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瑞雪與糖糕11
唐瑞跟着方之淮回家了，找到了臨時居住地，至少面對一衆前來勸說要他搬走的大人們不再那般窘迫。
唐瑞行李并不多，家電器具這些方之淮家裏也不缺，只帶着極少的衣服和一些泛黃的舊照，以及小院臺子上還活着的兩盆吊蘭跟着方之淮走了。
方之淮在門口不驕不躁地等着。
唐瑞在屋內收拾完行李後才慢吞吞地出來。
方之淮上前伸手接過他手裏的行李，說道：“走吧。”
唐瑞将院裏兩盆吊蘭抱在懷裏，轉過身眷念地望着眼前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一時間五味雜陳。
關于他前十八年的記憶都在這個地方，唐瑞不知道下次再來是否還能準确地找到家的位置。
說起來唐瑞自己都覺得有些矯情，不過方之淮應該是個好人，他站在一旁并未表現出半分的不耐煩，甚至格外耐心，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和過去道別。
“嗯。”
最終，唐瑞狠了狠心扭頭跟上了方之淮的步伐。
那條走了十八年的水泥路，唐瑞從前只覺得它太長了，尤其每次從學校回來恨不得三兩步就能飛奔至家中，從未有哪一刻能像如今這般奢望過這條路能夠再長一些。
出了路口剛坐上車，人還沒走，在一旁等候多時的挖掘機已經急不可耐地開了進去。
唐瑞坐在副駕，透過後視鏡清晰地看到破舊的老居民房頃刻間坍塌，那些陳年記憶在這一刻仿佛也被埋葬在這片殘破的土地之下。
方之淮緩緩地啓動發動機駛入車流之中，唐瑞垂着頭将臉埋在椅縫與玻璃窗之間，默默紅了眼。
“在車裏等我一下。”車行駛到一半停在路邊，方之淮突然說。
唐瑞以為方之淮有要事要辦，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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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幾分鐘後，方之淮回來了，手裏提着一袋子糖糕遞給唐瑞，揚了揚下巴。
“給你的。”他說。
唐瑞微怔，不明白方之淮為何會去買糖糕，困惑之餘便聽見方之淮清冷的聲音再次傳來：“生日不是就喜歡吃這個嗎？”
唐瑞瞳孔不由得睜大：“你……怎麽知道？”
“之前跟你奶奶聊天，聊到的。”方之淮随口道。
唐瑞沒起疑，伸手接過：“謝謝。”
一路上，兩人再來沒開口說話，唐瑞手裏握着糖糕在方之淮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有些發顫，平靜的面色之下是內心的波濤洶湧。
每年生日，糖糕作為唐瑞最喜愛的食品之一必然會出現，從未間斷過。
可今年唐瑞早已經無心過生日，卻沒想到方之淮會記得，心底無端湧出一股淡淡的甘甜。
方之淮的家在市區環護城河的公館內，裏面是一棟棟的複式小別墅，年代有些久遠。
唐瑞曾經坐車從這裏經過，只知道能居住在這裏面的人定然家底殷實，畢竟在那個年代鮮少有人能一出手就買得起大幾百萬的房。
方之淮車駛進小區門口時，特意開窗跟門衛打了聲招呼：“大哥，這是我弟，以後也在這裏居住，您認認人。”
保安大哥面目和善，看了眼唐瑞點頭道好。
“放心，有門禁卡，為了以防萬一哪天沒帶門禁，保安大哥記得的話也可以刷臉進來。”大抵看出了唐瑞的疑惑，方之淮緩緩解釋。
唐瑞點點頭以示了解，後來跟方之淮住久了，唐瑞才知道這話主要是針對誰。
某人能天天丢三落四忘記帶門禁讓保安大哥從衆多居民中面熟也是一種榮幸了。
別墅大門是指紋鎖，方之淮調好設置讓唐瑞過來錄完指紋才開門。
門一開，一個類似小團子的家夥突然沖過來一把撲在了方之淮懷裏，抱着方之淮大腿撒嬌：“爸爸，你怎麽才回來呀，糖糖餓了。”
唐瑞瞥了眼不到他腰部的小女孩，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方之淮：“？！”
他從來不知道方之淮居然已經成家，連女兒都有了，若是這樣那他在這居住不是很不方便，很容易打擾到人夫妻二人的幸福生活吧。
方之淮瞧着唐瑞面色由震驚到複雜，頓時笑起來：“別想太多，這屋裏就我們父女倆，其他的我稍後給你解釋。”
唐瑞茫然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看到在協會裏一向喜歡繃着臉，不怎麽愛笑的方之淮擡手揉了揉方棠的腦袋，眉目溫柔道：“糖糖，喊哥哥。”
方棠撒開方之淮大腿，轉身抱向一旁的唐瑞，揚起小腦袋甜甜地喊了聲：“哥哥。”
唐瑞抿抿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應，不應吧又顯得不禮貌，應了吧，他跟方之淮兩人直接差了個輩分。
方之淮大慨看出了唐瑞的糾結，沒太在意，推着兩人進屋。
一進屋，唐瑞有點大開眼界。
他原以為像方之淮這樣出門整整潔潔，像是有重度潔癖的人屋內定然亂不了，結果他想錯了。
客廳電視機放着最近比較火熱的卡通片，沙發上大人和小孩的衣服随處可見，玩偶七零八落地丢在地板，茶幾更別提了，各種不健康的薯片飲料以及零散的咖啡豆……
方之淮對這場面早習以為常，平時也會有阿姨定期打掃，所以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家裏暖氣十足，方之淮回到家便脫了厚重的大衣随手丢在沙發上，指了指樓上說道：“二樓靠右邊是你的房間，昨天已經讓阿姨騰出來了。”
唐瑞放下懷裏的吊蘭，點頭道謝。
“糖糖，帶哥哥上去收拾下屋子，我來做午飯。”方之淮說着轉身去了廚房。
“好的爸爸！”方棠乖巧地跑過來，兩只小手一把拽住唐瑞的手，迫不及待道：“哥哥，我帶你去樓上，床鋪是昨天我和爸爸一起鋪的哦。”
唐瑞淡淡一笑：“好。”
唐瑞跟在方棠身後上樓，小家夥顯然對于陌生人來家裏居住感到新奇，兩人一到二樓，便積極地拉着唐瑞進屋。
相對于樓下客廳的髒亂，眼前整潔得不可思議，與唐瑞曾經想象中的卧室漸漸重合。
屋內沒有太多花裏胡哨的點綴，家具簡潔又一應俱全。
房屋中間是張偌大的床鋪，約莫一米八，被套看得出來是嶄新的，柔軟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腳。
方棠跑過去小手指着被子開心道：“哥哥，這個被子昨晚爸爸裝的哦，他還差點把自己裝進去了呢。”
唐瑞望着方棠幹淨無辜的眼神，想象了下那個畫面，壓下的唇角再次揚起。
唐瑞行李并不多，簡單收拾下便帶着方棠下樓了。
方棠又回到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電視。
第一次來別人家，唐瑞不好閑着，前去廚房問方之淮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方之淮瞥了他一眼，從唐瑞眼裏看出了幾分拘謹與忐忑，便沒再客氣，随便指了指旁邊的土豆：“那你幫我刮兩個土豆吧。”
“好。”
唐瑞不僅剝完，還順手切了，刀工了得，切的土豆絲根根勻稱。
“不錯啊。”方之淮偏頭看了眼，驚喜道。
唐瑞并不覺得這有什麽，畢竟他從十二歲起便已經開始學做飯了，後來奶奶生病這兩年，如果他在家也基本是他在做。
不過對上方之淮贊揚的目光，唐瑞還是有點腼腆。
後來方之淮也不知道怎麽就從主廚變成了幫手，唐瑞則成了掌勺那位，兩人首次配合做飯還算比較默契。
“方棠是我三年前從福利院領養的，帶回來時協會養的海棠正好開花了，便給她取了這個名字。”方之淮挽起袖子，邊洗着菩提邊說。
唐瑞知道方之淮在跟他解釋，默默聽着。
“別看她才五歲，人精着呢，小小年紀就要管我這管我那。你來了正好，幫我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抽煙也得偷偷摸摸。”方之淮半開玩笑地說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唐瑞知道方之淮在幫他放松心情，心裏感激歸感激，還是不留情面道：“抽煙本來就不對。”
“嗯？”
方之淮一聽，一顆晶瑩的菩提不經意間從他手裏溜出滾落至地板。
只見他轉身彎腰去撿，皺着眉頭嘟嘟囔囔道：“我不會又撿個管事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