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回到他辦公室,一邊摘着帽子口罩,一邊打量
和,心裏卻惡心他在這兒假慈悲。
歷正平撐膝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你有柏衍的消息了,告訴我一聲。”
沈睛緊跟着站了起來,決定要親眼去看一眼爺爺的情況,“您能告訴我爺爺住在哪家醫院嗎?我想去見見爺爺。”
聽到這話,歷正平眼珠快速轉了下:“我正好要過去,你如果現在有時間,可以坐我的車。”
只略想了想,沈睛點頭答應道:“好,謝謝。”
她戴好帽子和口罩,一邊彎腰坐進歷正平的車,一邊給章杉打電話報備行程。
“我先不回酒店了,我跟歷家二叔要去醫院看爺爺,你要先回了就在酒店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章杉看了眼手機,确定是沈睛打來的,問道:“你怎麽又要去醫院?那他怎麽辦啊?我現在是送他上去還是去別的地方?”
沈睛偷瞟了眼身旁的歷正平,只能答非所問:“那你要是不想等我,就先去找朋友玩會兒,等我回了酒店,再給你打電話。”
章杉剛想問哪個朋友,沈睛道:“好了,那就先這樣,我挂了。”
“喂诶——”
話沒說完,電話那頭只剩嘟聲。
章杉舉着手機疑惑道:“怎麽就挂了?”
“沈睛要去醫院?”歷柏衍撐着額,一直注視着守在前方電梯口的兩個男人。
那兩人一看就是在找什麽人,進出電梯的人都被他們不動聲色地仔細打量個遍。
“說是和歷家二叔去醫院看爺爺,可能是歷老爺子出什麽事了?”
章杉收起手機,又嘀咕道:“她讓我們先去找朋友,那看來酒店是不能回了,可是去找誰呢,木木家又離這兒太遠……”
她邊說着,邊低頭給沈睛發消息要她說清楚些,突然聽見旁邊歷柏衍在跟誰打電話。
“曉舟,你龍關大道上那家桌球室還開着嗎?備用鑰匙是不是還藏在花盆底下?好,待會兒見。”
“……”
章杉看着手機裏沈睛回過來的“葉曉舟”及其電話號碼,心道這夫妻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跟着歷柏衍的導航,章杉一路開進了龍光大道旁邊的巷子裏,停在一個不起眼的防盜門外。
等巷子裏最後的兩個路人經過走遠,他們兩人才選擇下車。
防盜門虛掩着,歷柏衍拉開走了進去。
原本寬敞的桌球室裏如今只餘下兩張球臺,其他地方堆滿了飲料啤酒之類的塑料箱子。
見歷柏衍他們進來,葉曉舟扔下手裏的庫存單,趕忙領他們倆在中間的桌子邊坐下。
歷柏衍今天上午就給葉曉舟打過電話,關于他車禍後失憶的情況,葉曉舟現在是了解的。
“我可能要在你這兒躲兩天。”他環顧一圈,皺眉問道:“你什麽時候把這兒改成倉庫了?”
葉曉舟道:“我在隔壁開了家火鍋店,現在桌球室掙不了什麽錢,幹脆就關了,用來當我火鍋店的倉庫。你說要在我這兒躲兩天是什麽意思?你上午不是說跟沈睛在一塊兒?沈睛呢?”
他視線在面前兩人臉上來回橫掃,對于歷柏衍最近身上發生的事存滿疑問。
章杉看向歷柏衍,示意他自己來說。
歷柏衍便将事情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一遍。
葉曉舟了解到他出車禍的事情不簡單,現在身邊又埋伏着不确定的危險,讓他有什麽需要的盡管提,這兩天會再給他找一個隐蔽且舒适的地方住。
黑色賓利緩緩開進菱安醫院,停在住院部大樓下。
這是歷家旗下的一家高級私家醫院,門口停車場內停着一排排的豪車,來這兒看病的也都非富即貴。
沈睛跟着歷正平乘電梯上到六樓,走廊的白色燈光亮得有些刺眼,雪白的地毯和牆壁在視覺上讓整個走廊仿佛無限延伸出去,沒有盡頭。
病房門口站着兩位身高體壯的保镖,發達的胸肌将西服撐得挺括。
“今天有誰來看過嗎?”歷正平問。
其中一個保镖答道:“歷美嬌小姐來過。”
歷美嬌,三叔歷晚平的大女兒。
沈睛腦海裏浮現起大年夜那晚歷美嬌潇灑走人的背影,氣質很飒的女生。
歷正平推開門,領了沈睛進去。
病房內空間開闊,如果沒有圍在床邊的那些醫療儀器,這房間看起來更像是尋常的卧室。
歷叢嚴安靜躺着,按在唇鼻上的呼吸機內,霧氣随着緩慢的呼吸覆滿內壁又快速消去。
床頭心電儀顯示着波動的心跳曲線,伴随規律機械的“滴——滴——”。
氣氛一下變得肅穆起來。
“爺爺……”沈睛坐到床邊,握住歷叢嚴那只略蒼老的手,眼淚驀地湧上眼眶。
歷正平一旁解釋道:“老爺子說不了話,送進醫院後便一直處于不清醒的狀态。”
沈睛聽到這兒冒出疑問,既然一直不清醒,那爺爺又是怎麽跟他傳達想見歷柏衍的呢?
恐怕,真正想見歷柏衍的不是爺爺,而是歷正平自己。
至于他為什麽設計車禍要歷柏衍死,如今又為什麽一定要找到他人,她還不清楚。
歷叢嚴說不了話,沈睛便沒待多久,看過之後由歷正平又送下樓。
出了電梯,沈睛突然問道:“兮兮呢,爺爺的事她知道嗎?”
歷正平看她一眼,笑答:“不知道,小孩子,跟她說這些也沒用。”
沈睛腳步慢了下來,“兮兮現在是還小,但一天天會長大的,隐瞞的真相如果有一天暴露在她面前,帶來的傷害恐怕無法估計。”
歷正平輕眯了下眼,依舊揚唇笑着,像是戴着張假笑面具:“你這話,似乎意有所指?”
沈睛冷靜回望:“我只是覺得,兮兮已經沒有母親,在她的成長過程中,父親的存在和教導就變得更加重要。”
她真心希望歷正平能及時收手,而不是讓事情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兩人已經走到住院部門口,外面雨勢不小。
歷正平在臺階上站定,對沈睛道:“等雨小了再走吧。”
沈睛聽出他話裏有話,雙手抄在外套的兜裏,視線投在遠處,等他開口。
歷正平伸手接了幾滴雨水,沁涼入心,開口卻出乎沈睛意料,只是閑聊的語氣。
“以前,我特別羨慕我大哥,樣樣比我出衆比我優秀,唯一可惜的是,不慎出車禍死了,妻子不孕,連個根也沒留下。我以為我終于不用再羨慕他,整個歷家,輪也該輪到我做主了。”
“後來,老爺子不知道從哪兒領回來一個大哥的私生子。柏衍很有天賦,我承認他是個天才,和大哥一樣優秀。只是他的出現,導致我看起來又沒戲了。”
“而那時,我年齡已經不小了,還沒有一番作為,以前所有的成功都罩着大哥的光環,現在連侄子都趕不上。”
他苦笑道:“誰能想到呢,大哥好不容易死了竟還留下一個這麽優秀的私生子。”
“前段時間,我從別人打聽到歷柏衍身份有假,馬上就告訴了老爺子,他也很震驚,後來停掉了歷柏衍的所有職務,同意由我接手。”
歷正平緩緩握緊手掌,将掌中水滴碾碎。
“其實我對家産并不執着,我只是清楚因為起跑線晚了一步就必須永遠落人後面俯首臣稱的心情。可惜,兮兮偏偏來的那麽晚,她前面有那麽厲害的哥哥姐姐們。我相信他們能為她遮擋一時的風雨,但我不甘心她在家族裏過着永遠看人臉色的生活。”
“就像是下一個我。”
他慢慢擡起眼,沒有了虛僞的笑意,只餘寒冷:“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會怎麽做?”
聽完這番話,沈睛大概清楚了歷正平針對歷柏衍的目的。
而他此刻把自己的目的和野心向她大方坦露出來,說明對繼承家業非常自信。
也是,歷叢嚴如今卧病在床,随時可能撒手人寰,歷家除了歷柏衍,還有誰能和他争這個繼承人的位置?
可歷柏衍已經被歷家除名不算歷家人了,對他來說應該沒有威脅,歷正平為什麽還執着于他?
難道真要将人趕盡殺絕他才肯安心坐家主的位置?
沈睛冷靜地回望向他,回答他剛剛的問題:“首先,我不會把我的執念投射到我的孩子身上,她要什麽由她自己決定,兄弟姐妹之間是相互扶持的關系,不是你高我低你尊我卑的關系,這方面如果心态扭曲的話,事态就嚴重了。”
“另外,歷柏衍已經不算是歷家人,不要再執着于他了。”
話她已經說得很明白,但不知道對方究竟怎麽想。
兩三秒的沉默後,歷正平只是扯嘴角笑了下,望天道:“雨小了,我找司機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煩了,我經紀人要來接我。”她看一眼手機,擡頭道:“她說她已經到了,就在醫院門口。”
歷正平向旁邊招了下手,示意助理過來:“送沈小姐到門口。”
助理撐起一把黑色彎柄雨傘,接沈睛進傘下。
正要走,歷正平突然又叫住她:”沈睛——”
沈睛回頭,聽他笑道:“老爺子時間真的不多了,這最後一面,不見說不過去,你覺得呢?”
言下之意,我已經盡力給你們機會了。
沈睛眼裏浮起冷笑:“爺爺的确時間不多,可歷柏衍如今也生死未蔔,這最後一面能不能見到,看緣分吧。”
……
坐上章杉的車,沈睛一拳捶在擋風玻璃前的玩偶上,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歷正平,太陰險了。”
章杉搖了搖頭,嘆道:“豪門裏這些恩恩怨怨我是不懂。”
沈睛跟着嘆道:“我也不是很懂他為什麽要針對歷柏衍。對了,你把歷柏衍送到哪裏去了?”
章杉:“葉曉舟那個火鍋店的庫房裏。”
“庫房???”
那可是住遍國際五星級酒店的歷柏衍啊,葉曉舟居然把他安排到庫房了?
沈睛想到歷柏衍那麽高大的身軀委委屈屈躲在庫房角落裏,既心疼又想笑。
章杉道:“聽說以前是個桌球室,現在改成的庫房,空間雖然有點小,但還挺幹淨的。诶,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麽不能讓歷家人知道歷柏衍的行蹤啊?你說這歷老爺子都這樣了,他真不去見一面,好歹曾經也當過一陣子爺孫啊?”
沈睛說:“這麽看來你是真的不懂,只怕歷柏衍有命去見,沒命回來!”
歷正平那些保镖各個人高馬大魁梧健壯,他本身為人又陰險,誰知道還會對歷柏衍做什麽。
“那場車禍已經讓歷柏衍差點死掉一次,不能再讓他冒這個險,而且他現在失憶了,爺爺對他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就算我要他去見,他還不一定願意去呢。”
章杉道:“那場車禍是人為的?”
“就是人為。”沈睛現在無比肯定,“那絕對是歷正平的計劃,他想要歷柏衍死。”
章杉:“卧槽?至于嗎?”
沈睛撐着額頭,對此也很疑惑:“我想不明白,歷柏衍都不算是歷家人了,對他應該也沒有威脅了,為什麽他還一直揪着歷柏衍不放?”
“爺爺一開始還說要将計就計,顯然是知道歷正平安排的這場車禍,才會讓馮餘提前埋伏及時救歷柏衍上岸,為什麽他還會因為聽到車禍的消息摔下樓?爺爺的計劃又是什麽?”
章杉腦子都暈了,但還是冒出一個念頭來:“聽你這意思,歷老爺子既然對歷正平要做什麽都清楚,那他會不會是假摔,其實病危啥的都是裝的?”
沈睛這下更迷惑了,“可是他躺在床上那情況看起來不像有假啊,爺爺到底是在下一盤大棋,還是計劃真的翻車了?”
章杉腦子裏又冒出一個駭人的念頭:“那要不是裝的,就是這盤棋反被歷正平識破,歷老爺子在毫無防備下被他一把推下了樓,他又正好用這個理由勾歷柏衍出來咔嚓掉,啧啧,完全一舉兩得。這兩人一除,歷家還有誰能威脅到他呢?”
沈睛也明白歷正平的目的,但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麽不肯放過歷柏衍。
難道歷柏衍身上有什麽能威脅到他的東西?
可歷柏衍失憶了,自己都不清楚身上懷揣着什麽“武器”。
本來就糟糕的情況,因為他的失憶更是雪上加霜。
“……”
沈睛一頭磕在車窗上,有些哭笑不得,爺爺千算萬算,恐怕也沒算到他會失憶吧。
前方兩個路口,一個是回酒店的方向,一個是去找歷柏衍的方向。
“先回酒店吧。”她道。
“不先去見歷柏衍?”章杉問。
沈睛搖了搖頭,“等晚點再過去吧,歷正平肯定還在暗中監視我,現在去很容易暴露歷柏衍的位置。”
章杉聽她的,将車開到酒店地下停車場,兩人一起上了樓。
第 63 章
晚上兩點,夜色寂靜,街上空無一人。
歷正平安排埋伏在酒店車庫的兩人,在角落的車裏打起了哈欠,他們需要随時盯緊沈睛的一舉一動。
就在這時,那邊電梯下來人了。
他們只見沈睛徑直走向自己的車,緊接着發動車子,調頭離開了車庫。
兩個男人打起精神,立即開車跟了上去。
……
彩虹色的保時捷超跑繞着三環溜了兩圈。
章杉瞟了眼後視鏡,得意地笑了下,用車載電話給沈睛撥過去。
“他們已經上當了,把我認成了你,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亂逛呢。”
沈睛正準備出門,聽到她的話松了口氣:“那你先溜達溜達,我現在出門去找歷柏衍。”
挂了電話,沈睛又嘗試着給馮餘撥過去。
她從今天下午發現歷柏衍跑出酒店後就想及時通知馮餘這件事,但一直是無法接通的狀态,不知道他那邊是什麽情況。
手機在茶幾上震動時,馮餘正在廚房。
客廳只有秦禮窩在沙發,抱着杯熱茶輕抿着。
看見來電顯示是“歷太太”,她望了眼廚房正在忙活着給他煮面的馮餘,放下熱茶,拿了手機過去。
“吶,你女神找你。”
她把手機丢進馮餘懷裏,轉頭就走。
馮餘看了眼來電顯示,哭笑不得拉住她,将人扯回身前,一手撐在牆上堵住她去路,當着她面接起電話:“喂。”
沈睛:“馮餘我可算打通你電話了!”
聽她語氣急迫,馮餘斂起眉心:“我手機昨晚進水,剛剛才換了一個,怎麽了?是歷先生出什麽事了嗎?”
沈睛将今天發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包括她下午去醫院看歷老爺子。
“歷董出事了?”馮餘鎖住眉頭。
沈睛道:“對,所以現在事情很麻煩。現在以歷正平的勢力,就算歷柏衍能躲一時,也躲不了一輩子。你看看我們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能扳倒歷正平?”
馮餘道:“好,我知道了,我會再想想辦法的。”
沈睛在電話那頭嘆息一聲,語氣又沉重幾分:“謝謝,現在能幫歷柏衍的人沒幾個了,如果沒有你,我會更絕望。“
馮餘安慰她道:“天無絕人之路,歷先生有自己的産業和根基,沒那麽容易倒,他現在住在哪裏?我找一些人過來保護吧?”
沈睛:“他現在待在葉曉舟以前開的一家桌球室,我正要去找他,派人就不必了,那樣更容易被發現。”
馮餘:“好,那你們注意安全。”
收起手機,馮餘眉間褶皺依舊未展開,眉眼籠着一層擔憂。
秦禮擡起蔥白食指,輕推了下他眉心,“面要煮爛了。”
經她一提醒,馮餘趕忙轉身關火,筷子一挑面條都斷節了。
“不好意思啊。”
他趕緊都給挑到碗裏,最後鋪上一只金黃的荷包蛋和煮熟後親手剝出來的蝦仁兒。
秦禮靠着牆,看他手忙腳亂,淡淡抿了下唇:“沒關系,我就喜歡吃煮得軟爛的面條。”
馮餘笑了下,端了兩碗面去飯廳,“走吧。”
馮餘家的飯桌是四人位的,鋪着淺色桌布,中間擺放着一只純白色小花瓶,裏面插着幾枝新鮮的桃花。
兩人面對面坐下,秦禮伸手摸了摸那幾枝桃花。
“原來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馮餘解釋道,“這是我之前一直給沈睛訂花的那家花店贈送的,說是可以招桃花,我就拿來插這兒了。”
正摸花瓣的手微頓了下,秦禮收回手,低頭吃面。
“馮大帥哥還需要招桃花?喜歡你的女生恐怕兩只手也數不過來吧?”
馮餘之前經常跟在歷柏衍身旁出入各大商業宴會,她認識的好幾個娛樂圈的小美女們話語間都對他花癡得不行。
馮餘還沒回應,秦禮漫不經心挑選着碗裏面條又道:“還是說,馮助只想招那枝有姓名的桃花?”
“……”
馮餘唇角揚起戲谑的弧度:“醋還夠吃嗎?不夠我去廚房幫你拿?”
“……”
秦禮差點一口咬到自己舌頭,擡眸嗔了他一眼,無言以對。
這碗面,是秦禮從海邊回來後吃的第一頓飯。
一整天的高燒,都是馮餘在照顧她。
她沒告訴馮餘,她活到現在,從沒被人這麽貼心照顧過。
馮餘忽然起身,摘下自己手腕上的運動手環,攏過秦禮一頭披肩長發,用手環簡單束在一起。
她這下終于不用一低頭吃面就去撥頭發。
她拿過熱茶抿了一口,想了想還是問道:“剛剛聽你打電話,歷柏衍出事了是嗎?”
馮餘點了點頭,把歷柏衍的事情簡單說了下。
聽到歷正平的名字,秦禮下意識握緊手掌,面色變得難看。
“他是因為我才得罪歷正平的吧?”
“不全是。”
馮餘放下筷子,解釋道:“歷正平想做歷家繼承人,目前歷柏衍是唯一有競争力的對手,歷老爺子之前也一直很明顯地偏向自己長孫。但後來爆出他不是歷家的人後,我以為歷正平會就此罷休,沒想到居然要趕盡殺絕。”
秦禮道:“也許歷柏衍手裏掌握着一些能威脅到他的東西?”
馮餘嘆了口氣:“難就難在現在歷總失憶了,很多東西沒法溝通,這件事情上能幫忙的人也沒幾個。”
秦禮低頭安靜吃下最後幾口面,喝完那一大杯熱茶,目光堅定地望向馮餘:“我準備去報警,順便還他救我的人情。”
馮餘默然幾秒,有些佩服又有些心疼,“你想好了?”
“我不能讓那件事就這麽過去,對不起我自己。”
秦禮起身收了兩人的面碗去廚房清洗。
馮餘跟着來到廚房,背靠着流理臺,對她道:“這件事一旦報警,對大衆是瞞不住的,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你被……”
秦禮手一滑,面碗摔在水池裏,順着碗沿到碗底裂開一條長縫。
盯着那條縫愣了會兒,她拿起那只碗,喃喃自語道:“這個碗,裂開一條縫就用不了了,那要怎麽辦呢?”
話音落,那只面碗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她眼眶猩紅,對着馮餘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我只能摔碎它,否則那條縫就一直長在我心裏,遲早會把我割得四分五裂!“
馮餘望進她的眼裏,心疼滿得要溢出。
他一手将人攬入懷裏,情緒複雜的嘆息落在她耳邊。
……
兩人收拾好下樓。
秦禮穿着馮餘的襯衣,馮餘的褲子,馮餘的拖鞋,戴着馮餘的黑色棒球帽。
仿佛全身上下寫滿了馮餘的名字。
去警局的路上,馮餘再次詢問秦禮是否已經想好,他道:“這件事會讓你成為別人随時可能拿出來消費的談資。”
秦禮卻不太在意:“作為明星,還有什麽是大家不能談的呢?憑什麽我要忍氣吞聲?就因為我是女人,是明星,所以名聲和自尊心比揭露事實更重要嗎?”
她自問自答道:“不是的,正因為我是切實的受害者,才更應該站出來指證這一切。有罪的是歷正平和秦廉,不是我,我問心無愧。”
馮餘知道秦禮在變相地給自己打氣,面對全國人民都可能知道她被施暴這件事,不可能不害怕被輿論淹沒。
但她還是決定這麽做了。
他伸出右手,握住她微微顫抖的左手,盡可能給予她力量。
沈睛找到葉曉舟的那間桌球室時,吃了一驚。
這個地方她怎麽會忘記,這是歷柏衍第一次教她桌球的地方。
那天和今天一樣是個下雨天,不過她當初躲雨的正門沒再用了,靠門堆着一筐筐的啤酒。
室內靠牆擺放着一張簡易折疊床,歷柏衍說她來之前自己已經在床上睡了一覺,問她困不困。
沈睛點點頭,自顧自脫鞋上了床。
歷柏衍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倚坐在床頭,輕輕撫摸着她臉,柔聲道:“我不是叫你別過來了嗎?”
“可我就是想見你啊,而且章杉已經把歷正平的人都引走了,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在這兒的。”
她蹭着他手心,問他:“你是不是真的已經想起來什麽了?”
歷柏衍想到自己昨晚刺猬般的态度,揚唇淺淺笑了下。
“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一個從雪裏把我救起來的小女生。”
沈睛假裝沒聽過這個故事,扯了扯他衣袖,好奇道:“後來呢?”
“後來,我總是想起那天晚上,想起她捧着熱騰騰的關東煮笑的模樣,想起她唇邊那兩顆梨渦,想起夢裏緊貼我臉頰的溫暖雙手,還有那句‘新年快樂’。”
沈睛抿出兩顆梨渦:“是跟我一樣的梨渦嗎?”
歷柏衍戳了戳她臉頰,答道:“是,跟你一樣。我留下了她那只錢包做紀念,以為不會有機會再見面,後來卻無意撞見她被人堵在巷子裏欺負,她不會還手,被人欺負得很慘。”
沈睛抿唇,笑道:“我也知道這個故事,那女生當時還以為自己肯定完蛋了,沒想到來了個帥氣又高大的男人,把欺負她的那些人全都吓跑了。她送他蝦條表示感謝,他卻吐槽那是小孩子才吃的東西,可最後還是拿走了。”
歷柏衍道:“我以為我救她這一回,算是和她扯平,不再欠她什麽。可她卻總被人欺負,不是被扯爛書包,就是被撕爛作業,還不知道還手,慫包一個。”
沈睛不服氣地沖他吐了下舌:“他們全都嫉妒她長得好看罷了。後來那個男生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幫她,她非常好奇,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可再後來,男生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再出現,然後,這個女生就上高中了。”
歷柏衍一邊解釋一邊回憶:“那是因為我被歷家老爺子以長子的私生子身份領回了歷家。我還記得,在歷傑平的葬禮上,我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葬禮結束後,我被立即送到國外,按照歷家繼承者的标準培養,三年後才獲得允許回國。我回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見那個女生。”
他低眸溫柔望着沈睛:“她長高了,頭發變長了,最紮心的,是她談戀愛了。”
沈睛躲進被子咯咯笑了會兒:“可是這個女生很快就發現跟風談戀愛不可取,她并不喜歡那個男生,沒幾天就和他分手了。誰知那男的不甘心,趁她下了晚自習還尾随她回家,對她動手動腳,她當時又一次覺得自己要完蛋了。”
歷柏衍略得意地挑起眉梢:“然後我又一次及時出現,替她狠狠揍了那個男生。”
沈睛:“他還叫她下次找男人要擦亮眼,女生聽出來他不太高興,後來在地上撿到了他的紐扣。”
她伸手揪住歷柏衍襯衣上的第一顆紐扣:“就是這顆。”
歷柏衍拿過她手,放在唇邊吻了下,握在手裏把玩。
“後來,我去他們學校後門吃燒烤,又碰見她。”
沈睛笑道:“女生直覺這個男人不是什麽好學生,所以打算去那家魚龍混雜的燒烤店碰碰運氣,你猜怎麽着,還真讓她碰着了!”
歷柏衍:“她想知道我長什麽樣,一直趁機偷看。”
沈睛:“可是都沒得逞,還被他教訓道:‘別鬧了’。”
歷柏衍:“我拿走了她遞過來的便簽紙,但從來沒撥過上面的電話。”
沈睛:“她一直都在等他的電話,十幾年不敢換號。”
歷柏衍握緊沈睛的手,将視線投向靠牆擺放的那兩張廢棄的球臺。
“後來有一天,外面下雨,我躲進朋友開的桌球室。晚上九點半,所有人都走了,屋檐下卻闖進來一個渾身濕透的女生。”
沈睛接着道:“他叫她過去,脫下自己身上這件外套扔給了她,還教她打桌球。”
歷柏衍嫌棄地撇了下嘴角:“可惜她實在是笨,我很快就懶得教了。”
沈睛不滿地捶了他一下,“你才笨!”
他淺笑着撫平她輕蹙的眉心,“我把小神經抱上球臺,她靠着我肩睡着了。我知道高三有多累,在她睡着後一動不敢動。雨停了,我叫醒她,一路送她到她家樓下。她回頭跑上來問我下次見面什麽時候,我告訴她沒有下次,卻在她失望轉身那瞬間,實在後悔,又叫住了她。”
沈睛委屈地撅起嘴:“可你叫住她并沒有說下次見,說的是衣服還我。而那一次,真的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她捧住他臉,眸子濕潤:“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喜歡你多久?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了。”
歷柏衍眸底卻浮起哀傷:“我雖然記起來這些,但20歲之後的記憶還是空白一片。”
沈睛愣了愣:“什麽?我還以為你全都記起來了。”
歷柏衍:“沒有,我白天忽然暈了一會兒,然後莫名又記起來這些。”
“我還在網上看了我們參加的真人秀,看起來好像很恩愛,但我完全想不起來我們為什麽結婚,又為什麽會離婚,為什麽後來我私生子身份有假。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結婚之後,我是不是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見他眼裏有愧疚,沈睛立馬坐起來,心疼地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窩。
“笨蛋,你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但我們結婚這事兒吧,說來話長,不着急,你慢慢都會想起來的。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系,20歲以後的記憶,我陪你再創造一遍。”
這邊話剛落,氣氛正溫馨,門口突兀地響起幾聲敲門聲。
沈睛如驚弓之鳥般驀地坐直了身子,這個點會找到這裏來的人,除了章杉和葉曉舟沒有別人了。
可顯然都不是,他們來之前一定會先電話通知。
歷柏衍安撫地拍了拍她肩,示意她別怕,起身要去看看。
“不能開門。”沈睛小聲道,急得拉住他手。
然而門外的人喪失了耐心,敲門聲“砰砰砰”地砸過來,不止後門,連棄用的前門也被砸得砰砰響。
沈睛抓着歷柏衍道:“肯定是歷正平的人發現這兒了,你快到那邊角落藏起來,他的目标是你,不會對我做什麽,我來跟他周旋。”
歷柏衍默然了會兒,低頭捧住沈睛的臉:“我不能藏一輩子,況且這個屋子根本不可能躲得過去,一搜就能搜出來,還不如跟他硬拼一次。”
說話間,歷正平的人已經破門而入。
歷正平身後跟着一衆保镖,他站定後環顧了一圈環境,輕蔑地冷笑道:“柏衍,你也有這麽狼狽的一天啊?以前那股把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态度去哪兒了?原來你也會怕啊?”
他坐到床邊,搖頭笑了笑,夾着煙的手點着歷柏衍,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姿态:“我早說過,沒有老爺子,你什麽都不是。”
聽到這些明嘲暗諷的話,沈睛捏緊了歷柏衍的手,怒聲質問歷正平:“歷家現在已經是你說了算,你到底還想要什麽?”
歷正平看向歷柏衍,冷聲道:“我想要什麽,他清楚。”
沈睛急得捏緊了歷柏衍的手,他清楚什麽啊,他現在失憶了啊!
歷柏衍冷笑了下,語氣不屑:“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這話一出,僵持的氣氛就像崩在弦上的箭,一觸即發。
歷正平默然抽了兩口煙,最後還是沒跟他計較,只點了兩下桌子:“遺囑,只要把遺囑拿出來放這兒,我不會為難你們。”
沈睛內心恍然大悟,原來他想要的是爺爺的遺囑。
可是遺囑怎麽會在歷柏衍這兒?
最懵逼的是歷柏衍,他根本不知道遺囑這回事,或許知道但忘了,反正目前只能将計就計。
“遺囑不在我身上。”
歷正平輕眯起眼,謹慎地打量他的表情,猜測這話裏幾分真幾分假。
“那你說在哪兒,我讓人去取。”
“只能你親自和我去取。”歷柏衍道。
歷正平卻搖了搖手指,似乎知道他會這麽說。
“你今晚只有一條活路可選,那就是在這裏,把遺囑所在的地方說出來,否則……”
沈睛一下慌了。
歷柏衍狹長的眼裏浮起狠戾,他清楚這件事只能周旋到這兒,剩下的只有拼命一搏。
他輕挑眉頭,冷冷扯了下嘴角,“好啊,有本事,就在這兒弄死我。”
歷正平最看不慣他這幅目中無人的态度,想當初剛進歷家,仗着老爺子撐腰,歷柏衍一步步把他架空,讓他提前好幾年退休,不再接觸集團的核心業務。
這筆賬他還沒跟他好好算。
他食指輕輕一擡,身旁幾個保镖立即朝歷柏衍沖了過去。
歷柏衍一記勾拳迎面打退一個,另一人從側面攻來,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