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山長選弟子
稍等了片刻,三人被叫進草廬。
景行之注意到,來叫他們的張夫子看了他一眼,似乎目光中含着一絲擔憂。
景行之留了一個心眼,跟在後面走進草廬。因為他進去得晚,只要站了朱達和張凱威中間的位置。兩人不合,站到一起都不怎麽願意。
草廬的大堂裏,李母拉着李華敏跪着,泣淚漣漣,怎麽都不肯站起來。
李母身邊的李華敏還不知道哥哥到底做錯了什麽事,在他聽來哥哥只是認錯了一個人而已。剛剛也只知道跟着娘親磕頭求情,眼下露出有些黑裏發紅的額頭,偷偷地瞥着進來的人。
認出來人裏有個自己見過的,李華敏就盯着多看了幾眼。
景行之對着小孩點了點頭,就見李華敏偷偷地對他笑了一下,然後害羞地拉了拉李母的袖子。
李母還沉浸在哭裏面,希望自己的眼淚和心酸能讓書院的山長們通融一二。她突然一擡眼,也認出了景行之,陷入錯愕之中,想到了她被這少年安慰後松了口氣後的輕松。
可那輕松都是假的,李母轉念就想到了現在的情況,她跪在冰涼的地上為大兒的過錯求情。但凡能有用,她都是願意的。
大堂之上,上方擺着三張太師椅,眼下坐着三人。
居中的方啓晨發須皆是灰中帶白,雙眼像是魚泡一樣腫大,因此目光顯得有些懶散無神,好像人在病中一般。
在方啓晨左手邊的,是副山長張明雨。張明雨四十來歲,身材精幹,手裏捏着兩顆文玩核桃,嘴角挂着和煦的笑意。
至于方啓晨右手邊,則坐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瞧着皮肉細嫩,并不是書院裏熟悉的人。
“山長好!副山長好!”景行之三人一同行過禮,規矩站好。
張明雨瞥到自己侄子站在一側,沒居中,眉頭悄然蹙起,道:“你們三人皆是學子裏優異的,叫你們來是有事要問你等。”
張明雨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李家人:“李華穗被逐出學院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你們都清楚。眼下他母親想求情,讓書院将處罰減輕,你等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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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裏,三人都是參與進李華穗被逐事件的人。
李華穗算個螳螂小弟,朱達就是螳螂,張凱威是黃雀,至于景行之則是意外逃脫被捕的蟬。因為蟬逃脫了陷阱,所以倒黴的人成了螳螂小弟。
看到方啓晨輕輕點頭後,張明雨便毫不掩飾地将目光落在張凱威身上,問道:“凱威,你怎麽看?”
張凱威的心撲通撲通飛快地跳了起來,他看到了他叔叔問話時朝他做的手勢,示意他這是關鍵時刻。這會兒,能有什麽關鍵事,想來也只有山長收徒之事了!
他的回答,将決定自己會不會被山長從三人中看中,收為弟子。叔叔張明雨,為自己争取了三人裏第一個開口的機會。
張凱威思考了一瞬,結合目前情況,猜想書院肯定會因為李母的求情而變更懲罰。
因此他把目光望向了跪在地上的李家三口身上,目光在掃過李母和李華敏一女一少時顯露出一絲憐惜,落到李華穗身上則是惋惜和痛心。
等目光掃完這一圈,張凱威才語氣恭敬地開口:“凱威認為李兄誤認偷銀之人,本是小事。我等皆是同窗,有同窗之誼,李兄也不是故意的,所以學生認為書院若願意減輕處罰是極好的,想必也正合我等同窗的想法。”
朱達撇撇嘴,看向地面的眼睛裏閃過不屑。他就知道,張凱威是個僞君子,害人的主意當初可是一套又一套,現在倒又裝起白蓮花來了!好像李華穗被趕出書院,他張凱威什麽都沒做一樣?可笑!
跪着的李母聽了這話,感激地看了張凱威一眼。
李母打了李華穗一巴掌後,李華穗把自己認錯人的事含含糊糊地交代了。當然,李華穗在自己母親面前肯定也不好細說自己算計人和被算計的事,因此三人李母一個也不知道名字和長相,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三人和她兒子被趕出書院有關。
但張凱威現在說的是為了李華穗好的話,李母還是知道的。
李華穗出于心中存疑,伸手拉了李母一下。
李華穗跪在地上,當然會覺得難堪,丢面子。但他娘來之前打了他兩巴掌,算是把他打清醒了。他在環水書院一年,本末倒置了。
他來書院進學的目的,一開始根本不是不是得到景行之一般的優待,也不是要靠巴結人來過優渥的生活。他進學,是為了科舉得中。而他這種出身,科舉想出頭的唯一一條路,就是好好研習學問,結果他想太多,卻忘了将心思沉進經卷中。
不過李華穗從來不是蠢的,從副山長張明雨開口問三人看法如何時,李華穗就覺出了不對。所以也不怎麽喜歡張凱威的李華穗,伸手拉了李母一下。
李家人的小動作無人仔細觀察,即使看到了,也不會有人說起。只有李母默默地感覺到了,大兒好像不喜歡這個說好話的。
“老夫知道你的意思了。”這回開口的是方啓晨,他拿住話頭,一句也不耽擱地看向站在另一邊的朱達,“朱達,你怎麽看?”
方啓晨親口問朱達,自然是因為他身邊坐着另外那位,也有一些不耐煩看小輩說拙劣違心話的原因在,假惺惺得怪膈應人。
面白無須的章通來自宮裏。新上位的娴妃是個聰慧的,借着關心方啓晨身體的理由,提議讓皇帝往環水送人過來。這一舉讓皇帝覺得娴妃人不錯,還能照看一下自己的娘家,一石二鳥。
皇帝認為娴妃提議好,就往環水縣派來了章通,替他看看他不在朝堂的先生,最好是再找個人照顧他先生。皇帝派人多少有娴妃的因素在,因此被派來的章通自然也會給娴妃面子。
所以上座三人裏,張明雨給張凱威撐腰,這位章大人給朱達幫手,唯有景行之是個孤零零的貧家子。
方啓晨目光掃過朱達的時候,也偶爾落到中間的景行之身上,不過眼神裏都沒什麽情緒。
對于方啓晨來說,誰做他弟子都是占大便宜的,但對他而言沒什麽差別。說照顧,他也有下人照顧;說孝心,他還有個老來女,什麽都不缺。他收個徒弟,也不過就是讓遠在京城的皇上安心些。
朱達看方山長一句話堵死了張凱威,反而讓自己開口,臉上立馬露出兩分喜意。
不過朱達知道這時候不适合表露出喜意,因此他強忍住了想笑的沖動,心裏飛快組織語言,想着自己該如何回答。
張凱威回答得假仁假義,方山長的不喜太過明顯,所以絕不能像張凱威一樣。
可不與朱達相似,那就得站到嚴懲方面。太嚴厲,是不是不太好?
朱達有些不放心地往上看了一眼,和章通對上了眼。
章通回望一眼,溫和的面上笑笑,讓朱達一下就安心了。反正他只要他答得有理,大表姐送過來的章大人肯定會幫他的。
朱達向前一步,朗聲道:“學生認為學院之前那麽處置,必有道理。當時李兄确實咄咄逼人,惡意針對景行之,景行之要求嚴懲也在理。做錯了事,自然要承受其後果!不然後來人效仿,書院又如何管理?”
跪在地上的李母聽到了“景行之”這個名字,心裏默默地記住,這個人是兒子對不住的人。雖然李華穗沒說清楚,可李母從屋子搜出來的銀子、大兒的态度和學院的處罰可以知道,是大兒做錯了事。
朱達這番話,倒有幾分合乎方啓晨處理此事時的心思。
方啓晨對着朱達點了一下頭,雖然還是沒誇獎,但比之張凱威也算很好了。
朱達也很滿意,他退後去,面上激動得泛起潮紅。
一個個問過來,下一個自然是景行之。
章通見張明雨和方啓晨一人問了一個學子,自己也饒有興致地開口。他看向剩下的景行之,溫和問道:“少年郎,他們都說了,你怎麽看呢?”
作者有話要說: 景行之:你猜我怎麽看 —W—/