頓生,心中警鈴大作。

“這麽高興?”沈飛白說話的音調有點兒低,走進教室之後就松開了溫陽的手。

“為什麽不高興啊?雖然開學是個悲劇故事,但是跟小夥伴一起玩還是挺喜劇的嘛。”溫陽往自己座位上一坐,轉頭趴在了自己後邊的沈飛白的位置上。

他和沈飛白學號一前一後,有的時候想想都覺得他倆的緣分簡直是上天注定的一樣。

沈飛白緊跟着坐下,剛準備說點兒什麽,班主任就走進了已經滿員的教室。

他默默把想要刺探一下溫陽喜歡的對象到底是誰的話給咽了下去,輕輕推了推溫陽的腦袋,“起開,老師來了。”

溫陽回過頭,看到站在講臺上的班主任,把書包裏的試卷和作業全拿了出來。

不過班主任這次并不是來收作業的,他是來告知一下自己班上的學生,下周一下午,召開一次家長會,主要是要告知家長關于高一第二學期結束之後分科和分班的事情,最好是當面詳談。

班主任離開教室之後整個教室裏都鬧哄哄的。

能夠進A高重點班的,大部分在進入高一的時候就已經确定了自己到底是念文科還是理科,但也的确是有那麽一小部分的人還有點兒猶豫不決——不是誰都偏科得厲害,也有那種各科學得都特別好的學霸,在面對分科的時候反而不知道應該選擇哪一方,更有自己拿不定主意,就等着家長說了算的。

沈飛白屬于早已決定好的那一撥,而溫陽則屬于緊跟沈飛白腳步的那一撥。

兩人對此都沒有什麽讨論的欲望,比起分科,沈飛白更加在意溫陽能不能跟上他,在升上高二之後,還留在A高的理科重點班。

沈飛白看着跟同桌嘀嘀咕咕聊天的溫陽,站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同桌看到沈飛白離開了教室,頓時一拍溫陽的肩膀,“溫陽,你上次家長會是沈飛白他爸過來的,這次不會還是吧?”

溫陽被拍得歪了歪身子,瞅瞅身邊的小夥伴,想了想,“應該還是,昨天我爸媽又飛上海去了,半個月內都不會回來。”

“那家長會一直不來也……”同桌說道這裏,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撓撓頭,從書包裏拿出幾根棒棒糖,塞了一根芒果味的給溫陽,權當道歉。

溫陽倒并不在意這種話題,但還是笑眯眯的收下了歉意的禮物。

“你也太好收買了啊。”同桌看着高高興興的含着棒棒糖的溫陽,“……真好哄。”

“會不會說話?”溫陽含着糖翻了個白眼,“什麽好哄?我這是脾氣好。”

“行,你脾氣好。”同桌樂呵呵的伸出手,“這糖我是用來賄賂你的,物理試卷借我。”

溫陽應了一聲,低頭翻書包。

同桌撐着臉瞅着溫陽,看到窗外沈飛白沈飛白的正走回教室的身影,哎了一聲,“哎,溫陽,你家長會一直是沈飛白他爸媽來,你別是以後還要嫁給沈飛白當媳婦兒吧?”

“……啊?”溫陽被這個問題問得懵了一下,他從書包裏翻出了物理試卷放到了桌上,回過神來轉頭看着他的同桌,啧啧兩聲,“你說什麽呢?我們家小白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是咱英語課代表,那麽賢惠,怎麽看都是他嫁我。”

沈飛白站在溫陽旁邊,聽到這麽句話,眉頭挑得老高。

“你可以啊,溫陽。”沈飛白擡手,剛洗過的手濕漉漉的帶着涼意,不輕不重的按在溫陽腦袋上,把他轉了過來,哼笑了兩聲,“我嫁你?你挺有想法啊。”

溫陽一臉懵逼的看了站在課桌旁邊俯視着他的沈飛白,剛剛沖着同坐那一副中氣十足的氣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慫了下去。

他哼哼兩聲,連聲音都變小了,“你回來了啊……”

“別轉移話題,你說誰嫁誰,啊?”沈飛白看着慫得連鼻子都要縮到圍巾背後去的溫陽,語重心長,“想好了再說,我手裏可還有人質的啊。”

人質自然是指的被他封印進了書櫃裏的掌機和手柄。

溫陽頓時更慫了,他晃晃被沈飛白按着的腦袋,細聲細氣的說:“我嫁你我嫁你,白哥你可千萬別撕票。”

沈飛白聽着前半句就覺得渾身都舒坦了,放開了按在溫陽頭上的手,揉了兩把對方軟蓬蓬的碎發,坐回了座位上。

目睹了一切的同桌嘆了口氣,“溫陽,你遇到沈飛白就秒慫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邊兒去。”溫陽把試卷扣到同桌桌上,特別義正言辭理直氣壯的,“別想離間我跟小白白之間的感情。”

同桌:“……”

誰要離間你倆了。

你這個人講不講點道理。

同桌覺得有點兒委屈,但他還沒來得及訴說他的委屈,溫陽就被門口探頭探腦的別班男生給喊了出去。

溫陽得到了一個粉紅色巴掌大的小信封,聞起來香香的,信封背面畫着兩個交疊的愛心,一支箭咻的穿過了那倆心形,箭尖兒上還滴着血,不過那血滴的形狀都被畫成了愛心的形狀。

溫陽腦子一懵,看着那個高個的男孩子,語無倫次:“我我我我不搞基!”

“你想啥呢!”那少年瞪大了眼,“我幫人姑娘給你遞信的!”

溫陽:“……哦。”

溫陽眨了眨眼,“誰啊?”

少年撓撓頭,“妹子不好意思,讓回信之後我遞回去,确定你也有意思之後再告訴你是誰。”

“……”哦豁,還挺會玩。

溫陽翻看了一會兒手裏的信封,然後毫不猶豫的還給了那少年,“謝謝妹子喜歡,但是我執意為學習奉獻我的青春和熱血!談戀愛這事兒還是算了。”

少年似乎是沒想到會遇到這麽幹脆利落的拒絕,登時就有點兒不知道如何是好。

英語課代表沈飛白被告知英語老師找他去一趟辦公室,結果剛出教室門就看到溫陽把畫着好多小心心的粉紅色信封遞給了一個滿臉無措到底高個子少年。

再仔細一聽,原來是在拒絕妹子找人遞的這封情書。

沈飛白站在溫陽背後,面無表情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深吸了口氣。

他覺得再來上幾次這樣的刺激,估計A高就要發生一起重點班學生被暗戀對象氣得腦漿迸裂血濺當場的慘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白:好氣,保持不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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