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回到他辦公室,一邊摘着帽子口罩,一邊打量
我怕他們把我媽趕出去。”
“阿姨不在醫院!”沈睛丢下熱水壺,急忙走過去拉住他,“阿姨已經不在人世了!”
“……”
歷柏衍怔住,眸底情緒翻湧:“……你說什麽?”
沈睛抱住他,輕撫他微顫的背脊,柔聲道:“你不是17歲,沒有人追債,阿姨也早就去世了,你現在31,那些事情都過去了,過去十幾年了。”
“轟隆”——
一聲巨雷,震得屋子裏寂靜無聲。
男人僵着身子怔了許久。
好像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微微低下身,眼眶猩紅,像溺水的人抓住一塊浮木般緊抱住沈睛。
仿若自言自語般,他顫啞着嗓音低語:“如果我有錢,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男人的淚,掉得無聲無息。
客廳重新安靜下來。
身下的地毯很軟,天花板時不時被閃電照亮,沈睛和歷柏衍平躺在客廳的地上。
他總算又睡着,呼吸聲漸漸平穩,左手與她十指相扣。
就連睡着了,他還緊緊抓着她手不放。
沈睛側過頭盯着他側臉,那曲線就像綿延的山峰,完美至極。
歷柏衍似乎不單單是失憶,甚至有些記憶混亂,那些對他造成陰影的記憶時不時在夢裏将他驚醒。
她聽他無意識地叫了好多聲“媽”,一聲比一聲悲切。
她動作輕柔地翻身,撥開他前額柔軟蓬松的發,閉眼落下一吻。
閃電又在此時劈下,照亮牆上擁在一起的影子。
一滴淚自沈睛眼角落下,恰好滾過歷柏衍眼尾,流進他鬓邊。
她趴在他胸口,心疼的情緒泛濫得無邊無際,始終無法平息。
第 61 章
腕表顯示已經晚上一點,秦禮在夜總會門口等了近兩個小時,終于等到秦廉出來。
秦廉把喝得爛醉的張宇帆扶上車,扒着車窗點頭哈腰賠笑。
張宇帆大着舌頭訓道:“上回你姐那事兒,得虧人家歷正平先生沒怪罪,下回給我把事情辦得漂亮些,否則趁早滾蛋!”
秦廉:“是是是,誰知道那歷柏衍會突然找過來,跟只瘋狗一樣。”
聽他罵歷柏衍瘋狗,張宇帆滿意地笑了兩聲,假模假樣地叫他注意素質,讓司機開車。
秦廉:“您慢走,路上小心。”
目送張宇帆的車子開出視野範圍,秦廉這才掏出手機轉身往自己車邊走。
正微信語音和女朋友聊天聊得興起,前方倏地射過來兩道刺眼的白光。
他第一反應擡手擋住臉,眯起眼想看清是哪個傻逼離這麽近開遠光燈。
剎那間,油門轟鳴聲逼近。
緊随而來“砰”的一聲,秦廉徑直被撞飛五米開外。
車裏,緊握方向盤的那雙手,指節泛青,一直在顫抖。
秦禮壓住快要蹦出胸腔的心髒,開門下車。
秦廉撐着身子坐起來緩了緩,發現自己情況沒有多嚴重,只是手臂挫傷而已。
沒來得及松口氣,他正準備站起來,只見從前方白光裏走來一個窈窕身影——“姐?”
秦禮提起一腳用力踹在秦廉胸口,秦廉還沒站穩又跌坐在地。
秦禮蹲下身,揪起他衣領,臉色冷然,揚高手掌——
“姐你聽我解釋!”
“啪!”她狠狠甩過去一巴掌。
“我也不想這樣的啊!”
“啪!”又是一巴掌。
“你當初要是願意幫我——”
“啪!”
……
她眼眶猩紅,手上越是用力,心裏越是清楚有些東西根本無可挽回,就算殺了他也無濟于事。
她就這樣一掌接一掌甩在秦廉臉上,眼見他左半邊臉紅腫一片,她情緒越來越控制不住,終于崩潰地哭吼出來:“我他媽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對我!”
秦廉嘗到嘴角的血腥味,眼裏燃起爆發的怒火,忍無可忍擋下秦禮高揚的手掌,借力反将她推倒在地。
他掐住秦禮脖子,舉起拳頭就要揍——
然而,拳頭最終在離秦禮眼眸兩厘米處,被強制停了下來。
他手腕被人反擰在背後,疼得臉忍不住變了形。
站他身後的男人,一手抓住他後腦,将他按趴在地上,膝頭狠狠頂在他脖頸處。
“跟你姐道歉。”
秦廉漲紅了臉,咬着牙艱難出聲:“你他媽誰啊?”
馮餘不屑地輕嗤一聲,眸光冷然,一把提起他頭狠磕在地上,撞得他眼冒金星鮮血直流,語氣依然不冷不熱:“我叫你道歉。”
秦廉這下終于受不了這樣輪番的“折磨”,哭喊着求饒:“對不起姐,你放過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秦禮壓根兒不理會他的道歉,撲上去發瘋似的毫無章法地打在他身上。
就在這時,不遠處娛樂會所的保安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幾人手持電棍向這邊走來,大聲詢問他們在幹什麽。
馮餘自己倒是好解釋,但怕秦禮明天上熱搜頭條,只好拉了她走。
誰知秦禮像是走火入魔,揪着秦廉衣領不放,還想要繼續毆打他。
馮餘沒辦法,只好強制将她抱上車,在那些保安趕來之前快速調頭離開了。
車裏。
秦禮抱膝縮在副駕駛,身上套的是從馮餘衣櫃裏翻出來的一件暗藍色襯衣和黑色西褲,大了不止一個號。
她将頭深埋在膝蓋,恨不得整個人都縮進衣服裏。
兩只沒穿鞋的腳,腳背雪白,腳掌沾滿了灰,一只踩在另一只上。
她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馮餘幾次欲言又止,始終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均以嘆息結束。
前方紅燈,他偏頭看了秦禮一眼,薄唇微啓,嗫嚅着吐出一聲:“對不起。”
那天終究是他通知晚了。
秦禮蔥白的指尖深深嵌進掌心,肩頭控制不住微顫,嗚咽聲從緊咬的齒關滑出。
……
馮餘默默将車停在海邊,打開天窗,讓撲面而來的海風驅散車內的抑郁氣氛。
他下車繞到副駕駛那頭,靠着車門點了支煙,又從嘴裏拿下來遞給秦禮。
秦禮從額前往後捋了把散亂的長發,紅唇叼住煙頭,深深吸了一口。
寂靜月光灑在海面,被浪花裹挾着一層層鋪上沙灘。
她一手搭在窗框上,下巴抵着手臂,眸光幽遠空洞,只有遠處浪花翻騰時,眼裏才映出一點光芒。
馮餘第一次有時間有機會這樣仔細打量秦禮。
她靜靜趴在手臂上,素面朝天,長發飛散,清秀眉眼染着淡淡憂愁。
和沈睛的甜美少女感不同,她素顏五官更秀氣寡淡。
不過他以前每回遇見秦禮,她總是畫着精致的大濃妝,穿着性感的包身裙,妖嬈撫媚,婊裏婊氣。
秦禮驀地站了起來,長腿直接橫跨過車門,赤腳往沙灘大步走去。
馮餘嘴裏叼着煙,插兜慢悠悠跟在她身後,給她一些空間。
他的襯衣第一次被穿在一個女人身上,寬松大套,完全顯不出身材,卻看得他莫名心尖兒癢。
好像被羽毛搔了一下,酥麻的感覺一閃而過,如果不是周圍太過安靜,他或許根本不會留意到。
秦禮停在海浪和沙灘交界處,感受浪花一波一波的沖擊,展開雙臂擁抱海風。
“我可以去死嗎?”
她語氣異常平靜。
馮餘撣了撣煙灰,沒做多想:“可以啊,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死的權利。”
秦禮默然幾秒,放下手臂,邁步向前走。
水位一點點上升,沒過她小腿,纖腰……
她一步一步走得堅決,不回頭,不躊躇,不停留。
以為這世界上再沒有可以留戀的,她卻猛地被一把拉住。
“你還真想死?!”
“……”
馮餘吼完怔住。
夜色下,秦禮的淚流得像大雨傾盆的夜。
“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麽?”
“有這樣的弟弟是我的錯嗎?”
“生在這樣的家庭是我的錯嗎?”
“喜歡的人成了我表哥是我的錯嗎?”
“如果不是,那為什麽偏偏我這麽倒黴?”
“如果是,那我可不可以現在以死謝罪?”
“……”
馮餘被這幾句撕心裂肺的話吼懵。
一開始知道秦禮被自己弟弟下藥送到歷正平房間,他頂多是同情。
此刻,除了同情,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在心底作祟。
趁他呆住,秦禮甩開他想要繼續往深處走,手腕又立即被緊緊拉住。
不等她說什麽,馮餘攔腰抱起她,不管她怎麽掙紮怎麽罵髒話,依舊将人抱回岸上。
剛一将人放下地,秦禮就又要跳海尋死。
馮餘不得已,只能将人按倒在沙灘上。
突如其來的四目相對,他卻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和勸阻。
愣了許久,也只憋出三個字:“別尋死。”
“理由呢?”秦禮流着眼淚扯出一抹嘲笑。
“你不是說每個人可以自由選擇生死嗎?那為什麽還要管我?”
“你以為你是誰,你跟我什麽關系,我要生要死還用不着你管!”
“好,不放開我是吧,那我要為什麽而活?你告訴我……”
“……”
話未說完,她嗡地陷入耳鳴的世界。
唇上覆蓋的柔軟,拉着她不停往下墜,漸漸地,有海浪聲翻進耳朵裏。
她好像飄在一片開闊靜谧的海上,馮餘成了托着她的筏。
“為了比我更喜歡你的那些人而活,也為了像我一樣即将瘋狂喜歡上你的人而活,更為了你自己而活。秦禮,活下去。”
心底那道防線被徹底擊破,秦禮睫毛微顫,情緒被澎湃的心跳打亂。
她緩緩擡手,勾住馮餘埋在他肩窩,忽而泣不成聲。
窗外天光乍現,安靜的房間內剛一響起鬧鈴聲,沈睛倏地關掉。
她還保持着昨晚的姿勢——趴在歷柏衍胸口。
歷柏衍好像在做一個不好的夢,俊眉微褶。
還沒等沈睛繼續欣賞,歷柏衍已跟着轉醒,對上她的視線,滿眼戒備。
沈睛恍惚以為這是和以往一樣正常的早上,甜甜地抿起唇角,低頭準備送上早安吻。
就在兩唇之間不過半厘米時,她突然被捏住下巴強行轉過頭去,唇瓣若有似無地劃過對方唇峰。
歷柏衍不發一語,推開她,起身去了洗漱間。
沈睛怔在原地,又被迫再一次接受歷柏衍已經失憶的事實。
她忽然有些後怕,如果歷柏衍永遠無法恢複記憶,她該怎麽辦。
來到洗漱間,失憶的男人正在刷牙。
透過鏡子,她與他四目相對,那雙熟悉的黑眸卻全然沒有往常的溫情,只有冷漠和戒備,看她時與看一個陌生人沒有區別。
她厚着臉皮依舊貼上去,從背後抱住他。
“我待會兒要去拍戲,你一個人乖乖地待在家裏哦,不許出門,不許亂跑。”
歷柏衍低頭看了眼她圈在自己腰間的手,并沒第一時間讓她放開,低頭自顧自漱完口,轉身道:“大姐,我是17,不是7歲。”
“反正不管有什麽事你都不能出門,聽到了嗎?”沈睛又一次囑咐他。
歷柏衍懶得回應,伸手推她,沒推動。
“你不答應我是不會放手的。”沈睛緊緊摟住他腰,兩手在他身後扣在一起。
“……”
歷柏衍唇角無奈地抿起,身形被她勒得微滞。
“大姐,你勒得我腰疼。”
“誰是你大姐?”沈睛揚眉瞪他,“再叫大姐小心我咬死你。”
“……”歷柏衍低眉,涼淡的眸裏掠過一點輕谑:“那我要怎麽稱呼你?”
“叫老婆。”
歷柏衍:“……”
“乖乖啊,寶貝啊,也都行。”沈睛唇角蕩出兩顆壞兮兮的梨渦,眼裏閃起期待的光。
難以想象自己喊出這樣的稱呼,歷柏衍皺起清隽的眉,一臉拒絕加嫌惡。
“叫嘛叫嘛。”沈睛嘟起嘴,眉頭輕蹙,跟他撒起嬌來。
然而失去記憶的歷柏衍,性子冷淡得就像一塊千年寒冰,絲毫不為所動。
他一手捏住沈睛手腕,加重力度扯開。
“疼疼疼——”沈睛哭喊着不得已放開手,低頭一瞧,手腕被捏紅了一片。
回過神時,仿佛吃了絕情丹的男人已經離開了。
原來,對待自己不喜歡的人,他是這幅态度。
沈睛苦澀地扯起嘴角,揉着手腕,将心底湧上來的難受生生壓了回去。
一捧冷水撲到臉上,她擡頭望進鏡子裏,望着自己的愁眉和苦臉,深深嘆了口氣。
……
洗漱完,沈睛烤了幾片面包,倒了杯牛奶,都端到客廳茶幾上。
“把早飯吃了吧,午飯我會讓章杉送來——呃,你可能也不認識章杉了,她是我經紀人,可以百分百信任,開門的暗號是:我愛小神經。”
“……”歷柏衍背靠着窗,面無表情盯着她看了兩秒,又壓下眼皮,視線落在早飯上。
面包發出誘人的焦香,勾着人的食欲。
見沈睛轉身要走,他出聲問道:“你不吃?”
沈睛身形一滞,壓下那一瞬間冒頭的驚喜:“不餓。”
回卧室換了衣服,她出門前又不放心地千叮萬囑叫歷柏衍別出門。
雖然不知道他身邊現在到底埋伏着什麽危險,但爺爺既然這麽交代了就不得不信。
去片場的房車裏,章杉翻了翻後面的行程,對沈睛道:“明晚有一個圈子裏的酒會,等下了戲我直接接你過去。”
說完,半天沒得到回應,她一轉頭,只見沈睛手裏雖攤着劇本,但那一頁已經停留十多分鐘,心思很明顯全然沒在劇本上。
直到被她撞了兩下肩,沈睛才回過神:“啊?你說什麽?”
“我說明晚你要參加一個酒會。”章杉又重複一遍。
她也理解沈睛現在心不在焉,拍着她肩安慰道:“不管怎麽樣,你的生活還得繼續。等再過兩個月這部戲殺青,後面的工作都先停一下,你也給自己放個假,我陪你好好享受下生活。”
沈睛抿起唇,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到時候再說吧。”
“對了,”她又道,“你中午給我酒店的房間送一下飯吧?”
“嗯?給誰送飯?”章杉低頭将iPad收起來,以為她酒店房間又住了哪個朋友。
沈睛沒直接回答,先找了個借口支走助理,這才湊到她耳邊:“歷柏衍……”
“……”章杉猛地瞪大眼:“!!!”
……
中午時分。
沈睛下了戲,在房車吃飯。
章杉正好送完飯回來,一登上房車便把幾個助理都支走了,坐下來迫不及待道:“歷柏衍還真什麽都不記得了啊?”
沈睛慢吞吞嚼着幹巴巴的米飯,“怎麽樣,他沒對你惡言相向吧?”
章杉:“那倒沒有,還挺有禮貌的,還知道說謝謝,17歲的他比31歲接地氣多了。”
“……”沈睛臉色一變,“啪”的放下筷子,“所以他就讨厭我一個人呗?”
章杉沒搞清狀況,撿了筷子又放她手裏:“怎麽了?他怎麽讨厭你了?”
沈睛邊吃邊把昨晚的情況講了一下,越講越委屈,眉毛都耷拉下來:“他現在不僅忘了我,還很讨厭我,碰一下就恨不得把我推開十米遠……”
章杉偷偷把到嘴邊的笑憋了回去,“那你不碰他不就行了?”
“我……”沈睛轉念一想,是啊,他冷,自己也冷,看誰冷得過誰。
吃完午飯,沈睛繼續拍戲。
下午劇組轉場到片場附近的野林裏,拍了大段的騎馬戲。
臨近六點半,她的戲份結束卻不着急回去,在片場借了匹馬繼續為明天的戲份練習。
跑到一半,聽見助理在後面喊她:“睛妹,現在吃飯嗎?”
她拉住缰繩停下來,遠遠看了眼她手裏的盒飯,胃口全無:“不吃了不吃了。”
負責馬匹的師傅看見盒飯咽了口水:“放飯啦?”
沈睛忙體貼道:“師傅您去吃飯吧,我不會跑遠的,就沿着這條路溜達溜達。”
那師傅也是餓慘了,點頭道:“行,我馬上吃完飯就過來,你別亂跑。”
沈睛拉了缰繩慢悠悠地往前溜達,兩旁山清水秀,風景宜人,讓人不覺放松心情。
沒一會兒,助理舉着她手機從後面急沖沖追上來:“睛妹,章經紀說有急事兒找你。”
沈睛拿過手機放到耳邊:“怎麽了?你不是去送晚飯了嗎?”
章杉說:“是啊,可我敲了半天門沒人應呢?”
“沒人?”沈睛愣了下,“你等會兒啊,我給他打個電話,也有可能是睡着了。”
說完她便挂了電話重新給歷柏衍撥過去,然而半天也沒人接。
忽的想起來她手機可以定位到歷柏衍手機的位置,立即又在手機上操作了一番。
誰知定位一出來,竟然就在她附近!
“我要去找個人,你待會兒跟那個師傅說一聲,這匹馬我晚點還給他。”
沈睛一揚缰繩,伴随一聲“駕”,往旁邊林子裏飛奔而去。
助理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揚起的灰塵撲了一臉。
林子深處。
歷柏衍正和幾個頭戴棒球帽的男人撕打在一起。
對方有數十人,手裏還有棒球棍等武器,他遲遲沒能脫身。
就在僵持不下之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陣馬蹄聲,和一聲清脆的呵斥。
“住手!”
越過叢叢密林,一襲鮮豔的紅色駕馬而來,精致華麗的珠釵步搖晃得叮當響,女人臉上擋着一層紅色薄紗,只有豔麗妩媚的眉眼露在外,讓人辨認不出真面目。
眼見俊馬奔騰而來,所有人紛紛散開怕撞到馬蹄子上。
而就在這個時刻,女人突然揚了缰繩調頭,向歷柏衍伸出一只手:“上馬!”
歷柏衍也沒猶豫,利落上馬,握緊女人抓着缰繩的手,反客為主熟練地駕馬而去,只留給剩下十來人一個潇灑的背影。
“我靠,老大,那女人從哪兒冒出來的?拍戲呢?”
“別管了,反正我們已經知道歷柏衍沒死,先回去告訴歷先生。”
……
跑了一會兒後,見那些人沒有追上來,歷柏衍駕馬的速度降下來,帶着沈睛在林子裏閑逛。
沈睛的心情卻沒他這麽悠閑,張口便質問道:“我不是叫你別出門嗎,為什麽不聽?!”
“……”
歷柏衍微微偏頭,不着聲色地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沉默着沒回話。
沈睛氣不過,拉緊缰繩勒住馬,提起身上古裝戲服的裙擺,長腿一跨便跳下馬去,紅色寬袖在空中飄逸飛揚。
歷柏衍依舊騎在馬上,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
兩人仿佛割裂出古代和現代兩個不同的時空,湊在一起卻絲毫不違和。
就這樣走出林子,迎面是一池開闊碧綠的湖水。
沈睛驀地停下腳步,轉過身氣呼呼瞪着還在馬上欣賞風景的男人:“你給我下來!”
歷柏衍被吼得微微蹙眉,眼底跑過一抹慌亂,見她是真生氣了,乖乖下了馬。
沈睛擔憂大過氣憤,皺眉指責道:“你看看你現在身邊有多危險,為什麽不好好待在酒店偏要跑出來?你都失憶了,如果你再跑丢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該怎麽辦?”
說到最後,尾音染上哭腔。
歷柏衍輕蹙着眉心,注意力卻全然關注在她額頭上——那裏鼓着個淤青小包,被粉底遮蓋得七七八八。
“還疼嗎?”他輕撫在她額頭,眸底浮現擔憂和心疼。
沈睛微怔,手扶着額,歪頭眨了眨眼:“你怎麽知道我這兒有個包?”
歷柏衍手上頓了頓,眉間掠過一絲不自然:“……直播裏看到你摔下馬了。”
“直播?”沈睛愣了愣,忽的彎腰笑起來:“你還會看直播啦?智能手機玩兒得挺溜的嘛。”
昨晚她給他手機時,他眼裏的驚訝和好奇沒把她逗死。
後來一想,也是,歷柏衍17歲的時候智能機還沒普及呢。
歷柏衍轉開頭,視線投在遠處的湖上,雲淡風輕地解釋:“我是在網上搜索你的名字,想查查你到底是什麽身份,這才看到的。”
“原來你對我這麽不信任?”沈睛又将臉湊到他眼前,晃着寬大的衣袖道:“現在信了吧?我真的是個演員,也是你前妻,我和馮餘都沒騙你。”
沈睛:“不過你到底為什麽會出來?出來幹嘛的?又為什麽出現在這兒?”
說完,她見歷柏衍輕眯起眼,俊眉間閃過一抹極淺的惱意,微提起一口氣卻又欲言又止,最終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沒做解釋。
她沒看懂他這是什麽反應:“幹嘛這麽看着我?說呀,你到底為什麽跑出來?”
歷柏衍眼簾微垂,默然地和她對視,就是不解釋。
沈睛那雙黑眸比身後湖水更澄澈,長長的睫毛忽閃兩下,驀地被雨滴打得一顫。
不遠處原本平靜的湖面緊跟着泛起一圈圈漣漪。
“下雨了。”歷柏衍轉身向馬道:“上馬吧,我送你片場。”
……
“你知道剛剛在林子裏圍攻你的那些人是誰嗎?”沈睛在馬上回頭望了眼身後的男人,“他們打算對你做什麽?”
“不知道。”歷柏衍一手握住缰繩,單手脫下黑色外套,搭在沈睛頭上。
雨水瞬間全被擋在這個狹小的保護空間外,沈睛微怔了下,沒想到他會這麽關心自己,這跟早上的态度判若兩人啊。
她試探地往後靠上他硬朗的胸膛,等了會兒,竟沒被推開。
“歷柏衍,你是不是記起來什麽了?”她漾起兩顆梨渦,語氣裏掩不住的驚喜。
“沒有。”
“那你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我怎麽對你好了?”
男人聲音裏含着不易察覺的笑意和戲谑,穿過雨簾,隔着外套,飄到她耳朵裏,清冷卻溫柔。
沈睛扯下外套披在肩上,露出腦袋來,回頭望着他:“你是在直播裏看見我摔下馬,擔心我,才跑來這兒找我的吧?”
歷柏衍唇角一扯:“原來你也沒這麽笨嘛。”
沈睛抿唇笑開來,桃花眼深彎成月牙狀,又倚進他懷裏:“歷柏衍,你快學狗叫。”
歷柏衍重新拉起黑色外套給她擋住雨,問為什麽。
“因為你又又又又對我動心啦。”
第 62 章
“別再往前了。”
離片場還剩百來米,沈睛拉緊缰繩停住,前方她的助理在和管馬匹的師傅站在路口聊天。
她回頭對歷柏衍道:“你先在這裏躲一下,我讓章杉過來接你,咱們酒店見。”
歷柏衍聽她的,翻身下馬,站到樹蔭下方避雨。
沈睛準備拿下外套還給歷柏衍,卻被他阻止:“你披着吧,能擋一會兒是一會兒。”
聽到這話,她手上動作一頓,心裏暖暖的無法言喻。
她穿好外套,手一伸勾住歷柏衍脖子,彎腰送上一個淺嘗辄止的香吻:“謝謝。”
未等歷柏衍回神,她已經抓着缰繩奔向片場。
管理馬匹的師傅看見沈睛安然無虞回來,這才松了一大口氣,一顆提着的心也放回肚子裏。
“沈小姐您可算回來了,馬騎走了倒是無所謂,就怕您要是摔下馬出點什麽事兒,我負不起這責啊。”
沈睛把馬還給那師傅,抱歉道:“對不起啊師傅,我朋友就在附近玩兒,結果中途崴了腳,我一時心急才私自借走劇組的馬,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助理連忙又遞上一包煙,塞到那師傅手裏。
那師傅拿了煙,也不再抱怨,見雨勢越來越大,囑咐她們快點回去休息。
助理手裏撐着把黑傘,一半多都偏向沈睛,一路護送她到房車前。
沈睛在路上已經給章杉發了消息要她幫忙去接歷柏衍,走到車前正好碰見她從房車下來,撐着一把傘,手裏還拿了一把傘。
“我去見個朋友,待會兒酒店見。”章杉跟沈睛對視一眼,交換了眼神。
沈睛假裝若無其事道:“好,你去吧。”
上了房車,沈睛坐到化妝鏡前,讓化妝師給她拆頭發上的珠釵和發包。
她拿着化妝棉對鏡卸妝,心裏卻一直在惦記着要把歷柏衍跑出酒店的事告訴馮餘,好讓他通知到爺爺那邊。
但房車裏化妝師和助理都在,她沒機會打電話,發消息又怕被洩露,只能先回酒店再說。
臨近酒店門口,章杉給她發來一個定位,顯示在兩條街外等她,還告訴她酒店門口貌似有歷家的人在。
沈睛想不到這個時候歷家還有誰會來找她,等房車在酒店門口停下時,隐隐發現周圍不太對勁。
以往每天都會有幾個粉絲在這兒等她,今天一個人也沒有,而且酒店門口敞開着,卻無人進出。
不等她下車,已經有人來敲車門。
“馬上下來了!”助理回應時以為是酒店保安,拉開門卻是一個梳着大背頭西裝革履的男人。
男人直接越過助理,看向沈睛:“沈小姐,歷先生有請。”
沈睛微怔了下,這個”歷先生”顯然不是歷柏衍,難道是二叔?或者三叔?
她穿上外套,随手扣上帽子下車,跟着男人進了酒店。
她被帶到進門左手邊的會客區,大落地窗前的奶白色沙發上坐着一位男士,正在泡茶。
整個酒店大堂除了這個男人,空無一人,看來提前做了清場。
沈睛在沙發前站定,微微颔首,語氣不冷不熱:“歷先生。”
歷正平沒立即回應,而是不緊不慢地将手裏沖茶泡茶的程序做完。
沈睛低眸瞟了眼手機,眸底浮起些許不耐煩。
自上次歷柏衍出事歷正平對外公開他是生是死都與歷家沒關系的言論,她便對歷正平沒了任何好感。
歷正平倒好茶,這才恢複了往日的客氣和熱情,喊沈睛坐:“來,喝點茶,這茶口感滑爽不生硬,後味回甘,适合細品。”
沈睛端起茶杯,送到嘴邊輕輕吹了吹,仰頭一飲而盡。
歷正平目光一頓,見她好似故意沒把自己的話放在眼裏,眉心閃過一抹極細微的惱意。
他放下茶杯,擡手搭在沙發背上,姿态有種居高臨下的散漫。
他笑道:“怎麽樣,二叔沒騙你吧?這茶确實是好茶,老爺子也愛喝。”
沈睛弧度很淺的扯了下嘴角,這話聽起來有幾分跟她套近乎的意思。
“您今天這麽大費周章來找我,不會就是來邀我品茶的吧?”
聞言,歷正平食指在沙發背上敲了敲,唇角依舊含着淡笑,眼裏深意難測:“其實,二叔是想跟你打聽柏衍的下落。”
“……”
聽到歷柏衍的名字,沈睛心裏猛地敲了下警鐘,瞳孔不受控制地顫了下。
她快速壓下眼皮掩去情緒,端起茶壺給自己斟茶。
“他出車禍墜河,至今下落不明,您不是清楚嗎?”
輕抿了口茶,她又道:“就算想打聽他的下落,您也應該去找警察。”
“再說了,”她放下茶杯,擡眼一瞬間目光驟冷:“他又沒有歷家的血脈,是生是死不是都和歷家沒任何關系嗎?您還找他幹什麽?”
歷正平看似無奈地籲了口氣,收回散漫的姿态,突然正襟危坐,神情沉重:“不是我想找他,是老爺子想見他最後一面。”
“……什麽?”
沈睛懵了幾秒,沒懂什麽叫“最後一面”。
歷正平心痛地皺起眉,事情還沒講已經被他營造成很嚴重的樣子。
“老爺子昨天早上聽說歷柏衍出車禍,不慎從樓上滾了下來,現在還在重症病房。唉,醫生說日子不多了,老爺子說最後還想見見他,就算柏衍不是他親孫子,這麽多年畢竟還有情分在。”
被這消息震撼到,沈睛平放在膝上的兩手無措地揪在一起,無聲呆愣着。
“我聽人說,今天好像有一個和柏衍非常相似的男人在這附近出沒,所以就趕緊跑過來問問你。”
歷正平端起茶杯輕晃了下,眯起眼細細觀賞順着杯壁來回動蕩的茶水。
“對了,我聽他們描述,穿的好像就是你身上這件黑色外套,你說,是不是挺巧的?”
他驀地擡起如鷹隼般的犀利眼眸,盯緊沈睛。
這句話也一下警醒了沈睛,原來樹林裏那些人是歷正平的人。
還偏偏正好出現在她拍戲片場附近,看來歷正平根本一直都在監視她,想通過她順藤摸瓜找到歷柏衍的下落。
爺爺之前雖沒明說,但看來他們需要提防的危險人物就是歷正平。
這樣說來,車禍也應該是他一手計劃的。
理清這些線索後,沈睛眸子裏怒意洶湧,緊握的指節,浮現出和茶杯一樣的淡青色。
她極力壓住情緒,挽起衣袖,語氣冷靜:“這件外套我跟他一人有一件,這件是我的,袖子裏襯上還繡着我的名字呢。”
展示在歷正平眼前的,确實是紅線繡着的“沈睛”二字。
沈睛見他沒話好說了,撫平衣袖,又道:“離婚之後我跟歷柏衍便沒什麽聯系了,您也知道我們當初不過是協議結婚,他對我沒有什麽感情,就算他現在還活着,也不一定會來找我。”
“是嗎?”歷正平目光如炬,定定地看了沈睛好一會兒。
他安撫道:“我倒覺得柏衍看着不像那麽薄情寡義的人,你都為他跳過河了,他要是看到昨天的新聞,來找你,也在情理之中。”
沈睛提了下唇角,笑得有些許難過:“或許吧。如果他真的沒死,跑來找我的話,我會告訴他爺爺的事,至于見不見,全憑他自己做主了。”
歷正平低眸摩挲着茶杯邊緣,又是一聲嘆息:“老爺子時間真的不多了,希望柏衍還活着,也好讓老爺子走得安詳。”
沈睛面上點頭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