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風起(8)
将陳恨按在門上的時候, 李硯最陰暗的心思自最暗的夜裏生出來。
早該把他鎖起來,怎麽能縱着他縱了這麽久?又是四處亂逛,又是一口一個徐枕眠的, 惹得人發瘋。
對他實在是沒有什麽招數了,不如把人先圈起來,再頒道旨給他。
那旨上要事無巨細,要陳恨如何抱他、如何親他、如何承歡,一樁一件、一字一句、完完整整地寫上去。
一步一步,要陳恨照着辦。
陳恨惜命,不見得不會彎腰低頭。
這念頭挺過分的,也就只有那麽一瞬罷了。
陳恨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他的衣襟, 試探道:“皇爺,你……”
李硯架着他的手,預備把他拖到殿中。陳恨一愣,随即反應過來,罵了一聲,擡腿就要踢他。
“你怎麽敢?”李硯重新把他按在門上, 勾住他的腳, 往上帶了帶。他再往前走了兩步,離得很近。
陳恨死死地貼着門, 往身下瞥了一眼,驚道:“娘诶。”
“有這麽喜歡你。”李硯往前頂了頂,“朕有這麽喜歡你。每回見你, 都這麽難受。”
陳恨慌忙點頭:“足夠了,足夠了,我知道了。”
“不夠,你不知道。”李硯一把摟住他的雙手,“你從來也不知道。”
“我不敢。”
“你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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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恨連連搖頭:“不敢不敢。”
李硯冷聲道:“你現在敢了。”
二人所在的殿喚抱元殿,是從前方士煉丹的殿,別的沒有,打坐用的蒲團還是不少。
李硯将他拖至殿中,往蒲團上一放。蒲團不大,只墊在陳恨的腰上。
陳恨才要坐起來,卻看見李硯跨坐着,便要欺身而上。
陳恨往後一靠,伸手推他,慌道:“使不得,使不得。”
“離亭。”李硯壓低了聲音喊他,又盯着他仰頭時脖頸的一段曲線。那線條向下,隐沒在他看不見的裏邊。
李硯伸手,指尖才觸上他的喉結,就被他一手拍開了。
被拍開的手往下落,劃過他的衣襟,搭在了他的腰帶上。
“不行不行,這真的不行。”陳恨再一次推開了他的手,碎碎念道,“皇爺你會後悔死的,我也會後悔死的,這是原則性問題,慎重一點,慎重一點……”
李硯不答,目光向下,只手指一勾,就将他的腰帶撥了一下,也把陳恨吓了一跳,連喊了好幾聲:“皇爺!皇爺!皇爺……”
李硯問道:“真的不行?”
還以為他終于聽得進去話了,陳恨忙點頭:“真的不行,真的不行。”
“你過來。”
“我……”
陳恨原要說不敢,又想起李硯那一句現在敢了,怕他再說這話,一時之間也僵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硯耐着性子哄他:“你過來,朕抱抱你。”
“還是別了……”
話未完,李硯一扯他的腰帶,就把他帶進了懷裏。
陳恨僵着身子由他抱着,生怕自己惹了他,動也動不得。而李硯一面說話哄他,一面輕手輕腳地解下他的腰帶。
文人的衣裳都寬袍大袖的,腰帶也長,風吹過,飄飄然似神仙。
“原想等你要的比目魚到了,再認認真真的跟你說,誰知道今晚就按不住心思了。是不是吓着你了?你別害怕。朕對你的心思不髒,你仔細看看,好不好?”
“朕喜歡你。你從前就知道朕喜歡男人,是不是?可是朕喜歡的是你,你怎麽不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說你不敢,怎麽不敢?怕朕是皇爺,所以不敢?怕堵不住悠悠之口,所以不敢?”
腰帶全被李硯攥在手裏了,陳恨不覺,他将那帶子緩緩地繞過陳恨的雙手,陳恨仍是沒有察覺。
“你別管旁的人,你多管管朕好不好?朕想你想得難受,日日夜夜都難受。看不見你時難受得緊,看見你的時候最難受。”
“那也要怪你,你總沒頭沒腦、沒心沒肺地往人心裏撞,進去了還要往人心上剜刀子,自己卻全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當的。”
“這麽些年,你有沒有半點動心?有沒有半點真情?倘若有那麽一星半點兒,朕幫你把它慢慢地養起來,好不好?”
李硯雙手抓着腰帶往外一抽,原松松散散的繞在陳恨手邊的腰帶忽然收緊,将他的雙手都捆在了一起。
李硯擡眼看他,最後說:“現在行了。”
陳恨低頭,用牙去咬綁着雙手的腰帶。李硯便順勢又繞了幾圈,将他的手綁得結結實實的,冷眼看着他用嘴解帶子。
半晌解不開,李硯的手又摸進了衣裳裏邊,輕輕重重地擰他的腰,陳恨急得要哭:“不行,皇爺,真的不行……起碼現在不行。”
陳恨銜着帶子的一頭往外扯了扯,沒能扯開,卻覺得手腕被收得更緊了。
李硯問他:“怎麽不行?”
“我……”陳恨想了想,“我沒想好,太急了,這樣不行的,一上來就這樣不行……”
“十來年了,不急了。”
“總之不行……”陳恨仍是低着頭解腰帶,“皇爺你就當我不行,行不行?”
李硯往前靠了靠:“可是朕行。”
“我知道皇爺……”陳恨一怔,也往後挪了挪,“呃……皇爺很行,但是這真的不行,我沒想好,皇爺你等我想好了再……”
“你什麽時候想好?你給朕寫情信的時候,是沒想好就寫的?你寫在上邊的都是胡話?你到底有幾句真話?”
眼見着李硯要發怒,陳恨忙給他順氣:“不是不是,那時候說的也不是假話,是真的,是真的。”
“是真的怎麽不行?”
“那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
“這個……”陳恨想了想,“情愛之事與情愛有的時候是分開的,皇爺,你懂不懂談感情?”
“嗯?”
“我們那兒……”陳恨,一個活了兩輩子都只是單身的人,硬着頭皮跟李硯講解談戀愛這個概念,“也就是江南那兒,我們民風淳樸哈,男子與女子……呃,當然也有男子與男子,剛開始的時候,都只是牽牽手、眉目傳情,再過火也就是劃着船去荷塘裏摘蓮蓬吃,沒有一上來就這麽厲害的……”
李硯皺眉,見他有點明白,又有點不明白的樣子,陳恨繼續給他解釋:“就是……皇爺你一上來把人壓在牆上,把人咬得嘴都破了……”
“你的嘴破了?”李硯說着就啄了他一口,“對不住。”
陳恨氣急捶地:“皇爺,你這重點抓的不對!”
“朕知道,你是說朕一上來就親你、捆你的手,還把你按在身下,這不對,你會生氣。”
陳恨瘋狂點頭:“對的對的,皇爺你終于明白了。我不是不喜歡你,我喜歡你的,但是這樣不行……”
李硯打斷了他的話:“可是朕是皇爺。”
“嗯……”
陳恨愣了愣,他這話好像還真沒什麽毛病。
這事兒還真沒法講清楚了。
“皇爺……也不行……”陳恨梗着脖子,“威武不能屈。士之怒,以頭搶地爾。伏屍二人,血濺三尺。”
李硯用額頭碰了碰他的額頭,幽幽嘆道:“你這一身骨頭啊。”
能把他鎖起來,也能下诏書叫他事事順從,可李硯就是那他這通身傲骨沒辦法。
“皇爺,我……”
李硯忽然問他:“你什麽時候能想好?”
大概是先放過他了,陳恨道:“這事兒得往後稍稍,朝中事情太多……”
李硯又碰了一下他的額頭,怨道:“你又講朝政做什麽?這事兒與朝政何幹?”
“對不起。”陳恨閉了嘴,在心裏算了算日子,“三月春獵。等三月春獵之後,我給皇爺一個交代。”
好容易逮着機會,李硯得把事情說清楚:“朕與你現在算什麽?”
“算……”陳恨吞了口唾沫,“算談感情。”
“嗯。”李硯又問,“等會兒回去了,你是不是又要避着朕了?”
“不是不是。”陳恨搖頭,擡眼看了看他,輕聲道,“我喜歡皇爺的。”
這話李硯倒是很受用:“再說一遍。”
陳恨聲若蚊蠅:“喜歡皇爺。”
“嗯。”
“皇爺,你能不能下去先?”陳恨拍了拍他,卻發現手還是被捆着的,“還有手……手能解開了嗎?”
“不行。”
陳恨再推了他兩下:“身子麻了。”
只是李硯才稍放開他,陳恨貓兒一樣就跑了,虧他身子麻了還能跑這麽快。
仍是最陰暗的念頭悄悄的生了根。李硯拂袖一掃,将手邊物件都打落在地,胡亂響了一陣。
就不該聽他胡扯什麽感情,才稍一放松,人就跑了,還說不避他,避他避得跟避蛇蠍似的。
總是哄人。
也就是縱着他,才由得他這麽放肆。
顧念什麽骨頭呢,不試一試,怎麽知道他的腰軟不軟?
那頭兒陳恨飛快地跑到了外邊,再跑了兩步,往雪地裏猛地一紮腦袋,叫自己快清醒過來。
在雪地裏撞了幾下腦袋,身上熱意散去,他才站起來。
又摸摸索索地捧了一抔雪,哆哆嗦嗦地重新回了抱元殿中。
雙手被捆着,還捧着東西。他用身子撞開殿門,李硯原是要去抓他回來的,見他自個兒回來了,又重新坐回了蒲團上。
李硯用手點了點身邊的地,冷聲道:“你給朕過來。”
“皇爺,我不是逃跑,我就是出去冷靜一下。”陳恨挪着步子走過去,捧着的積雪有些被他的手捂化了,滴答一聲落下一滴雪水來。
陳恨在他面前蹲下:“皇爺,你閉上眼睛好不好?”
“大冬日裏捧着……”
李硯擡眼見他神色認真,不動聲色地按住了他的衣擺,嘆了口氣,終是順他的意,閉上了眼睛。
陳恨将手中的雪糊到他面上,涼的,涼到了骨子裏。
陳恨的手捂着雪,也是涼的。他一面拍他的臉,一面問道:“皇爺,那你現在腦子清楚了嗎?”
“你還以為朕腦子不清楚?”李硯睜眼,順手一扯腰帶,将他的雙手都捉住了。
“不是不是,皇爺你慎重一點。”
“離亭,你簡直是……”李硯深吸了一口氣,耐着性子道,“朕很慎重,還是喜歡,怎麽辦?”
陳恨用他的話反問他:“怎麽辦?”
“你不知道怎麽辦,朕就用朕的法子來辦了。”
陳恨慌道:“知道了知道了,談感情談感情。”
“朕就不該縱着你。”
陳恨拍了拍他的胸口,給他順氣:“對不起,皇爺,我知道我很惹人煩。皇爺你別生氣,別生氣。”
“離亭。”到底還是顧念他,李硯溫和了語氣問他,“用手可以嗎?”
陳恨往下一瞥,想了想,又點了點頭:“可……可以的,但是我的手涼。”
“弄。”
陳恨将被捆着的雙手舉起來:“那能先解開嗎?”
“不能,就這麽弄。”
“诶。”
陳恨盤腿坐在蒲團上,正經得好像打坐的神仙。
情動之時,李硯俯身去吻他,那神仙只略往後靠了靠,便仰頭受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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