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比目(2)

——奴為出來難, 教君恣意憐。

江南四百四十曲, 叫陳恨應着江南的水聲與長安的雨聲, 一個晚上斷斷續續的唱了個遍。

晨起時李硯落了枕, 轉頭一看, 陳恨自個兒枕着一個,懷裏還抱着一個,離得遠, 背對着他睡得正好。

李硯下意識先探了探他的額頭,不熱。

小文人腰細,練騎射練出來的窄腰,很輕巧的就能圈起來。

李硯靠到他的枕上, 貼着他的後背。

聽不清陳恨呓語着說了兩句什麽,但是下一刻, 他就反手彈了一下李硯。

……嗯,這下李硯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了, 他說:“皇爺,不要了。”

李硯笑了笑,将人往懷裏扣得更緊。

頭一回是容易沒完沒了的。

昨夜從長榻到床上, 弄得太晚,紅燭都燒去一大截, 外邊打更的宮人都敲過了三聲。

陳恨的眼尾都紅了, 趴在他的肩上就咬了一口。

李硯一邊動,一邊騙他,才響了兩聲, 他數錯了,還有時候。

當然還有時候。

皇爺說還有時候,那就有的是時候。

要了兩回熱水,兩回的熱水都放到了涼。

第三回 當然是用上了,就是沒把好分寸,水汪了整個偏殿。李硯好無辜地看他,陳恨光着腳踩在地上,一跺腳,就激起一陣小水花。

他跺跺腳,轉身就要走。提着衣擺,卷着褲腳,走得又慢,一步一步地往外邊挪。

李硯在後邊喚他一聲離亭,他就定住了。

才回頭,還沒來得及朝人招招手,李硯就從後邊靠上來。

就這麽晃了晃神,留了破綻,被按到牆上去了。

陳恨氣得掐他,李硯喊他忠義侯,他就求饒:“別……皇爺別這麽喊,我總覺得……唔,我……亵渎天恩……”

李硯輕笑道:“現下是天恩亵你。”

磨磨蹭蹭了又有好一陣兒,李硯拎着他的頭發幫他洗好了,用中衣一裹,就丢回榻上去了。

他那衣裳穿得松松垮垮的,其實打的是雙結兒,李硯給他打的。

那時候陳恨嫌麻煩,推了推他的手就要爬回去睡,李硯說:“給你打結,你不許拆,以後就不用劍挑你的衣帶。”

陳恨一怔,等回過神來,點點頭應了。

睡得不安穩,陳恨一會兒要喝熱茶,一會兒又嫌他靠的太近,熱着他了。

要喝茶這件事,李硯拿他沒法子,怕他那時候又唱曲兒又直哼哼的,把嗓子給弄啞了。遣匪鑒找章老太醫拿了梨花兒熬的花膏,拌了一小碗喂他。

甜的,陳恨喜歡,纏着還要。他纏着還要,李硯差點就再把他按床上“還給”了。

又嫌李硯靠的太近,這點李硯不依他。他越說,李硯就抱得越緊。

危險危險,一旦開了葷,同陳恨待一塊兒的每時每刻,陳恨都很危險。

實話說,情愛之事,妙處有二。

其一是食髓知味,魂牽夢萦。倘若從沒嘗過滋味,李硯不會總惦記着他,惦記得都沒邊兒了。

其二是由生澀入合契。李硯可以細細碎碎地吻着他的眼角眉梢,哄他放松些,也可以聽見他斷斷續續的、刻意用喉嚨牙關擠碎的聲音。

最要緊的是,李硯自認是個多疑君王,将圈起來的獵物看得緊緊的,旁人多看一眼就要伸爪子撓人。

他重生一遭,執念不減反增。

這回是遂他的願,他算是得逞了。

這時候想起這些,才不過多久,李硯竟有點想他的雙肩、後背與腰身了。

略帶了薄繭的雙手自衣擺伸進去,很熟悉的觸覺。

是李硯很熟悉的觸覺,自然也是陳恨很熟悉的。

他的手一覆上來,陳恨就醒了,不敢睜眼,抱着枕頭往前挪了挪,想要避開他。

“醒了?”

陳恨繼續往前挪,咳了兩聲,聲色還是略顯沙啞:“沒有。”

“沒有正好。”李硯把他拉回來,“弄到你醒。”

陳恨捶床道:“皇爺,你煩死了。這才過了多久?你讓我安生會兒,狼也沒你這樣的。”

李硯笑道:“這才頭一回,你就敢這麽說朕煩死了,再過一陣子……”

陳恨接話道:“等再過一陣子,我就敢把皇爺踹下床去。”

李硯把腦袋埋進他的肩窩:“你好神氣,寵得你無法無天了。”

倘若陳恨在榻上還論君臣,只怕李硯要被他這個不解風情的小文人給氣壞了。

李硯壓低了聲音喊他:“忠義侯。”

“別了。”陳恨把腦袋埋進枕頭裏,悶聲道,“我不忠不義,皇爺別這麽喊了。”

“朕說忠義就是忠義。”

陳恨反駁道:“忠義才不是這樣的。”

“好,忠義不是這樣的。”李硯悠悠道,“這樣是《盡忠》。”

他說的是那本話本子——皇爺将侯爺按在身下,吻上他泛紅的眼角,輕喘道:“你這才算是盡了忠。”

陳恨簡直恨極了李硯這個過目不忘的本事,這記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尚未睡醒,陳恨閉上眼睛緩了緩神,趁着李硯不注意,反手撩撥了他一把,捂着屁股從床尾溜走,下了床,悄悄地魚似的就溜了。

被他撩撥得心弦兒都被斷了,李硯卻連他一片衣擺都沒撈着。陳恨輕咳兩聲,朝外邊朗聲吩咐道:“匪鑒,熱水早膳,皇爺起啦。”

起了,李硯低頭看了看,确實是起了。

而放了把火就跑的陳恨正躲在屏風後邊換衣裳,他拎着頭發,一只手臂挂着一只藍顏色的寬衣袖,另一只衣袖還沒來得及套上,半邊衣裳就垂在了地上。

藍顏色襯得他白,亦襯得他頸上一塊紅痕愈紅,雙唇也紅,還有些腫了。

想勻點紅顏色抹到他的眼角。

套上了衣裳,陳恨攏了攏頭發,回頭看他:“皇爺?”

李硯翻身坐起,這時候匪鑒在外邊敲了門,得了李硯應聲,才敢開了門,讓小太監端着洗漱的熱水與早膳進來。

匪鑒從昨晚開始就有點後悔,他應該連夜把高公公從宮裏請來的。他原以為有陳恨伺候着皇爺就穩妥了,誰知道陳恨就這麽被皇爺拖走了。

他忽然有點想念高公公這個人精。

照着從前慣例,陳恨挽起衣袖,就要伺候他洗漱。

也就是今日走得慢了些,動作不大自然,還時不時要揉一把腰。

他将雙手浸到熱水裏,擰幹了巾子遞給李硯。趁着這個時候,他也轉頭去洗漱。

陳恨再一次暗自揉腰的時候,李硯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坐下吧。”

“诶。”

識眼色的小太監很快搬來圓凳,卻被李硯冷冷地瞥了一眼。

等伺候過洗漱,伺候皇爺換衣裳就是陳恨一個人的活兒。

小太監們在外邊擺膳,內室的門虛掩着,還隔着一扇屏風。

李硯屏氣凝神,規規矩矩了有一會兒,直到陳恨的雙手環着他的腰,由後往前,将腰封順了一圈。

什麽也辦不好,就會毛手毛腳地撩撥人。

擺膳的小太監們退出去時,內室裏傳來一聲重重的東西落地的聲響,裏邊的屏風倒了。

匪鑒原抱着手站在門外,聽見聲響也是一驚。不用他吩咐,都是人精的小太監們也知道,垂着腦袋,什麽也不看,什麽也不聽,飛快地就出去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就是屏風倒了,真的。

李硯舉着手,好無辜地看着陳恨。

陳恨打了他一下,俯身就要把屏風給扶起來。

“離亭。”李硯伸手攬他的腰,把他帶起來,“放着吧,等他們扶。”

陳恨回頭看他,李硯便一手攬着他,一手去扶屏風:“行,朕來扶。”

這時候匪鑒在外邊忐忑地敲門,生怕打攪了什麽事兒。

李硯确實也不大高興,冷聲道:“何事?”

等了這許久,可算是應了,匪鑒松了口氣,輕聲道:“皇爺,順王爺說,他推算着賀行要往哪兒去,今日白日裏還描了閩中的地形圖與部署圖,要同皇爺商議。”

大早晨的就找人議事,真沒眼色。

李硯又道:“叫他等着。”

李硯把陳恨按到案前:“先用膳,吃完了就帶你去,吃不完不帶你。”

“皇爺……”

“限時間的,現在開始。”

陳恨愣了愣,端起桌案上的粥碗抿了一口,抱怨道:“不甜,不想喝。”

李硯順手接過他的粥碗,也喝了一口,正經道:“甜的。”

陳恨再湊過去吃了一小口,舔了舔唇角:“不甜。”

李硯逗他玩兒,于是也學着他的模樣再吃了一口,佯裝琢磨了一會兒的模樣,道:“好像是不甜。”

“就是不甜的。”

“朕方才嘗着還是甜的。”他又裝着想了一會兒的模樣,“離亭,你這個人像塊糖兒。”

從前說過的話。

陳恨垂了垂眸,他拿過粥碗,瓷勺子随便攪了兩下:“皇爺……”

“嗯。”

陳恨一放粥碗:“你不能這樣的。”

恐怕是逗他逗得過了火,惹他生氣了。

李硯還沒想好要怎麽哄他,只聽陳恨又道:“皇爺不能只把我當糖看,就算我是塊糖兒,那我也……”

“好好好,你是文人賢臣。”李硯端起粥碗塞到他手裏,“都被你攪得涼了,吃吧。”

“不是,我是說……”陳恨擡眼觑他,“我就是想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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