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瑞雪與糖糕9

這一晚唐瑞睡得十分不安穩，一直處于半夢半醒狀态，夢裏似乎還能感受到死亡逼近時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以及對生命的渴望。

夢裏的他最終一腳踩空，踏入無盡深淵，驚醒了。

寒冬天，屋內的暖氣早已停止運作，額頭卻染了汗漬。

唐瑞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有粗重，擡手抹去額頭的冷汗。

他眨了眨眼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發怔，約莫幾秒才緩緩起身想去喝水。

床頭燈沒開，唐瑞憑借着門外走廊微弱的光線找到桌子上的水壺倒了杯水，悶頭喝了幾大口，心裏才稍微舒服了些。

他沒有立即回床上，而是倚在床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膝将臉埋在膝蓋處，閉眼冥思。

不得不說，“死亡體驗”比他想象的真實，唐瑞正是因為體驗了死亡才更能體會到奶奶此刻的處境，更加堅定自己的選擇。

畢竟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只要在壽命終止前将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一遍已然對得起自身。

唐瑞現在要做的便是祈禱實驗的成功。

次日，張楠帶着知情書來到唐瑞房間，詢問他思考的結果。

“小唐，你是否還需要選擇繼續？”

唐瑞早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頭等候，聞言點了點頭：“需要，我要繼續。”

對于唐瑞的選擇，單從昨天他冷靜的表現來看沒有太大懸念，張楠繼續按照流程帶唐瑞去做了“壽命預估”。

“壽命預估”是根據唐瑞如今的身體狀況、家族病史等一系列指标做出的判斷，75％的精準度

在人均壽命150歲的條件下，抛開家族病史跟意外，正常人壽命差不多在130歲至170歲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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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瑞的壽命預估報告結果顯示147歲，雖然沒達到人均，可對他來說已經夠了。

張楠将《壽命贈予告知書》及《壽命贈予協議》遞給唐瑞，讓他分配好需要贈予的壽命年限，填好後給她。

唐瑞細細看了遍協議，在贈予年限裏填了20年，贈予人上簽了自己名字。

協議簽後，接下來的進度比唐瑞想象中的快。

唐瑞跟奶奶的“壽命轉換”實驗定在周五，這是壽命贈予的最後一步，決定着實驗的成敗。

時隔一周沒見，唐瑞只能站在實驗艙旁遠遠看一眼被推入實驗室的奶奶。

“怕嗎？”方之淮不知何時靠近站在他身後，手裏拿着報告單。

幾日不見，方之淮似乎憔悴了些，下巴的胡須冒出了點頭，和初次見面那個面容精致的男士有點出入。

後來從助理口中得知原來是最近有個實驗失敗，家屬一時承受不住鬧了幾天，方之淮雖不用做安撫工作，到底這事也得經過他手，操了些心。

唐瑞瞥了眼自己左手的藍色手環輕輕搖頭，唇角上揚，眼裏藏着笑意：“不怕，期待您的好消息。”

唐瑞的眼睛幹淨純粹，一點不像是要奔赴實驗的“勇士”。

畢竟在方之淮看來，能夠走到這一步的人，克服了心裏的自我，稱之為勇士也不為過。

方之淮眸色微動，不着痕跡地偏過頭，一時間有些無法面對這個過于耀眼的笑容。

他薄唇微輕扯了下，最終還是沒再開口。

唐瑞沒發覺異常，他按照醫生囑咐躺進實驗艙。

實驗室人員被清散，只留下了兩名儀器監控人員。

只見室內兩個實驗艙同時運轉，大屏幕顯示：“壽命贈予啓動中，贈予年限：20年……”

唐瑞聽到這話緩緩閉上眼睛，躺在實驗艙裏，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唐瑞不知自己在實驗艙裏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被實驗室人員叫醒，原本雀躍的心跳在看到衆人沉重的面色時跌入谷底。

“很抱歉，唐先生，贈予實驗失敗了。”一位實驗人員說。

唐瑞瞳孔倏地睜大，喃喃道：“什麽……”

唐瑞還未從這個震驚中回過神，另一位實驗人員匆忙跑過來喊道：“123號家屬，病人意識已經出現昏迷，請你立即前往！”

“砰”地一聲，唐瑞急忙從實驗艙出來，由于起得急不小心撞到了膝蓋也來不及疼，跑出了實驗室。

在他前腳剛走，後腳身穿白大褂的方之淮從檢測室緩緩走出，一雙黝黑的眸色盯着唐瑞消失的方向晦暗不明。

“方教授，你在這啊。”實驗人員也沒想到方之淮何時進的檢測室，詫異道。

方之淮點點頭：“嗯。”

實驗人員：“唉可惜了，實驗沒有成功，這小孩太可憐了。”

方之淮抿唇未語。

唐瑞到時，奶奶意識漸漸又回來了一些，似乎就在等着他的到來。

他一進屋忙趴在奶奶床頭，握住奶奶枯槁的人，眼裏盡是慌亂：“奶奶……”

“乖、乖孫啊。”奶奶艱難地睜開眼看着唐瑞眼淚刷刷得往外流，試圖想跟從前一樣替他擦拭卻有些力不從心：“我可憐的孫子，聽奶奶的話，好好讀書。”

唐瑞緊緊握住奶奶的手，眼眶泛紅，忙不疊地點頭。

“奶奶。”唐瑞哽咽道。

像是聽到了保證，奶奶心安地閉上眼，永久沉睡了過去。

“奶奶？”

“奶奶？！”

“奶奶你醒醒，你再看看瑞瑞……”

“嗚嗚嗚奶奶……”

冰冷的房間內，唐瑞趴在床頭櫃，不時傳來聲聲嗚咽。

又是冬天，在他即将十八歲生日的前夕，失去了世界上最後一個疼愛他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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