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遲悔的愛意7
李子安得知王琴生病的事情很突然,毫無預兆突然被告知這個噩耗。
起因早晨李子安醒來聽到廁所的嘔吐聲,等他起身去看時才發現沒有化妝的王琴竟憔悴到這種地步,有一種病态的瘦弱。
李子安最近和王琴關系緩和不少,二話不說請了假要帶她去醫院。
王琴不肯去,只說小問題,她躺一躺就行。
李子安沒同意,拉着母親挂號走進專家室時才發覺不對勁。
專家似乎對母親的到來有些意外,還勸服她趕緊住院。
李子安一問才得知王琴瞞着他這麽大的事情,心裏有火發不出,更多的是自責。
母親生病這麽久,他居然都沒有發覺到一絲異常,倘若他再細心些是不是就能早發現,而不是讓母親獨自承受病痛的折磨了。
雖然他不能幫忙分擔疼痛,至少他還可以陪着母親,李子安也終于知道王琴為何前段時間瘋狂催他相親。
王琴不太願意住院,還想着吃點藥扛,被李子安拒絕了。
李子安二話不說辦了住院手續,想讓她安心接受治療,雖說治愈的可能性很小,但身為兒子,總不能眼睜睜看着母親走向死亡而置之不理吧,那他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可能是臨近死亡,王琴受着病痛的折磨一天比一天消瘦,也沒了精力去催李子安相親的事情,只是跟交待後事一樣叮囑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還把李子安平時最愛吃的菜寫成了菜譜遞給他。
“兒子,以後你要想吃了,就自己按照這上面的方法來做,聽到沒?”
王琴病弱地躺在床上,身上插着管子,說話聲比從前微弱了不少。
看到這樣的王琴,李子安寧願她還跟從前一樣站起來和他吵架,那他肯定不會還嘴了。
李子安接過筆記本,低頭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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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溫婉而大方,小時候試卷簽字時李子安最喜歡讓王琴幫她寫評語。
母親喜歡用鋼筆,墨色字跡在紙上顯得剛勁有力,像母親骨子裏的性格,堅韌剛毅。
只是後來成為人妻,成為人母,她的性子便柔了些許。
李子安不知道為何最近總是會想起小時候,明明小時候母親對他要求嚴格,寫不完的作業,上不完的培訓班充斥着童年,以至于将那些原本就存在過的愉快時光給遺忘了。
比如寫完作業會有獎賞,零食或者游樂場,培訓班表現好會頒發小紅花,他可以拿小紅花去跟母親要獎勵......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現如今成年投入工作當中,項目完成的再好也只會是應當,除了至親與朋友,沒人有義務為你的成功而驕傲,為你的負面情緒而買單,而這一切只有親近之人會無條件的承受。
本就沒有完美之人,又怎能指望事事順心呢?
李子安望着床榻上淺眠的王琴,陷入沉思。
不否認母親過度幹涉他的人生,讓他背離了自己原本的目标,可他就沒有問題嗎?
成年後,過度依賴母親,沒有形成獨立思考的能力,敢于在外面拼也是因為自己會有退路。
他就是這樣一邊厭棄母親幹涉他,一邊在骨子裏又将她當成自己唯一的退路,明知道這樣想不對,卻沒有實際地改變什麽。
在他因為專業而自怨自艾,惶惶度日的那些寶貴時間裏,有人能把自己的不稱心轉化為稱心,可以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勤勤懇懇,争取做到最好?扪心自問,他做過嗎?
沒有。
他在一遍一遍憎恨母親幹涉自己的人生,讨厭自己所學的專業,向往另一個夢想也只是憑空幻想,從未因為向往而邁出一步,哪怕很小的一步也沒有,甚至丢了自己最愛的文學。
說到底,他也沒資格恨母親。
而今,當他醒悟過來,母親卻要離他而去。
哪怕是睡夢中,母親的眉頭依舊蹙着,像是為他有着操不完的心。
望着睡夢中不時發出痛苦呻吟的母親,李子安心裏百感交集,暗暗下了個決心。
第二天,當王琴聽到李子安不再堅持讓她住院,而想幫她實現最後的願望時欣慰地笑了。
望着王琴臉上久違的笑容,李子安一時間如鲠在喉,說不出話來,他其實也可以罔顧母親意願,像她當初罔顧自己那樣,打着為對方好的旗幟将她挽留,可那太痛苦了。
他又怎麽舍得看到那個在他印象裏總是落落大方的女人抱着遺憾離去。
王琴年輕時是位中學教師,李子安帶着她去了自己的母校,也是王琴教書三十年的學校遠遠地觀望了眼,課堂晨讀的聲音從那棟熟悉的教學樓傳來,陌生而熟悉,仿佛把他拉回學生時代。
直到路過的汽車響起鳴笛聲,兩人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回小區時,兩人恰好碰上從菜市場買菜回來的許母,李子安便靜靜站在一旁聽她們聊天,偶爾聊到子女身上。
“你女兒是在哪裏工作啊?”王琴問。
“在一個什麽壽命贈予協會,具體幹什麽的我也不清楚,我和她爸一直覺得她這工作不靠譜,那麽小的門店哦,天天擔心會不會倒閉。”
許母一副恨鐵不成鋼地吐槽,殊不知一旁站着的李子安默默聽了進去,當晚就找到許悠悠約她下樓散步。
當然,這事瞞着兩家父母,不然怕他們容易多想。
許悠悠對于李子安時隔多日主動找他很是莫名其妙,自從上次聽到他跟王琴争吵,好心勸了下,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沒聯系,突然找上門總覺得有事。
果不其然,她的直覺是對的,當李子安打聽完許悠悠的工作內容後,說出自己想加入這個贈予壽命的實驗時把許悠悠吓一跳。
“怎麽這麽突然?”許悠悠不敢相信上次看到王琴還生龍活虎的,怎麽突然就病得這麽嚴重了。
“我也覺得挺突然的,不過還是想請你幫幫忙,可以嗎?”
昏黃的路燈下,李子安穿着灰色大衣,因為最近的操勞肉眼可見消瘦了不少,他偏過頭目光帶着幾分罕見的緊張。
許悠悠覺得很奇怪,平時李子安跟王琴兩人吵起架的陣勢可吓人了,結果到了現在李子安會做出這個決定,讓她有點說不出什麽滋味。
或許知道許悠悠的想法,李子安十分簡短地說了句:“沒有人想成為孤兒,我也是。”
雖然有個父親,但跟沒有也沒區別,那不是他一個人的父親,只有母親才是他唯一的倚仗。
想法被識破,許悠悠有些窘,認真點了點頭:“這是我的工作,如果你真有訴求可以去店裏,我們會長也會把關,還需要做背調,但是以我多年的工作經驗來看,最主要的是你能夠說服阿姨接受這個實驗,而且這個實驗不一定會成功,你得做好思想準備。”
“沒有什麽會比現在更糟了不是嗎?”李子安毫不猶豫道。
百分之五十的失敗與百分之百的失敗,并不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題。
壽命贈予實驗最艱難的不過是實驗者的決心。
這一點,許悠悠一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